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贾拿着手电先去探了探路,坐标标记的地方就在这一片,但是这里俨然就是一副废城的模样。这条巷子两旁至少有几十栋平房,但全都黑乎乎的,有些房子甚至连门窗都烂掉了,那些门窗如同一张张漆黑的大嘴般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不敢继续往前走了,只能退了回来。
和陆素心一说,她们也觉得前面那一片氛围不太对劲。
“虽然已经把范围缩小到了这里,但要从这么多房子里找一个地宫入口出来恐怕也不容易吧?”陆素心说。
我点点头,地宫本就不会很大,入口更小,真让我们把这一片全翻一遍,恐怕一个礼拜都不够。
“那怎么办?都已经这样了,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齐佳不悦地大声道。
“你瞎嚷嚷什么,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我瞪了她一眼道。
“你!”齐佳指着我的鼻子道。
眼看我们就要吵起来了,陆素心和老贾赶紧劝我们。“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商量吧。”陆素心说道,然后用眼神示意我刚才的举动已经引起了周围一些人的注意,有人开窗户正盯着我们看。
我点了点头,想起刚才来的路上有家馄饨店还开着,反正也不远,就背了背身上的包往前走去。陆素心赶紧跟了过来,老贾劝了几句后,齐佳也跟了过来。
这馄饨店其实只是个铺子,很小很小的门面,左右摆了两张桌子,老板倒是很热情,我们一人要了一大碗馄饨。
几个热乎乎的馄饨一下肚子,我就觉得整个人又有了精神。
和老板东拉西扯了几句,我就顺势问到了那条废弃的巷子。
老板听我提到那里,脸色变得有些忌惮,小声道:“那里啊,说来话长了。”
我又加了两盘酱牛肉,说我们边吃你边说。老板半推半就地就说了:“那条巷子已经废弃了快二十年了吧。以前那条巷子叫轮回巷,你们也知道这里以前是大报恩寺,所以现在这里的大街小巷用的都是跟佛教有关的名字。”
“这名字听起来有点瘆人啊。”我说道。
陆素心道:“别打岔。”
老板见状一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吓人的,就是个名字嘛。本来那条巷子也挺正常的,住了不少人。但是后来就开始不对劲了,先是有个独居的老人死了,然后过了一阵子,周围的人说听到老人的屋子里一到晚上就发出奇怪的动静,一时间就搞得人心惶惶的。就这么过了一个月,有天晚上住那屋子隔壁的男人又听到了响声,就忍不住跑过去扒着门缝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啊,吓得三魂七魄都掉了一大半。”
“怎么了?”这次是老贾问的。
“那个男人说看到屋里有个老头,面目狰狞像鬼一样,在给自己挖坟。”
“给自己挖坟?”
“我也不知道,反正都是这么说的,说那老头死后想要埋在活着的时候住的地方,但没人管,就只好自己回来把自己埋那儿。”
这种市井传说听起来总能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男的当天晚上回家后就大病了一场,接着就搬走了。消息传开后,就再也没人敢靠近那间屋子,很快轮回巷的人就都搬走了,巷子自然就荒废了。后来还有人说,那里阴气非常重,因为当年大屠杀时日本鬼子在那儿埋了个万人坑。不过在此之前也没听说过啊,反正都是这么传呗。所以那一片现在连小孩子都知道不能去。怎么,你们有兴趣?”
我们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是去寻宝吧。
老板笑了笑:“嘿,你们这种来找刺激的我不是第一次见了。年轻人啊,不要听说哪儿刺激就去找,鬼神可以不信,但不可以不敬。”
我忽然觉得这老板说话还挺有水平的,然后一下子想起了那天在拍卖行以高价拍下那尊鎏金铜佛的老者,他大概也是怀着对鬼神极大的尊敬吧。
“至于你,”老板一指老贾说,“一把年纪了就别跟着年轻人一起瞎折腾了。”
我们都被老板逗得前仰后合,只有老贾一个人又无辜又尴尬地嘟囔着:“我其实也挺年轻的。”
“老板,那你知道哪栋是那个闹鬼的房子吗?”
“那我可就真不知道了,我又没去过,都是听别人说的。”
我们几个眼神交流了下,觉得这个鬼屋不正常,决定去看看。
“但是这么多房子,又不知道是哪间,难不成我们还要一个个找吗?”齐佳小声说,显得很害怕。
想想那些黑乎乎的门洞,我也有些心有余悸。
“那第三个坐标,会不会是门牌号啊?”老贾突然问道。
“怎么可能。”我否定道,“这钥匙是什么时候的,解放前就算有门牌号,还能留到现在?”
老板听到之后摇摇头说:“你们要非去不可,我也拦不住,我给你们提供个线索,传说那个鬼屋之前的门牌号是个非常不吉利的数字。”
“不吉利?”这无疑是现在唯一的线索。
出了馄饨店,我们四人朝那条“轮回巷”走去。进去的时候,我走在最前面,陆素心和齐佳走在中间,老贾断后。
其实这条巷子不长,如果是白天的话应该一眼就能望到头,但黑夜好像把所有的距离都拉长了。
我们用手电寻找着门牌号,其间从一扇窗户里还跳出来一只黑猫,把我们吓了个半死。
走到过半的时候,齐佳忽然“呀”地叫了一声。
“又怎么了?”我问。
“那里有人!”齐佳一头钻进陆素心怀里瑟瑟发抖。
我和老贾也是心里一阵发毛,隐约能看到齐佳指的那个方向有道黑影浮在那边,两人壮着胆子把手电光一起往那个方向一照,我差点骂娘:“哪个缺德的把一件破衣服挂那儿了!”
那个飘浮的黑影,只不过是件挂在破窗户上面的衣服,今晚有风,被风一吹在黑夜里看来就好像鬼一样了。
“没事,只是件衣服。”我说着伸手把那衣服往下一扯,应该有些年头了,一扯就烂,然后拍拍手道,“走吧。”
“等等。”老贾忽然把手电光移到了墙角,碎砖瓦里面好像有块铁皮。老贾走过去把砖瓦扒拉开,从里面抽出了一块已经生锈的铁皮,像是那种挂在门上的门牌号。我们凑过去一看,前面一半已经腐烂生锈得看不清了,后面有两个数字,好像是两个“四”。
我们之前讨论过,一般人们认为的不吉利数字无非就是“四”和“十三”,“四”是因为在中文中同了“死”字的音,“十三”则是西方传过来的,不过那时候应该还没在民众心里形成这个观念吧。
这两个“四”,应该算是非常不吉利的门牌了吧。
“难道就是这儿?”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进去看看?”终于,老贾开口说道。
自从我们确定了坐标之后,齐佳对寻找地宫的事一直表现得很积极。积极并不奇怪,但积极过头就让我觉得不对劲了。更何况她之前还在说宝藏她只取一件东西,现在却让我不得不怀疑那句话的真实性。
关键是,她依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很容易迷惑老贾和陆素心。若不是我在苏公馆见识过她的心机和手段,恐怕也会被她骗。
眼下她就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站在屋外说太吓人了不敢进去。
我懒得理她,丢下一句“你爱进不进,不进来就自己在门口待着吧”,然后拉着陆素心走了进去,老贾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来。
她看看四周漆黑一片,赶紧跟了进来,嘴里还恨恨地嘀咕着:“姓胡的,你就知道欺负我。”
这间屋子看起来和周围的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破烂。所以虽然有扇门,但木头早就烂掉了,一推锁就掉了下来。这是一间单屋,没有房间之分,而且比我住的那间还小一点。屋里大部分东西都已经看不出原形了,只有一张床还算完整,在房子的东南角落里,有一个灶台。
灶台这东西城市里现在不多见了,但农村还是随处可见的。这个灶台是砖块砌成的,所以依然完好无损。
我们用手电四下照了照,齐佳说了句:“什么都没有啊。”我说:“废话,难道还挂块大牌子写着‘此处有地宫’啊?”说着把背包往地上一丢,从里面取出两把折叠铲,其中一把丢给了老贾。
这种老房子的地面都是泥土,那时候哪里用得起水泥啊,所以很好挖。
我和老贾你一铲、我一铲地挖个不停。我没盗过墓,也不懂什么寻龙点穴,只能我从这头挖,老贾从另一头开始挖,碰运气。
挖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我和老贾累得快直不起腰了,却什么都没挖到,屋里到处都是堆起来的土。
“兄弟,是不是你搞错了啊。”老贾蹲在地上不停地喘气。
我也弯着腰喘气:“我哪儿知道啊,都快半夜了,抓紧时间吧。”
陆素心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铲子说:“我来吧。”
“这种体力活儿是男人的事,女人就别掺和了。”我说着要去抢她手里的铲子。
她躲了下,说道:“怎么,还看不起女人啊。”说着跑到灶台那边去挖土了。那片我刚刚挖过,但是因为后劲跟不上,就挖得不怎么深。陆素心跑过去,高高地举起铲子,我刚想说你这样哪像干活的样子,结果她一铲子砸下去,土里发出“当”的一声响。
这声音不大,很沉闷,但是我和老贾却跟弹簧一样立马跳了起来。
陆素心也很惊讶,我跑过去抓着铲子用力推了推,推不下去,下面硬邦邦的。
“下面有东西?”陆素心问我。
我点了点头,然后和老贾对视了一眼,说了一个字:“挖!”
这次两人挖了不到十分钟,土下面就露出了一块黑黝黝的钢板,大概一米见方,钢板旁边的部分则有一圈水泥,应该是用来固定住钢板的,再旁边还是土。
“佛塔地宫……应该不是这样的结构吧?”齐佳在后面探着脑袋问。
“这好像是个防空洞吧?还是什么军事设施?”老贾指着那块钢板说,“这儿肯定就是入口。”
我二话不说,拿起铲子一撬,“咔哒”一下那钢板就被撬动了。原来并没有什么机关,钢板只是盖在了上面,有一端则被固定了起来。
钢板打开后,露出一个四方形的洞口,黑乎乎地瞧不清什么。我抓了块土往里面一扔,马上就传来了声音,看来这下面不怎么深。
“这是个地窖吧?你看这边上还有个梯子。”老贾说。
果然在洞口旁边有个铁制的梯架,我用手晃了晃,那铁已经生锈得不成形了,一晃居然就被我掰下来一截,这肯定不能用来爬了。
“没事,我带了绳子。”我把那截铁架一丢,从旁边的包里翻出了一根十米长的登山绳。
“这个地窖,难不成是那个老头挖的?”齐佳面带惧色说。
“看这钢板和梯子的生锈程度,应该不止二十年了。而且光是这个入口就离地面有一米,这个地窖的顶应该还要往下很多。”陆素心说道,“普通人是肯定办不到的,我怀疑这里以前是个军队的设施。造这房子的人应该是恰巧造在上面了。”
我和老贾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已经把绳子给固定好了,老贾说:“这次我先下去吧。”
我对陆素心说:“你别下去了,在上面看着吧。”
陆素心犹豫了下,拉了拉我衣角说:“我怕,要不我还是跟你下去吧。”
此时老贾已经爬下去了,齐佳见我还在说话,紧跟着也下去了。
齐佳人刚下去,我就在陆素心耳边说了一句话,陆素心顿时惊讶地看着我。
“记住了吗?”我小声问道。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胡闹,下来吧,这地窖只有四米多,不深。”我听到洞口传来老贾的声音。
我应了一声,背上一把铲子,就准备下去。
“等一下。”陆素心喊道。
“怎么了?”我刚转过身来,陆素心就抱住了我。她在我耳边说道:“自己小心点。”
我拍了拍她的背说:“你也是。”
接着,她摘下了脖子上的那条红绳,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这……”我一惊。
陆素心嫣然一笑:“这是我的护身符。”
顺着绳子一路往下爬,很快就下到了地窖里。刚下去的时候觉得空气很浑浊、很不舒服,但过了一阵子就习惯了。
我把自己的手电留给了陆素心,所以地窖里只剩下两个手电,光线明显不足。
“兄弟,这好像是个自建的防空洞啊。”老贾说,“我下来后就发现了,地窖比上面的房子要小得多,你看最多也就七八个平方米,但是墙壁却很结实,应该都是钢筋混凝土的。这边有两个坛子,里面有水,这架子上的东西好像是肉干。怎么看都是有钱人自己建的防空洞啊。”
我走过去看了看,靠一侧的架子上确实有一片片黑乎乎的东西,旁边两个坛子里有液体,只是都已经发绿了。看起来还真有可能是个防空洞,何况还埋在地下。旧社会时期,有钱人自己挖防空洞造避难所也是常有的事,毕竟炮弹无眼,谁都想活命。
“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没?”我问道。
老贾苦笑着摇了摇头:“就这么点地方,你自己看,还能有什么?”
我一愣,心说怎么可能,辛辛苦苦绕了这么多弯路找到的地宫居然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破地窖吗?
齐佳愤愤地踢了几脚纹丝不动的墙壁道:“什么宝藏,什么地宫,我看这就是你们胡家的一个避难所。这么开玩笑有意思吗?胡大少爷!”
我瞪了她一眼,没理她,继续寻找线索。
“还找什么找,屁大点地方。”她穿着皮鞋的脚狠狠踩了几下地面,“连地都是实心的。”
被她这么一说,以及皮鞋发出的声音,我忽然发现,这地窖的地面不是像上面那样的泥地,而是实心的。但踩上去并不是很硬,反而有种扎实平坦的感觉。刚开始我没在意,现在特意蹲下来用手摸了摸,一摸就发现了不对劲,这和四周墙壁及天顶不一样,不是混凝土浇筑的,而是砖砌结构。
“把手电给我。”我对离我最近的齐佳道。
“干吗?”她起先还不太乐意,但还是递给了我。接过手电,我照了照地面,叫道:“这是砖头,不是混凝土。”
我一说,老贾也蹲下来照着地面。
“咦,这砖不简单啊。”
齐佳不懂古物,问怎么不简单了。
老贾说:“你看这砖,表面颗粒细腻,质地密实,敲的时候会有金石之声。我要是没猜错,这砖应该是一尺七见方的御窑金砖。”
“金砖?这不是石头的吗?”齐佳疑惑地问。
老贾笑道:“老妹,你说的那个金砖可不是这个金砖啊。此砖因为质地、工艺、品相都达到一流,敲击铿然有声,这才被称为金砖的。另外还有个原因就是,这砖是以前皇帝专用的贡砖。”
“贡砖?”
我悠悠道:“明代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大兴土木建造紫禁城。经苏州香山帮工匠的推荐,陆慕砖窑被工部看中,决定‘始砖于苏州,责其役于长洲窑户六十三家’。由于质量优良,博得了永乐皇帝的称赞,为窑场赐名‘御窑’。”
老贾哈哈一笑:“看,还是我兄弟见识广。”
我却在纳闷,这个防空洞四面混凝土,怎么地面就铺了过去帝王专用的贡砖呢?金砖是传统窑砖烧制业中的珍品,而且还是紫禁城专用的。据说北京紫禁城的太和殿里的金砖是康熙年间铺设的,已经数百年了,依然光亮如新。
老贾还在和齐佳解释金砖有多贵重,制造起来多繁琐,年产量极低等等。我则仔细地去检查地面上的金砖,因为御窑金砖是贡品,所以砖上一般都会印有帝王年号和苏州府督造的印章。
我找了半天,忽然在金砖的下方一角找到了一行字,抹掉灰尘才能看清:永乐十年,工部督造。后面还跟了一个小小的“乙”字。
我马上又去看其他的金砖,发现每一块的同一个角落上,都有这么一行字。
永乐十年?那不正是大报恩寺重修的那年吗?据史料记载,大报恩寺是按照皇宫的规格来建造的,难道大报恩寺也用金砖?这砖是当年大报恩寺遗留下来的?
老贾和齐佳发现了我的举动,我便告诉了他们。老贾看了半天,说:“这个‘工部督造’还可以理解,但是后面这个‘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于辨识的记号?毕竟古代都是用甲乙丙丁的。”我说着,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等等,那第三把钥匙上的字母不是Z嘛,我一直以为是表示深度,但有没有可能,那是个‘乙’字?”
“‘乙’字?”
“你们想啊,乙和Z 写起来差不多,Z用摩斯密码表达起来更方便。”
齐佳兴奋地叫道:“这么说来,如果Z是乙的话,不就是指这些金砖吗?”
老贾“啧”了一声,说:“那后面的数字又是什么意思?”
我问道:“你们还记得Z后面跟的是什么数字吗?”
“记得啊,4080嘛。”齐佳迫不及待地说。
“你们小时候有没有玩过新华词典?”
“新华词典?”两人一愣,表情却不同:齐佳是一脸茫然,老贾则是一脸疑惑。
“新华词典里,有个东西叫四角号码。”
“你是说……”老贾指着我惊讶道。
我得意地一笑:“四角号码这个东西虽然没有摩斯密码这么高级,但记得的人却不多,恰巧我知道。”
所谓四角号码,就是汉字词典里常用的检字方法之一,不过事实上很少会有人去用。它是根据汉字的笔画笔形,用数字来表示,四个角上的数字连起来就是一个汉字。小时候没怎么读书,老石头就逼着我写字读书,然后我磨洋工的时候就整天翻新华词典,没想到居然这时候用上了。
“那这个4080 对应的是什么字?”老贾问。
我竖起一根手指道:“真!”
整个地窖,一共二十二块金砖,但是从第三把钥匙遗留下的信息来推断,这些金砖里只有一块是真的。胡青山留下的这一道考验就是从这些金砖里找出那块真的,就是鉴真。
这可不是个省力的活儿,鉴定本就是件看“天时、地利、人和”的事情,像现在这种情况,在离地四五米的狭小地窖里,所有光线都只靠两个手电筒,空气又浊又闷,谁能静得下心来鉴定?而且还是这么二十几块铺在地上的巨大金砖。
齐佳自然是派不上用场了,我只能和老贾商量。
“要不我们用铲子一块块砸开?”老贾道,“不是说御窑金砖有‘敲之有声,断之无孔’的美誉嘛,我们砸开,看看断裂面就能分辨出来了,真正的御窑金砖不是说仿就能仿的。”
我摇摇头道:“不可能,第一,我没带大锤子,光凭一把铲子,砸开两块估计就彻底卷曲了;第二,金砖本身就质地坚硬,其他地方烧窑用的是陶土,而御窑用的则是黏土,这种土号称‘黏而不散,散而不沙’,烧出来的砖质地非凡;第三,万一这砖下有什么机关呢,一砸出事了怎么办?”
老贾挠挠头说:“那兄弟你说怎么办?”
“只能一块块找,别无他法。”
“那鉴定我可没你在行啊,要辛苦你了。”
我叹了口气,知道只能自己上阵,便让他们帮我把一侧的东西全部移开,鉴定完这边后要把东西都换一边,为的是不让上面的东西妨碍到鉴定。
这金砖名为金砖,实际上还是砖。古砖在古玩鉴定中是冷门中的冷门,属于杂项里的一种。古砖的价值,除了完好程度之外,最大的还在于上面的纹饰,因为通过纹饰是最容易判断年代的。但是眼前这砖朴实无华,若不是御用金砖,还是最早的永乐十年制,恐怕根本就不值什么钱。
表面看起来,并没有发现什么气泡、裂纹、色斑等瑕疵,这些砖的仿造者手段还真是高超,这些砖明明是赝品,却和真品一样有着明显的历史痕迹,还真的是真假难辨啊。
“怎么样?”齐佳小声问我。
我摇摇头道:“看不出来,如果这些都是仿品,那也仿得太真了。”
“要不还是砸开吧,‘乒乒乓乓’一阵,管他是金玉之声还是断之无孔呢。”老贾挥舞着手里的铲子说道。
“等下。”老贾的话提醒了我,御用金砖号称有二十几道工序,技艺繁复,道道工序环环紧扣,一道不达,前功尽弃。就算仿造者本领再大,也不可能完全复制。而金砖之所以叫金砖,就是因为其铿锵的金玉之声。
我一下子想起来,当初和陆素心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用了一招“金玉悬丝,听音辨玉”。声音是眼前这个环境里最好的鉴定方法,我怎么就给忽略了!
我把想法一说,老贾问我拿什么敲,铲子吗?
我摇头说不行,这玩意儿太笨重,这个听的是巧音,而不是笨音。
一摸胸口,脖子上挂着的是陆素心刚才给我的玉片。我喜道:“就是它了。”
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我让他们两人把手电给关上,顿时整个地窖里漆黑一片,连一丝光线都没有了。两人大概是怕影响到我,连气都不敢喘了。一时间四周万籁俱静,仿佛我正处于一个无声的宇宙空间里。
我准备好之后,把玉片轻轻地往地上一抛,顿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我停顿了一会儿,又摸索着捡起玉片抛向另一边,要知道这玉片也是古物,又是陆素心如此珍惜的东西,每次抛出去我都很心痛,但这也是无奈中的选择。
抛到第四下,突然一个清脆的音符如同子弹般在周围弹跳起来,我大叫一声:“找到了,快开手电!”
手电一亮,我看到那块玉片正躺在一块金砖上。
“你确定?”老贾问。
我点点头,捡起玉片挂在脖子上说:“这块发出的声音和前面三块的完全不同,应该不会错了。”
确定了金砖之后,我和老贾就着手砸旁边的一块砖,砸了十几分钟,浑身都累得湿透了,才把那金砖砸开。
老贾蹲下来拿起碎砖块一看,笑了:“这是赝品,你看里面有孔。”
我笑了笑,发现砸开的砖下面居然是石块,吓了一跳,赶紧招呼老贾来一起帮忙把那块真金砖给撬开。这金砖重有二十余斤,据说铺设金砖的时候也很讲究,要好几道工序,必须做到严丝合缝,最后在墁好的金砖上浸以生桐油才算完工,一个瓦工和两个壮工一组每天也只能墁五块。
撬开之后,居然和刚才的钢板一样,底下露出一个大洞,用手电照了照,是条斜着向下的石道,在洞口表面的石头上还刻着一连串的梵文。
“地宫?”我和老贾对视了一眼。
费尽周折之后,地宫的入口终于呈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我们都惊喜万分,老贾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突然,我余光里瞥到了齐佳,她在兴奋之余,脸上分明闪过一丝几近癫狂的贪婪之色,就好像一个饿极了的人突然看到了肉一样。
但那个神色只有一瞬,因为她发现了我在注意她,于是马上收敛起了表情,冲老贾道:“贾大哥,你先请吧。”
“不不不。”老贾做了个“请”的动作说,“这是历史性的一刻,所以女士优先。”
我看看表已经是半夜了,这地底下待得让人实在瘆得慌,就催促他们别啰唆了赶紧进去,速战速决。齐佳看看我没说话,一马当先地钻了进去,我和老贾也立刻鱼贯而入。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得多了,这个洞连接着的是一条几米长的甬道,甬道里能看到散落着一些法器,大都已经残破不堪。
穿过了甬道,眼前忽然间就开朗了。
说是豁然开朗,其实也就是一个低矮的二十几平方米的石室,只是比起之前太过压抑的地窖,这已经算别有洞天了,更何况还是在地下深处。我估计了一下,这里离地面恐怕已有七八米了,以佛塔的高度来计算,应该差不多。
“这里就是……曾经名震天下的琉璃塔地宫?”老贾用手电照了照后喃喃道,语气中似乎有些失落。
其实也怪不得老贾,我也是如此,本以为这地宫一定让人大开眼界,谁知道不过是间普普通通的石室。这间石室大概呈正方形,中间有四根方形的石柱用以支撑,这些石柱也在一定程度上阻挡了我们的视线。石柱上刻着一些经文,有汉字的也有梵语的,只是我也无心研究这些东西。
正对入口的石壁上,刻有一幅浮雕,虽然年代久远且深埋地下,但这浮雕还是精良无比、栩栩如生。
浮雕是一尊佛像,佛像内秘菩萨行,外现沙门形,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端坐于莲华之上。
我看了一会儿叫道:“这是地藏菩萨啊!”
老贾也认了出来,因为这是地藏菩萨流传最广的形象,最初记载于《十轮经》中,而后世的庙宇多以此形象展现。
“没想到这琉璃佛塔的地宫里居然供着地藏菩萨的像。”老贾说完冲着佛像连连合十敬拜。
我也拜了拜,然后说:“其实也不奇怪,这大报恩寺是永乐皇帝朱棣为了纪念他生母造的,而佛典里记载,地藏菩萨在过去世中曾几度把自己在地狱受苦的母亲救出来,所以他象征的就是‘大孝’的德业。再者,这地宫深埋地下,而地藏菩萨又曾发愿说‘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所以这里供着地藏菩萨也合情合理。”
老贾点点头道:“是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此等功德,大慈大悲啊。”
我从余光里看到他脸上的五味杂陈,突然想,这个老贾到底是什么身份,在苏正手下算是什么,又有什么经历?看他这番感慨,倒不像是装的。
“齐小姐呢?”老贾突然回头看了看,问我。
我一愣,确实从刚才开始就没注意她了。四下看了看,发现另一边有手电的亮光。
赶紧跑过去一看,发现石室左侧的角落里摆着七八个箱子,都是民国风格的铁皮箱,应该是没有上锁并且贴了封条的,我隐约看到封条上写着几个字“青山……封”,应该是写了我爷爷的名字。
此刻已经有两个箱子被打开了,封条因为日久年深而早就风化了,一碰就碎。打开的这两个箱子里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很多东西,有的是直接装在里面的器皿,有的是用锦盒装起来的。看来这就是地宫里的宝藏了。
和电影里那种遍地金银珠宝的宝藏不一样,这份宝藏继承了古董的特性,低调而沉重。如果不说,谁都不会注意到这些个箱子居然会价值连城。
“这……这难不成是汝窑?”老贾拿起第一个箱子里的一个锦盒,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突然失声叫道。
我凑上去一看,他手里拿的是个笔洗,初看之下的确是汝窑的风格。
老贾也是做古玩这一行的,对这些东西自然很敏感,这两个箱子里,第一个主要是陶瓷器皿,第二个里面摆满了字画。随便看几眼就能知道都是价值不菲的稀世珍宝。
老贾不舍地放下那个汝窑笔洗后,又从第二个箱子里翻出来一幅画,疑似唐伯虎的真迹。光这两样东西就足以体现这宝藏的价值了。
但是我发现齐佳并没有像我和老贾这么兴奋,按理来说就算她不懂古玩,但看到这些期待已久的东西也应该很激动,可她却显得有些不耐烦和焦躁。此刻她已经打开了第三个箱子,里面是金玉翡翠,我甚至还在里面看到了一个像是玉玺的东西,可这些东西她却翻过就算,目光根本都没在上面停留几秒。
我顿时觉得不对劲,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在找某个东西。
翻完第三个箱子,她伸手就要去开第四个箱子。我猛地一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她回过头来愠怒道。
“我倒想问你,你要干什么!”我冷笑道。
“看看不行啊!”她用力扯了扯,想挣脱开我。这姑娘看着瘦小,可力气奇大,我居然没拽住,被她挣开了。
她又伸手去开第四个箱子,我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摁住了箱子盖。
老贾发现我们不对劲了,放下手里的东西问:“怎么回事?你们吵什么啊?”
我指着齐佳道:“你问她,到底在找什么?”
齐佳胸膛起伏了几下道:“胡闹,你答应了我的,这里面的东西随我挑选一件,你现在是想反悔不成!”
“是,我是答应你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但你现在分明就是有备而来,所以这些东西你暂时不能碰,等全部统计完带出去后,我会让你挑一件的。”
老贾也在旁边附和着说:“老妹你不是专业人士,这些东西件件都价值不菲,还是交给我们来弄吧。万一你磕坏碰坏了,那就是大事啊。”
眼见着自己势单力孤,齐佳重重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我和老贾也没空理她,继续忙着检查这几个箱子里的古董。
这些东西的价值自然是不用说了,每件拿出来都能让人眼前一亮。老贾说,这里随便一件东西拿出去,都能换一整栋楼。
他问我:“兄弟,这么多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上交国家啊。”我随口道。
“啊?”老贾大吃一惊,“你没病吧?给国家你有什么好处啊,最多给你面锦旗。”
我哈哈一笑道:“我是说,把东西都搬走之后,把这地宫上交给国家。反正这地宫我们也拿不走,难不成你还想在门口立块牌子收门票?”
“那这些东西……”老贾欲言又止地说,“现在这环境恐怕你一出手就会出事啊,要不然我找些关系来……”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后路我已经安排好了。而且……少不了老哥你那份的。”
老贾顿时板起脸来道:“这叫什么话,我可不是这意思。今天就算你一个都不分给我,我也认你这个兄弟。”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贾还想说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齐佳的声音:“你们快过来看看!”
我皱了皱眉喊道:“大小姐,又怎么了!”
“这里有扇石门!我一个人推不动。”
我们一听,都吃了一惊,居然还有扇石门,这就意味着石门后面还有一个石室。
比起其他地宫,这个地宫确实不大,像法门寺地宫就除了甬道、前室后室外,还有左、右耳室。
我们循声而去,发现齐佳正趴在墙上。走近之后用手电一照,果然有道缝隙,这石门大概只有齐佳这么高,比我和老贾都矮,这种黑暗的环境下确实很难发现。
老贾问什么情况,齐佳就说发现了这扇门,但是自己推不动。
我上手推了下,果然很重,我用力之下居然纹丝不动。老贾把手电放到旁边,然后和我一起来推,两个人一齐发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石门推动,“咔咔咔”的摩擦声在地宫里回荡着。
好不容易把石门推开了一大半,我和老贾勉强可以弯着腰进去了。
里面果然是个石室,只是这石室比外面的要小很多,基本上只有个卫生间的大小,而且完全密封,再无其他门道了。
手电光一晃,我就看到了里面有个占据了大半空间的大方鼎,差不多跟我们俩一样高,离那石室的天顶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另外还有几块厚重的石碑堆在角落里,门旁边则是一尊半人高的石佛。
我还没仔细看,摸着那个大方鼎的老贾突然叫了起来:“我靠……这他妈的是个司母戊鼎啊!”
“什么母什么鼎啊?这东西很值钱吗?”跟着我们进来的齐佳问道。
“这可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东西啊,这是国宝啊,货真价实的国宝。”老贾兴奋道,“你知道这个司母戊鼎是什么年代的东西吗?商朝啊,距今三千多年了!”
齐佳人矮,够不着那个大鼎的边,她让老贾蹲下,然后踩着他的肩膀爬了上去,说想看看里面还有什么东西。
她刚爬上去,就突然尖叫一声摔了下来,呢喃道:“有……有人……”
老贾顿时被她压在屁股底下,喊道:“姑奶奶,你可别吓唬人啊,哪里有人?”
“那个鼎里面有具骷髅。”齐佳声音发颤地说。
我一听,顿觉寒毛都竖了起来,老贾忙问道:“是你看错了吧?”
“不信你自己看!”齐佳说着就往外走,“吓死人了,我可不想继续在这待着了。”
我和老贾踮起脚尖,扒着那个大鼎的边往里一瞧,果然有具骷髅躺在里面,头在左脚在右,一条腿骨完全反着拗过来了,也不知道是死后被人拗断的,还是死前就这样了。
看着那森白的骷髅头,我心里一阵阵发毛。这具骷髅是谁?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老贾松开手道:“不行了,这玩意儿看着瘆得慌,我还是出去看看那台湾小妞吧,别把外面的东西给弄坏了,手电留给你了。”说着他掏出打火机来,打亮之后走出了石室。
我也觉得这种环境下盯着个骷髅看实在瘆得慌,刚想松手,一不小心手电就掉了下去,我“呀”的叫了一声,伸手想去抓,突然看见手电光里有个东西一闪一闪的。我抓到手电后照了下,发现在骷髅的左手下方有一块东西亮闪闪的。我犹豫了下,还是伸手去抓了。碰到那骷髅的手骨时,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生怕他突然会抓住我的手臂。
还好这人早已死了,我把那东西抓起来放到眼前一看,好像是一块玉,我赶紧抹掉上面的灰尘。在这种地方这么久,入手居然还是温润的,可见这玉的品质有多好了。而且这不是寻常的玉,晶莹剔透的玉中布满了碎小纵横的红色血丝。
这是一块上好的血玉。
我忽然觉得这血玉的纹路有点眼熟,就把脖子上挂的那块玉片给掏了出来,一对比,发现两块玉里面的血丝纹路极其相似,只是陆素心的那块玉片要小很多,就好像是从这块血玉上分离出来的子玉。
我从鼎上爬下来,又去看了看那尊石佛,看外形应该是唐朝的佛像,只是一时间也看不出来具体的出处。那几块石碑太重了,我也搬不动,只能看到表面那一块,好像是北魏的风格。
忽然,我发现在手电光里,那扇石门的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凑近瞧了瞧,发现是一些文字,隶书的字体,铁画银钩、入骨三分。
我顿时来劲儿了,这什么东西,居然刻在这石门背后,显然是为了隐藏啊,石门一开就看不见了。
我嘴里咬着手电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石门又给合上了。虽然没有完全合上,但基本上已经能看到石门后面刻字的全貌。
我仔细地看了看,顿时如晴天霹雳:这篇碑文是我爷爷胡青山所刻,更重要的是,它揭示了所有事情的源头。
碑文里的第一句话就是:“余胡氏,翼王之后也。”
余胡氏,翼王之后也。
刻此文乃以铭心志,诫后世子孙,不可犯赃滥。不从吾志者,非吾子孙。
……
这简简单单的第一句话,我居然没理解是什么意思,但第二句话就很明确了:刻下这篇碑文,是为了铭心志,并且告诫后辈儿孙,不能作奸犯科,否则就不是胡家的子孙。
后面洋洋洒洒的数百字古文,言简意赅,却又包含着大量的信息。
这是胡家的历史,也是宝藏的历史,更是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但正是它的存在,衍生出了后世的纷争和传奇。
一切还得从1851年说起。
1851年,三次落榜的落魄秀才洪秀全在广西金田发动起义,由此拉开了中国历史上最浩大的一场农民起义——太平天国。
太平天国是一段从反抗腐败到沦为腐败,最后毁灭的复杂历史,后世向来对此都是褒贬不一。但是太平天国无疑是加速了腐败的清政府衰落和崩溃的重要因素。
1853年,势如破竹的太平军攻克南京,改南京为天京,定都于此,正式建立太平天国政权,和清政府对抗。
洪秀全此人为人自私且反复无常。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就利用拜上帝教洗脑民众。尤其是对中华传统文化极其敌视,除了极少数他所需要的,其余不分良莠一概加以清除,因此寺庙、书院、古迹、文物,或烧,或毁,或改作兵营、仓库、屠场。尤其是洪秀全倾全城之力营造天王府时,几乎将六朝以来的古建筑全数拆光,只为己用,明代故宫更是被拆毁得只剩下了一座破城门楼子。
古建被拆,古物也难逃厄运。书法字画、经史子集、石碑拓本,能烧就烧,能砸就砸;铜器铁器,不论年代来历,统统回炉重塑,化为刀兵;陶瓷器皿,皆成碎瓦。也只有金银玉翠一类的凡俗之物才能逃过一劫。
但在这之中,却有一个人“出淤泥而不染”,此人就是翼王石达开。
石达开是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十六岁“被访出山”,十九岁统率千军,二十岁封王,三十二岁于成都慷慨就义。一生轰轰烈烈,为后世所传颂,亦是太平天国将领中最得人心,名望最好的人。
碑文里称,太平天国定都之后,诸王只知享乐,不知民众。广选美女,为修王府而毁民宅,据国库财富为己有,唯有石达开洁身自好,不与之同流合污。
石达开亦对太平军拆庙毁寺、破坏文化的行为痛心疾首,虽极力反对、多次谏言,却依然无可奈何。因此他明令军队遵纪守法,更不可参与烧杀掳掠和大肆破坏,违令者斩。后来有个读书人向他进言,说这些东西虽非金银,却远比金银还要珍贵,将军你不同流合污固然可敬,但若你不逆流而上,我中华底蕴将毁于一旦。
石达开是何等深明大义之人,听后觉得此人说的有道理,不仅开始有意地阻止这样的行为,还把一些有文化价值的东西从战场中保护起来,那个进言的读书人也被翼王留在了身边。
虽然此举对于整个世态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但终究还是保住了一些东西。只是太平军里却笑传,翼王有病,不爱金银,只爱破烂。
石达开本就与其他将领不同,文韬武略,有大将之才,因此这些被他保护下来的古玩物件,也得到了他的青睐,再加上那个读书人的帮助,石达开也成了个嗜好古董的玩儿家。
而石达开从战场上保护下来的这些东西,就是后世地宫宝藏的原型。石达开南征北战这些年,几乎把所有太平天国疆域内的至尊古玩都收入了囊中,而这一行为本意就是出于保护,又没有被任何史料记载下来,所以成了一宗“无头”的悬案。
1856年9月,史上著名的“天京事变”爆发,东王杨秀清被杀,上万东王部属惨遭株连,石达开在前线听闻天京可能发生内讧的消息,急忙赶回阻止,但为时已晚。北王韦昌辉把石达开反对滥杀无辜的主张看成是对东王的偏袒,意图予以加害,石达开连夜逃出天京,只是京中的家人与部属却全部遇难。
名震天下的大报恩寺琉璃塔就是被北王忌讳,怕石达开用其作为攻城的炮垒,而下令炮击摧毁的。千古一绝、名扬中外的琉璃佛塔和大报恩寺一起,就这么在连绵的炮火中被夷为了平地。
石达开此前收藏的宝藏都被他的那个亲信读书人提前藏进了琉璃塔地宫里,虽然塔身被摧毁,但地宫因为深埋地下而得以保存,只是炮击之后的大报恩寺遍地狼藉,地宫入口也就此被掩埋了。
那个亲信冒死逃出了天京,回到石达开身边,他还从佛塔残骸中找到了唯一一盏保存完好的琉璃塔佛灯交给翼王,而记载着地宫入口位置的线索也留在了这盏佛灯上面。
虽然佛塔地宫里保存下来的东西不足石达开多年积攒下来的十分之一,但石达开还是对此感动不已。尤其是那名亲信在逃出天京的时候,还冒死救出了石达开的幼子,也算是给石家留了一条根。
此后历史的巨轮不断滚动,石达开先是逃亡,又与清军作战,后来又受洪秀全招安。他也因此深感危机四伏、永无宁日。于是就找来之前交好的洋传教士,秘密安排那个亲信带着自己的幼子远渡重洋,离开中国。
此举是石达开无奈中的选择,虽然他还有两个子嗣,却不能送走,因为洪秀全对他表面器重,实则忌惮无比,倘若自己真有异动,连累的恐怕是成千上万人。而其幼子尚在人世的事只有寥寥数人知道,连洪秀全都以为其幼子早已死于天京事变。
那个亲信感念石达开的知遇之恩,因此发誓一生对少主人尽心竭力。而那盏世间仅存的琉璃佛灯,也作为石家后代的信物一并去了海外。
石达开为了安全起见,将幼子改姓胡,这是因为其唯一的胞姐的夫家姓胡。
故此碑文开篇第一句就是:余胡氏,翼王之后也。
数十年后,一名年近七旬的海外侨民胡老先生,在与国父孙中山一番促膝长谈之后,决定让自己的儿子带着一盏琉璃佛灯重回南京。
一段历史的序幕由此拉开。
当我用手电一点一点费力地把石门上的文字读完,内心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胡家居然是石达开的后人,那也就是说我本应该姓石。石闹?想了想,立马摇摇头,觉得还是叫胡闹比较好听。
想起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件事:石达开被捕后,被处以极刑——凌迟。受刑时,他被割了一千多刀,却从始至终默然无声。清兵把石达开和宰辅曾仕和、中丞黄再忠等人绑赴刑场,石、曾二人被面对面缚在两个十字木桩上。执行凌迟时,刽子手先对曾仕和割第一刀,曾仕和受疼不过,惨叫狂呼,石达开斥责他说:“为何此须臾时间尔都不能忍受?”曾仕和这才紧咬牙关,不再叫喊。石达开的凛然正气和坚强意志使清军官兵无不震惊,四川布政使刘蓉说他“枭桀坚强之气溢于颜面,而词句不亢不卑,不作摇尾乞怜语。临刑之际,神色怡然,实丑类之最悍者”。
当时我就对石达开这个人无比崇敬,觉得世间居然有此等英雄人物。但我根本没想到自己居然是他的后代。虽然隔了一百多年,还是觉得身体里有股血液在躁动。
看着这篇碑文,我终于能把完整的历史脉络给连接起来了。宝藏之谜、地宫之谜、琉璃佛灯之谜、胡家的历史、“金陵三杰”的兴衰,种种的不解都随这篇碑文烟消云散。
虽然还有很多谜团不能解释,比如我爷爷胡青山的死,那两盏假佛灯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真佛灯现在又到底在何处。不过尽管如此,大局却已经彻底明朗了。
我长长地出了口气,仿佛呼出了一团郁结在心中好多年的气。
刚放松下来,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好像是老贾和齐佳起了冲突。
我费劲地再把石门推开,但这次推开一道缝就力竭了,只能从门缝里钻出去。
跑出来一看,我吓了一跳,齐佳居然把箱子里的东西都给翻了出来,摆了满满一地。
“齐佳!”我大吼道,“你在干什么?”
她正在翻一个箱子,猛地一回头,满脸是汗,披头散发跟厉鬼一样。她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扭头又继续翻起那个箱子来。
“从刚才开始就这样了,把东西全给翻了一遍,我拦也拦不住。”老贾说,“她这是不是中邪了啊?”
我冷笑一声,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从找地宫开始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了,尤其是进了这地宫之后,你分明就是在找什么东西,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齐佳猛地回头,怒视着我,那张脸在手电光下全然没了美感,倒活像是个厉鬼。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一愣:“什么意思?”
她厉声吼道:“这里不是琉璃塔的地宫!”
“你放屁!这里是我们千辛万苦才找到的,这遍地都是证据,你凭什么说不是地宫!”
“如果这里是地宫,那就一定有那样东西!除非……除非是你把东西藏了起来!”说着说着,她居然朝我扑了过来,想要掐我的脖子。
我连忙一闪身,她扑了个空,然后又想冲过来,老贾却抢先一步冲了过去大叫道:“你个疯女人别他妈把我的东西给弄坏啊!”
我也冲过去想要制服她。这一定事出有因,她跟发了疯一样,就是为了找这地宫里的某一件东西,甚至有可能她从一开始就是只为了那件东西而来。
我刚要冲过去,却突然听到老贾一声惨叫,用手电一照,发现齐佳的手里多了把匕首,而老贾的右手正紧紧抓住左臂,他的左臂被划了一道口子,此刻正在滴着血。
“别过来!别逼我要你们的命!”齐佳脸色惨白,举着匕首冲我们不停地比画。
“齐小姐,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有什么目的?”我不敢向前,只能把老贾拉回来,还好伤口不深,简单包扎一下就不会有大碍。
她苦笑了一下,失魂落魄地说:“没时间了,已经没时间了。胡闹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说着便往门口退去。
老贾急忙大叫道:“你不能走,你要是出去了把入口封死,我们两个岂不是要活活闷死在这地宫里!”
没想到齐佳忽地冷笑道:“哼,如果封死入口就能弄死你们,那你们这时候早就死了。”
我一愣,警惕地问道:“什么意思?”
“因为从一开始就一直有人跟着我们!只是你们这几个白痴丝毫没有察觉罢了!”
我和老贾脸色都是一变:“有人跟踪我们?你怎么不早说?”
齐佳看了我一眼,冷冷道:“尔虞我诈罢了。”
老贾厉声问道:“到底是谁在跟踪我们?”
黑暗的甬道里忽然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道:“是我!”
一束强光从甬道里突然亮起,接着一道黑影走了出来。
虽然在强光的突然冲击下短暂失明,但是这个声音我怎么都不会忘记,这是丰哥的声音。
“丰……丰老板?”老贾惊疑不定地问。
“哟呵,看来还真是有不少熟面孔嘛。”丰哥的光头还是那么晃眼,脸色有些憔悴,两眼之中却透着无比的凶光。他撇撇嘴冲我道:“好久不见了啊,胡闹。”
我冷笑了下:“是啊,昨天在颐和路苏公馆和你失之交臂,真是可惜啊。”
丰哥咧开嘴大笑道:“你不用套我的话,老子敢做敢当,没什么好隐瞒的。”
“行啊,那就麻烦丰哥去告诉警察,苏正苏大老板是你杀的,跟我无关。”
“什么?”老贾颤声道,“你杀了苏正?”
“对,就是我杀的,那又怎么样!”丰哥怒目一横道。
我悠悠道:“苏正是你老板吧?你杀他,又是为了什么?”
“哼,那个忘恩负义的龟孙子,杀他都是便宜他的。他的黑市都是老子一手给他撑起来的,要没我,他能做这么大的生意?但他却跟老子玩心眼,关键资源和渠道都不交给我,连跟外国人搞走私这种事都瞒着我。更可恨的是,他居然还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来监视我,出事之后又想把老子灭口。”丰哥冷笑道,“可惜老子不是吃素的,他派来的人我早就丢河里去喂鱼了。老子这个人,有恩必回有仇必报。他既然想要我死,那我就不能让他活。”
我猛然想起了在公安局看到的从河里捞出来的那矮胖子的尸体,当时就觉得奇怪,丰哥的亲信是怎么死的。没想到这人居然是苏正派到丰哥身边的,而且还想把丰哥灭口,结果反被他给杀了。
“胡闹,本来我是要找你算账的,不过今天看在这满屋子宝贝的分上,我就放你一马。”
我笑道:“丰哥,我跟你没什么仇怨吧?”
丰哥一瞪眼道:“要没你,我这么大的生意能一夜之间就倒了?要没你,老子现在用得着东躲西藏的?本来收拾完姓苏的,第二个就是你。”
“那也轮不到我吧。”我大声说道,暗示这里除了我还有别人和这些事有关。
但是丰哥却看都不看老贾,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个人,这让我很疑惑。我已经肯定老贾是苏正的人了,但看丰哥的态度却好像根本就不知道。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坏我事了?”丰哥冷冷地逼问我。
“丰哥,没用的,你现在是个通缉犯,出去寸步难行,更别说把这些东西换成钱了。你就算能带走这些宝藏,它们也只会成为你的累赘。”
“嘿嘿,谁说我要亲自动手了。”丰哥看看我,突然对老贾说,“你来替我把这些东西都出手。”
“我?凭什么?”老贾道。
丰哥一指我说道:“凭他!你上次不就替这小子出头么,那这次我就给你个机会,你替我把这些东西换成现钱,我就饶这小子一条命。”
我一听,这是要挟持我来威胁老贾就范啊,顿时急了。老贾是苏正的人,丰哥拿我威胁他去变卖宝藏,不就是羊入虎口吗,老贾怎么可能管我的死活。
我立刻大叫道:“姓丰的,你今天逃不出这个地宫的!我已经让人搬救兵去了。”
丰哥先是愣了下,继而脸色一变,叫道:“那个小娘们儿是你让她走的?”
我点了点头,其实在馄饨店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丰哥在跟踪我们。我知道在宝藏有眉目之前他是不会对我们下手的,所以在进地窖之前就告诉陆素心,我一下去,她马上就跑,去找救兵。丰哥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宝藏,跑掉一个陆素心他并不会在意。
丰哥本来很惊恐,但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嘿,你小子是不会去找警察的,因为警察一来,这些东西就得统统上交给国家,你不敢!随你找什么救兵来吧,老子天不怕地不怕!”
在一旁的齐佳冷哼一声,好似对我们充满了蔑视,然后转身朝门口甬道而去。
丰哥猛地吼道:“谁都不许走!”
齐佳冷冷道:“我对你们抢得你死我活的东西没任何兴趣,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说完也不理丰哥,几步就走到了门口。
“他妈的!”丰哥见齐佳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接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把枪,用枪口顶着齐佳的脑袋恶狠狠道,“他妈的老子说谁都不准动,你聋了吗?”
我和老贾一见到枪,立马后退了几步,老贾还差点踩到了地上的东西。韩城说过丰哥很危险,却没想到危险到这个程度,居然还有枪。
齐佳顿时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冷冷道:“听见了,那又怎样!”
我吓了一跳,心说她是真的疯了吧,被枪指着居然还敢这样说话。
“好,有胆色,不过你用错地方了。既然这么想死,老子就先送你上西天。”
丰哥“啪“地一下打开手枪的保险,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齐佳就猛地转身,随之一道寒光闪起。丰哥下意识地伸手去挡,接着就一声惨叫,手里的大功率手电“当啷”一下掉在了地上。
我顿时想到齐佳手里有匕首,又猛地想到了那天晚上在墓地,福田一个大男人居然被她追得挂了彩,恐怕也是被这匕首所伤。这女人不仅心机重,还这么危险。
丰哥挂彩,紧接着就开枪了,但应该是打了个空。只是这地宫深埋地下又几乎封闭,枪声在这里久散不去,震得耳朵疼痛欲裂。
丰哥又连开了几枪,吓得我和老贾赶紧趴在地上,顿时这凌乱的地宫里,不断地闪起枪火之光,彻底乱作了一团。
混乱中,感觉丰哥和齐佳好像打了起来,突然黑暗中老贾猛地把我往外拽道:“赶紧出去,命重要!”
我糊里糊涂地就被老贾拉着跑进了甬道,在钻出甬道的时候,感到一股锐风擦过大腿,也不知道是不是子弹。
爬回上面的地窖,还来不及喘口气,老贾就已经爬上了绳子,冲我大喊道:“赶紧出来,上来才能占据主动权。”
这绳子下来容易上去难,我和老贾爬得异常艰难,慌乱中手脚并用,累得几乎虚脱了,也顾不上身后的事了。老贾几乎是踩着我的头爬上去的。他上去之后我就轻松了许多,好不容易两只手抓住了洞口,刚要纵身爬出去,突然一只脚被人从下面死死地拽住了。
“胡闹,你再敢跑老子一枪崩了你!”丰哥在下面一边拽着我的脚一边大吼大叫道。
我本就没他力气大,再加上体重的关系,手上一松,眼看就要被拽下去了。老贾猛地扑了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然后死命地往外拽。我眼见着他胳膊上的伤口还在忽忽地冒血。
“用力爬上来啊,千万别放手!”老贾整张脸也因为用力而憋成了猪肝色。
丰哥在下面大吼着:“胡闹你个龟孙子!再他妈的不放手老子就开枪了!”接着就是各种脏话破口而出。
我一听他要开枪就急了,本能地就猛地用另一只脚胡乱地往下踹,感觉好像好几次都踹到了丰哥的脑袋。
眼见老贾已经抓不住我了,我用尽全力猛地往下一踹,就听到丰哥杀猪般地惨叫了一声,终于松开了手。我趁机赶紧爬了出来,由于爬上来时惯性太大,我和老贾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我趴在土堆里不停地喘着气。
但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洞口里就伸出了一只血淋淋的手,我回头看见那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肉都翻卷了出来,比老贾胳膊上的伤口深了好多,可见刚才他和齐佳那女人是经过了一番殊死搏斗的。
接着丰哥满是鲜血的大秃脑袋也钻了出来,他那双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头上也有个伤口,大概是我刚才踹的。
“胡闹,既然你不想活了……”丰哥一只手扒着地面,另一只手举起了那把沾着血的手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那老子就成全你!”丰哥大吼一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刚劲的声音猛然在门口响起:“阿丰!还嫌造的孽不够多吗!”
这声音让丰哥顿时一愣,扭头一看,脸上又是惊讶又是茫然地叫了一声:“老大?”
我也循声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影,看不清容貌,却能从体形上判断是个老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丰哥发愣的一瞬间,老贾突然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丰哥的脸就是一脚。
丰哥“啊”地惨叫一声,就掉了下去,我能清楚地听到他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窖金砖上的声音。
这一脚仿佛是用尽了老贾全身的力气,他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我愣了下,赶紧跑到洞口往下一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已经再也听不到丰哥的谩骂了。
然后是一道手电光从外面照了进来,一个人跑了进来,熟悉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胡闹,胡闹,你没事吧?”
我颓然地举起手,用尽全力喊道:“我在这儿,我还活着。”
陆素心冲过来,一把把我从地上抱起来,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温热的眼泪湿润了我的手。
喘了口气之后,我用陆素心的手电往下照了照,只见丰哥仰面倒在地上,脑袋下面渗出了一摊血,血红的眼睛依然圆睁着。
这时候我也看清了那个站在门口的人影,居然是那次在拍卖会上以十万元买下那尊鎏金铜佛的老人。他依旧是那身打扮,眼神犀利如刀。就是他的一句话,救了我一条命。
我对陆素心苦笑了下:“你请来的救兵还真是有用啊。”
陆素心感激地回头看了老人一眼,说道:“我也是病急乱投医,莫老以前是丰哥的恩人,他大概是唯一能震得住丰哥的人了吧。”
我看看老人,想到丰哥死前喊他“老大”,大概此人过去是个黑道大佬,在丰哥心中地位无比崇高,后来从了善还信了佛吧。
老贾在一旁不停地喘着气,喃喃道:“这不能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你早死早超生吧,别来找我。”
我拍拍他的肩膀,虽然之前怀疑他和苏正有关系,但起码他这一脚救了我。就像他说的,他也是逼不得已,不然躺在那儿的可能就是我了。
“走吧,都结束了。”陆素心扶起我说。
那个老人也转身出去了。
我跟着陆素心朝外走去,老贾跟在我们后面。刚出了门,就看到那老人对一个人说道:“欠你的情,我还了,从此我们两不相欠。”说完就拂袖而去。
须发皆白的苏星海看见我,微微一笑道:“胡闹,我们又见面了。”
我惊讶地看看苏星海,又看看陆素心问:“苏老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陆素心微微一笑:“就是今天下午,若没有苏老,我也请不动莫老。”
我摇了摇头,对苏星海笑了笑说:“结束了,都结束了。”
没想到苏星海却摇了摇头:“不,还没有。”
我呆了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却见苏星海缓步朝我走来,一直走到我身边,然后对我身后的老贾说道:“好久不见了,阿正。”
我猛然回头,万分震惊地看着老贾:“为什么他叫你阿正?”
苏星海云淡风轻地说道:“因为他就是苏正,我大哥苏星江的独子。”
我的脑海中瞬间犹如掀起了滔天巨浪,一直以来的“老贾”居然是苏正苏大老板本人?
“那丰哥杀死的那个人是谁?”
苏星海说:“我猜那应该是吴伯的儿子,吴学道吧。当年我大哥临死前救了吴伯一命,以自己的死换来了吴伯的生,所以吴伯一家都感恩戴德,甘愿到苏家为仆。吴伯的儿子学道和阿正年龄相仿,从小就一起长大,形同兄弟……”苏星海叹了口气,“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一直以苏正的身份示人,所以人们才都会以为深居简出的学道是苏大老板。但是我这个亲叔叔又怎么会认错呢……”
老贾一直没说话,直到此刻才抬起头来,淡淡地说:“没错,我就是苏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