“你真的这么认为?”我狐疑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套衣服真的非常……暴露。
“是的。你看上去美极了,像个致命的蛇蝎美人。”
我不由大笑,“我觉得这个比喻用在我身上恰到好处。蛇蝎美人。确实够祸水的。”
“没错。就它了。”
“那好吧。”我把试衣间里堆成山的衣服收拢起来,走到了收银台。我决定就穿着刚才试过的那件又短又暴露的裙子。几分钟后,我俩已经漫步在圣安东尼奥的大长廊上了。我必须同意安娜的说法。这条裙子像磁铁一样吸引着男人的目光。利用眼角的余光,我瞥见一个家伙因为扭头看我和安娜,差点撞到灯杆上。
我满意地叹口气,张开了双臂。
“在这里实在太爽了!”
“是的。这里是人间天堂。每天早上,我望着大海,就觉得自己当初一定也多少做对了一些事。”
“你绝对是。我们去喝杯红酒吧,好好庆祝一下我们的团聚。”
安娜大笑,“现在你才像我认识的塔玛拉!”然后,她指向一家小咖啡厅。它看上去就像是长廊中央的一座小岛,挤满了滞留的游客。
“真去?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了。”
“去,而且有充足的理由。”她回答道,然后拉着我的手,果断走向后面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子。这里竟然没人坐,简直是奇迹。
“太好了。”安娜满意地舒了口气,往椅子后面一靠,扭头面向太阳。我也在坐垫上坐定,欣赏眼前美景。温暖的阳光倾泻而下,海鸥鸣叫着在海湾上空盘旋。
“我真应该早点来。”
“是呢。我很想你。不过你这不是来了吗?打算呆多久?”
“我不知道。一星期,或者10天?我没有任何计划,就是想离开家,放松一下,给自己一点思考的时间。”
“那就随心所欲地待下去吧。你要决定的事可不少。”
我点点头。她说得对。是时候做出决定、接受事实了,不能再一味地逃避,盼着所有问题自行烟消云散了。
我们在咖啡厅里呆了很久,感觉有说不完的话。这次主要是听安娜讲。她把这些年来发生的一切统统说给我听。她历尽艰辛成了一位知名的珠宝设计师。她设计的珠宝现在几乎已经打进了岛上所有的商店,甚至大陆地区的客源也在不断增长。
我们动身返回她的住所时,已是下午三点。这暖烘烘的天气让我昏昏欲睡,所以我们决定学习一下西班牙人,睡会儿午觉。
我一睡就是两小时。醒来后,我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打量着这间客房。房间不大,简单地陈设着一张双人床、一个五斗橱和一个嵌入式衣柜。几扇窗子上都装着百叶窗,阳光透过缝隙洒到了地板上。屋里很凉快。我满意地叹口气,复又闭上眼睛。
轻柔的敲门声再次叫醒了我。
“塔玛拉?你醒了吗?”安娜轻声问。
“是的。请进。”随着房门合页吱嘎一声,一只猫跳到了我的床上。它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开始在我肚子上踩来踩去。
“这是哪位?”我问道,轻轻把这小家伙放到地上。
“她叫敏。你睡在她的床上了,”安娜回答道,“安东尼奥刚才来电话了,问我们愿不愿意和他共进晚餐。你想去吗?他很好奇,我把你的情况全都告诉他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在他那里过夜,”她微笑着说道,“他珍藏的红酒非常棒,每次只要无须再开车出门,我都会畅饮一番。”
“如果我不会碍事的话,当然乐意去了。”我精神十足地坐了起来,把毯子扔到身后,挪坐到床边。“给我一刻钟准备一下。”
“好的。我在露台上等你。”安娜关上房门。我起身洗脸化妆,敏则无拘无束地呆在自己的床上。
我们得横穿小岛才能到达安东尼奥的住处。他的住处是毗邻圣欧拉利娅风景区的一间小农舍。这座古老的房子建在一个大花园里,周围都是虬曲盘错的橄榄树,非常美丽。
安娜先带我看了客房。不过我只在房间里停留了片刻,放下我那个装有明天的换洗衣服和小化妆袋的双肩包后,就赶紧出来了。
“他很快就回来,”正在走廊里等我的安娜看了看表说,“我去厨房做饭,过来陪我吧。”
“当然了,不过得让我帮忙才行。”
安娜拒绝道:“没太多要做的。我们就只需煮个意面,再配点罗勒青蒜酱和色拉就行了。”
她准备沙拉、煮意面时,我们就围在厨房中央的木桌旁。安娜说得没错。红酒真的很棒。浓郁绵软。我很高兴我们今晚不用返回她家。这酒只需两杯就能把我放倒。
“安娜,你真是厨神。当然,你也是,塔玛拉。”待我们一起坐在露台上吃甜点时,安东尼奥这样盛赞我俩。幸好他的德语很流利,所以我无需用我那水平有限的西班牙语和他勉强交流。
“我都不会管那个叫烹饪。”安娜表示不屑,不过我看得出来,那几句美言还是让她很受用。
“你觉得伊维萨怎么样?”
“很漂亮。我真想一直待在这儿。”我回答道,发现这还真是肺腑之言。我完全能想象在这小岛上度过自己的余生。
“谁知道呢,没准你也会像安娜一样移民过来。一旦你遇到西班牙男人后,就永远都不想离开了。”他眨眨眼补充道。安娜玩笑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别听他瞎说,”她对我说道,“他忘了提西班牙男人有多自高自大了。”
我笑了。看到安娜这么幸福,真叫人喜不自胜。此前,她的感情一直不顺,不过这次看起来终于今非昔比了。
“塔玛拉想请你帮忙出出主意。”安娜插了话。我苦笑一下,心知这是在暗示我该讲讲自己的遭遇了,可这毫不隐晦的暗示,着实令我措手不及。我宁愿大家先无伤大雅地说笑一番。
“安娜说得没错,”我犹豫地承认道,“我有一件事,有点复杂,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这我知道。她已经告诉我你遇到麻烦了,而且还要求我,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我就得发誓不会把你交给我的德国同事,”他微笑着说,“你不用事无巨细地全都告诉我。作为警察,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妙。”
“好吧,那我就从头说起好了,”于是我迟疑地开始讲了起来,“上周一的早上,我在我们家厨房里发现了一个令人深感不适的东西,兴许可以称之为异物。”这词用来描述尸体可真是恰如其分,我暗自为自己叫好,继续道,“这个发现让我忧心忡忡。然后……我把那异物挪走了。”
“你干了什么?”
“我……呃,我……所以……”
“为什么不报警?”见我迟迟答不上来,安东尼奥问道。
“我怕他们会认为是我干的,而且警察刚刚来过我家。有人报警说我家进贼了,他们想要进去看看是不是一切正常。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厨房里有异物。”
“很奇怪,”安东尼奥皱起了眉头,“后来呢?”
“我仔细检查了所有房间,因为我害怕家里还有别人。但的确只有我一个人。惊恐之下,我把所有东西都清走了,包括我发现的异物,还有诸多痕迹。后来我才意识到那是个多大的错误。我应该向警察说出实情的。我让自己陷入了非常糟糕的境地,对吧?现在,他们再也不会相信我了,是吧?”
“我必须承认,事情的确不容乐观,”安东尼奥回答说,“就算你没有犯下多宗罪状,但至少有一条你难辞其咎。你曾表现出一切完全正常的样子,结果几天后又承认自己有个奇怪的发现,这非常可疑。”
我点点头,“是的,我也意识到这点了。不幸的是,那还不是全部。”
安东尼奥怀疑地看了我一眼,挑了挑眉毛。从他的表情我能看出,在他眼里,无须额外补充,我的麻烦便已经够大了。
“我被人威胁了。”
“你被人威胁了……和这个发现有关吗?”
“没有。我是说,我不知道。来了两个男人,他们说有人不喜欢我做的事,但我不知道他们指的是什么。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想让我把从前任账户里转出的钱给退回去,但现在我不敢肯定了。”
安东尼奥发出一声叹息,“好吧,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你说这事情有点复杂了。那钱又是怎么回事?”
“我想要报复罗恩,我的前任。我想要惩罚他的不忠。所以我把他的钱转入了他名下的另一个账户,一个老的储蓄账户。那是他的账户,我并没有偷任何东西,但他不知道我干了这事。”
“会不会是你有惹麻烦的天赋呢?”
“他背叛了我!”
安东尼奥抬起双手,作防御状,“我不想干涉你。那是你的生活。但是安娜说你需要我的建议,所以……”
“等一下,”我打断他,“还有一件事情你需要知道。”
他叹口气,等我继续说下去。
“目前看来,罗恩似乎和我在家里的那个发现有所牵扯。罗恩声称要出差,但我发现他并没有去,他那个周末是和女朋友在附近的酒店里度过的。另外,在……呃……那件事情发生的当天,他一定在家。”
“我这么理解对吗?有人犯了罪,罗恩没有不在场证明,实际上他就在附近,还很可能就是罪犯?”
“是的。但看上去他想把一切都嫁祸于我。不然,我实在想不通我的毛衣上怎么会有血渍。”沉默。该死。我不想说这个的,但它不知怎么自己就冒出来了。
“我不想知道那些,”安东尼奥立即咕哝道,将杯中的酒一口干掉,“那么,我再总结一遍:警察来了,你把他们送走了,然后发现厨房里有不同寻常的东西。接着你受到了威胁,并发现了罗恩兴许就是罪犯的证据。是这样吗?”
“没错。”
“换句话说,罗恩很可能就是罪犯,还试图嫁祸于你。而你已经隐匿或者说毁掉了本案的所有证据?”
“是的。”
“老天!那可不妙,”安东尼奥摇了摇头,“你这是火上浇油呢。”
“我也有同感,”我叹息着承认,“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早该报警了。那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建议,因为我非常确定你想活得更久一些。现在看来,你好像已经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你说得对。只是……我需要……我需要放下一切,好好思考一下整件事。在德国时,灾难层出不穷。我根本没办法理出一丝头绪。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来这里了。”另外也因为我觉得这里安全,我暗暗想道。但他势必知道这一点。现在,他对我的看法已经不太好了。我确信。
“越早报警越好。”安东尼奥专注地看着我,“相信我。你掩盖得越久,结果越糟糕。你机关算尽地销毁所有证据,就已经让自己身处险境了。你妨碍了调查。公诉人只需提供比你刚才所说的少得多的证据,便足以给你定罪。最后一点,你无法证明你没有协助过真正的罪犯。而那还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你非常非常不幸,他们会认为你就是凶手。”他补充道。
“哦。”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谋杀指控的场景在我脑中盘旋。安东尼奥,这位如假包换的警察所分析的结果,正是我一直害怕的。
“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判刑呢?”
“这取决于你销毁了什么样的异物,以及相应地触犯了哪条律法。”
“噢。”我想我会等一段时间再去报警。也许假装从未发现过尸体会更好些。必须有人能证明我发现了尸体并将它埋掉才行。另外……
“塔玛拉?我说清楚了吗?”
“哦。”我惊恐地抬起头。希望安东尼奥没有猜透我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