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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唐代古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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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客厅的长椅中揉着自己被石像压得又青又肿的腿,无意中看了藤明月一眼,发现她也在凝视着我,目光一撞,双方赶忙去看别处。

我心中一动,回想起刚才给她做人工呼吸的情形,发觉自己对她也不是刚见面时那么反感了,从内心深处逐渐萌发了一些亲近的感觉。

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免有些尴尬,我想找个话题跟她聊聊,想了半天,对她说道:“你看那水晶中的图像,除了觉得可怕之外,有没有很悲伤的感觉。”

藤明月点头说道:“是的,好像内心深处,被一根针刺破了一个洞,哀伤的情感像潮水一般涌了进来。现在回想起来,那似乎是一种……是一种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而又无能为力的悲哀。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刚才还难过地哭了半天。”

我刚才也觉得难过无比,只是不知怎么形容,确实如藤明月形容的,那绝对是一种对于自身宿命的无助感。

我问藤明月道:“你觉得咱们看到的不同图像,代表着什么意思?是不是一种用抽象来表达的内容?”

藤明月说:“我也不清楚,好像都是些无意义的东西组成的画面,似乎是毫无关联,但是观之令人胆寒。你说咱们还能不能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不论任何危机,我从不说半点泄气的言语,于是笑着安慰她说:“没问题,你命好,碰到我们这无敌三人组,我们什么没经历过啊,什么贼跳墙,火上房,劫飞机,抢银行,都见得多了,每次都是有惊无险。这种未够班的小情况,哪里困得住咱们。”

藤明月也笑了,说道:“你们这三个人的性格作风,也当真少有。你大概就是你们这小团伙的坏头头吧?”

我听得气愤,怒道:“什么坏团伙?合着你拿我们当黑社会了啊,我不做大哥已经好多年了,想当年我……”

我正和藤明月侃得起劲,阿豪在里屋招呼我们:“你们俩进来看看,我们找到一条地道。”

藤明月见我的腿肿了,就扶着我进了里屋,其实我腿上虽然肿了,但是还能自行走路跑动,不过既然美女一番好意,我岂能辜负,于是装出一副痛苦得难以支撑的表情,每走一步就假装疼得吸一口凉气。

我心中暗想:“我这演技精湛如斯,不去好莱坞拿个奥斯卡影帝的小金人,真是白瞎了我这个人,阿尔-帕西诺那老头子能跟我比么?”

走到屋内,看到房中那块地板已被撬开,扔在一边。阿豪和臭鱼正用手电照着地面上露出的一个大洞,有一段石头台斜斜地延伸下去,洞里面霉气扑鼻,嗖嗖地往外冒着阴风,深不见底。

阿豪伸手探了探洞口的风,说道:“这不是密室,气流很强,说明另一边有出口。”

我想在藤明月面前表现表现,自然不能放过任何机会,也把手放在地道口试探,说道:“不错,确实另有出口,另外这里面虽然霉气十足,但是既然空气流动,说明人可以进去,不会中毒窒息。”

藤明月说:“这里面霉味很大,可能是跟不停地下雨有关,说不定下面会有很多积水,咱们不知深浅,最好别轻易下去。”

我想吓吓臭鱼,对他们说道:“有水也不怕,咱们先把臭鱼绑成棕子扔下去试试,如果没什么问题,咱们再下去。”

臭鱼瞪着眼说道:“本来我独自下去也不算什么,只是现在我肚子饿得瘪了没有力气,不如把剩下的食品都给我吃了,我便是死了,作个饱死鬼也好。”

阿豪说道:“藤明月的那点食物也不够给你塞牙缝的。先不忙下去,咱们到客厅旁的厨房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十几个小时没吃饭,想必大家都饿得透了。”

于是众人又重新回到客厅,在厨房里翻了一遍,发现米缸中满满的全是大米,米质并不发陈,可以食用,又另有些青菜豆腐也都是新鲜的,油盐酱醋和炉灶一应俱全,只是没有酒肉。

我和臭鱼都不会做饭,只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好在有个女人在场,阿豪给她帮忙,没用多久,就整出一桌饭菜。

阿豪边吃边说道:“这药铺厨房中有米有菜,和寻常住家居民的生活一般不二,看来那陈老祖孙并不是鬼,不然他们弄这么多米面青菜做什么。”

臭鱼嘴里塞满了饭菜,含混不清地说道:“我早说了,这家黑店是卖人肉的,所以厨房里没有鸡肉牛肉,全是青菜豆腐。他们想吃肉时,便宰个活人。”

听到臭鱼如此说,藤明月想起了陆雅楠,食不下咽,又开始哭了起来。

我瞪了臭鱼一眼,心说这条烂鱼,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多时,吃饱喝足,我站起身来活动腿脚。

阿豪把手电筒集中起来,一共有三只,还有四节电池。我和阿豪各拿一只,剩下一只备用。另外把胶带和502胶水创可贴应急照明棒等有可能用上的物品也都随身带好。

一行人来至地道入口处,臭鱼急促地便要跳下去,我一把拉住他说:“你还真想一个人下去?要去也是咱们四个人一块儿去。”

阿豪也说:“你这臭鱼虽然臭了些,但让你一个人冒险,我还真有点不忍心,万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外面那些妞可就便宜了别人。”

臭鱼大笑:“我要是死了,那些妞你们哥俩分了吧。”

我骂:“乌鸦嘴,还是留着你自个儿享用吧。”

话说完,不待他们再开口,我拿着荧光棒在前引路,一马当先下了地道,其他人等也鱼贯而入,臭鱼断后,又把本已撬开扔在一旁的地板砖重新盖住头顶的入口。

顺着长满苔藓的石头台阶,不停地往下走了好一阵子,才下到了台阶的尽头。

倾斜的地道终于又变得平缓,四人紧紧地靠在一起,借着微弱的蓝色荧光在漆黑的地道中摸索着前进。

整个地道有两米多宽,两米多高,地上和墙壁上都铺着窑砖,四处都在渗水,地上溜滑,空气湿度极大,身处其中,呼吸变得愈发不畅。

臭鱼边走边说:“那一老一小两只鬼,会不会是从那古墓里出来的?打又打不到,抓又抓不住,如何对付才好?”

阿豪说道:“对付亡灵咱们只有一招可用,就是俩鸭子加一鸭子,撒丫子。”

走不多远在地道的左手边发现了一间石室,我问阿豪:“这该不会是间墓室吧?”

阿豪说道:“应该不会,这些砖都是解放后生产的制式窑砖,看来这地道也不过是几十年以内的历史。咱们进这间石室看看再说。”

这石室是从地下一大块完整的岩石中掏出来的,大小相当与药铺最里面那间“卧房”的一半。里面也无特别之处,只是要比地道里干燥许多,室中一灯如豆,摆放一张大床,上面有铺盖被褥,十分的干净整洁。另有一张小桌,上面摆着一个小小的骨灰坛,除此之外更无它物。

臭鱼想把骨灰坛砸碎了出气,被阿豪拦住,阿豪拿着骨灰坛说道:“我听人说亡魂就宿于装殓尸骸的器物中,如果砸碎了就会变成孤魂野鬼不得超生。那老陈祖孙虽然好像是鬼,但是至少他们没对咱们做什么伤害性的举动,刚才也只是吓你一吓,没造成什么损失。在没搞清陆雅楠的失踪是否和他们有关之前,最好别把梁子结得太大,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藤明月也很认同阿豪的观点,说道:“就是说啊,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对他们二人的这种鸽派的作风非常反感,我的主张和臭鱼一样属于鹰派,对待敌人要像寒冬般严酷,即使不确定是敌人,只要察觉到对方可能构成了对己方的威胁,就应该先下手为强,当断不断,则必留后患。

不过,既然藤明月心软,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我刚才还在盘算着回去以后让她做我老婆。当下只得随着他们离开了石室,继续向地道的深处走去。

随后的地道时宽时窄,蜿蜒曲折,可能是修凿时为了避开地下坚硬的岩层所至。

大约走了二十几分钟,眼前豁然开朗,终于来到了另一端的出口,拨开洞口的杂草,发现外边仍然是倾盆大雨,唯一的变化就是这里不再像之前那么黑得深手不见五指,隔着十几米就有一盏防雨的常明风灯,就好像是城市里的路灯。这灯光虽然也极为昏暗,但是对我等来说,简直就如同重见天日一般。

回首来路的出口,原来是在一个小山坡的背后,没膝的荒草把地道出口遮盖得严严实实,若不知情,绝对无法找到。

阿豪用笔在本子上画了几个参照物做标记,以防回来时找不到路。

荒野之中没有路径,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地缓缓前行,直奔着灯光密集的地方走去。

臭鱼眼神好,突然一指南面说道:“呵,原来你们说的那个村子是在这里。”

我们放眼南望,透过茫茫的雨雾,在死一般寂静的夜幕中隐隐约约有百余栋房屋聚成一片,确是个小小的村落。

从我们所在的高地顺势向下便觅得一条道路,延道路而行,来到了村子的中央。

村子中间的广场,是一条十字路,一宽一窄的两路交叉,把整个村子分成四块,我们所来的那条路,是其中窄的那条。

全村寂静无人,就连鸡鸣犬吠都不得闻,看来这里根本不存在任何活着的生物。

我们随便推了几家的房门,门上无锁,房中却没有任何人迹,从房内的积灰蛛网来看,至少有十几年没人居住进出了。所有的房中都如同寻常农村百姓的住宅一样,家私朴实,没有特别奢华的事物。各处还都保持着生活中的迹象,有的人家中锅里甚至还有正煮了一半的饭菜,当然那些食物早就腐朽不堪了。

只是不知人和家畜都去了哪里,难道是在一夜之间,这上百个家庭全部人间蒸发了吗?

也许是突然发生了什么大的灾难之类的突发事件,所有的人毫无准备,就突然遭难。

就连聪明精细如同阿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此事已经超出了人类的常识。然而我们几个人也不具备推论这种超自然现象的能力。

众人冒着大雨,顺着村中最宽的道路来到了村子尽头的一片建筑之中,这一带不同于其余的那些普通民居,由呈品字型的三部分组成。

中间是个二层楼高的山坡,前面立着十数座石人石碑,当前一座巨碑高近三米,人在其下站立,会产生一种压迫感。

我们走近观看石碑上的文字,发现都被人为地刮掉了。唯独左下角有几个小字没被刮掉,上面刻有:“唐贞观二十一年”的字样。

臭鱼问我:“这山坡为什么还要立碑?是不是以前是古战场,作为纪念。”

我说:“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还糊涂着呢。”

阿豪用手点指石碑后面的山坡,说道:“那不是山坡,是坟丘。这就是那座唐代古墓,我本指望只是一场误会,没想到现在世态的发展,已经对咱们越来越不利了。”

我们用手遮在眉骨上挡雨,抬头仔细观看那座巨大无比的坟丘,心中不由地产生了一种畏惧之意。

左侧是一栋大宅,庭深院广,大门紧紧地关闭着,里面黑沉沉的很是滲人。无意中看上一眼,便会产生一种悲哀痛苦的感觉,同时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冲进大脑。

我们不敢再多看那大宅,转过身看对面的另一座建筑,却是一座古香古色的砖木结构的二层小楼。建筑风格绝不同于今日的建筑,楼顶铺着黄绿相间的琉璃瓦,四角飞檐各筑有镇宅辟邪的神兽。门前有块牌子,上写“眠经楼”三个篆字,楼中隐约有昏黄的灯光透出来。

藤明月自从进了村子就紧张害怕,这时指着眠经楼说道:“看字号这里好像是藏书的,咱们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文献记录之类的,也好知道咱们现在究竟身处何地,这样才能思索对策。”

其实,即使她不这么说,我们三人也都有此意,反正只有这三处不同寻常的地方,那大的超乎寻常的坟墓是没人想去的,左侧的大宅,别说进去了,只看上一眼身上就起满了鸡皮疙瘩。也只有这像是书房的地方能去看看。

臭鱼一脚踹开大门,拿了棍子在门边乱打,里面到处是积灰,呛得我们不停地咳嗽。

我问道:“老于,你折腾什么呢?是不是刚才吃多了想消消食?”

臭鱼答道:“我看电影里像这种地方一开门,就往外飞蝙蝠,真他奶奶的见鬼,这里却没有半只,害得我空耍了这许多气力。”

楼中屋顶挂着一盏琉璃水晶的气死风灯,不知道使的什么光源,看样子几十年来都不曾熄灭过。

上下两层都是一架一架的群书,插了不少书签,两边几案上各有文房四宝,另有一幅屏风,众人一见那屏风上的图案,无不大喜,竟然是完完整整的一张全村地图。

阿豪用笔把图中的标识道路一般不二地画在自己随身的笔记本上,说道:“这下有希望出去了。”

我和臭鱼两人看他在画地图,于是在周围乱翻,想找些值钱的事物,回去之后变卖了,也好入手一点精神损失费。

可是除了各种古籍手记之外,更无什么名贵的事物,我随手翻开一本线装书册,看见封面上写有“《驱魔降鬼术》驴头山人手书”。

我哈哈大笑,招呼那三人过来观看,我说:“这作者名字够侃的啊,驴头,肯定长得很难看。”

阿豪也过来说道:“是啊,要是让我选驴头和鱼头两种相貌,我宁可选鱼头。”

臭鱼不知阿豪是讽刺他,也乐着说:“哈哈,长了驴头还能出门么?整个一怪胎。”

藤明月说道:“这书名真怪,世上真有能驱魔降鬼的本事么?咱们看看,挑简单的学上几样,也好防身。”

我随手翻开一页,见这一页中夹着一个纸做的人形书签,约有三寸大小,做工极为精致,是手工镂空雕刻。纸人顶盔贯甲,手持一把大剑,虽然只是纸做的,却显得威风凛凛。

纸人书签粘在书页上,我随手撕下纸人,扔在身后地上。

看那页上写道:“以生米投撒,可赶鬼魅,以米圈之,则魂魄可擒矣。”

我说道:“这招简单,药店厨房里有得是米,只是不知管不管用。”随后接着念道:“翻阅此书,切勿使人偶书签遇土,否则……”

正读到这里,藤明月忽然指着我们对面的墙说:“咱们只有四个人,怎么墙上有五个影子?”

我心中一沉,本能的感到身后存在着一个重大的危险,这种情况下,我才不会弱智地先抬头去看墙壁上的影子浪费宝贵的求生时机。

我直接拽住藤明月的胳膊一拉,连她一起侧身扑倒。

一把大剑喀嚓一声把我们刚才站立处的桌案,连同驴头山人写的书砍成两段。我躺在地上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个金甲纸人,真人那么高,杀气腾腾地拎着一口大宝剑无声无息地站在我们身后。

那金甲纸人一击不中,反手又去砍站在另一边的阿豪,阿豪躲闪不及,腿上中招,鲜血迸流,把整条裤子都染得红了。

金甲纸人举大剑又向阿豪脑袋斩去,阿豪惊得呆了,无法躲闪,只能闭目等死。

说时迟,那时快,在此间不容发之际,臭鱼一棍架住斩向阿豪的大剑,怎奈那金甲纸人力大剑沉,虽被棍子架住了剑,仍缓缓压向阿豪的头部。

阿豪腿上受伤不轻,动弹不得,我见此情况,连忙和藤明月伸手拉住他没受伤的另一条腿,将他向下拉出两尺。

也只差了这半瞬的功夫,金甲纸人的大剑已压倒臭鱼的棍子砍在地上,那处正是刚刚阿豪的脑袋所在。

臭鱼见阿豪受伤,暴怒之下,一把扯掉上身的衣服,抡起棍子和金甲纸人战在一处。

初时臭鱼尚且有些畏惧,后来却越打越猛,口中连声呼喝,把那一套咏春棍法使得发了,呼呼生风,金甲纸人虽然厉害,一时也奈何他不得,双方翻翻滚滚地展开一场大战,那书斋中的书架桌椅屏风尽数被砸得粉碎。

我见臭鱼暂时挡住了敌人,就把阿豪负在背上,也不顾腿上之前被砸得发肿疼痛,咬紧牙关,冲出了书斋。

藤明月跟在后面搀扶,一起到了大坟前的石碑下,我见阿豪伤口深可见骨,两侧的肉往外翻着,就像是小孩的大嘴,血如泉涌。来不及多想,马上把衬衣撕开,给他包扎伤处。又把剩下的破衣当作绳子狠狠地系在他大腿根处止血。

我既担心阿豪,又挂念臭鱼的安危,处理完阿豪的伤口之后对藤明月说道:“你好好照顾阿豪,我先去帮臭鱼料理了那纸人。”不等她答话,光着膀子就返身跑回到书楼之中。

此时臭鱼与那金甲纸人战了多时,完全占不到上风,因为那纸人浑身硬如钢铁,棍子打在上面丝毫也伤它不得。

他们两个刀来棍往,旁人近不得前,我只好站在臭鱼后边给他呐喊助威,不停地支招:“老于,它下盘空虚,打它下三路!抽它脑袋,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西。”

臭鱼叫道:“哥们儿这回可真不成了,日它纸大爷的,它比坦克还结实。你快跑吧,我撑不了多久了,咱们跑出去一个算一个。”

我如何肯扔掉兄弟逃命,环顾左右,看尽是桌椅书籍,心想这纸人是纸做的,不知使了哪般法术才刀枪不如,只是不知这家伙防不防火。

于是掏出打火机来点燃了两本书,大叫:“老于快跑,我连房子一起烧了它。”

此时臭鱼豁出性命硬拼,体力渐渐不支,只剩下招架之功,根本抽不出身,只是大叫:“放火,放火。”

我怕烧起火来臭鱼逃不掉,和纸人同归于尽,便不想再放火,未成想,那房间里面极其干燥,书本遇火就着,我刚点燃的两本书,转眼就烧到了手,急忙仍在地上用脚去踩,不料根本踩不灭,顷刻间已经有两个大书架被火星点燃,烧起了熊熊大火,只须过得片刻整座书楼都会被大火焚毁。

情急之下,我捡起一把书楼中扫灰用的鸡毛掸子,从侧面披头打向那金甲纸人。

金甲纸人似乎没有思维,看见谁就打谁,见侧面有人动手,就撇开臭鱼,举剑向我砍来。我哪里是它的对手,只能四处躲避。

臭鱼借机会缓了一口气,虚晃一招,跑出了书楼。

我脚下忽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金甲纸人大步向我逼近,手中宝剑高高举起,笔直地向我砍下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闭上眼睛,双脚如博鹰之兔样使劲蹬去,踹在金甲纸人的小腿上。金甲纸人站立不稳,重重地摔倒在地。

我立刻翻身爬起,顺势将边上一排书架推倒,压在那纸人身上。

我在转身逃跑之前,忽然想起什么,低头仔细去看那纸人。只见他还在拼命挣扎,身上的金甲颜色在博斗中已经褪去了一大片,露出里面黑漆漆的颜色。还有,纸人的脸上这时也露出些痛苦的表情。

我不及多想,转身撒腿跑出楼去。

整座楼转瞬间就被火焰吞没,我和臭鱼刚才一番死里逃生,精疲力竭,趴在离书楼二十几米的泥地中喘作一团。

这时只听藤明月在远处焦急的叫喊声响起:“你们俩快过来……阿豪昏死过去了……血止不住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大雨中传来,我和臭鱼心里慌了,不约而同地感到,有一片不祥的阴影略过心头。

我们连忙跑过去看阿豪的伤势,虽然用衣服包住了他腿上的伤口,仍然没能止血。阿豪可能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了过去,人事不省。

来不及细看,必须先找个避雨的处所,因为在这大雨之中,伤口随时有感染的可能,如果发炎化脓的话,这条腿能不能保住就很难说了。

那处黑沉沉阴森森的大宅是不敢去的,我们只好就近找了一间普通民居破门而入,把阿豪放在房中的床上。

经过这么一折腾,阿豪又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脸上毫无血色。藤明月在房中找了一些干净的床单擦去他身上的雨水。

我把阿豪伤口上包扎的衣服解开,仔细观看伤口,那刀口只要再深半寸,恐怕连腿骨都要被砍断了,殷红的鲜血像自来水一样不停地冒出来。

只是眼下无医无药,如何才能止血?看来现在腿能不能保住不重要了,首先做的应该是止血救命。

我忽然想起一个办法,赶紧把包中的502胶水和胶带拿来。

藤明月不解其意,问要胶水何用?

我说道:“你没听说过么?美国海军陆战队装备了一种应急止血剂,叫做强力止血凝胶,在战场上伤员大量出血,如果没办法止血的话,就用这种止血剂先把伤口粘上。其实我看那不过就是一种胶水。还有用木柴烧火,把伤口的肉烫得坏死也可以止血,不过现在来不及烧火了,打火机是燃气火焰有毒不能用,已经没别的办法了,再犹豫不决就来不及了。”说完就要动手粘阿豪的伤口。

藤明月急忙拦住我说道:“不行,你怎么就会胡来,这是502胶水,不是药!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我怒道:“现在不粘上,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死掉,咱们又没有药品,难道就眼瞅着我兄弟流血流死么?”

阿豪躺在臭鱼怀中,昏昏沉沉地说:“别担心……就让他看着办吧,反正这条命今天也是你们救出来的,就算死了也没什么……死在自己人手里,也强于死在怪物刀下……早死我还早投胎呢。”

我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他妈的还充好汉,有我在,绝不能让你死在这,要死也要回去死在自己家的床上。”

没功夫再跟他们废话,我一把推开藤明月,先从包里拿出一支烟放在阿豪嘴里,给他点着了火。

臭鱼用床布在阿豪伤口上抹了几把,把周围的血擦掉,趁着里面的血还没继续流出,我就拿502薄薄地在伤口皮层上涂了一片,双手一捏,把伤口粘在一起,又用胶带在受伤的大腿处反复缠了几圈,脱下皮带死死地扎住他的大腿根。

这几个步骤做完之后,我已经全身是汗,抬起胳膊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水。臭鱼对我说道:“效果不错,阿豪还活着。”

我抬头去看阿豪,发现他疼得咧着嘴呲着牙,脑门上全是黄豆大的汗珠子。他怕我手软,硬是咬了牙强忍住疼痛一声也不吭。

我忙问他:“你感觉怎样?还疼不疼?”

阿豪勉强挤出一句话来:“太……太他妈疼了……如果你们不……不介意……我要先昏迷一会儿……”说完就疼晕了过去,那支香烟竟然还在嘴里叼着。

不知是我这套三连发的战地急救包扎术起了效果,还是他腿上的血已经流没了,总之血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而且他能感觉到疼,昏迷之后呼吸平稳,说明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臭鱼红着眼圈对我说道:“如果天亮前送到医院,还能活命,不过这条腿怕是没了。”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把阿豪嘴里的香烟取下来,狠狠地吸了一口,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颤抖,连站都站不稳了。

见阿豪只是昏睡不醒,我和臭鱼在那房中翻出几件衣服换下身上的湿衣,顺便也给藤明月找了一套女装。

这些衣服都是二十几年前的老款式,穿在身上觉得很别扭。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准备让让阿豪稍微休息一下,等伤势稳定一点,就参照地图找路离开。

臭鱼刚才书楼里打脱了力,倒在阿豪身边呼呼大睡。

我腿上的伤也很疼痛,又想到阿豪的伤势难免继续恶化,还有当前的困境,不由得心乱如麻,坐在地上一根接一根地吸烟。

藤明月坐在我身边又开始哭了起来。我心中烦躁,心想这些人真没一个是让人省心的,但是也只能好言安慰,说我刚才太着急了,不应该对你乱发脾气。

藤明月摇摇头,说道:“不是因为你对我发脾气,我在担心阿豪和陆雅楠。”

我发现她总揉自己的脚踝,问她怎么了她不肯说,我强行扒掉她的鞋子发现她的踝骨肿起一个大包,我问藤明月:“你脚崴了怎么不告诉我们?什么时候的崴的?”

藤明月低着头说:“从书楼里跑出来是不小心踩空了,不要紧的,我不想给大家添麻烦。”然后取出挂在颈中的十字架默默祷告。

我心里更觉得愧疚,对她说:“真没想到,你原来也信耶稣啊?咱俩还是教友呢。”

藤明月看着我说道:“太好了,咱们一起来为大家祈祷好吗?”

我说我出来得匆忙没带十字架,回去之后再补上,你先替咱们大伙祈祷着。心中却暗想:“我的信仰一点都不牢固,如果由我来祈祷,会起相反的作用也说不定。”

藤明月说:“你就蒙我吧你,哪个信教的人会把十字架忘在家里?”

我心想这要再说下去,肯定会被她发现我又在胡侃了,想赶紧说些别的闲话,但是我的嘴又犯了不听大脑指挥的毛病,想都没想就说:“咱回去之后结婚吧!”

藤明月没听明白:“什么?谁跟谁结婚?”

我想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干脆就挑明了吧,于是把心一横郑重地说道:“我发现你就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打算向你求婚,我对自己还是比较有自信的,不过像你这么好的品貌,一定有很多男人追求吧?有没有五百个男人追求你?如果只有四百个竞争者我一定能赢。”

藤明月本来心情压抑,这时倒被我逗乐了,笑着说:“嗯……跟你结婚也行,你虽然没什么文化,人品倒还不坏。不过,我们家历来有个规矩,想娶我们藤家的姑娘,先拿一百万现金的聘礼。”

这可把我吓坏了,心想这小娘子真敢狮子大开口,该不是拿我当石油大亨了吧?

藤明月看我在发呆,便说道:“看把你吓的,怕了吧?谁要你的臭钱啊。逗你玩呢!”

我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怔怔地说道:“我能不能……付给你日元啊?”

这时阿豪醒了过来,我才得以从尴尬中解脱出来,和藤明月一起过去看他,他的精神比刚才好了不少,只是仍然很虚弱,他让我从包里把他的笔记本拿来。

阿豪翻到他所画的地图,说道:“还好把地图抄下来了,咱们商量一下怎么出去吧,我还真不想死在这里啊。”

我让他先休息一会儿再说,阿豪坚决不肯。指着地图给我们俩讲解:“你们看,这里是咱们去过的眠经楼,这个大坟下边有条地道,那处大宅院里同样有条地道,而且这两条地道互相联接,地下的路线是用虚线标明的,下面的结构很复杂,一直通向地图的外边。这座坟下面还标明了有规模不小的地宫,中间被人特意画了一个红圈,看来是处重要的所在。”

阿豪又指着我们从药铺找到的地道出口位置说道:“咱们是从这里来的,但是这条地道在图中并未标明,看来药铺中的地道是在这地图绘制之后才挖的。这些年来还有没有别的变化咱们不得而知。不过从这张地图上来看,四周都是山地和密林,唯一有可能是出口的就是那唐代古坟后面隔着一条林带的这个山洞。”

我问道:“咱们还有没有别的选择?山洞走不出去怎么办?”

阿豪说:“如果山洞走不通,那么咱们只能退回来在巨宅和巨坟的地道中任选一条了,不过这两条地道可能都很危险,咱们走错了一条可能就出不来了。”

我拿着地图反复看了两遍,确实如阿豪所说只有走山洞中的隧道这条路看来比较安全,也比较有希望走出去。

藤明月整理了一下剩余的装备,已经少得可怜了,只有一只手电筒,四节型号不一的电池,以及最后的一根荧光照明棒。

由于要钻山洞,我想在附近的民居中再找些可以照明的物品,但是这里的人家好像对电器十分反感,没有任何电器制品,忙乱中也忘记了可以做几只火把应急。

阿豪急于离开这是非之地,便叫醒了臭鱼,四人一共八条腿,这时却有其中三个人的四条腿受了伤,只好互相搀扶着向坟后的山洞走去。

有了地图,很容易就在坟后大山下面找到了山洞的入口。

事已至此,不管能不能出去,都要硬着头皮走一遭试试了,希望这次好运能站在我们一边。

洞口很大,洞中虽然漆黑一团,但是道路笔直,倒不难行走。

为了节省光源,我们没用手电照明,只是排成一列,在黑暗中摸索着墙壁前行。

走了一段之后,藤明月蹲下身去摸索:“说道,这洞里好像有铁轨。”

阿豪忽然指着前边叫道:“是这个,就是这个,我看见过……在水晶里看到的影像就是这个!”

忽然间,我们前方传来一片轰隆隆的声音,像是洞顶有些巨大的石块落了下来,然后在山洞里发出巨大的回响。我们尽皆骇然,不及多想,一起撒开脚丫子向前狂奔。

奔跑时,我一把抓住藤明月的手,不想让自己跟她分开。患难见真情,危难之际,充当女人的护花使者,女人稍微有点良心,都会在事后以身相许。我心里正打着如意算盘,忽然觉得抓住的手骨节粗大,粗糙无比。随即,听到耳边响起臭鱼喘着粗气的声音:“真是好兄弟,这会儿还不忘拉兄弟一把。”

我操,本来想拉藤明月的手,却错拉了臭鱼的。

山洞里黑乎乎的,耳边尽是纷沓的脚步声。

我跟臭鱼腿脚利落,终于跑出山洞,但阿豪和藤明月却没了踪影。我们俩面面相觑,探头再往山洞里看,里面静悄悄的,没一点动静。我们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找阿豪和藤明月,就在迟疑不定的时候,里面忽然传出些脚步声,接着,藤明月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臭鱼上去往她身后看,大声叫:“阿豪呢?”

我这时顾不了许多,看藤明月狼狈不堪,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不仅花容失色,而且面色煞白,就跟撞了鬼一般。

我放低声音问:“阿豪没跟你在一起吗?”

藤明月失声哭了起来,她说:“阿豪死了,阿豪让火车给撞死了!”

女人胆子都小,受了惊吓,胡言乱语挺正常的事。但是,藤明月接下来跟我们说的话,却让我跟臭鱼都呆立那儿。

原来方才在山洞里,我们四个跑散了,藤明月正往一个方向跑,忽然前方出现一道刺眼的光亮,接着,一辆火车,从远方直冲过来。借着车灯,她看到阿豪正站在自己边上,呆若木鸡地看着前方的光亮。她想上去拉阿豪,但阿豪却一下子就甩开了她的手。这时,火车已经逼近,她只来得及向后跑出数十步,便跌倒在地。然后,眼睁睁看着火车撞倒了阿豪,直直向她冲了过来,这时候,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闭上眼睛。

但是,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发生,她睁开眼,被看到的情景惊呆了。

火车在驰到她身前一米远时,忽然节节消失了。

消失不见的只是到了藤明月跟前的车体,后面的车身形成一个横切面。里面的乘客机械清晰可见,一片片在眼前消失。

只见一层层的车体横截面不停的叠压推进,足足过了半分钟整列火车才过完消失无踪。然后四周静悄悄的,就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藤明月完全被吓傻了,直到山洞里彻底恢复了平静,这才跌跌撞撞地起身到前面去查看,但阿豪已经被那列鬼火车吞没,哪里还有一点踪影。

我们听完藤明月的讲述,全都目齿俱裂。

永别了,朋友!

我祈求上苍多去怜悯那些在黑暗中独自哭泣的灵魂。

我在这矫情的时候,那边的臭鱼大放悲声,我想起了阿豪惨死的样子,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人中疼痛,睁眼一看自己在先前休息过的民宅之中,臭鱼正掐我的人中,他俩眼哭得如同烂桃一般,见我醒了过来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你再不醒,我就要给你做人工呼吸了。”

我没心思跟他说笑,沉默不语坐着发呆,悲从中来又恸哭起来。

这一哭感染了藤明月和臭鱼,也跟着一起又哭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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