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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魔王与罗宾

莫里斯·卢布朗Ctrl+D 收藏本站

夜深人静的巴黎街头,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拿一根竹杖,慢慢地向前走着。这位老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主人公——怪盗亚森·罗宾。而他的老部下贝奈旦正紧紧地跟随在他的身后。

时值早春三月的深夜,昏黄的月亮早已从万圣宫[1]上滑落。罗宾一行二人来到了位于巴黎市郊的一幢豪华气派的府邸前。这所宅子的主人是麦戴伊,他是一个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通过出卖国家而聚敛了亿万财富的卖国贼。

麦戴伊的原配夫人去世后,他又同贝德丽思结了婚。在与麦戴伊结婚之前,贝德丽思就育有一个5岁大的男孩。然而,在麦戴伊的干涉之下,母子二人无法生活在一起。贝德丽思无奈之下只好将这个孩子寄养在别人家中,只是在每周的周二才能见到孩子一面。

不能与自己的亲生骨肉生活在一起,给贝德丽思的生活平添了许多的忧愁和烦恼。由于她并不了解自己丈夫从前所做下的种种罪恶行径,因此,她像大多数人一样,觉得自己过的日子十分幸福美满。而她本人也依旧光彩照人,丝毫看不出她已是一个5岁孩子的母亲。

对于麦戴伊当年所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行,社会各界人士也并不知晓。然而,神通广大的罗宾却对麦戴伊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了如指掌。

虽然罗宾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怪盗,但他却有着常人无法匹敌的爱国热忱。自从他知晓了麦戴伊犯有叛国罪的那一天起,他就命令自己的部下四处去搜集相关的证据,以便日后能够作为法庭上的证据,从而揭露麦戴伊的罪行,并最终将他送上断头台接受法律的制裁。

现如今,罗宾的手中已经掌握了大量麦戴伊卖国的确凿证据,所以他才率领部下赶到这里,目的就是想将麦戴伊的万贯家财席卷一空,从而用这笔钱来帮助那些穷困潦倒的老人和孤儿。

据自己部下所搜集到的情报表明,麦戴伊这一天有事外出,回到家应该是午夜一点钟左右了。与此同时,这所宅子的女主人贝德丽思也去探望她的孩子雪思特了,而且,府内的仆人也都获准回家休假了。

麦戴伊的宅子是一幢二层的小楼。楼外的防护措施做得还算严密,一楼的所有窗户外都安着铁护栏。

罗宾和他的部下贝奈旦从后门溜进院子当中,用万能钥匙将门锁打开之后,他们成功地进到了楼内。这两个人的手里都拿着手电筒,穿过餐厅、客厅和书房之后,径直来到了麦戴伊的卧室。

罗宾将卧室内办公桌的抽屉打开,在里面发现了几张1000元面值的法郎,点一点总共是4张。然后,罗宾把钱放回到原处,心中暗自思忖道:“显而易见,这个抽屉比正常的抽屉要短很多,莫非它的里面另有玄机?”

于是,罗宾将抽屉从书桌里抽了出来,又把手伸进去仔细地摸索。终于,在里面的一道缝隙里,他摸出来一张面值为50法郎的钞票。

罗宾一边掂量着这张钞票,一边苦思冥想着:“麦戴伊为什么要将这张钞票单独藏在这里呢?这不过是一张面值只有区区50法郎的小票子啊!难不成这是一张假币?这是否意味着还有很多假法郎藏在这里?”

罗宾的大脑在不停地高速运转着,随后,他想到,虽然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在四个月前宣告结束了,但德国人为了达到致使法国战后经济陷于通货膨胀的目的,开始大量地制造假法郎,并让麦戴伊负责储存起来。而这一张或许就是麦戴伊藏在这里的样票。如此说来,这张法郎一定是假币无疑了。

想通这一节后,罗宾对贝奈旦说道:“这张钱很有可能是张假币,我要找专家鉴定一下,看它究竟是不是。”

说完,罗宾将这张票子装进了衣服口袋里,然后又从自己的钱包中取出一张面值为50法郎的钞票放回到刚才那张钞票所在的缝隙中。

然而,就在他们打算到其他的房间中去搜查的时候,罗宾突然压低了嗓音对贝奈旦说道:“嘘!让我听一听……附近似乎有什么动静。”

此时已是午夜的12点钟了,两个人侧耳倾听,听到一阵说话声从麦戴伊的书房中传出。罗宾又听了一会儿,发现那个人正在用极低的声音打电话报警。

“情况不妙,麦戴伊仍在家中,他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行动,他报了警。”

罗宾连忙将手电筒关掉,然后蹑手蹑脚地朝着麦戴伊的书房走去,发现一个黑影站立在书房内电话机的旁边,罗宾见状立刻猛扑了上去。

这个黑影确是麦戴伊无疑,然而,他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一扭身便将罗宾压倒在了地上。罗宾向来都是身手敏捷、拳脚无敌的,可此时被麦戴伊死死地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空有一身本领却使不出来,一时间被弄得无计可施。

正当罗宾打算运用柔道技法将麦戴伊从身上推开的时候,只听得“砰”的一声枪响,麦戴伊身中一枪,栽倒在地上。罗宾的双手都被从麦戴伊胸前流出的鲜血染红了。

罗宾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十分愤怒地说道:“贝奈旦,你这个浑蛋,你怎么还拿着枪!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从来没有杀过人的!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我的部下了!”

罗宾怒不可遏地训斥着贝奈旦。然而,当他察觉到电话听筒还放在一旁的时候,他连忙将听筒挂回到座机上。

“电话那边的警察听到枪响,会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的,我们赶快离开此处!”

经过方才的一番搏斗,罗宾的右脚脚踝扭伤了,然而,他此刻却推开了贝奈旦上前搀扶的手,然后一瘸一拐地从后门走了出去。

这次夜探麦戴伊的住所,本来是要将他从德国人那里得来的好处全部一卷而空的,可这个计划却没有能够实现。

“真是遗憾啊!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可煮熟的鸭子居然飞了。要不然就能将那一大笔钱分给巴黎的穷苦百姓了。”不仅没有拿到钱反而还负了伤的罗宾,不由得无可奈何地抱怨道。

第二天一大早,罗宾从报纸上看到了一则关于麦戴伊遭到枪击的报道,他这才了解到,击中麦戴伊的那颗子弹偏离了心脏,因此他侥幸保住了性命。目前,麦戴伊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正在附近的一家医院中接受治疗,而他的伤势也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看完这一条消息,罗宾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当天下午,罗宾派人去请来了一位钱币鉴定专家,请他鉴别一下那张从麦戴伊住所取来的50法郎的真伪。

最后,钱币鉴定专家给予了罗宾如下的结论:“这是一张真法郎。如果是德国人制造的假币的话,那么肯定会选取法国专用的造币纸。”

既然是真币,那么为什么要将这一张专门藏起来呢?这一点是最让罗宾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了。

罗宾躺在床上静养脚伤的时候,始终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把那张50法郎拿在手中,不停地把玩。猛然之间,他发现钞票的一角有一处焦灼的地方。

“显而易见,这张钞票是被人用熨斗熨过的。如果是女子来做这样的事情,是肯定不会把它弄得焦灼的。那么,这便肯定是一名男子所为。”

因此,罗宾断定这张钞票对于麦戴伊有着十分特殊的意义。

“麦戴伊出院回到家中之后,肯定会急于查看这张钞票是否安然无恙,如果被他察觉到这张钞票被人调换了,肯定会提高警惕,那么以后就难再下手了。所以,我必须要将这张钞票放回到原处去。”

当天夜里,罗宾强忍着脚上的疼痛,又一次来到了麦戴伊的住所。由于贝奈旦上次私自携带手枪并击伤了麦戴伊,以至于罗宾大为恼火,所以他这回并没有带上贝奈旦。

抵达麦戴伊的住所之后,罗宾依然选择从后门进入庭院。径直来到麦戴伊的卧室后,他拉开了办公桌的抽屉,发现那天夜里自己放在这里的50法郎还在原处。

于是,罗宾将两张钞票调换了一番,又照原样放好。

“这下便万无一失了。”

然而,正当罗宾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阵细微的响动从外面传到了罗宾的耳中。罗宾立刻关闭了手电筒,藏身于窗帘之后,在这里静观其变。

“难道是贝德丽思听到了什么动静?可是,她应该是住在二楼的啊,关于这一点,我的部下早就证实过了。不是她,那又会是谁呢?”

罗宾躲在窗帘后静静地观察着,就在这个时候,一束手电筒的光芒从门口照射了进来,接着,一个红发男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只见这名红发男子在办公桌前停下了脚步,然后蹲下身子,用左手举着手电筒,右手则慢慢地拉开了一个抽屉,这个抽屉正是罗宾刚刚放置50法郎的那一个。

随后,红发男子将那张50法郎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恰巧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了进来。红发男子惊得打了一个寒战,他立刻手忙脚乱地关上了手电筒,也来到窗前,藏在了窗帘的后面。

这下子,可着实把罗宾吓了一大跳,因为这名红发男子的站立之处,与罗宾的距离尚不足两米;而红发男子如雕塑一般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他大概还在为自己的藏身之巧妙而沾沾自喜呢!

此时此刻,罗宾一动也不敢动,浑身上下仿佛凝固了一般。饶是胆大机智的罗宾,这会儿也不禁为红发男子随时可能发现自己的存在而担惊受怕。

红发男子一旦朝这边靠拢过来,发现罗宾是确定无疑的。如此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让惯常经过大风大浪的罗宾也渐渐地感觉到有些吃不消了。当时,罗宾内心中的紧张简直难以言表。

接着,脚步声在门口处停了下来,随后响起的便是门锁开动的声音。

片刻之后,卧室内突然灯火通明。躲在窗帘后的罗宾偷眼向外观瞧,发现进入房中的人正是麦戴伊的夫人贝德丽思。

对于卧室内的神秘来客,贝德丽思显然是毫无察觉的。只见她从书架上取下来一本相册,然后便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接着,她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捧着相册长吁短叹。

“对她来说,那张照片肯定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罗宾在心中暗自思忖道。

坐在沙发上的贝德丽思对着那张相片喃喃自语,没过多长时间,她便发出了阵阵鼾声。她每日里都到医院中去看望、照料身受重伤的丈夫,此时定然早已身心俱疲,因此刚刚坐上一会儿,她就进入了梦乡。

除了轻微的鼾声之外,屋子里面一片寂静。片刻之后,那张照片从麦戴伊夫人的手中滑落到了地上,照片是一张放大照,照的是一个天真活泼的男孩。男孩穿着水手服,戴着水手帽,看上去只有五六岁上下的年纪。这个孩子正是贝德丽思的儿子雪思特。

男孩系贝德丽思与她的前夫所生。她与麦戴伊结婚之后,迫于麦戴伊的压力,只好将自己的亲生骨肉寄人篱下。

“她只有在每周的星期二才能见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每当她思念牵挂儿子的时候,就把儿子的照片取出来仔细端详一番。现如今,丈夫的伤势又令她牵肠挂肚,真是让人同情啊!这一切都怪贝奈旦那个混账。”

罗宾十分同情地注视着贝德丽思的脸庞,只见她那美丽的容颜中多少渗透出了几许憔悴,脸颊上还残留着一滴泪水。这滴泪水代表着母亲对儿子真挚的思念之情。见到如此情景,罗宾不由得对这对母子的不幸遭遇起了怜悯之心。

“我罗宾要尽全力打探到这对母子的全部情况。”

正当罗宾在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红发男子不知何时已经飘然离去了。红发男子拥有如此矫健敏捷的身手,饶是见多识广的罗宾也不禁大吃一惊。

“真是让人无法理解啊,他为什么要单单窃走那张50法郎的钞票呢?”罗宾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个疑团。

随后,罗宾小心翼翼地从窗帘后面走了出来,然后从后门溜走了。回到家中后,罗宾躺在床上全无睡意,于是又将贝德丽思母子以及红发男子的事情思来想去了一遍。

第二天一大早,贝奈旦前来拜访罗宾,打算顺便看望一下罗宾的伤势。然而,罗宾早已吩咐过仆人,如果贝奈旦找上门来,就把他打发回去。

“老爷叮嘱过我们,他并没有见你的打算。”仆人如实地对贝奈旦说。

“老板脚上的伤势现在如何了?”贝奈旦十分关切地询问道。

“脚伤还比较严重,据医生说,短时间内走路仍有困难。”

“那么……我想见他一面,哪怕只是一眼也好,我看完就走,这样可以吗?”

“贝奈旦先生,这样不行,你过几天再来吧!老爷这次似乎真的生气了,他特意叮嘱过我们不要放你进来。一定是你做错了事情,否则他是不会发这么大火的。不过也不必过于担心,老爷对下人一向是非常大度的,我估计,你再等几天,待他的怒火全消了,他就会见你了。”

“那好吧……过几天我再来。”贝奈旦只好怏怏离去。

把贝奈旦送走之后,仆人来到了罗宾的房中,只见罗宾将那只受伤的右脚搭在枕头上,很多张报纸散落在地上,估计他看了不少。

“刚才是谁来找我?”

“贝奈旦先生。”

“我再也不想要见到他了,今生今世都不想见他了,他已经不是我的部下了。”罗宾一脸严肃地对仆人说道。

转天的午后,多彼尔警官前来拜访罗宾。他也是罗宾的一个部下,被派往巴黎警察署担任内线。

多彼尔听说罗宾的右脚受伤之后,心中很是牵挂,于是便立刻赶来探视。见到罗宾并无大碍,多彼尔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于是便坐下来与罗宾闲聊。

“麦戴伊的伤势现在如何了?”罗宾问道。

“目前仍在医院接受治疗。当警察去医院录口供的时候,他仍然是神志不清、不省人事的。不过今天他已经从昏迷状态中苏醒了过来。他刚清醒便有些近乎疯狂地喊道:‘恐吓信!恐吓信!’我们向他询问缘由,他说他收到过一封恐吓他的信件。于是,我们到他的家中去搜查了一番,最后在保险柜的最下面一栏发现了他所说的那封恐吓信。”

“信上写了些什么内容?”

“内容并不是很多,只有寥寥的几个字——‘你第一个死!’”

“信纸是什么样的?”

“不过是普通的信纸而已,并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

罗宾开始揣测起那封恐吓信的含义来。从“你第一个死”这句话来看,杀人者要杀的应该不止一个人,而麦戴伊则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要写这样的一封恐吓信呢?难道还有其他人知晓了麦戴伊里通外国的勾当,一时气愤便写下了这样的一封恐吓信,从而宣泄一下自己的爱国热情。在麦戴伊看来,对他开枪的人就是恐吓信的书写者。而他又怎能想得到是罗宾的部下对他开的那一枪呢!

或者就是真有人想要枪杀麦戴伊,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一切都像谜一样让人匪夷所思。

待多彼尔告辞之后,罗宾便在大脑中如此左思右想道。

三天之后,罗宾的脚伤已经完全康复了。于是,他尾随在麦戴伊夫人贝德丽思的身后,走在前往医院的路上。没过多长时间,贝德丽思便从麦戴伊的病房中走了出来,然后直奔火车站,买了一张往返车票,罗宾也买了同样的一张。

对于贝德丽思的遭遇,罗宾的内心充满了同情和理解。如此柔情貌美的女子居然是卖国贼的妻子,而她对此毫无所知,真是可悲可叹啊!

“贝德丽思究竟是一位怎样的女子呢?为什么偏偏要和麦戴伊结婚呢?而且还对他如此的言听计从。”

罗宾越是思索,心中就越是有探知贝德丽思底细的冲动,所以他才会跟随着贝德丽思一直来到了这里。

贝德丽思在一个名叫摩得格耶的小站下了车。对于这个地方,贝德丽思似乎十分熟悉,穿街过巷显得十分自如。随后,她走进了一家蛋糕房。片刻之后,她便拎着一个小包走了出来。

罗宾始终在后面紧紧地跟随着贝德丽思,最后,她走进了一栋位于葡萄园中的房子。

于是,罗宾又回到了刚才那家蛋糕房,向服务员打听起那栋房子的情况。

“那栋房子里面住的是伊沙波尔小姐,但房子的所有权并不属于她。她的姐姐常常到这里来看望她,就在几分钟之前,她姐姐还在我们店里买了一包蛋糕呢。说不定她们姐妹两个现在正吃得开心呢!”蛋糕房的服务员这样对罗宾说道。

这时,站在一旁的老板接过了话茬:“那栋房子里原先住着的是葡萄园的看护人。战争刚一爆发,他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德军轰炸巴黎之后,就有人租下了那栋房子。没过多长时间,一位年轻的小姐就搬进去住了。或许是她的家在战争中被炸毁了,因而才搬到这里来住的。

“房东住的地方离这里非常远,所以他才委托我代为照管。听说那位小姐曾在一次空袭中受了伤,而且伤势十分严重,以至于行动不便,所以只好每天待在家中。房子租出去之后,曾有一名男子来与我商量房租的事情。等到他与我商量好协议之后,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现如今,那栋房子里面住着的就只有伊沙波尔小姐一个人。她的姐姐刚才来了,她每周都会来看望伊沙波尔小姐一次。”

“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么多!”

离开蛋糕房之后,罗宾来到了那所房前。就在这个时候,一名邮递员前来送信,他将信件飞快地投入信箱之后,按响门铃便离开了。

片刻之后,一位年轻的女子从房中走了出来,从信箱中取出信件后就拆开信开始阅读起上面的文字来。

只见年轻女子读完信之后猛地一声大喊,然后便飞快地跑回了房中。

“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事情让她如此惊慌失措呢?”罗宾暗自思索着。

之后,整栋房子又被一片寂静笼罩了,而女子的说话声也悄然消失了。

“从那个女人的尖叫声来判断,肯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那么,信里究竟写了怎样的内容呢?”

罗宾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朝房子后面走去,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后门。罗宾取出万能钥匙打开了门,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上了二楼,然后,房间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见一封信摆放在桌子上,或许是由于事出匆忙,信的主人没有及时将信收好或者带走。邮戳所显示的发信地址是卢南市。收信人一栏上写着的是伊沙波尔·蒙葛立小姐;而寄信人一栏上的署名是弗利桑·度利逊少校;地址则写的是卢南市罕特立医院。

罗宾连忙拆开信来看上面的内容。虽然信上说到了很多事情,但最令罗宾感兴趣的一件事是弗利桑有要事相商,他将于15点39分在摩德派莱思车站下车,因而询问伊沙波尔小姐能否前去接站。

罗宾立刻打定了主意,他决定跟在伊沙波尔姐妹俩的后面前往摩德派莱思车站。罗宾看了看手表,如果在这里上车的话,肯定会错过信中所说的那个时间。不过,如果在蓝勃立站上车的话,时间应该就来得及了。

于是,罗宾赶紧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之后吩咐司机能开多快就开多快,自己愿意出高价。在利益的驱使下,司机把车开得风驰电掣,毫不停留地朝着目的地驶去。罗宾抵达蓝勃立车站的时候,他要赶的那趟火车也刚好到站。情急之下的罗宾哪里还顾得上买车票,直接就从检票口跑到了站台上。

由于蓝勃立是个小车站,因此列车停留的时间较短。片刻之后,站长已经来到站台上了,只见他高高地举起一只手,同时吹响了口中的哨子,表示车快要启动了。

二等车厢真可以称得上是座无虚席,然而,头等车厢里面却只有一位乘客。因此,罗宾便迈步走进了头等车厢。直到这时,他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才总算落了地,终于没有错过这趟列车。

只见一位身着军大衣的年轻军官半躺在座椅上休息。于是,罗宾便在这个人旁边的座位上坐下,然后扭头与军官搭讪起来。

“请问您是度利逊少校吗?”

等了片刻,见对方并没有回答这句话的意思,罗宾开始仔细观察起这位军官来。只见他的军大衣敞开着,前胸不断地有血渗出来。他的脑袋随着火车的起伏摆动而左右摇晃。很显然,他已经死去多时了。

罗宾将他的大衣扒开,在他的前胸处赫然发现一处刀伤。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罗宾依然十分镇定。只见他极为迅速地将度利逊少校的随身物品翻检了一遍,结果在少校的钱夹里面发现了一张便笺,上面如此写道:

轮到你了!

罗宾心想,伊沙波尔姐妹俩想必已经在摩德派莱思车站等得心急如焚了,要是知道等来的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不知道她们会怎样想。

接着,罗宾迅速地从头等车厢转移到了二等车厢,随便找个座位坐了下来。很快,列车长便发现了度利逊少校的意外身亡,而这一消息也立时使得车厢内的乘客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于是,列车立刻在距离最近的车站紧急停车,而车站方面也及时向蓝勃立警察局报了警。

迅速赶来的几名刑警立时将车厢完全封锁住了。警察开始逐一对乘客们进行排查,最后,他们圈定出几个最值得怀疑的人,并将这些人直接带到了站长办公室中,而罗宾也在疑犯之列。

在这些人当中,罗宾发现了一名红发男子。尽管罗宾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着成千上万的红发男子,而这个红发男子不一定就是他在麦戴伊住所里遇到的那一个,可是,罗宾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红发男子的一举一动。就在这个时候,罗宾感觉自己的肩膀突然被人按住,于是立刻将身子扭转过来,只见身旁站着一名警察。

“先生,请您跟我来一下。”

说完,罗宾便被他从站长办公室带到了外面,来到一棵大树下,只见警察局长、车站站长、列车长以及两名刑警早已等候在这里了。列车长刚一见到罗宾,便指证道:

“我亲眼看见他从头等车厢转到了二等车厢。”

警察局长一边睁大眼睛上下打量着罗宾,一边向列车长询问道: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列车驶离蓝勃立车站后不久。”

站在两旁的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并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罗宾。

没过多长时间,火车便载着其他乘客开走了,只将罗宾一人扔在了站台上。

随后,度利逊少校的尸体被那列火车带到了摩德派莱思车站。等候在车站站台上的贝德丽思见到此情此景后,伤心得用手帕捂住了沾满泪水的脸庞。不过,她的妹妹伊沙波尔小姐却并未与她在一起。几个小时后,度利逊的哥哥玛地雅思认领了少校的尸体,并确定无疑地指认那具尸体正是度利逊少校本人。

而罗宾则被警方逮捕了,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便是此次谋杀案的真凶。因此,蓝勃立警察局只好将罗宾移交至巴黎警方。

在巴黎警察局里,罗宾接受了极为严格的审讯,不过,他自始至终都坚称自己是清白无罪的。然而,巴黎警方却将罗宾列为本案的头号嫌疑人,并将他拘留在看守所里,还到处搜寻能够证明罗宾有罪的证据。

几天后,趁着看守所警力疏忽大意的绝佳时机,罗宾成功地越狱了。之后,他逃到了自己在韦伯拔儿街的住所。这个地方也是罗宾的一个秘密藏身之处。

躺在卧室中的大床上,罗宾终于能放松地舒展身体了,他在这里美美地睡上了一觉。

转天,罗宾的部下多彼尔警官便来秘密拜见他了。

“老板,您可真是身手敏捷啊,没费什么力气便从看守所里面跑了出来。当我们得知您被捕的消息后,还着实为您担心了好一阵子呢。您究竟是用什么方法从戒备森严的看守所里面逃脱出来的呢?听到您越狱成功的喜讯,我们真是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想从那个看守所里面逃出来,实在是一件无比简单的事情。在那个鬼地方,我的脚伤又复发了,因此决定在此处先休养一番。你给咱们的人捎个口信,没什么大不了的,让大家不必担忧牵挂了。另外,警察局的情况如何?”

“巴黎警局已经闹得天昏地暗了,就连乌佩局长也被他的上司骂得狗血淋头了。现如今,上方限令我们务必要在一个星期之内破案,将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负责侦破本案的警察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了,精神都已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如此说来,他们已经认定我就是杀人凶手了?”

“是这样的,而且乌佩局长已经查知您的真实身份就是罗宾。为了能够将您缉拿归案,他已经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了。”

“这样啊,那你可要将警察局的消息常常通报给我。”

“那是自然了,我一定会将好消息带给您的!”多彼尔笑着回答道。

“要是每次都是这样糟糕的消息可不行啊!哈哈,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带来好消息的。”罗宾也笑了起来。

几天之后,衣着简朴的罗宾前去拜访惨遭杀害的度利逊少校的兄长玛地雅思。在他的面前,罗宾自我介绍的身份是巴黎警察局的佛北警探。

“对于令弟所遭遇的不幸,我表示衷心的哀悼。不知道对于这起凶杀案,你还知道不知道其他的信息和情况。”

“不知道,我对此毫无所知……”

说着,玛地雅思用手帕擦拭起脸上的泪水。显而易见,弟弟弗利桑的意外身亡,给他的精神带来了很大的刺激。

“非常抱歉!”

罗宾一时间沉默不语了,片刻之后,待玛地雅思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罗宾才继续对他说道:“只有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是的,女管家会在白天的时候过来。”

“目前,警方正在全力以赴地对本案进行侦破,而我也相信我们一定会早日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的。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因此为了尽可能多地掌握相关情况,我们恳请你把所知道的全部内情都讲出来吧!”

“好的,我会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对你和盘托出。”

“那么,你是否知道令弟在被杀害前曾接到恐吓信的事情?”

“不,我对此毫不知情。他在被害的四天前向我辞行,说要离开巴黎一段时间,丝毫没有提起恐吓信的事情。”

“那么,据你所知,令弟有什么仇家吗?”

“据我所知没有。我弟弟一向待人和善,而且总是与世无争,试想,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什么仇家呢?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也始终是十分融洽的,这一点尽人皆知。只不过是与一些亲戚的关系不够和睦,我们的父母与表妹的父母之间经常会发生一些争吵。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只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吵不休,到后来甚至断绝来往了。”

“如此说来,贝德丽思与你们兄弟的关系是怎样的?”

“我们是表兄妹。”

“后来,贝德丽思成了麦戴伊的夫人。对于麦戴伊这个人,你有了解吗?”

“麦戴伊这个人在工作上一向是踏实肯干的,不过,几年之间他便积累起了万贯家财,他吸金的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凭借着何种手段聚敛起如此大的一笔财富的。而且,在与贝德丽思结婚之后,他资产的膨胀速度依然没有丝毫减慢的意思,毫不夸张地说他现在已经富可敌国了。

“跟他相比,我们兄弟则可以用穷途末路来形容了,不仅如此,有时候甚至到了断炊的地步。我们的祖父名叫威尔奇·蒙葛立,他在乡下拥有着大片的田产和一座豪华气派的城堡。他过世之前曾表示过,他去世之后,要将遗产分给我们表兄妹。于是,我们这些穷困潦倒的人都在指望着祖父的遗产,而祖父生前十分疼爱伊沙波尔姐妹,这也就意味着她们姐妹两个一定会得到大笔的遗产。”

说完,玛地雅思自我挖苦似的笑了笑。而罗宾则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这表兄妹四人都有继承祖父遗产的资格,而且,这笔遗产的数目肯定也不小。那么,有人在打这份遗产的主意也就不足为怪了。先前,度利逊少校已经在火车里被谋害了,而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的这位玛地雅思,只不过他还没有收到恐吓信罢了。

“度利逊的确收到过一封恐吓信,上面写着‘轮到你了’的言语。本案的真凶究竟是谁,有没有可能是这兄妹几人中的一个呢?”

在回家的路上,罗宾的头脑中还在思索着这件案子的种种疑点。

“度利逊少校的死十分可疑,麦戴伊也每天都在提心吊胆自己会被暗杀。事实上麦戴伊确实受了很严重的枪伤,但那只不过是贝奈旦的鲁莽所为。那么,杀害度利逊少校的究竟是谁呢?我一定要将这件案子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在这件案子中,他们表兄妹在自相残杀的可能性相当大。刚刚经过一场大战,国家的经济变得十分萧条,人们度日艰难。不过,有的人坚持不住了,于是便想铤而走险,将这笔数额巨大的遗产据为己有。据说,他们的祖父威尔奇·蒙葛立不久前才刚刚去世,因此,将遗产的继承手续办理完毕尚需要一段时间。或许是表兄妹四人中的一个心生邪念,想要将其他的继承人一一除去,然后自己就可以独享这笔巨额遗产了。”

就在罗宾假扮警察拜访玛地雅思的第二天早上,玛地雅思的女管家像往常一样来到雇主家上班。然而,她走进餐厅后却看到早餐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餐桌上,完全没有动过的痕迹。

主人不吃早餐这件事情,使得女管家不由得担心起来,于是,她便去敲响了主人卧室的门。

“玛地雅思先生,您是不是生病了?”

卧室里面毫无反应,女管家情急之下便推门而入,然而,这间房子里面空无一人!急得焦头烂额的女管家连忙四处寻找,终于,她发现浴室的门是敞开着的,因此便走进去查看。只见身着便服的玛地雅思浸泡在浴缸里,人已死去多时。

女管家立时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大惊失色,于是立刻打电话报了警。

没过多长时间,一名警长便带着三个刑警和法医赶到了案发现场。只见围观的人们早已将公寓楼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的嘴巴都在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议论的话题当然离不开刚刚发生的这起凶杀案。而女管家则待在一旁默默流泪。

警察们驱散了围观的人群,法医这才得以来到浴缸前对玛地雅思进行尸检。

“死者已死去多时,死因系头部遭受钝器猛击。”法医如是说道。

浴缸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张纸片,那名警长连忙将纸片捞了起来。纸片上面写着一行字,虽然它已经在水中泡了很长时间了,但上面的字迹仍然依稀可辨,只见上面写道:

你们全都得死!

毋庸置疑,这又是一封恐吓信。

随后,警察局长乌佩也赶到了现场,他听完警长关于本案的报告之后,心中暗想,这已经是第三个人遭到暗杀了。第一个是麦戴伊(尽管这是罗宾的部下贝奈旦开枪打伤的,但警方对此一无所知),第二个是在火车上被杀害的弗利桑·度利逊少校,第三个则是少校的兄长玛地雅思。

乌佩局长合上双眼,苦苦思索了良久,终于开口对手下的警员说道:“去把那个女管家带来,我要问她话。”

被带来的女管家手中握着捏成一团的手帕,不停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是你发现玛地雅思被人杀死在浴缸里的吗?”

“是的……”女管家又开始抽泣了起来。

“昨天晚上有人来过玛地雅思的家吗?”

“有人来过,是他的哥哥拉菲尔。”

“那个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下班离开的时候,他还没有走。”

“这也就是说,对于他离开的确切时间,你也不知道了?”

“是这样的。”

“他哥哥拉菲尔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这个该说不该说……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了。拉菲尔的神经有些问题,有的时候会突发精神病,所以,他目前正在巴黎市郊的一所精神病医院里面接受治疗。”

“非常感谢,你现在可以走了。”

女管家离开之后,乌佩局长对警长说:“根据我的判断,拉菲尔的嫌疑非常大。”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很有可能是拉菲尔精神病突然发作后误杀了自己的兄弟。”警长如是说道。

“希望这件案子非他所为,我们回到警局之后要立刻打电话到精神病医院,对相关情况进行更深层次的了解。”

乌佩局长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一返回警察局就立刻给拉菲尔所在的那家精神病医院打电话,并且让医院的院长亲自来接听。

“请问贵院的病人中是否有一个名叫拉菲尔的人?”

“是的,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他并不是我们这里的病人,而是医院里不拿薪水的员工。他的病发作的时候,就在我们的医院中接受治疗;而他正常的时候,则与其他的员工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因此,他所做的工作是不计报酬的。”

“那他有什么亲人吗?”

“据说他还有个兄弟,但他的兄弟从来没有到医院来看望过他。在我们医院里,拉菲尔的行动自由是不受任何限制的,而且他还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当他精神病不发作的时候,他与常人无异,而且还是个十分随和的人,在工作上也总是任劳任怨的。”

“他是什么时候患上精神病的?又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患病的?”

“这件事情说起来话就长了,必须要从泰坦尼克号讲起。”精神病院长如是说道。

泰坦尼克号是英国B宇公司建造的一艘豪华巨轮,1911年建成,总排水量为4.6万吨,时速可达每小时22海里。这艘巨轮处女航行的线路是从南安普顿到纽约,而这次航行也吸引来了当时无数的社会名流和达官显贵搭乘此船。

1912年4月14日的夜晚,泰坦尼克号航行至北太平洋纽芬兰岛时,与一座冰山相撞而沉入大海,船上2300余名乘客中共有1513人遇难。而这场灾难也成为世界航海史上伤亡最为惨重的一次海难。

“就在泰坦尼克号行将沉没的时候,乘客们纷纷逃上救生船。然而,一艘载有拉菲尔妻子和孩子的救生船却不幸地沉入了大海,拉菲尔的妻子和孩子最终未能生还。而拉菲尔亲眼目睹了这一人间惨剧的全过程,眼睁睁地看着那艘救生船慢慢下沉直至最后完全被大海吞没。这一幕惨剧给拉菲尔带来了强烈的刺激和沉重的打击,从此之后,他便患上了精神病。”

“据我所知,他的病情已经好转了很多,只是偶尔才会突发精神病,是这样的吗?”

“不错,正是这样,当他精神病不发作的时候,他是一个待人和善、与世无争的人。”

“这也就是说,他与那些行动自由受到严格限制的精神病人是有区别的。”

“不错,拉菲尔的行动自由不受任何人的监控。”

“那么,今天早上有人见过他吗?”

“请稍等,我去问一下其他人。”

“看吧,”乌佩局长压低了声音对身旁的警长说道,“他有充足的时间作案,然后返回医院。”

“喂!”这个时候,精神病院长的说话声从电话听筒的另一端传了过来。

“非常抱歉,让您等候了这么长的时间,今天早上没有人见过拉菲尔。不过,中午时分,他与医院的一名员工共进了午餐。”

“确切的时间呢?”

“应该是12点30分左右的时候。难道是他的精神病又发作了,干出什么蠢事了吗?”

“感谢你对我介绍了这么多的情况,具体的事情我以后再告诉你。”说完,乌佩局长便挂断了电话。

没过多久,拉菲尔便被带到了警察局问话。然而,面对审讯警官声色俱厉的审问,拉菲尔始终默不作声。警官问他昨天晚上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仍然一语不发。然而,警方没有掌握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拉菲尔就是杀害玛地雅思的凶手。随后,拉菲尔被关押在看守所之中,继续接受审讯。

最后,法庭要开庭审理拉菲尔了,为此,法庭请来了诸蒂作为拉菲尔的辩护律师。诸蒂律师使出浑身解数为拉菲尔进行辩护,可他不管怎么努力还是无法搜集到拉菲尔在两次谋杀案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明。而精神病医院的员工们也说法不一,对于弗利桑少校被谋杀当日拉菲尔身处的地方,有的人说他当时待在医院中,而有的人则说他没在医院。

而且,最令人感到头痛的是,原被告双方的证人都无法确定自己所说的证词就是事实真相。另外,在拉菲尔的住所并没有找到凶手作案时所用的手枪,同时也没有发现凶器之一的利刃。当然,凶器很有可能在他作案行凶之后被丢弃在什么地方了。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军方曾经借用过这家精神病医院,因此,拉菲尔很有可能在这里找到一些伤兵留下来的枪支和刀具。

然而,拉菲尔的辩护律师诸蒂却认为这样的说法只不过是一些人不切实际的推测而已,完全不能作为有力的证据。精神病医院里面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枪支,况且拉菲尔所患的精神病并不怎么严重,只是偶尔才会发作,而且每次发作的时间非常短,很快就完好如初了。

此外,在弗利桑少校被谋杀的那列火车上曾经发现过重要的嫌疑犯,而那个人正是怪盗亚森·罗宾,只不过后来让他从看守所中逃脱了。

基于以上几点,诸蒂律师认为,杀害弗利桑少校的真凶是亚森·罗宾,而并非拉菲尔。这样的指证是十分锐利的。然而,众所周知,罗宾是从来不杀人的。而且就连法庭上的法官们也相信这一点,因此,诸蒂律师的这个观点也就不被法庭重视了。

如此一来,这次庭审毫无结果,而法官们也丝毫没有打算结束的意思,因而审判只好无休无止地拖延下去。没过多长时间,诸蒂律师的观点就被报纸刊登了出来。罗宾看过报纸之后,心中不由得暗自思忖道:

“诸蒂律师的这个观点也不无道理,况且就连我也不清楚究竟谁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对于这一点,我真的是毫无头绪。不过,这两桩谋杀案并不一定就是拉菲尔所为。尽管拉菲尔患有精神病,可那也不至于让他对自己的亲兄弟痛下杀手啊!如此看来,本案的真凶一定另有其人。那么,杀人凶手究竟是谁呢?他的杀人动机又是什么呢?”

就在罗宾苦苦思索着这两桩谋杀案的时候,他的一位十分精明强干的部下来找他了。

“老板,我有重要的情况要对你讲。”

“什么情况?是关于那两桩谋杀案的吗?”

“不是,是关于伊沙波尔两姐妹要见面的事情。”

“她们两姐妹不是经常见面吗?”

“不错,可是她们的这次见面是为了商量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两姐妹一共有三个表兄……”

“这个我知道,他们分别是弗利桑少校、玛地雅思和拉菲尔。”

“弗利桑少校在列车上被谋杀了,玛地雅思被人杀死在浴室中,而拉菲尔则被怀疑为亲手杀害自己亲兄弟的犯罪嫌疑人,目前正被关押在看守所中。现如今,这两姐妹正为了商量重要事情而见面。”

“那么,她们要商量的重要事情究竟是什么呢?”

“听说是要协商遗产继承问题,现在距她们的祖父威尔奇·蒙葛立去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由于接连发生谋杀案,她们无暇顾及此事,现如今,她们便要开始协商遗产继承的问题了。”

“她们二人选择在什么地方见面呢?”

“听说是在公证人伯勒锡的家里。”

神通广大的罗宾早就建立起了一个范围广阔的情报网,因此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的部下们立刻就能将情报送到他的手上。

这一次,罗宾听到这样的情报,他再也坐不住了,决定要立刻采取行动。首先,他要乔装改扮一番。

“既然她们是要商量遗产继承的问题,那我何不假扮成她们的表哥拉菲尔的委托律师,如此一来,我就可以代表拉菲尔参与她们的会面,这样就可以打探到我想知道的情况了。”

罗宾的手上有一本肖像册,凡是上层社会名流的头像图片,这里面都有存档。于是,罗宾从这里边找到诸蒂律师的照片,按着照片里的肖像对自己进行装扮。

罗宾先是将头型梳成了中分,又在嘴唇上加了一抹小胡子,本就高挺的鼻梁变得更加笔直了,脑门上也霎时间多了几条皱纹。就这样,罗宾将自己改头换面,扮成了诸蒂律师的样子。对于他这个化装大师来说,这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主持遗产分割的人应该是乡下的公证人,那么,他想必是个非常和善不难相处并且做起事来干净利落的人。因此,这个人要分辨出我是假扮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二天,罗宾便来到了公证人伯勒锡在克定堡的家中,为此他还特意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个小时。

正如罗宾预先所料想的那样,公证人伯勒锡是一个非常容易相处的人。

“我叫诸蒂,是拉菲尔先生的委托律师。对于我接下来要对你说的,你或许已经有所了解,拉菲尔先生涉嫌两桩谋杀案,现在正在接受审讯,故此他委托我全权代表他协商遗产继承的相关事宜。”

罗宾的这段自我介绍,丝毫没有引起公证人伯勒锡的怀疑,因此他也没有要求罗宾出示能够证明身份的相关证件。当然,假如他要求罗宾出示证件的话,罗宾也早就准备好了伪造的身份证明。

伯勒锡这个人身材瘦小,待人十分和善,从他的外表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他是个和事佬。他的脑袋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或许是为了遮盖自己的光头;此外,他身着一袭黑色的西装,表现出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

“哦,您便是拉菲尔先生的委托人吗?幸会幸会,请坐吧!”

伯勒锡招呼罗宾落座后,自己也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之后,他以一种十分缓慢的声调开始了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事实上,这件事情着实令我头疼。在我所邀请的遗产继承人中,两个人被谋杀了,一个因涉嫌谋杀而遭到拘禁。在我这么多年的公证人生涯当中,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

“这实在是令人费解……”罗宾在一旁说道。

“不错,正是如此。具有遗产继承资格的人共有五位,分别是度利逊兄弟和伊沙波尔姐妹。现如今,度利逊兄弟三人都无法参加此次协商会议了,其中的原因你也知道。就在刚才,贝德丽思·麦戴伊夫人还打电话过来,说她身体有些不适,因此不能够过来了。尽管你现在作为拉菲尔先生的委托人来到了此处,但你与伊沙波尔小姐也没有什么好谈的,如果是贝德丽思来的话,你倒是能够与她协商一番。”

说着,公证人伯勒锡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神情。罗宾顿感大失所望,他此行的目的原本就是想了解遗产究竟是如何分配的,每个人能够分得多少,尤其是想要弄清楚贝德丽思夫人在这次遗产继承中所得如何。

罗宾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挂钟的同时,大脑也在不停地运转着。公证人伯勒锡觉得与罗宾如此对坐十分无聊,便与他谈天说地起来。

“我与这些遗产继承人并没有很深的交往,因此并不怎么了解他们,即便是对遗产的主人威尔奇·蒙葛立先生也没有什么了解。不过,家父在挪思那个地方担任公证人的时候,与蒙葛立老先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我的学生时代一直是在巴黎度过的,而每当我回乡探亲的时候,父亲总会与我谈起蒙葛立老先生,可以说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了解这个倔老头的。

“学生时代结束的时候,我顺利地拿到了毕业证,之后与克定堡的一位小姐相爱并结婚,而我也因此留在克定堡当了一名公证人。

“家父过世之后,我就一直没有回过家乡挪思。然而,1914年2月的一天,令我印象十分深刻,因为蒙葛立老先生突然登门造访。他之所以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他立一份遗嘱。

“可是,令我大为不解的是,挪思当地也不是没有公证人,他为何要不辞劳苦地跑到我这里来。我想原因可能在于他与家父之间有着十分深厚的友谊,由于对家父的信赖,所以他放心地将订立遗嘱一事托付给莫逆之交的儿子。因此,从这件事情上也能够看出,蒙葛立老先生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他那爱憎分明的倔犟性格,不得不令人佩服。

“因此,那些遭到他厌恶的人,就显得十分可悲了。拉菲尔、弗利桑、玛地雅思这三兄弟,蒙葛立老先生便对他们没有什么好感。尽管他们都是老人家的外孙,也就是伊沙波尔姐妹的表兄,但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他们就是无法讨得蒙葛立老先生的欢喜,尽管他们都具有遗产继承的资格。

“从前,贝德丽思一直是蒙葛立老先生最为疼爱的掌上明珠。可是她后来与麦戴伊的结合,却令老人家大为恼火。盛怒之下的他便将贝德丽思的遗产份额大幅削减,只留给她很少的一部分;而伊沙波尔小姐尚未婚配,因此老人家便将城堡作为她结婚时的陪嫁。那座城堡富丽堂皇,不仅有广阔别致的院子,还有用以贮藏葡萄酒的院子。”

“如此的话,贝德丽思的那三位表哥,又能分到多少遗产呢?”

“蒙葛立老先生将有价证券留给了他们,还有一部分现金和珠宝也将由他们三兄弟继承。假如你的授权人拉菲尔先生被法庭无罪释放的话,那么他两个已死去的兄弟应继承的遗产份额也将由他一并继承,三份遗产加在一起可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

正说到此处,一阵敲门声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

片刻之后,仆人走进来报告说:“伊沙波尔·蒙葛立小姐来了。”

“快请她进来。”伯勒锡公证人立刻吩咐道。

出于礼貌,罗宾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没过多久,一位身穿孝服的女士来到了门口。她走进屋中,伸出手来与公证人握了握手。然而,这却令罗宾大吃一惊,如果不是抓住了沙发的靠背,他说不定会就此跌倒在地。

从外面走进来的这位女士并不是她所自称的伊沙波尔小姐,而是贝德丽思!

“我来为你们作一下介绍,这位是伊沙波尔小姐;这位是诸蒂律师,是你表哥拉菲尔先生全权委托的代理人。”

由于伯勒锡公证人此前并不认识伊沙波尔姐妹,所以他也就不知道面前的这位女士是贝德丽思,所以才会这样对罗宾介绍。

就这样,罗宾和这位所谓的“伊沙波尔小姐”握了握手。

“伊沙波尔小姐,见到您非常高兴。”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罗宾心中却暗自觉得十分可笑,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如此称呼贝德丽思。

贝德丽思当然无从知晓面前的这位诸蒂律师是罗宾乔装改扮的,于是她落落大方地与罗宾打了个招呼。

“诸蒂律师,非常荣幸能够见到您。”

罗宾短时间内还无法想出贝德丽思假冒妹妹伊沙波尔的真实用意。

这时,公证人伯勒锡走到办公桌的后面,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然后用一种一本正经的口吻说道:

“大家都是为了让您祖父蒙葛立老先生的遗嘱生效才来到此处的,然而,令人感到十分遗憾的是,伊沙波尔小姐,您的姐姐贝德丽思因身体不适今天不能过来。”

贝德丽思也适时地表现出一副非常难过的神情。

“姐姐不能过来,我的心中也感到十分难受。实际上,这段时间以来,对于接二连三发生的惨剧,姐姐心中万分悲痛。她闭门不出,终日将自己锁在房中,今天早上我去看望她的时候,她说让我来代替她出席会议,因此我身负双重身份来参加此次遗产继承协商会议。”

“真是一个说谎话都不眨眼睛的女人啊!”罗宾在心中暗自想道。

突然,罗宾发现眼前的这位贝德丽思,比自己心目中的那个贝德丽思要歹毒数倍。然而公证人伯勒锡却不清楚这其中的秘密,因此彬彬有礼地说道:

“祝愿贝德丽思早日恢复健康。”

伯勒锡口中一边这样说着,一边从文件柜里面取出来一封信。

“我原本打算在下次会议的时候再将您祖父的遗嘱公布出来,但现在既然你们都到场了,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将此事往后拖延了。况且,你们姐妹两个早已了解了遗嘱的大致内容,再延期公布遗嘱,就显得没什么意思了,现在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这样一来,你们就可以早一些获得自己应得的那份遗产了。”

公证人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把眼镜向上推了推,又清了清嗓音,这才开始宣读那份遗嘱的内容。

“立嘱人威尔奇·蒙葛立在订立此份遗嘱的时候,神志清醒,身心健康,特此授权公证人伯勒锡拟定此份遗嘱……”

对于遗嘱开头这种公文式的内容,罗宾才没有什么兴趣去听,他的头脑中此刻正想着比遗嘱更重要的事情。

“为什么贝德丽思要冒充妹妹伊沙波尔来到此处?难道伊沙波尔果真同意贝德丽思如此代理自己吗?或许是伊沙波尔被阻止来参加此次会议,而不得不由贝德丽思冒充?”

罗宾在心中默默地盘算着。

正当罗宾苦思冥想的时候,伯勒锡公证人将遗嘱念完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办理一些例行的手续。最后,几人商议后决定由拉菲尔一并继承自己两个死去的弟弟的遗产份额。不过,如果拉菲尔被法院判定谋杀罪成立的话,那么他所继承的全部遗产将收归公有。

原本应由贝德丽思继承的那一份遗产,由于她与麦戴伊的结合,致使威尔奇·蒙葛立一怒之下将其取消。老人家在当时就曾明确表示过:

“你如果嫁给那个恶棍,我就绝对不让你继承我的遗产。”

因此,贝德丽思只能得到法律上所限定的最少份额,也就是位于罗特的房产和葡萄园,只不过那里早已破败不堪,值不了几个钱了。

拉菲尔应当继承的遗产份额,便由罗宾乔装改扮成的诸蒂律师代替签了字。而伊沙波尔的那份也由她“自己”签上了大名,只不过公证人伯勒锡并不知道她是贝德丽思冒充的。

就这样,他们一起将遗产继承手续都一一办好了,伯勒锡将文件全部收好,之后三个人又闲聊了几句。

没过多久,贝德丽思便起身告辞,罗宾也站起身来告辞离去。

他们二人从伯勒锡家走出来之后,贝德丽思朝火车站的方向走去,罗宾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罗宾与贝德丽思买了同样的车票,又坐在同一个头等车厢中,车厢之中没有什么其他的乘客。刚开始的时候,罗宾还坐在距离贝德丽思较远的座位上,不过片刻之后他就坐到了贝德丽思的对面,主动与她攀谈起来。

罗宾开门见山地说道:“你根本就不是什么伊沙波尔小姐,贝德丽思·麦戴伊夫人才是你的真实身份。”

罗宾的这句话立时把贝德丽思吓得面无人色。

“你……你凭什么这样说……”贝德丽思说话时的语调已经有些发颤了。

罗宾非常自负地笑着回答道:“因为我是亚森·罗宾。”

如此一来,贝德丽思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她惊吓得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贝德丽思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那是一种意外惊喜与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的复杂表情。

当时,罗宾在社会上赫赫有名,提起他的大名没有几个人不知道,虽然罗宾是一个江洋大盗,但他与那些臭名昭著的窃贼有很大的不同。罗宾为人行侠仗义,以惩恶扬善为己任,他总是将那些从为富不仁的奸商手中窃取的钱财拿去扶危救困,因此可以说他是一个真正的侠盗。

罗宾窃取他人的钱财并非是为了中饱私囊,满足个人的贪欲,而是为了救助那些终日劳苦奔波却总是食不果腹的穷苦大众。罗宾平生最憎恨的就是那些不仁不义之徒,而勤劳善良之辈则往往能博得他的同情和帮助。因此,他将自己窃取来的那些不义之财,统统捐赠给了穷苦的百姓。因此,说他是个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侠义之士一点儿也不为过。

更为可贵的是罗宾从来不行凶杀人。即便是那种穷凶极恶、罪无可恕的恶棍,罗宾也不会对其痛下杀手,而是竭尽所能地令其改过自新、弃恶从善。

多年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深陷于水火之中的穷苦百姓,在罗宾的帮助之下走出困境,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也就是说,罗宾与一般的鸡鸣狗盗之徒有很大的不同,他是穷苦人的希望所在,是每一位在困境中挣扎的人的救世主,除去上帝就要数他仁慈和强大了。

社会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把罗宾当成楷模甚至是万人敬仰的圣人。因此,罗宾深受百姓们爱戴,尤其是女士们的青睐。

在那些女士的心目当中,罗宾是一个风度翩翩、英俊潇洒而且善解人意的绅士。虽然很少有哪一位女士见过亚森·罗宾的庐山真面目,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成为女士们心目中崇拜的偶像。

然而,令贝德丽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偶像居然近在咫尺,所以她一时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打编谎话来哄骗我的鬼主意,把事情的真相一五一十地讲给我听,我就不会难为你了。你要相信我,亚森·罗宾就是正义的化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一定会扶危济困的。请如实地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冒充你的妹妹伊沙波尔小姐?伊沙波尔小姐为什么不自己亲自来?根据我的推测,她肯定不是因为身体不适,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呢?你可一定要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啊!假如是什么人胁迫你这样做,指使你去冒充伊沙波尔小姐的话,你更应该把事情的真相说给我听,我会竭尽全力地把你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的。”

尽管罗宾的这番话说得声色俱厉,但贝德丽思却觉得犹如有一股暖流注入了自己的心田一般。

接下来,贝德丽思低下了头,思索了片刻。终于,她好像痛下决心似的抬起头来说道:

“我冒充伊沙波尔来到这里,是因为……因为伊沙波尔……她早就不在人世了。”

“你说什么?”罗宾惊诧得高声叫了起来,这样的状况是他从未想到过的。

“她是怎么离开人世的?”

“四年前,在德军的一次轰炸中,我的妹妹不幸遇难。当时,伊沙波尔正同许多人在教堂做礼拜,德军的炮弹刚好落到教堂顶部,当场便炸死了很多人,而我妹妹正是其中的一个。我当时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万幸没受到什么损伤。这一幕令我惊恐万分,因此我立刻跑回家把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讲给了我丈夫麦戴伊听。麦戴伊听后也惊慌失措,立刻开车带着我赶到了教堂。然而,教堂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死难者的尸体也被转移到了路旁的树下,而伊沙波尔的尸身正在其中,我便与麦戴伊一起将妹妹的尸身抬到了车上。

“在我们回家的路上,麦戴伊一边开着车,一边苦思冥想。突然,他把车停了下来,用低低的声调对我说道:‘我们假装伊沙波尔仍然活着吧!’

“‘为什么要这样做啊?’他的这个想法着实令我大吃一惊,于是我不解地问道。但他还是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我们假装她仍然活着吧!’

“接着,他表情凝重地对我说道:‘贝德丽思,你认真地想一下,如果伊沙波尔不在人世了,那就意味着你不得不和你的那些表哥们均分那份遗产。可是,如果伊沙波尔仍然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份遗产就不会与你的表哥们均分,而是会最终落到我们的手上。一旦有一天你的祖父与世长辞,就会召开协商遗产分割的会议,到那时你便冒充伊沙波尔前去参加会议,并代替她签署相关文件。’我的丈夫麦戴伊为了将伊沙波尔的遗产据为己有,便动了隐瞒我妹妹死亡真相的念头。”

“如此说来,你们连伊沙波尔小姐的葬礼都没有办喽?”

“我坚持要为伊沙波尔举办葬礼,可我丈夫麦戴伊却笑了笑说:‘在这战火纷飞的非常时期,我们哪里还顾得上举办葬礼?不过,等仗打完了,我们可以为她补办一个葬礼,这样一来,伊沙波尔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会满意的。’我丈夫麦戴伊就是这样一个工于心计、城府深沉的人。

“从表面上看来,我似乎过着幸福的生活,然而,对于自己嫁给了这样的一个人,我的内心其实是备受煎熬的。我是一个非常苦命的女人,经常受到麦戴伊的欺侮和虐待。他时常威胁我,假如我不按照他的旨意去做,他就会杀掉我。亚森·罗宾先生,求求你把我从这个痛苦的深渊中拯救出来吧,让我过上真正幸福快乐的生活吧!”

说完,贝德丽思拿出一条手帕,掩面而泣。

听完贝德丽思讲述的这一番话,罗宾不禁问道:

“那么,你们后来是怎么处理伊沙波尔小姐的尸体的呢?”

“麦戴伊对我说:‘巴黎的市郊有一座废弃的葡萄园,那里有一所房子。我们先将伊沙波尔的尸体送到那里去,然后对外宣称,轰炸使得伊沙波尔的脚受了伤,她已经无法动弹了,因此打算暂时先住在那所房子里。距离葡萄园不远处有一座小镇,镇上有一家蛋糕房,而葡萄园的房主委托蛋糕房的老板代为照管那所房子。我们首先从蛋糕房老板的手中租下了那所房子,然后每个星期都到葡萄园去,制造出伊沙波尔依然在世的假象。’

“我的丈夫一边对我说着这一番话,一边把车开到了郊外。他从蛋糕房老板那里租下了那所房子,然后把伊沙波尔抱了进去。”

说到这里,贝德丽思又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了,不过,你们又是怎样处理你妹妹的尸体的呢?”

“我的丈夫麦戴伊将伊沙波尔的尸体埋在了那座葡萄园的一处空地上。之后,我每个星期到葡萄园去的时候,都会到妹妹的坟前去悼念一番,随即再返回家中。不过,妹妹的坟前并没有墓碑,我只是将一块石头摆在坟前作为标记。”

贝德丽思又一次用手帕擦拭着从眼中滚滚流淌下来的泪水。

望着眼前的这个命途多舛的苦命女子,亚森·罗宾认为自己有义务拯救她脱离苦海。

“麦戴伊真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狂魔,他先是在火车上刺死了弗利桑少校,而少校的哥哥玛地雅思后来也死于非命,这也肯定是麦戴伊所为。这个杀人狂魔,早就将自己的行动计划一一制订好,他之所以要这样做,就是为了将贝德丽思祖父留下的巨额遗产据为己有。于是,他制订出将度利逊兄弟三人全部干掉的邪恶计划,并逐步实施,如此一来,他就能达成所愿了。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他本人也差一点被杀掉,只不过是子弹稍稍偏离了心脏一点点而已。于是,他便借着这个遭人开枪射伤的机会,伪造了一封恐吓信,在上面写着‘你第一个死’的字样。之后,当警察问他口供的时候,他便对警方谎称有这样一封恐吓信,并让警察从他的家中把这封恐吓信搜出来,以达到混淆视听的目的。不过,他的运气也真够好的,受了那么严重的枪伤居然大难不死。而如此严重的伤势也给了他绝好的掩人耳目的机会,从而使他一步步的杀人计划得以顺利实施,而没有任何人怀疑到他的头上。

“之后,他将一封内容大同小异的恐吓信送到弗利桑面前,然后将其残忍地杀害,此外,他在玛地雅思的浴缸里也放上了一份同样的恐吓信。不过,在这些行动进行的过程中,麦戴伊仍在住院治疗,因此这些行动肯定是他指使自己的手下做的。

“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谁做的呢?难道是贝德丽思?是她这个对麦戴伊言听计从、俯首帖耳的女人做的吗?不可能,贝德丽思的心肠还没有毒辣到如此的地步。而且,她本身也不具备杀人越货的本事。如果真是她做的,她还能如此痛苦不堪,并且苦苦哀求我把她从火坑中拯救出来吗?假设那些事真是她做的,那她又怎么可能对我讲刚才那一番话呢?而且她还对我亲口吐露自己的丈夫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是的,肯定不会是她的,那么杀手是谁呢?我想那个红发男子的嫌疑一定很大。”

于是,罗宾作出了以上的推理,接下来,他又想到在列车凶杀案发生的时候,旅客之中也有一名红发男子。这样一想,罗宾便更加坚定了那名红发男子必定与这几起凶杀案有所关联的想法。

在罗宾想来,那名红发男子肯定在麦戴伊住院期间去看望过他。于是,麦戴伊就可以指使他先将恐吓信藏在家中的保险柜中,而他自然也从麦戴伊那里拿到了房门钥匙。因此,就在罗宾那天晚上偷偷潜入麦戴伊家中,将那张50法郎的钞票放回到原处时,红发男子也在那个时候进入了麦戴伊的家中。

罗宾当时并没有看清楚红发男子的长相,不过却在暗中看见他将那张50法郎的钞票取走了。

“他取走那50法郎做什么呢?”

罗宾百思不得其解。

在罗宾思考的过程中,贝德丽思始终睁着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罗宾,简直就如一尊雕塑一般。

“那个红发男子借着去医院看望麦戴伊的机会,向麦戴伊报告了他在列车上刺死弗利桑的事情。随后,麦戴伊又给他布置了新的任务,那就是干掉玛地雅思。于是,红发男子就冒充成麦戴伊的部下拜访了玛地雅思,当玛地雅思将他请进客厅的时候,他突然从背后发动了袭击,用钝物杀害了玛地雅思。之后,红发男子将尸体拖到浴缸中,又把事先准备好的恐吓信也丢进了浴缸,接着便溜之大吉了。可是后来,拉菲尔却因涉嫌谋杀而遭到警方逮捕。

“这个时候,麦戴伊仍住在医院中接受治疗,在知晓了红发男子向他报告的情况后,他立刻催促自己的夫人去参加那个遗产分割会议。贝德丽思被要求冒充成伊沙波尔前去开会,而她慑于麦戴伊的淫威,不得不对他言听计从。随后,贝德丽思见到了公证人,并在相关文件上签上了名字。

“从现在的形势来看,贝德丽思已经是坐拥亿万财富的大富豪了。在她的财产中,有一座古老气派的城堡,还有可供酿造葡萄美酒的地窖以及收成颇丰的大葡萄园。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一切的财富就都会划归到麦戴伊的名下了。一段时间过后,贝德丽思会再次与公证人见面,把自己名下的那份财产收回来。”

想到这里,罗宾的思路中断了,他回到现实中来,朝着贝德丽思点点头,然后回到了自己刚才的座位。

没过多久,罗宾又坐回到贝德丽思对面的座位上。

“刚才听你讲,你丈夫麦戴伊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将数额庞大的财产据为己有,而也正是因此他才对外谎称伊沙波尔没有死。而且,他要求你每个星期都要去那所房子,装作去看望妹妹的样子。上一次,当邮差将弗利桑少校的信件送到的时候,那所房子里应该只有你一个人才对。如此说来,必定是你从信箱里把信取了出来,可是你刚一看完那封信,便尖叫一声跑回房间去,然后匆匆忙忙地赶去了火车站,那么,你当时为什么要尖叫呢?”

“事情是这样的,弗利桑的妻子过世之后,他始终过着孑然一身的生活;伊沙波尔未死之前,他们二人的感情很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信上有一段内容这样写道:‘……我打算再次结婚,有关详情,面谈……’看到这段文字后,我不由得大吃一惊,因为弗利桑根本就不知道伊沙波尔早已不在人世了。我想早一点见到他的面,所以才急匆匆地赶往火车站。可没想到弗利桑在火车上就被人杀害了,这件事情虽令我感到悲痛万分,但我同时也因为可以继续隐瞒我丈夫的做法而感到了一丝安心。”

“你丈夫麦戴伊是不想让伊沙波尔应得的那份遗产份额与三兄弟均分?”

“不错,我刚才说的正是这一点。”

“那么,你是否可以谈谈一些你祖父的事情?听说他老人家的脾气十分古怪,不好相处。”

“是的,他是一个非常固执、倔犟的人。我们的双亲过世之后,是他一手将我们姐妹两个养育成人的。

“平时,他总是对我们严加管教,让我们觉得生活是如此的枯燥乏味。我们姐妹二人连一个至交好友也没有,而圣诞节是我们一年当中最为企盼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我们的三个表哥会来到城堡中与我们聚会,一起欢度佳节,这是一年中最为幸福,最有趣的时刻了。”

说到这里,贝德丽思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语调也震颤不已。当她将目光投向窗外闪过的风景时,她将自己的嘴唇咬得更紧了。

“你的祖父参过军吗?”

“是的,他当过很多年兵。普法战争[2]时期,他当过骑兵,而这段经历也影响了他很多。在他看来,有教养家庭的子女都应该练就顶尖的骑术,因此他特意聘请了一位马术教练来教我们。那位马术教练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当时只有22岁,名字叫作卢西奥·罗布里。没过多长时间,我便与他双双坠入情网。”

“这一点我完全能够理解,青年男女朝夕相处,怎能不产生感情?”

说着,罗宾向贝德丽思投去了理解的目光。

“一天,我问他要不要与我结婚,因为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可是,他却以自己少不更事而一口回绝了我,这是年轻男人惯用的借口了。

“他的做法令我感到伤心欲绝,有好几次都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在这个时候,麦戴伊频频出入我的家中,多次向我求婚。我没有对他隐瞒,将自己已怀有身孕的事情清清楚楚地告诉给了他,他说自己不介意,愿意成为我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

“一个男人能有如此广阔的胸襟,真的是十分难得。不过他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还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当然,他这样做是另有所图。对他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为他可以趁机将你祖父的巨额遗产据为己有。你的祖父已经命不长久,对于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倘若当时能与你确定婚姻关系,那么你应得的那一份巨额遗产不久就会划归到他的名下。不久之后,你便将求婚这件事告诉给了你的祖父?”

“不错,我祖父听后大为恼火,警告我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我祖父对麦戴伊的印象很差,从此不允许他再踏入城堡半步。因此,我们不得不来到这个地方居住,这所房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产。然而,我的孩子出生不久之后,麦戴伊就强迫我将孩子送到了别人家寄养。”

“那个时候,麦戴伊靠什么维持生活?”

“我们靠着我手头上的一些积蓄过活,那是我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

“你们婚后,麦戴伊都做些什么生意?”

“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些什么,但有一点我十分清楚,那就是他在卖国。”

罗宾为了能够掌握更多麦戴伊里通外国的铁证,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他具体的所作所为我并不十分了解,但我还是苦口婆心地劝告他,不要再做对不起祖国的事情了,不要再里通外国了。不料他听后却勃然大怒,用双手狠狠地扼住了我的喉咙,威胁我,在他的淫威之下,我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屈服于他。我是一个苦命的女子,我曾有过去做修女的打算,希望为穷苦百姓做些善事……”

说到这里,贝德丽思早已泣不成声了。

贝德丽思的话让罗宾怒火中烧,恨不得能立刻生吞活剥了麦戴伊。

“倘若我稍有对他不顺从的地方,他就会拿我的孩子来威胁我。”

“所以你才会对他如此言听计从,俯首帖耳,不敢流露出丝毫的不恭敬?”

“不错。”

“你怎么能忍受他如此的虐待,难道你没有对他进行过反抗吗?”

“不行,我无法做到。我爱我的孩子,为了孩子我只能默默地忍受麦戴伊对我的欺凌和侮辱,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的办法。”

贝德丽思无奈地说道,同时,她的眼泪又一次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可以阻挠你们母子见面,以此来破坏你与儿子之间的感情。”

“如果他这样做的话,我就会彻底失去我的雪思特。在法律名义上,麦戴伊是我儿子的父亲,因此他完全有这个能力。”

“你怎么能够允许他如此肆意妄为呢?莫非你怀疑我没有这个能力拯救你?要知道,我可是亚森·罗宾啊!”

“对于这一点我十分清楚,可是,就算你手眼通天,也是无法与我的丈夫麦戴伊相抗衡的。”

“此话怎讲?”

“他是一个恶魔!”

“我刚才已经清楚明白地说过,我要把你从痛苦的深渊中解救出来。可是,你一定要坚持下去,要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到,正义必将战胜邪恶。”罗宾正气凛然地说道。

贝德丽思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罗宾,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是痛下决心似的说道:

“后来的一天,灾难终于到来了。我外出回家后,将大衣挂好,却忘记了衣服口袋里还放着一封极其重要的信件,是卢西奥写给我的。”

“是那个马术教练?”

“不错,就是他。他写了一封很长的信给我。”

“请把信的大致内容讲给我听。”

“战争刚开始没多久,卢西奥就成了德军的俘虏,他也很快被关进了集中营。慢慢地,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心中依旧深爱着我,他对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因此写来信件乞求我的宽恕。”

“如此说来,他还是很爱你的。”

“是的。”

“那么你呢?你还爱着他吗?”

“我也依然爱他。”

“他知道你此时已经身为人妻了吗?”

“知道。他说他找我找得非常辛苦,并且对当初拒绝与我结婚的事情懊悔不已。按着信封上面的回信地址,我写了一封回信给他。在这封信中,我将自己这几年来所经历的悲惨遭遇,以及与麦戴伊的婚事原原本本地写了出来。此外,我还清楚明白地告诉他,我与他之间再谈婚论嫁是非常不现实的,因此这件事情请他以后务必不要再提起了。然而,他仍然接二连三地写信给我,而我也源源不断地给他回信;可以说,他的来信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减轻了我的痛苦,而我也很愿意回信给他……”

说着,贝德丽思又拿起手帕擦了擦眼中的泪水。

“我明白,我能理解你当时的感受,后来,麦戴伊发现了卢西奥的来信。”

“事实上比这还要糟!不单单是卢西奥的来信,就连我的回信也被麦戴伊截获了。这件事情真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我丈夫麦戴伊以此事来要挟我,假如我今后还与卢西奥继续来往的话,他就会与我离婚。”

“对你来说,离婚不正是你求之不得的事情吗?”

“可是,他同时还威胁我说,离婚之后,我休想再见到雪思特,因此我不得不与这个家庭继续保持关系。雪思特就是我的全部,没有了他我就无法再活下去了。”

“信件被你丈夫发现的事情,你对卢西奥说了吗?”

“我告诉他了,我是通过信件通知他的,说我的丈夫麦戴伊严格控制我的行动自由,我与他之间再也不能有书信往来了,见面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等一等,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写信通知卢西奥的?根据我的推理,那肯定不是一封普通的信件,如果是的话,那肯定逃不掉你丈夫严密的监视。”

“是这样的,不管是什么信件,麦戴伊事先都会翻检查阅一番,甚至寄给我的信件,也是麦戴伊转交到我手上的。所以,我写给卢西奥的信肯定是不能够通过邮寄这条渠道的。我们采取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那就是在墓地交换信件。”

“你说什么?”罗宾惊讶得叫出声来。他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一件往事上。

有一回,罗宾在车上看到了贝德丽思的背影,然后便尾随在她的身后,打算一探究竟。

那次,贝德丽思去的地方正是贝秀公墓。这里是普法战争中死难者的长眠之地。

“她到这里来做什么?”

罗宾当时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继续跟随在贝德丽思的身后。

“难道贝德丽思有什么亲友埋葬在这里,她到此处来祭奠一番?”

罗宾一边在心中思索着,一边悄悄地跟在贝德丽思的后面。

贝德丽思从主路走上了一旁的小路,然后又向左走了大约100米,来到了一条树木环绕的小路上。

深埋在土中的那些墓碑,一个个显得古香古色。

随后,贝德丽思在一座墓碑前跪倒下来,把带来的花束插在了花瓶中,并从里面取出来一个白色的纸团,接着又把一个白色的纸团放进了花瓶里。

这一情景,犹如昨日发生的事情一样一一浮现在罗宾的眼前,他这才恍然大悟,当时看到的白色纸团是信件。

“原先放在花瓶里的是卢西奥写给贝德丽思的信,后来放进去的是贝德丽思的回信。”

同时,罗宾也想到,那个红发男子也在一旁窥视着。

“原来那个红发男子是麦戴伊的眼线,他的任务就是监视贝德丽思与卢西奥的来往。”

罗宾一想及此处,立刻急切地向贝德丽思询问:“你以前是否见过一个红发男子?”

“我从来没有见过什么红发男子。我想说的是,就连我们这种非同寻常的通信方式,后来也被麦戴伊察觉了,之后我们就中断了通信。而且,麦戴伊还窃取了几封卢西奥写给我的信。”

“一共有几封?”

“共有4封,麦戴伊肯定将它们藏在房间里的某个地方了,可我就是无法找到。”

“假如是我的话,用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够将它们找出来。”罗宾自信满满地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请求你帮我这个忙。”

“好,那咱们就这样定下了。”

谈话进行到这里的时候,列车的速度减缓下来,它快要到站了。有些乘客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作着下车的准备。

“你的孩子被寄养在什么地方?”

“在巴蒙华村的玛丽·奥利弗夫人家中。”

“你常到那里去看他吗?”

“差不多每个星期去一次。”

“这个星期呢,你还没去?”

“是的,我还没去。”

“这样的话,你先不要回家,直接去你孩子那里吧!”

“可是,没有麦戴伊的允许,我是不能在外面留宿的……”

“一切都听我的安排好了,等会儿我就会去你的家中,与麦戴伊好好地谈一谈。你不在场,我们之间的谈话或许会更有效果。”

“我是想把那几封信要过来?”

“我是这样想的。”

“然后再把它们还给我?”

“是的。”

“那真是万分感谢了,拜托你了。”

贝德丽思站起身来,在罗宾的脸颊上轻轻地印上了一个吻,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不过,仅仅将那几封信要回来是远远不够的。麦戴伊将你的孩子当作人质来要挟你,只要你的孩子还在他的控制之下,自由对你来说就不啻于痴人说梦。所以,我们的下一步就是将你的孩子从他的手上夺过来,对于这一点,我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说完,罗宾把贝德丽思扶下了列车。

“你就放宽心好了,亚森·罗宾会守护着你的。”

罗宾在心中暗暗立下誓言。他注视着贝德丽思离开火车站,然后又回到了列车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一个小时之后,罗宾来到了麦戴伊的住所前。

“我是拉菲尔先生的指定律师诸蒂,有事情想要找麦戴伊先生谈。”

“请稍等一下。”仆人转身进去通报。

罗宾就站在大门口等待回信,没过多久,仆人就出来了。

“麦戴伊先生请您进去。”

于是,仆人带着罗宾,来到了麦戴伊的卧室。

“不好意思,让你等了那么长时间,不知道你找我来有何公干?”

麦戴伊一边说着,一边朝罗宾伸出了手。

罗宾握住麦戴伊的手,与他寒暄了几句。

“我这次是代表你夫人贝德丽思来的,她现在正和她的儿子雪思特在一起。是我吩咐她这样做的,我让她在那里等待我们此次会谈的结果。”

“这就让我听得一塌糊涂了,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贝德丽思打算跟你离婚。”

“你说什么?贝德丽思要跟我离婚?”

麦戴伊听后神情大变,面部肌肉变得十分僵硬,他紧握双拳,目不转睛地盯着罗宾。

“不错,是这样的。贝德丽思打算解除你们之间的婚姻关系。在贝德丽思女士的委托之下,我特来向你告知此事。”罗宾斩钉截铁地说这句话时,眼睛时刻不离那双紧握着的铁拳。

或许麦戴伊真的孔武有力,但罗宾这个柔道高手怎么会惧怕他呢?

“作为拉菲尔的指派律师,我如今已经掌握了很多铁证,可以证明拉菲尔是清白无辜的。”

“是吗?”

“拉菲尔一定会被法庭无罪释放,对于这一点,我有十足的把握。”罗宾信心十足地说道。

“你说什么?没有这么肯定吧?”

麦戴伊阴阳怪气地冷笑道,但罗宾依然胸有成竹地说道:

“我相信在我的努力之下,拉菲尔先生一定会重获清白的。”

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下来,全都虎视眈眈地瞪视着对方。

麦戴伊魁梧健壮,身材就如同一名拳击手一般。而罗宾呢,则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似乎一拳就会被击倒一样。

“我绝对不会同贝德丽思离婚,对于这一点,我可以准确无误地告诉你。”麦戴伊坚定不移地说道。

“如此说来,我们只好到法庭上去谈喽。”

“你能控告我什么?”

“我指控你侵犯你妻子贝德丽思的隐私权。你藏匿了你妻子的私人信件,干涉了她的通信自由权。”

罗宾的话令麦戴伊大惊失色,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藏匿过贝德丽思的信件。”

“不,你有过,你把它们藏在这个房间里了。”

麦戴伊静静地想着什么,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说道:

“这样吧,我四处找一找。”

一丝得意的笑容不禁从罗宾的脸上掠过,罗宾心里暗想麦戴伊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对于自己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达到了目的,罗宾也着实有些出乎意料。在罗宾的意识里,像麦戴伊这样的无赖,是不会就这样随随便便地缴械投降的。

麦戴伊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后,刚才脸上的窘态一扫而空。只见他不怀好意地对罗宾讥讽道:

“我过会儿就来,你先看看报纸吧。”

说着,麦戴伊把一份当日的晚报递给罗宾,还特意地补上了一句:

“请看看社会新闻那一版。”

罗宾觉得有些蹊跷,便翻看起报纸来,看罢不由得大吃一惊。

只见上面一条醒目的标题如此写道:

谋杀兄弟二人的罪犯拉菲尔已畏罪自杀。

读到这则消息,罗宾惊诧万分。如果拉菲尔死了的话,他的律师应该最早得知这一消息。可是,拉菲尔的律师诸蒂此时在麦戴伊的家中,却对拉菲尔的死讯一无所知,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如今的形势已经很明朗了,麦戴伊已识破来到他家中的这位诸蒂律师是冒牌的了。而事实也正是这样,麦戴伊早就看出眼前的这个诸蒂律师是假扮的。

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讲,拉菲尔在狱中自杀身亡,他的律师此时正应该忙得不可开交,怎么可能出现在别人的家中干涉离婚问题?因此这位律师显而易见是乔装改扮的。

“前段时间,我因事外出,这才刚刚返回巴黎,因此对拉菲尔自杀一事并不知晓。”

罗宾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或许是这样的吧。我请你代为转告贝德丽思,我根本不会考虑她关于离婚的提议。你说的那些信件,我到处都找遍了,可是很遗憾,什么都没有找到。”

接着,麦戴伊朝罗宾点了点头,然后做出了送客的表示,并将他送出了自己的住所。

就这样,罗宾只身一人漫步在了大街上。饱受德军炮火摧残的巴黎,到处都是一片了无生气的景象,真可谓百废待兴。街上的人们都衣衫褴褛的,法国此时就是这样一副破败不堪的样子。

罗宾此时此刻的心情正如同这破败的城市一样惨淡,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十分轻松地把贝德丽思的信件要过来,可结果却事与愿违。

麦戴伊对贝德丽思的离婚要求不屑一顾,这说明他还没有利用完她,他还有着更大的企图。他的最终目的是攫取贝德丽思祖父的全部遗产,尤其是贝德丽思冒充伊沙波尔所签收的那一份,其中包括城堡、地窖和葡萄园。

从一开始,他便觊觎那片土地和城堡,那是他最渴望占有的东西。他为什么会疯狂地想要攫取这些呢?

其中的原因似乎不难想象,麦戴伊一定推断出蒙葛立在德国人进入巴黎之后,肯定将金银财宝藏匿在了城堡之中。正因为这个原因,麦戴伊才会如此对城堡求之若渴,并且让贝德丽思冒充早已去世的伊沙波尔,到公证人伯勒锡处参加会议,还签署了一些有关遗产继承问题的文件。

罗宾的头脑中不停地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间居然走到了巴蒙华村。

罗宾告知贝德丽思自己未能将信索要过来,并对她表达了深深的歉意。

“你回家去吧,虽然麦戴伊断然拒绝了你关于离婚的要求,但他不会就此事迁怒于你,所以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回家去,不用害怕他。”

随后,罗宾又向贝德丽思打听起了关于她祖父的一些事情。

“你的祖父有收藏的爱好吗?”

“他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他是一个吝啬刻薄的人吗?”

“不,他并不把钱财看得怎么重要。”

“那座城堡里有什么密室吗?”

“没有。”

贝德丽思见罗宾问的问题越来越奇怪,于是向罗宾反问道:

“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些呢?”

“你丈夫麦戴伊的心中所想不是你所能推测得出来的。不过,不管那是什么样的想法,一段时间之后都会大白于天下的。”

贝德丽思听罢点了点头,对罗宾的话表示认同,她此时真想帮罗宾做些什么。

在贝德丽思看来,只要罗宾在自己身边,自己就大可对一切事情放心。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只是默默地望着罗宾。

一个五岁的男孩在庭院中自己玩耍,他正是贝德丽思的孩子雪思特。罗宾走了过去,把男孩抱在怀中,亲了亲他那红扑扑的小脸蛋,这个孩子真是招人喜爱啊!

之后,罗宾独自回到了巴黎。

转天,罗宾骑着自行车前往蓝思森林,那里原本是一座林木茂盛的森林,现如今却变成了一片荒芜的草原,枯萎断裂的树木随处可见。

许多辆运送货物的卡车从罗宾的身旁驶过,扬起了一阵阵的尘土,每辆车上都是满载着货物的。罗宾不愿意与这些车辆同行,于是骑着自行车上了一条小路,并在这条小路的一头停了下来。

一个推着小车的农夫迎面朝罗宾走来,于是罗宾赶忙向他问路。

“打扰了,请问威尔奇村怎么走?”

“往那个方向走就是了。”农夫用手指了指对面。

“非常感谢!”罗宾又骑着自行车上路了。没过多久,罗宾便来到了一条废弃已久的战壕前。

看着眼前的这一番景象,一股心酸的滋味不由得涌上了罗宾的心头,似乎炮火的声音立刻就要在他的耳边响起。

随后,罗宾又骑着自行车继续前进,终于来到了一座破败不堪的小村庄。

一位妇女正在水井旁打水,罗宾骑着车来到了她的面前。

“夫人,打扰您一下,请问威尔奇·蒙葛立的城堡在什么地方?”

这位农妇一边用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大声地回答道:

“你要找的城堡就在此处,这附近的土地都是属于城堡的。”

罗宾环视了一番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饱受战火洗礼的土地。

“那座城堡……难道在战争中付之一炬了?”

“不,没有,还幸存了一些。你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可以看到了,那座城堡就坐落在山谷中。”

“它是被德国人毁掉的?”

“是的,而且毁坏得十分严重。”

“非常感谢!”

于是,罗宾又骑上自行车继续往前方走去。一路上随处可见战争遗留下来的痕迹,其形状之惨烈,令罗宾不禁触目伤怀。

麦戴伊费尽心思想要弄到手的城堡,现如今已经变成如此破败荒凉了,想必他一定要大失所望了吧!

罗宾用手推着自行车往山谷里面走去。过了一座小桥之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座荒芜废弃的古堡。

城堡的院子附近长满了杂草,不过城堡的保存状况却令罗宾甚感欣慰。

城堡的入口处此时正站立着一名法国军官。罗宾对他谎称说自己是市政府重建委员会的公务员,这次到这里来是想实地勘察一番城堡的情况。

于是,这位法国军官对他部下的士官命令道:

“你给这位先生带路。”

罗宾向这位军官表达了感激之情之后,在士官的引领下走进了城堡内部。

“在战争期间,这座城堡曾经是德军的总参谋部,因此也遭受过炮火的洗礼,所幸被破坏得还不是十分厉害。”

“还有什么人到这里来过吗?”

“有个红发男子曾来这里参观过。”

罗宾又一次听到了关于那个红发男子的信息,这不禁令他立刻警觉起来。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这个红发男子与麦戴伊是一伙的。

罗宾向士官表达完谢意后,便从城堡中走了出来,随后又回到了威尔奇村。

尽管这座小村庄离当时的战场很近,但破坏得并不怎么严重。因此待战争刚一结束,逃难的乡民又返回了故里。

罗宾信步来到村子里的一家小酒馆前,只见酒馆的吧台前正坐着几个客人,不知在吃些什么。

“可以在这里吃饭吗?”罗宾向老板询问道。

“可以,不过不要大声喧哗。”老板如此回答道,他又接着问罗宾,“来盘煎鸡蛋如何?”

“好的。”

罗宾在吧台前找了个座位坐下,又要了一大杯扎啤。

“一盘煎鸡蛋,一杯扎啤。”酒馆老板口中高声吆喝着罗宾所点的东西,好让后厨赶紧准备。

随后,罗宾开始与酒馆老板闲聊起来。

“我正在寻找我的一个老朋友,他是一个红头发的男子,他到你这里来过没有?”

“你要找的是布卢瑟尔!我和他非常相熟,不过我们也是久别重逢了。能见到他,真是一件让人感到无比高兴的事情。”

那个红发男子的真名叫布卢瑟尔,罗宾不费吹灰之力就套出了这一重要情报,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不过罗宾还是打心眼里感到愉快。

“原来如此,你们认识很长时间了吗?”

“那当然了!小时候,我们两个还一起在河边钓过鱼呢,当然也干过很多其他淘气的事情。”

“他还会来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以前是做酒瓶商标买卖的,到这里来也是来做生意的。”

“他发财了吗?”

“据说收益颇丰,那些高级葡萄酒的标签都是由他负责经营的。”

“原来如此,那么,你知道他的住址吗?”

“很抱歉,我不知道。我们老友重逢,一见面就聊个不停,所以把这件事忘在脑后了。”

罗宾用餐完毕后,就搭乘火车返回了巴黎。这次真是不虚此行,探听到了那个红发男子的真实姓名,只要找到了这个布卢瑟尔,就不愁弄不清楚麦戴伊的真实企图。

“好,就这样,我一定要从他的口中打听出我想知道的一切情况。”罗宾在心中如此想着。

下午6点钟的时候,罗宾在巴黎火车站下了车。刚一下车罗宾便用电话联系上了贝奈旦。

由于贝奈旦的那次鲁莽行事,致使罗宾气得不再让他当自己的部下;而这一次罗宾居然主动打电话给贝奈旦,着实让他感到欣喜若狂,因此立刻飞奔而至。

罗宾这一次交给贝奈旦的任务是跟着自己到所有印刷厂去查找一个叫布卢瑟尔的人,然而,最终的结果却令他们大失所望。他们二人找遍了每一家印刷厂,却始终一无所获,所有印刷厂的职工名单上都没有布卢瑟尔这个名字。

罗宾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回家。不过,第二天中午,就在罗宾灰心丧气的时候,贝奈旦却来到罗宾的住处,给他带来了好消息,他兴奋地对罗宾说:

“老板,我找到这个布卢瑟尔了!他所在的工厂叫作艾佩印刷厂,这间小型的印刷厂就在里尔街上。”

罗宾用手轻拍着贝奈旦的肩膀,赞许道:

“很好,你这次干得棒极了,我们这就去把他弄过来。”

“您打算把他抓来?”

“不错,先假装警察传讯,然后把他带到我这里来。”

罗宾他们到达里尔街的时候已经是2点5分了。在这条大街上确实有一家艾佩印刷厂,窗户上的玻璃脏兮兮的,门脸不大,里面似乎也不怎么大。

一条老狗卧在工厂的大门口,正在酣然沉睡,罗宾他们从狗身上跨过,走进了印刷厂。

一个衣衫褴褛,头戴一顶破帽的老者出现在他们面前。

“打扰一下,请问艾佩先生在这里吗?”

“我就是。”

“我们想找一下布卢瑟尔先生。”

老者蜷缩着脑袋回答道:

“那家伙不在工厂里。只要活儿一多,就看不见他的影儿了,真是让人头痛啊,我打算让他赶紧卷铺盖走人。”

“有一些文件需要他签字……”

罗宾还没有说完,这位老者又接着开口说道:

“你们到他家里去碰碰运气吧!他的家就在包嘉尔街32号,如果他不在家的话,那就一定在附近的小酒馆里。”

那条街离此处并不怎么远,所以罗宾他们先到那家小酒馆里瞧了瞧,发现那个红发男人并不在这里。于是他们向酒馆里的侍者打听情况,侍者告诉他们说:

“布卢瑟尔先生的家在旁边那栋公寓楼的四楼,靠左的那一家。”

他们二人穿过潮湿阴暗的楼道,通过楼梯来到了四楼。木质楼梯发出的吱吱的响声,一直伴随着他们来到了四楼靠左的这个房间。

贝奈旦按响了门铃,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再试一次。”罗宾吩咐道。

门铃声又一次响了起来,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啼哭声。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贝奈旦询问道。

“我们进去!”

说着,罗宾从口袋里掏出了万能钥匙,打开了房门。

他们二人穿过狭长的过道,径直来到餐厅。突然,罗宾在餐厅门口停了下来。

“我们好像又来迟了一步。”罗宾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了头顶上的礼帽。

只见不远处的地板上躺倒着一名男子,正是布卢瑟尔。

“他死了吗?”

“应该是吧。”罗宾单膝跪倒在布卢瑟尔的身旁,轻轻地解开他的衣服。只见他的前胸赫然有一处刀伤,鲜血从衬衫的裂缝处涔涔渗出,他的脸已全无血色。

“你看。”罗宾指着刀伤处让贝奈旦看。

接着,罗宾又将布卢瑟尔的衬衫全部褪去,他身上的另外两处刀伤完全暴露出来,一处在左肩,一处在腹部。

罗宾无比认真地端详着布卢瑟尔的脸孔,专注地审视着这个麦戴伊的同伙。

正是这个人在列车上刺杀了弗利桑少校,正是这个人杀害了玛地雅思,并且让兄弟二人中的哥哥拉菲尔当了替罪羊,而拉菲尔也因此自刎而亡。

麦戴伊正在一步步地接近自己的最终目的,他朝思暮想的城堡和土地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的邪恶计划就快要实现了,因此,他的这个同伙也就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

于是,为了永远地逍遥法外,心狠手辣的麦戴伊最终选择杀人灭口。

罗宾默默地注视着布卢瑟尔的脸庞,突然,一个想法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划过了罗宾的脑海。

罗宾在布卢瑟尔的衣服口袋里翻出来一个钱包,仔细地翻检了一番,在里面找到一张面值50法郎的钞票。

罗宾将这张钞票对着窗户认真地看了又看。原先那张50法郎的编号,罗宾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并且刚好与自己手中这张50法郎的编号完全一致。

可是,麦戴伊在将布卢瑟尔杀死之后,为什么不将这张钞票取走呢?这个疑点像一团迷雾一样始终萦绕在罗宾的脑际。

既然无法想通,罗宾只好将这张50法郎先收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

“老板……”贝奈旦用低低的声音呼唤着罗宾。

“什么事?”

“老板,他好像还没有完全断气。”

“你说什么?”罗宾听罢立刻又蹲下身来。

只见红发男子布卢瑟尔的一只眼睛微微睁开,气若游丝,时断时续,带血的泡沫从他的口中不停地冒出。

“他还在垂死挣扎。”罗宾自言自语完之后,开始吩咐贝奈旦道,“赶紧找一条湿毛巾过来!”

接下来,罗宾开始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布卢瑟尔。

“布卢瑟尔,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吗?如果你能听得见的话,就眨眨眼睛。”

罗宾说完这句话之后,布卢瑟尔闭上了眼睛,然后又使劲地睁开。

这个时候,贝奈旦已经拿着一条湿毛巾赶回来了。

罗宾一边用湿毛巾为布卢瑟尔擦拭着额头,一边向他询问着问题:

“是麦戴伊对你下的毒手吗?是要杀你灭口吗?”

布卢瑟尔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双唇微动了几下,表明他正竭尽全力地想要开口讲几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终于挤出了一个字:

“图……”

“什么图啊?”罗宾连忙追问道。

这一次,布卢瑟尔没有说任何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此时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嘴唇在动。

“麦戴伊是来取图的吗?”

听完这句话,布卢瑟尔的眼睛连眨也不眨。

“那张图在他的家中吗?”

这一次,布卢瑟尔眨了下眼睛。

“图在他的手中,布卢瑟尔,你再坚持一会儿!那张图藏在书房吗?”

布卢瑟尔没有任何反应。

“那么它在哪里呢?”罗宾非常急切地追问道,焦急得甚至将自己的耳朵贴到了他的嘴唇边。

“F……然后呢?M……R,还有其他的吗?你怎么不接着说下去了呢?这下完了。”

罗宾的话音刚落,只见布卢瑟尔合上了双眼,脑袋垂到了一边。

“他死了。”罗宾在一旁自言自语道。

“‘F'代表的是弗利桑,‘M’代表的是玛地雅思,那么‘R’呢?代表的是拉菲尔?这也不对啊!这几个字母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说的这些会不会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不会的,肯定不会。”

罗宾一边否定着贝奈旦的看法,一边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一看到时间,罗宾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现在已经2点55分了,有些太晚了,5点钟还要赶着去见公证人呢。”

“什么公证人?”

“先别问了……咱们赶快离开吧,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

罗宾一边朝屋外走着,一边推着贝奈旦。

“可是,我们也不能就这样丢下这具尸体不管啊!”

“这没什么,公寓管理员会处理的!”

就这样,他们二人迅速地离开了现场。

罗宾拦下一辆计程车,告诉司机自己将要去往的地方。他们钻进计程车后,车立刻便扬长而去。

布卢瑟尔被麦戴伊杀人灭口,他临终之前留下了一个谜团,一个由“F”“M”“R”三个字母组成的字谜,这三个字母或许代表着三个被害者的名字,而这也许正是解开谜团的关键所在。

“不错,肯定是这样的!”罗宾不禁为自己极具智慧的推断而欣喜若狂。

片刻之后,计程车来到了目的地,竟然是麦戴伊的住所。

罗宾按响了门铃,没过多久,一个老仆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罗宾不等对方开口说话便一把将老仆人推了回去,让贝奈旦也跟着进去,最后是自己闪进屋内并将门关好。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你的主人外出了,此刻不在家中,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你最好老实一点,不要轻举妄动,自讨苦吃。”罗宾对他发出了严厉的警告。

“可是,家里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

“我们到这里来并非是为了窃取财物,不过是想随便看看,你乖乖地在前面带路就好了!”

老仆人被罗宾的这一番话吓得面无血色,如果不是贝奈旦在一旁始终搀扶着他,他肯定会瘫倒在地上的。

“先带我们二人去客厅看看。”罗宾朗声说道。

他们首先来到了客厅。罗宾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番,结果却一无所获。

随后,他们又来到了麦戴伊的卧室。

罗宾这次又把麦戴伊的卧室翻了个底朝天,然而,他所想要找到的东西还是踪迹全无。

“我们要找的东西是4封信件,它们占不了很大的地方,一个小小的缝隙就足能放得下。”

罗宾又检查了一遍衣柜,这里面挂满了衣服和领带,可就是没有那4封信的踪迹。

接下来,罗宾他们来到了贝德丽思的卧室。在床旁边的梳妆台上,放着她儿子的照片,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装饰物。在这个房间里,罗宾仍然没有找到他梦寐以求的那4封信。

从卧室走出来之后,罗宾在楼梯旁边坐了下来,双手托腮,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布卢瑟尔在将死之际,想要说清楚一件非常繁复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因此,他说出了‘F’‘M’‘R’这三个字母,不过,它们指的并非那三个被害者,而应该是三句话的开头缩写。”

突然,罗宾恍然大悟,连忙从楼梯上跑了下去。

“老板,找到那些信了吗?”

“那还用说!现在几点了?”

“3点35分。”

“是吗?咱们已经耽误半个小时的时间了。”

罗宾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跑到厨房。一看到厨房的墙壁,罗宾不禁高兴地笑了。

墙上挂着一幅日历,罗宾将它摘了下来,用手在日历后面的瓷砖上不停地摸索。过了一会儿,罗宾猛地将一块瓷砖旋开,一个暗洞瞬间露了出来。接着,罗宾从里面取了几张纸出来。

罗宾数了数,一共4张,正是罗宾所要找的那四封信。

“就是它们,‘F’‘M’‘R’说的是Fphe'me'ride,意思是日历。所以,这几个字母代表着的是麦戴伊的藏物之处。”罗宾一边挥舞着手中的信件,一边对贝奈旦说道。

随后,罗宾又一次将手伸进洞中,又开始摸索起来。

“没有,那张图不在这里了。麦戴伊把信留在这里,将图取走了,这意味着他最近将要用到那张图。”

罗宾将那块瓷砖恢复原位后,又将日历按原来的样子挂好,而那几封信则被罗宾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贝奈旦,你要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直到我回来,可千万不能疏忽大意啊!”

从麦戴伊的住所出来之后,罗宾拦了一辆计程车。

“请把车开到马歇·欧博烈广场。”

一个小时之后,罗宾所乘坐的计程车抵达了目的地。

罗宾付完车钱和小费后,对司机说道:

“请您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办完事情后还要坐您的车子回去。”

罗宾一下车便看到了公证人象征公平的盾形徽记,于是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去。

只见贝德丽思此时正坐在随处可见招贴布告的走廊中,神色凄惨悲怆。

“你与公证人见面了吗?”罗宾向贝德丽思询问道。

“字我都签完了。”

“什么?”

罗宾不由得大吃一惊,他连忙在贝德丽思的身旁坐了下来。

“如此说来,麦戴伊和公证人都已经离开了?”

“是的,这些事情让我摸不着头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实在是累极了!”

“我找到那些信了,给你。”

贝德丽思用颤抖着的双手接过信件,苍白憔悴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真是太感谢你了!”

“我赶快离开这里吧!这个样子会招致别人猜疑的,我送你回去,车子就停在外面。”

于是,他们乘坐计程车返回了。

罗宾在心中暗自思忖,布卢瑟尔死的事情就不要告诉给贝德丽思了,然而,必须要找到一个既能保住贝德丽思清誉又能妥善解决问题的万全之策。

为了想出这个办法,罗宾的大脑始终在高速地运转着,以至于当汽车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他都没有察觉到。

贝德丽思从车上走了下去。

“请等一下。”罗宾一边高声喊着,一边追赶前面的贝德丽思。在贝德丽思快要步入大门的时候,罗宾对她说道:

“有件事情需要先跟你解释一下,里面有我的一个朋友。”

进门之后,贝德丽思看到的是老仆人和贝奈旦坐在一起。

“卢西奥!”贝德丽思叫了这么一声之后,就晕了过去。

罗宾见状连忙搀扶住贝德丽思,可是,她此时已经不省人事了。

这一幕大大出乎罗宾的意料,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部下贝奈旦居然是贝德丽思的旧情人,而那个五岁男孩雪思特正是他的亲生儿子。

卢西奥·罗布里便是贝奈旦的原名。

贝奈旦十分难为情地对罗宾说道:

“老板,这件事情真是非常对不住您。1917年时,我成了德军的俘虏,在战俘营中,我结识了一个叫作山巴斯汀的年轻人,经由他的举荐,我成为了您的部下。”

卢西奥身陷战俘营时,对于拒绝贝德丽思的结婚要求感到万分悔恨。于是,他想方设法地想要同贝德丽思取得联系,终于,他们之间建立了书信往来。然而,麦戴伊窃走了其中的四封信,所以他要不顾一切地将那些信重新夺回到自己手中。

这时,罗宾开口说道:

“贝奈旦,我们以前曾有一次偷偷潜入麦戴伊的住所,那对于你来说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完全可以趁此良机找到那些信件,但最终却一无所获,于是你便无视我的要求,想要射杀麦戴伊。当然,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要将麦戴伊找到,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接着,罗宾将那个老仆人请到门外,详细地盘问他。

昨天,麦戴伊吩咐老仆人将一些东西装进一个袋子中,然后将袋子送到列思特车站的小件寄存处。

然而,那个袋子中装的东西都是十分稀奇古怪的,里面有蜡纸、钢锯、锤子、火柴……

罗宾了解完情况后,回到了这对不期而遇的旧情人面前,他说道:

“麦戴伊要去的地方是蓝思森林,而威尔奇城堡正是他的目的地。贝奈旦,我们得赶紧追上去!”

站在一旁的贝德丽思十分羞涩地对罗宾说:

“可不要让卢西奥有什么闪失啊!”

转天,太阳落山的时候,罗宾和贝奈旦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前往城堡。

先前的法军士兵早已不见了踪影,一阵风袭来,纸屑和麦秆在空中飞舞。

“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罗宾吩咐道。

“动作要尽量轻一些,不要让任何人发觉。这个地方已经是麦戴伊的领地了,因此,他有权利对不经过他允许闯入城堡的人开枪。”

罗宾他们二人轻手轻脚地沿着城堡的围墙绕到了南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这座城堡曾遭受空袭,围墙被破坏得十分严重,多处地方残缺不全,很多扇窗户也是破碎不堪的。即便是现在,这些地方也仅仅是用护栏布围着,不过,人要是想通过这层布进到里面去,倒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进入了城堡内部,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铺在地上的厚厚的地毯,然后是内衣、罐头、水杯、长筒靴之类的杂物,这些东西全都摆放得乱七八糟的。

“那个家伙在这里住吗?”贝奈旦低声向罗宾询问。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罗宾回答道。说完,他用手电筒照了照房间内的四周,又翻了翻箱子里的东西,并没有发现他想要找的那幅图。

“我想那幅图十有八九在他的身上,假如我们能够将图搞到手,目前的不利形势将发生逆转。我们再到楼上去看一看!”

于是,罗宾他们又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二楼,在这里也没有发现麦戴伊的踪影。随后,他们又到地下室去找了一番,还是不见麦戴伊的踪迹。

“他这时应该在做什么?”罗宾问道。

“我想他很有可能在地道。”

“那好,我们就去地道看一看。”

于是,罗宾在前,贝奈旦在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地道。

潮湿的地道里面不仅无比黑暗,而且还散发着发霉的味道。这条地道十分狭长,是由水泥砌成。罗宾二人借助手电筒发出的微弱光芒缓慢前行,没过多久,他们便来到了一条铁轨旁,这条铁轨是用来运输装葡萄酒的酒桶的。随后,他们二人便沿着铁轨继续往前走。

“原来如此,麦戴伊手上的那幅图就是这个地方的地形图。”罗宾终于弄明白了那幅图的寓意所指。

突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十分沉重的响声。罗宾和贝奈旦都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走了,而是站在原地侧耳倾听。

“一定是麦戴伊。”罗宾说得十分肯定。

罗宾二人继续前行,在前方不远处转了个弯,然后又接着轻手轻脚地往前走。

那种沉重的响声又一次传了过来,听起来十分有节奏感,并且缥缈遥远。

“他在搞什么诡计?”贝奈旦有些弄不明白。

“他在挖土。”罗宾缓缓答道。

罗宾二人又转了一个弯,这下离那个声音发出的地方越来越近了。为了避免被发现,罗宾用手遮住了手电筒的电光。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铁锹挖土以及泥土掉落的声音。

“我们现在已经离麦戴伊不是很远了。”罗宾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停下了脚步。然而,贝奈旦一个不小心,居然撞到了罗宾的背部。

“麦戴伊就在那里。”罗宾用低低的声音说道。

麦戴伊确实就在离罗宾二人不远的地方,只见他赤裸着上半身,从上到下只穿了一条长裤,如痴如狂一般地在拼命干活,油灯散发出的昏黄灯光照在他的周围。

麦戴伊并非在挖土,而是想要将一堵墙凿通,弄出一条通道来。而麦戴伊面前的这堵土墙,已经有了从中间向四面八方开裂的迹象。

就在那个开裂的地方,有一块突出来的石头,形状就如同象牙一般。从麦戴伊的动作上看,他很想要将这块石头弄开,只见他狠命地晃动着石块,可石头却纹丝不动。于是,麦戴伊挥动起铁锹,用尽全力朝那块石头砸去。重击之后,石块旁的泥土、沙砾纷纷下落,可那块石头却仍然岿然不动。

罗宾实在想不明白麦戴伊为什么要将这堵墙打通,难道城堡的老主人威尔奇·蒙葛立先生在战争期间,将自己毕生所积累起来的财富藏在了土墙的后面?而麦戴伊得知了这件事情后,想要把它们挖出来据为己有。

“我们就在这里静观其变,看他到底能挖出什么宝贝来!”

于是,罗宾二人原地不动,在暗中观察麦戴伊的一举一动。

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麦戴伊始终在辛勤地砸墙,累了就歇一会儿,喝几口葡萄酒养养精神。然而,他挖开的洞口仍然小得容不下一个人通过,所以他又挥动铁锹,继续投入了战斗。

洞口在不断地扩大,当可以容得下麦戴伊通过时,他用力地将一辆小推车推了进去。没过多久,只见麦戴伊又将小车推了出来,小车的上面堆满了大号的纸袋。他将这些纸袋全部卸了下来,堆在地上。用火柴将蜡烛点亮后,他将那些大纸袋都点燃了,慢慢地,火势越来越旺,浓烟滚滚。

“纸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罗宾疑惑不解,不禁在大脑中想着。

接着,麦戴伊又回到了洞中,不一会儿又推出了满满一车的纸袋,他把纸袋扔进火堆中,火势更加旺盛了。

接下来,麦戴伊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仍是进入洞中,推出纸袋,然后将纸袋丢入火堆之中。火势越来越旺盛了,以至于麦戴伊挖出的小洞都被照亮了。

突然,火堆爆裂开来,纸灰和残片四下里飞散,有一张飞到了罗宾的脚下。罗宾弯腰将这个纸片捡了起来,用手电一照,原来是一张50法郎的钞票。

尽管这张钞票已经被火烧掉了一部分,但是仍然可以清晰地辨认出这是一张50法郎的纸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麦戴伊胁迫贝德丽思假冒她的妹妹伊沙波尔参加会议,并且签收了她的遗产份额,接着又谋杀了度利逊三兄弟,他所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将蒙葛立老人的遗产据为己有吗?他如此地不择手段,如此千方百计地想要霸占那些遗产,可到头来为什么又要将它们付之一炬呢?

“这些法郎的总额加在一起应该有好几亿。”罗宾在心中推算起了这些钱的数目。

这时,只见麦戴伊又用车从洞里推出了很多纸袋,从纸袋的尺寸上来看,这些纸袋里面装着的并非是50法郎的钞票,而应该是面值为500或1000法郎的大钞。

“他精神错乱了吧?我们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发神经!”贝奈旦有些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绪了。

“安静!不要惊动他!”罗宾连忙低声制止了贝奈旦。

这时的地道早已是火光冲天了,逼人的热浪滚滚袭来,几乎令人窒息。那些散落在地的钞票也不能幸免,麦戴伊将它们统统铲进了火中。

“老板……”

贝奈旦的话音刚落,一阵爆炸声就响了起来,似乎是一颗地雷被引爆了。

罗宾连忙将手电筒打开,朝洞口的方向慢慢走去,只见燃烧未尽的纸袋和钞票散落了一地。

“我们去检查一下他是否还活着,说不定已经被炸得一命呜呼了。”贝奈旦开口说道。

“不要放松警惕,这里可能还有地雷。”罗宾用严厉的口吻提醒贝奈旦。

他们二人将身体紧紧地靠在墙壁上,一动也不敢动。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把他们吓了一大跳。那是麦戴伊的喷嚏声,而这也就意味着他还没有死去。

于是,罗宾二人又回到了原先站立的地方,静静地朝不远处观瞧。只见一片静谧的黑暗之中,有一盏昏黄的油灯一闪一闪的,而麦戴伊已经坐了起来,显然是他将油灯点亮的。

麦戴伊的脸上淌下了鲜血,显得十分可怖。方才被他一阵敲打的土墙已经轰然倒塌,成堆的箱子暴露了出来,里面装着的可是成百上千亿的法郎。

麦戴伊抬起头来,看了看那堆成小山一般的钞票,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他用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水,踉踉跄跄地走到了那些钞票的前方,又一次挥动起铁锹,将那些钞票铲入箱中,不过这一次的动作比起先前来显得缓慢了许多。

然而,没过多长时间,他又倒在了地上,痛苦不堪地呻吟了起来。

“老板,他不会死吧?”贝奈旦小声问道。

“不,离死还早呢。”

麦戴伊挣扎着爬到了那堆钱的旁边,他打算用手把箱子举起来,可是,尽管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搬动,身体反而又重新跌了回去。

当麦戴伊看到罗宾和贝奈旦正朝他缓缓走来的时候,他厉声喝道:

“你们不准过来,这些钱统统都是我的,任何人都不准动它们!”

“麦戴伊,你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我们是来救你的。贝奈旦,去找一个东西来,把他的脑袋垫起来。”

“遵命,老板。”

贝奈旦将一个大纸袋拖了过来,让麦戴伊将它枕在头下,而罗宾则用手帕堵住了他流血的伤口。

“麦戴伊,我们打算救你出去。”

麦戴伊听罢连忙抓住罗宾的手说道:“这些钱……一人一半……”

“好,一言为定。”

罗宾十分爽快地回答道。接着,他用一种询问的目光望着麦戴伊,开口问道:

“不过,这些法郎是真的吗?”

“不是。”

“那么说都是假钞了?”

“不,这些钱不是假钞,只不过它们并非是由法国政府发行的,而是由德国人发行的。”

“哦,原来如此。”

罗宾终于弄明白了,这些法郎就是德国人阴谋挑起法国经济通胀而特意准备的,没想到德国人把它们都藏在了这里。

这时,贝奈旦又取来了一瓶红酒,往麦戴伊的口中倒了一些,使得麦戴伊的精神为之一振。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都是那个红发男子布卢瑟尔告诉给我的。马恩河战役结束后,德军溃败了,在撤退的时候,德国人找到了12个平民来埋藏这些纸钞,而布卢瑟尔正是那12个人中的一个。等埋藏工作完成之后,德国人杀人灭口,不过布卢瑟尔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罗宾这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谈起关于布卢瑟尔的事情。

“早在战争爆发之前,布卢瑟尔就为我工作了。我遭枪击住院治疗时,他到医院来探视我,并且借着这个机会把他所知道的秘密全部说给了我。

“当时,他在运输那笔巨款的途中,偶然发现一张钞票从箱子里露了出来,便将它抽出来转赠给了我。我将这张钞票看作是带有魔力的神符,因此一直将它妥善保管,珍藏起来。由于保存的时间太久了,那张钞票变得有些不整洁了,我便将它清洗了一遍,然后又用熨斗熨了熨。在我看来,它就是一件具有神奇法力的宝物,所以始终珍藏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

“我指使布卢瑟尔将那张写着‘你第一个死’的字条放进保险柜的时候,由于害怕藏在秘密之处的那张50法郎被警察搜查到,便吩咐他暗中将那张钞票取走。随后,我又指使布卢瑟尔杀掉了弗利桑少校和他的兄长玛地雅思。布卢瑟尔是一个非常阴险毒辣的家伙,让贝德丽思假冒她妹妹伊沙波尔去参加会议并签收遗产,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他干掉呢?”

“他是一个奸诈狡猾之徒,留着他必将祸患无穷。而且,他对我也没安什么好心,他明明知道德国人在这里埋下了地雷却隐瞒不说,岂不是故意想让我送命?是你们救了我,这些钱我们两个人平分。”

麦戴伊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抚摸着钱袋,只听他接着说道:

“我们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亿法郎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麦戴伊显得十分激动,而且还扫视了一番在一旁搀扶他的两个人。

“剩下的钞票必须全部烧掉,否则我们手里的钱也就不值钱了。”

说到这里时,不知道是何原因,麦戴伊有些说不下去了。

“你们再做一件好事,把那些多余的钱都烧毁……”

麦戴伊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两眼一闭,摔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双耳中不断流出,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没得救了!”罗宾不无惋惜地说道。随即,罗宾又接着说道:

“麦戴伊命丧于此,不过这倒是成全了你和贝德丽思,你们可以再续前缘了!我们完全可以对外宣称麦戴伊是死于一场意外,不过,这些钞票嘛,必须全部毁掉,假如被人发现的话,一定会酿成大祸的。”

“可是,如果我们烧纸币的话,会冒出浓烟的。”

“不妨事,村子里的村民们不会起疑心的,他们会以为那是麦戴伊在焚烧德国人遗留下来的物品。干完这件事之后嘛,你可以留在此地经营这里的葡萄园,多造些美酒出来。”

于是,罗宾和贝奈旦将麦戴伊的尸体抬出了地道,随后便开始焚毁那些纸币以及地道里的废弃物。

“没想到这件案子居然就这样了结了。”罗宾一边说着,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当他们二人从地道里走出来的时候,金色的朝阳刚刚升起,和煦的光芒洒满了大地。他们在两旁长满葱郁青草的小路上默默前行,罗宾突然开口说道:

“卢西奥,去和你的贝德丽思结婚吧!把雪思特抚养成人,管理好这片葡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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