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川小春打电话过来主要是想将这些天富岛出版社的运营情况告诉东野司。
她并不是想劝说东野司放弃网络产业，只不过她觉得这些东西还是要先告诉东野司才行。
毕竟在她这种实体行业的编辑的目光来看，东野司这主动投资网络产业风险实在太大，完全没必要冒险。
她把电话打过去。
然后——
“啊？东野老师你想邀请我过去当东野网络漫画平台的总编？”
细川小春听见了这句话第一反应先是一愣，随后才呐呐地说道：“东野老师，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换作任何一个正常人估计都是这个想法。
毕竟东野司这实在太突然了。
自己这边话还没说呢，他那边就主动邀请自己去东野工作室。
“我可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东野司不知道细川小春打电话过来是要干什么，但他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如果细川编辑愿意，那我现在就可以和大泽合吉社长打电话，询问他的意见。”
“呃……”
细川小春连续咳嗽了好几声。
她可是来说服东野司不要冒险的。
结果东野司连着她也想一起拉进泥坑？
这简直了！
她急忙回道：“我虽然很想帮忙，但很明显这不太可能……而且如果我去东野工作室了，《半泽直树》还有《孤独的美食家》连载怎么办？这两部漫画可都是我负责的。”
细川小春摆出了《半泽直树》与《孤独的美食家》。
可那边的东野司只是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半泽》还有《美食家》的连载没问题的，你在东野工作室不也能校对我的稿子吗？”
这倒是说了一句大实话。
倒不如说细川小春入驻东野工作室反而能更好的检查东野司两部漫画连载情况了。
细川小春都被东野司说得晕晕乎乎的了，随后便听见这边的东野司果断开口：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这就去联络大泽社长。”
东野司深知细川小春的性格。
她只要没有表达出明确、强烈的拒绝，那只要东野司磨一磨，蹭一蹭，就能够轻而易举地说服她了。
就好比现在——
细川小春听着东野司那句‘联络大泽社长’，心里一度很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又是：“东野老师真觉得网络漫画平台很有市场吗？”
她总是这样的。
俗话说刀子嘴豆腐心，她就是豆腐心豆腐嘴，在朋友面前耳根子奇软。
“当然很有市场。”东野司笑着说道。
他下定决心去做网上漫画平台可不是完全靠着脑子里的记忆就去做的。
毕竟脑子里的东西是另一个世界的日本发生过的事情，真要认识情况还是要看准现在……
他专程去让人调查了市场。
这几年来日本电脑普及率上升，网络的使用率也越来越高——早就不是前几年能够相提并论的事情了。
也因此，P站用户日益增多，有些对可爱动画插图感兴趣的传统油画作者都专程上P站创立了帐号，发表作品。
东野司同样也在P站中发起了用户调查。
若是拥有一个浏览漫画的网站，他们的意向又是什么？
其中很感兴趣占据了78.1%，没有兴趣占据12.6%，与我无关占据了10.3%……
结果是压倒性得高。
也正是根据这些数据调查，东野司才真正放下心来去准备网络漫画平台的。
“是这样吗？”
听着东野司的解释，细川小春也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好歹东野司并不是一时兴起，天马行空的想法……
既然是这样……自己也不是不能考虑……
不是！
细川小春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自己不是过来劝说东野司的吗？
怎么说着说着就反被他带进沟里了？
说起来东野司还真就一直都是这样啊……听他说话总是莫名其妙就开始顺着他的思路去思考问题了。
这也算是一种不得了的话术才能了吧？
她刚想开口，另一边的东野司就已经笑着说道：“既然已经与细川编辑沟通好了……那大泽社长那边就由我来开口吧。”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将电话挂断了。
动作之快让细川小春都只是说了一个‘等等’的音节。
“东野老师还真去与大泽社长商讨了？”
不会吧？
我好歹也是富岛出版社《和世》漫画杂志编辑组长。
这可不是一个小职位……
细川小春怎么想都不觉得大泽合吉会把她外借。
这便是细川小春的想法。
但是……这想法很快便被推翻了。
都不用等到明天。
只是等到下午。
自己即将被调往东野工作室的人事通知就热腾腾的出炉了。
老实讲，细川小春并不知道东野司究竟对大泽合吉说什么了。
但自家这出版社毫不犹豫把自己出借的态度……
让细川小春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要知道她可算是富岛出版社的在职编辑。
怎么说外借就外借的？
紧接着，让细川小春更加不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她居然被大泽合吉亲自接待了。
这让她整个人大脑都直接放空了。
要知道大泽合吉可是富岛出版社实际社长。
平时像她这样的编辑基本上都见不到大泽合吉一面的。
顶多就是上下班的时候，偶尔会看见他上下车。
不过让细川小春感到安心的是，大泽合吉见到自己的态度十分客气，并没有任何轻视的感觉。
对方还专程给她上了茶水，随后才笑着开始说话。
“细川编辑，你不用那么拘谨的。放松就好。”
话是这么说啊……
可谁会在自家顶头上司面前真放松下来？
细川小春在心里腹诽着，但嘴上还是回道：“我明白的，大泽社长。”
她喝了口茶，然后才听见大泽合吉开口：
“细川编辑，我刚才粗略地翻了翻你入职后的履历……”
呃——
细川小春一下子就被茶水噎住了。
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一下就翻涌起来了。
干嘛？这是要干嘛？
翻了翻我的入职履历？怎么回事？你是想开除我吗？
一般来讲顶头上司翻她这种小虾米的入职履历……这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好事。
再加上今天她被紧急外调到东野工作室……
这种种异常事件让细川小春瞬间脑内补充了一两百万字的剧情。
难不成是东野司得知了大泽合吉对她心怀不满，准备将她开除，所以今天才在电话里提出前往东野工作室当总编这件事？
“大泽社长……我是有什么工作做得不好吗？”
细川小春小声问了一句。
“嗯？没有啊。我想细川编辑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大泽合吉笑了起来：“我这次叫你过来并不是对你以前的工作做出批评的，反而是想要嘉奖你的。”
“细川编辑，你是我们富岛出版社最年轻的女性编辑组长，且你对《和世》的贡献每个人都看在眼里，为了奖励你对本出版社的贡献，我想在这里私下透露你以后的进路。”
“以后的进路？”
大泽合吉的话语让细川小春抬起头。
难不成这是要给自己升职吗？
之前就有消息说是要将她升职到副总编的位置……
难道是真的？
“近期，负责《和世》的浦岛总编就要正式进入到董事役员会中了，《和世》总编的位置也会空缺下来……”
大泽合吉的话说到这里就停顿了。
但话语里的意思却让细川小春听懂了。
这是……
打算把自己提拔成《和世》总编？
细川小春有种人生大起大落的感觉。
整个人都是飘飘忽忽的。
刚才她还以为自己可能被直接开除呢！结果大泽合吉居然表示愿意将她送进和世当总编？
不过还没等她来得及高兴，大泽合吉就又开口了：“浦岛总编也向我推荐了你这个人选……不过细川编辑你也知道，竞争《和世》总编的人选绝对不止你一个。”
说着，大泽合吉将一份人事资料交给细川小春。
那上面全部都是这几年对富岛出版社有过贡献的编辑资料。
其中有好几个都是副总编或者其他刊物的总编。
每个人都不是那么轻而易举能糊弄过去的对手。
而且几乎每个人背后都站着董事役员……
自己在富岛出版社可无权无势的……
只是看着这份列表，细川小春就觉得自己当上《和世》总编的可能性很小。
甚至直截了当一点说有些不大可能。
察觉到细川小春的表情变化，大泽合吉只是微笑着说道：
“细川编辑先不要急着泄气，比起这些靠着资历的总编、副总编来讲，我对你这样近几年与东野老师屡屡创下销售记录的编辑才更有兴趣。”
“是这样吗……？”
细川小春并没有急着高兴。
她只是看着大泽合吉，总觉得对方应该还有其他话要说。
也正如细川小春所说，大泽合吉很快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或者说是要求。
“细川编辑，今天东野老师希望我能让你去东野工作室进行编辑经验指导，而这也就是我交给你的任务，毕竟我们与东野工作室现在也算是合作关系。”
“我明白了。”细川小春点头。
如果这就是大泽合吉的要求，那她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她与东野司的关系也很好……
其实就算大泽合吉不同意……细川小春也愿意偷偷帮东野司处理一些他处理不过来的事情。
细川小春如此听话，也让大泽合吉十分满意。
但他这次找细川小春过来并不只是为了这点小事情。
毕竟这些事情只要让浦岛总编传达就可以了。
完全用不着他这个社长过来说话。
最关键的是——
“我很高兴细川编辑能同意这个请求，但我同样也希望细川编辑能帮我做另一件事情。”
“……另一件事情？”
细川小春并不是傻子。
她能从一个女编辑走到如今富岛出版社编辑组长的位置，肯定不光是靠着东野司的成绩。
前面去东野工作室指导经验估计是个幌子，大泽合吉现在说的事情估计才是真交给她的任务。
细川小春屏息听着大泽合吉接下来的话语。
然后……
她瞪大眼睛，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惊讶地说道：“大泽社长，你的意思是让我留意东野老师那边漫画网络平台的运营方式？”
‘留意’这个词其实都算是委婉了。
大泽合吉的意思其实就是让她将东野工作室漫画平台的大小方针都记下来。
若是东野工作室运营成功，将东野漫画平台真办起来了……那细川小春重新回到富岛出版社，他们富岛出版社也能根据她‘留意’过来的经验去照样画虎，把东野工作室的网站整个搬下来。
这不就是让她动手去偷走东野工作室的工作机密吗？
这就是商业间谍的行为啊。
所以细川小春才一脸不可置信。
她没想到以富岛出版社这种‘家业’居然还要去偷东野司一个小工作室的成果。
这未免也太卑鄙了。
细川小春刚想开口，但还没说话就被大泽合吉笑着打断了：
“细川编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觉得东野工作室不一定能成功，网络漫画平台风险很大。”
但是——
“若是创建人是东野老师，那我便愿意相信对方有能力将网络漫画平台建立起来。要知道东野老师自从出道以来，就已经完成许多普通漫画作者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了。”
大泽合吉对东野司的评价很高，甚至隐约有种将其视作对手的意思。
而对于对手……
“我们就不应该手下留情。”
大泽合吉开口道。
从东野司创建工作室以来，他其实就一直对东野司的动向十分上心。
因为他感受得到，东野司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漫画作者……不能把他与其他那种只要在杂志上能够连载就满足的漫画作者相提并论。
所以大泽合吉鼓励道：
“细川编辑，你要明白，你所做的事情并不可耻，你这是为了本社的利益而工作，而我也愿意优待细川编辑。”
他目光坚定，背脊挺直，看不出任何踟蹰犹豫的模样。
这看似正直的模样。
让细川小春也莫名有点犹豫了。
那可是《和世》总编的位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