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盟是第二天下午到的,自己带了铺盖,在书房里折腾了好久才整理好。
傍晚的时候,外面的夕阳很好,但感觉又要下雨,风吹得店外的灯咯吱咯吱直响。灯是吊在雨棚上的,好在雨棚是新换的,否则应该早就掉下来了。
“经济确实不好。”他一边给我看最近的账,一边喃喃地说道:“老客户倒也硬气,没赖账,但要是仔细算算,也只能支撑到年底,明年恐怕会更差一点。年底把贷款还上,过个安稳年,明年也要保守起来了。”
“吴山呢?”我问道:“那边不还有几个楼,都做起了电商。”
“不太行,冷冷清清的,有两三家十几年的翡翠老店都关了。”王盟说道:“关店的时候,老板都哭了,好在我们那些铺子,二叔收租子收得不勤快。”
“收了也有我的一份,左手换到右手而已。”我说道,没想到这一行没落得那么快:“花儿爷呢?总不至于只有杭州落寞。”
“花儿爷赚的十份钱里,只有一份是古董的,人家投的行业多,风险是对冲的。”王盟说道。
我陷入了沉默,想着我怎么就没对冲点什么,但看了看身后的店,又觉得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是冲的方向不太对。
晚上吃饭的时候,胖子开了一瓶黄酒,天气凉起来了,他把酒热了之后打进去一个水蛋,庆祝王盟的到来。四个人一起吃饭,一下就热闹起来,王盟很自在,不停地问东问西,胖子就一直吐槽我,我也不在意。就像胖子说的,我的这些行为在地上看起来很古怪,在地下却是能救命的,农民只是我的副业。
吃完饭,王盟把礼物给了我们:给我带了一副眼镜,据说可以防蓝光;给胖子带了一根新的台球杆;给闷油瓶则带了一双旱冰鞋。
我实在不明白送旱冰鞋是怎么想的,但我也不想知道了。
新来的客人要洗碗是这个房子的规矩,但我们也不太好意思留他一个人,就在旁边陪着他聊天,他一边洗,一边和我们聊接下来的客人。
“苏万肯定会早到。”王盟说:“他就在杭州,本来要跟着我的车一起来,但临时又有事。不过我估计那事不会耽搁太久,应该这几天就到了。他忧心忡忡的,可能有事要向你请教。”
“他是学什么的来着?”胖子问。
“好像是医生。”
“那正好,胖爷我最近得了痔疮,让他给我开点药。”胖子说道:“狗的肠胃也不太好。”
“杨好还在和黎簇约时间。”王盟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道:“应该都会来吧,毕竟苏万要来,他们三个也很久没见了。”
我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闷油瓶,没人接我的目光,似乎这就是我自己的事。
“坎肩现在在缅甸,联系不上,但我把消息传过去了。之前你跟他说的时候,他回你了吗?”王盟问我。
我点点头,坎肩当时说,等打完下一个镇子就回来,也不知道在打什么。
“老车应该会和苏万一块到。”王盟继续说道:“不过他把苏万放下之后,还要去一趟厦门,花儿爷在那边也安排了事情。”
“花儿爷的手伸得真长。”胖子喃喃道:“拿了人家的手短,被拿的手长,唉,没辙。”
嗯,绕地球三圈的手,我心说,看来整个家族都在替我还债。
“其他人呢,都说说。”我继续问王盟。他摇摇头:“有些人我不熟啊,老板,你可以把我当成是这个系统的狗腿子,但我不是整个系统的狗腿子。”
“说那么难听干吗?”
“不不,现在叫狗腿子的话,别人会害怕。”王盟说:“以前刚接手时,其他人都用这个贱名叫我们,后来我就想,花儿爷的衬衫在外人看来好看,行里的人看了却害怕,那么贱名也可以慢慢变成让人害怕的名字,于是就接受了。”
胖子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赞同,问道:“胖爷在道上被如何传说啊,说出来让胖爷开心一下。”
“现在都说您退休去当厨子了。”
“是不是隐退的高手厨子,就是只要得罪我,就会被做成菜的那种?”
“不是,都说您是一个好厨子,当年入错行了,导致餐饮界到现在才出现像您这样的人才。”
胖子面露不悦,指了指我:“他呢?”
王盟就说道:“他们说老板在憋什么大的呢,都在拭目以待。”
“憋什么大便?”胖子没听明白:“为何如此不堪?不行,天真,我们要杀回杭州,把屎拉他们头上。”
我大笑起来,笑得肚子疼。正说着,外面又有车到了,车灯滑过窗户,胖子打开窗,就看到苏万正背着一个大行李包从车上下来,他长高了,面相倒没怎么变,留着长发,看着像搞乐队的一样。
苏万下来后,车就直接掉头开走了,确实是车嘎力巴的风格。苏万看向窗户,冲我们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