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驱车回法兰克福,心下对自己刚才的表演相当满意,迫不及待要把那番对话讲给克里斯蒂安听。告诉他我的演技是何等精湛,而艾米丽又是如何上钩的。很快,我们朋友圈里的每个人都会知道罗恩的婚外情了。我真希望能亲眼看看,当得知自己的小秘密变得人人皆知时,罗恩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
我吹着傻乎乎的口哨,用克里斯蒂安给我的钥匙打开了前门。我唤了克里斯蒂安几声,但没人回应。奇怪。楼上也没他的影子。
没人在家。我的好心情像泄了气的皮球般一下子蔫了下去。他很可能又去工作了。我气恼地飞起一脚,踢向一个网球。球嗖的一声穿过房间。哎哟。希望没打碎什么东西。但这个希望很快就变成了泡影,因为我发现这球把一个纸灯罩弄破了。那是一个日式地灯,看上去很贵。该死。
我琢磨着要不要用胶带粘上,不过到最后还是放弃了。我若动手,恐怕只会让它雪上加霜。我还是干脆给他买个新灯罩好了。他干嘛满屋子乱丢网球?
我的好心情彻底烟消云散了,也不知该干点什么。我可以看看书或电视,可不知为什么我没法静下心来。另外,这个时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好节目。说到底,克里斯蒂安在为其他女人服务,我凭什么付钱给他?
我呆呆直视前方,就这么过了好一阵子,等着钥匙开门的声音,等着克里斯蒂安回家。
如果他现在有空的话,那他显然也没把这时间花在我这里。这个意想不到的想法偷偷冒了出来。我的心情谈不上因此而好转。实际上,如果我还有什么心情的话,那也只能是愈发难过了。我必须离开这儿。再这么等下去我会发疯的。克里斯蒂安可以我行我素,我也没时间在这儿干等。我要单枪匹马地实施计划的第二步。
打定主意后,我便直奔购物中心。我希望罗恩的马仔不会出现在这里。这地方差不多是所有男人的噩梦。
我决心去偷拍罗恩和马德琳,证明他们的奸情。我需要一台配有多个合用镜头、不带闪光灯且能在黑暗中拍照的相机。
幸运的是,没过多久我就找到了完全符合要求的相机。实际上,我现在应该回克里斯蒂安那里,因为我答应他不会单独去找罗恩。可他还没回家呢。好吧。我不会遭遇什么不测的。罗恩不知道我在哪里。另外,他根本不知道我已变身长发女郎了。
我把车停在了巴德索登的那个马场旁边,徒步穿过大街,取路上山。可我在那些小巷里迷路了,然后一点一点地找到了去马德琳家的路。没过多久,我就站在了她家旁边的那栋房子前。现在唯一的麻烦是,我必须穿过那片花园才进得了她家。
我决心要装出很正常的样子,尽可能的正常,就像一个打算擅入陌生人私家领地的普通人那样。我的一颗心突突狂跳着,一只脚踩上了修剪整齐的草坪。我真是没有干这事的勇气。那些屡屡得手却从未吓出心脏病的飞贼们是怎么做到的?
我屏住呼吸,穿过绿油油湿乎乎的草坪。不过几米的距离。希望没人看见我!终于,我来到了马德琳家的屋后。当然,那里有个栅栏,我早就料到了。她看上去就是那种一毛不拔、什么都想据为己有的女人。不过我随即又想到自己其实半斤八两。我们以前也是围栏护院的做派,但那当然是罗恩的主意。
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我得想方设法翻越这道障碍。我蹙起眉头,仔细检查这绿色的铁丝网。我应该可以爬上去,只愿它承得住我的重量。
我砰的一声落到了对面。哎哟。我刚才计算失误了,这栅栏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高。该死的。我紧张地四下环顾。希望没人听到这动静。我等了几秒钟,周围还是一片寂静。现在,继续前进。我只想赶紧完事,然后溜之大吉。
眼前的这片果园一定是数十年前一位酷爱果树的人种下的。借着它的掩护,我慢慢接近她的房子,躲到了一棵苹果树后面,感觉还算安全。她家的起居室直接与花园相通,露台的门敞开着,因为这是一个温暖舒爽的夏夜。从我所在位置看去,起居室里的一切全都一览无余,不过,没见到马德琳和罗恩的影子。
紧接着,她穿着一条轻薄的短裙进入了我的视线。她可真漂亮,这个发现让我有些气恼。老公都失踪了,她那副样子未免也太开心了。
她打通了电话,在起居室里走来走去,最后在宽大的白沙发上坐下,身子往后一靠。她的目光正好落在了露台上,还有后面的绿色草坪和果树,我藏身的果树。我心跳得厉害。她看见我了吗?但马德琳若无其事地继续讲着电话,丝毫看不出她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没准她是天生的好演员呢。没准她会冲过来猛击我的喉咙。我敢打赌,她绝不会手下留情。
她知道自己的老公已经死了吗?她大笑着,舒服地蜷缩在沙发上。也许她在和罗恩通话。
突然间,他的身影出现在起居室中央,吓得我差点把相机摔地上。他悄悄溜到她身后,伫立良久。我一度以为他想干掉她呢。但他随后向她弯下了腰。她一见他便笑逐颜开,放下手机亲吻他。好在我眼疾手快地拍下了这一幕。
我已经拍到了这两人的第一张合影,夜还长着呢,谁知道接下来我会拍到什么。马德琳挂了电话,而罗恩的双手正在她身上四处游移。我又拍了几张,虽然浑身不自在。目睹你的前任抚摸另一个女人,这感觉很奇怪。
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不过我继续盲目地狂按快门。过了一会儿,我才放下相机擦了擦鼻子。这整件事真是傻透了。等我重新打起精神来,起居室已空无一人。我无须发挥什么想象力便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二楼一间房的灯亮了。卧房。这下机会来了,我可以拍到更精彩的照片了,他俩的床照。虽然我根本不想看到罗恩和另一个女人颠鸾倒凤,可我不得不,这种照片自是越多越好。
问题是,怎么拍。这该死的卧室在二楼。我迟疑地看了看藏身的这棵树。树枝看上去蛮结实的,我只需爬上去就行了。但这绝非易事,因为最低矮的树枝都离地老高。露台上有一把折叠椅。相当廉价的那种椅子。我不由暗叹,她怎么会有那么个便宜货。
几秒钟后,我就踩着这摇摇晃晃的椅子开始爬树了。我爬到了一个能直接看到卧室的位置,就像坐在戏院包厢里一样。我简直不敢相信,这地方竟然这么合适,仿佛专门为我定制的一般。那两人已经躺在床上如痴如醉了,就算我在窗户外面上蹿下跳,他们八成也无知无觉。
我坚定地拿起相机,透过镜头观察着,等待能够同时清晰地捕捉到两人面目的时机。不幸的是,她在亲吻罗恩的胸膛,脸被长发遮住了,而罗恩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儿,很是销魂。
过了一会儿,终于,罗恩也开始动作了。他轻轻抚摸着她,我则暗自祈祷,希望最后时刻他们能一齐望向镜头方向,可罗恩花了好长时间才完事。
他们同时停止了爱抚,竖起脑袋,好像在听什么。罗恩说了句什么,站了起来。他赤身裸体地径直往窗户这边走来,而她仍旧待在床上,头枕着自己的手,看着他。终于等到了完美的照片!这下,要想让人相信这是柏拉图式的纯友谊,他可有得解释了。
罗恩弯腰捡起裤子,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掏出了手机。我能想到这个点儿会是谁打来的。那一传十十传百的小秘密,传到他耳朵里的时间比我预计的长了那么一点。
不管怎样,那都不是通愉快的电话,因为没过多久罗恩就开始吵嚷了,举止也随之暴躁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几分钟后,他突然挂了电话。他和马德琳说了什么,然后就开始穿衣服。今晚的趣事估计到此结束了。
我必须马上离开了!
我屏住呼吸,极尽小心地爬下树来,在黑暗中用脚摸到了那把椅子。这椅子颤颤悠悠的。什么破玩意儿!不过,我的双脚终于还是踩到了坚实的地面上。我连忙往屋后退去,爬过栅栏,一路奔过邻居的花园往马路上猛冲。就在我即将一脚踏上马路时,我的心吓得停止了跳动。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挡住我去路的女人问道。很合理的问题,但不是我想诚实作答的问题。
“我……呃……我在找我的猫?”
那女人又逼近了一步,一脸狐疑地盯着我,“拿着照相机找你的猫?”除了为难别人,这好管闲事的婆娘就没有更好的事可做了吗?这次我没有停下来回答她,而是把她推到一边,从她身边挤了过去。
“站住!你给我站住,不然我报警了!”她的惊呼简直穿云裂石,远在法兰克福的人很可能都听得到。
我竭尽全力地奔跑,气喘吁吁地来到车前,打开车门,屁股刚挤进方向盘后面,就赶紧发动了引擎。好了,慢慢来,我可不想惹人注意。终于,巴德索登被我甩在身后。现在呼吸比刚才顺畅多了,我开进了左侧快车道,向法兰克福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