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莲全身心地投入到项目中,夜以继日、周末无休地为此操劳。为方便她上班,也免得她在找房子这件事上“浪费时间”,拉斯特帮她在一家酒店租了一间合适的套房,离办公室只有几站地铁的距离。除了睡觉和洗澡外,伊莲从不回去。
拉斯特毫不怜悯地鞭策她工作。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对犯错几乎没有什么耐心,为他效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伊莲位于财政部三楼的那间办公室很快就变了样,好像窝藏着一个丧心病狂的恐怖分子,意图摧垮美国的金融体系。房间里堆满了奇形怪状的设备,华丽的墙壁上贴满了她的图表,彼此勾稽形成一个树形图,墙上还贴着许多局部放大的百元假钞。一天,她突然发现办公室堆的咖啡杯实在是太多了,每杯都只喝了一半,痛苦地想起了尼克的办公室。
她做事一向井井有条,可现在实在是没时间清理。
“你可以稍后再去收拾,”拉斯特会在一旁絮絮叨叨的,“等到这个该死的项目结束以后。”
她的日子变得昏天暗地没有尽头。所有的数据都储存在一个盐瓶大小的数据秘钥里,他们形象地称之为“盐瓶”。一开起工来,拉斯特就会从他的保险柜里取出钞票和盐瓶,走进伊莲的办公室,两人在她的技术辅助下没完没了地比对钞票。到了晚上,他们回到拉斯特的办公室,把假钞和盐瓶锁回保险箱,然后伊莲返回酒店。她的视力通常都模糊不清,眼里布满了血丝,由于长时间俯身观察显微镜下的图样,肩颈背部也是酸痛不已。但她对这种疲惫却并不排斥。
她每周从周一连续工作到周六,只有周日才休息。
周日里她一睡就是一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用餐也全靠客房服务。
不然就用咖啡和快餐打发一顿。上班的第一个月她瘦了将近五斤。
她常常想起尼克。一直到十月底,她在拉斯特面前只字不提尼克——她害怕提起他。拉斯特严禁她和尼克再有任何联系,也不允许她和其他特工处的人联系。伊莲在酒店登记的名字是拉斯特提供的假名,他还给了她一个新的保密手机和新号码。她确信这个老人采取这些预防措施就是为了不让尼克再与她取得联系,虽然他从未这么说过。直觉告诉她,拉斯特知道她和尼克不仅仅是朋友关系那么简单。
到了感恩节的前一周,伊莲总算鼓起勇气向他了解尼克的消息。拉特斯正在她的办公室里。他坐在她的透光台1边,背对着她,就着一枚小型放大镜在察看她发现的那些常见假钞破绽。
“拉格朗日?”他头也不抬地问道。“我听说他几周前被捕了。”
一阵剧痛向伊莲的心口袭来。“他……坐牢了吗?”
拉斯特转过身来瞥了她一眼:“据我所知,他在布鲁塞尔被国际刑警扣押了。等他们审问完,他就会被移交到中情局的某个中心,接下来嘛,我就不清楚了。他最后肯定会在美国受到刑事审判的。”
“那我想他们抓到他受贿或者什么了吧……”
“可能吧,”拉斯特含糊其辞地说道,“我只知道他被捕了。”
伊莲感到一阵眩晕。旧时场景在她眼前闪现——父亲站在监狱探视室玻璃的另一端,脸色蜡黄,眼眶发黑。尼克可能下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除非他能设法逃脱。
她告诉自己必须忘了尼克·拉格朗日,彻底忘记。
* * *
吉恩·拉斯特像往常一样,大约在下午三点多走进了酒店大堂。
“有什么要交给我的吗?”他对值班经理说。
“又来了这么一封。”经理回答道,小心翼翼地递上一封信。
拉斯特看到信封上的一行手写大字:请交至628房间。私人密件。
这已经是收到的第三封了。
当晚,拉斯特回到位于华盛顿特区乔治城的家中,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壁炉里跳动的火焰噼啪作响。他把拐杖靠在沙发上,从西装口袋中抽出那封信,一把撕开信封,读了起来。
亲爱的伊莲……
信纸上内容不多,只有一段话,可字字感人肺腑,下方附有尼克的署名。
真感人呀,拉斯特心想。
他把信扔进了壁炉中。
啜着白兰地,他看着纸张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1 透光台,光源在透明的桌面下,用来描摹或检查颜色透明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