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完这两千米的。
他觉得那第一名的Abel可能是人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
而自己全靠着魂在前面拽着才跑到终点的。
柏沉在终点等了有一会儿了,他脸色平静地默数着跑过终点的人数,一共有二十八人。
后面赶来的祝渝在第二十九名。
看着叉着腰气喘吁吁跑过来的祝渝,柏沉忍不住抬脚上前了两步。
很奇怪的,明明跑得都没有力气了,但祝渝在看见终点等自己的柏沉后,还能扯着嗓子,一脸委屈地喊:“师哥——”
声音已经劈了叉,听出来了,是靠着最后那点力气嚎出来的。
他踉踉跄跄跨过终点,下一秒就腿软地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柏沉接住了他,接住从天而降的“太阳”。
他说:“我在。”
鼻腔周围馥郁着浓郁的槐花清香,祝渝只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埋在了像云朵一样柔软的胸膛里。
祝渝闭着眼,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了开。
柏沉一手捞着祝渝的胳膊,另一手扶着他劲瘦的腰,防止他从自己怀里滑下去,又小声关心问:“小鱼,你还好吗?”
祝渝的脸悄悄在柏沉胸膛蹭了蹭,笑得很幸福:“还,活着……”
“师哥,我需要你再抱我一会儿……我腿好软呀。”祝渝呼吸并不均匀,说话也大喘气,断断续续的,但手还不忘紧紧拽着柏沉腰间的衣服不松开。
柏沉就说好。
于是怀里突然传来了两声很低的笑声,“嘿嘿。”
嘿嘿,好幸福啊,真的埋进去了……今天他就是最幸福的人了!!
如果跑两千米的奖品是这个,他应该还能再来……四千米?
祝渝唇角翘得很高,心里默默想着。
柏沉扶着祝渝,继续关心问:“头晕吗?先调整一下呼吸。”
祝渝摇头,“没事的。”
他语气轻轻,气律并不稳。
从柏沉怀里传出来的声音很闷,似乎压抑着什么,又掺着忍俊不禁的那种笑意。
“我跑了多少名呀?”祝渝整张脸埋在柏沉胸膛,滚烫急促的呼吸全部打在了对方身上,柏沉胸口烫乎乎的。
腹腔微紧。
他觉得这样不太对,可如果是祝渝的话,那也没什么关系。
柏沉委婉说:“不在倒数第一。”
“那肯定啊!”祝渝语气有些得意,“我可是请了师哥你来锻炼我的,如果我跑了倒数第一,那就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
柏沉笑了一声。
祝渝是乐观的,他的理想成绩是进前二十,但只要没跑倒数第一他就已经很开心了,所以就算是倒数第二名对他来说都没关系。
会场有些吵,但祝渝只听得见柏沉和自己说话的声音。
他说,师哥师哥,我有点累。
柏沉就夸他很棒。
“ZhuYu!You are the best!”祝渝耳朵里突然钻进了一道雀跃欢欣的声音。
紧接着是好几人齐声祝贺祝渝的声音。
韩金珠带领着他的大部队赶了过来。
祝渝预感到即将大事不妙。
“让我们一起祝贺祝渝同学获得了二十九名的好成绩!!”如果不是知道韩金珠的话是好意的,祝渝可能会觉得韩金珠是在嘲讽自己。
韩金珠上前拉住了祝渝的胳膊,“Hellen,过来和我一起扶着他。”
于是那个叫Hellen的男生就走上前来,和韩金珠一左一右架住了祝渝的胳膊。
尽管祝渝已经用很大的劲去拽着柏沉的衣服了,但韩金珠和Hellen根本就没有给祝渝一点反抗的余地。
二人硬生生将他和柏沉温暖的怀抱分开了。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祝渝的满脸不舍。
等祝渝站稳后,花颜六色的礼花也从祝渝头顶慢慢落下来,留了一些在祝渝头上,像戴着五颜六色的发夹。
“我们现在去领奖台!”韩金珠挥动着手里印有祝渝自拍照的小彩旗,做了一个向前出发的动作。
于是祝渝像条晒干了的咸鱼似的,被拖着走去了场外的颁奖台。
柏沉一脸平静地凝着他们的背影,然后缓缓收神,他将祝渝的手机从工作人员那里接了过来,又把祝渝落在这里的外套拿上了才追上去。
学校的颁奖仪式很注重每一位参赛者的体验,即便是倒数第一名都有鼓励奖。
前三名站在阶梯上,其他按名次站在他们的左右两侧。
“ZhuYu!看镜头!”韩金珠拿着手机就是一顿乱拍。
“ZhuYu!你最棒啦!”跟着韩金珠一起的人纷纷接话,夸祝渝的词层出不穷。
相较于前面名次的人,祝渝这里显得太热闹,以至于站在颁奖台上面的三人都忍不住怀疑自我了。
祝渝一手捧着韩金珠给他买的鲜花,另一只手比了剪刀手出来,脖子上还挂着学校给他颁发的小奖牌,他现在无话可说,只有配合韩金珠拍照。
到底是这样一张精致漂亮的脸,韩金珠甚至不用特意找角度,就能拍出出片的照片。
“拍好了吗?”祝渝剪刀手比累了。
他脸颊因为跑步染上的浅粉还没散却,像打了腮红似的,唇红齿白,眸珠明亮。
韩金珠上前去挽住了祝渝的胳膊,把拍好的照片一张一张翻给祝渝看,“好了好了,会(回)去发你照片。”
“我师哥呢?”祝渝瞥了一眼照片,又四处张望了一眼,没看见柏沉就问。
“没看见啊,不是跟过来了吗?”韩金珠也跟着找。
祝渝把胳膊从他臂弯里抽出来,跑出了颁奖台,远远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正在一棵树下打电话。
“师哥!”他边喊边靠近柏沉。
柏沉听见了祝渝喊自己的声音,他低声挂断了电话。
刚转过去,祝渝已经蹦跶到他跟前了。
祝渝小跑到柏沉身边,见他挂了电话就问:“我打扰到你打电话了吗?”
“没有。”柏沉摇头,他将搭在臂弯上的外套递给了祝渝,“先把衣服穿上吧,现在起风了。”
祝渝:“哦,好。”
他把衣服接过去披在了身上,手在身后半天没找着衣袖袖口,于是柏沉就伸手替他拉着外套衣领,帮助祝渝穿好了外套,又顺手将缠在他头发上的礼花彩带拿了下来。
祝渝后知后觉,摸了摸头发,冲柏沉笑:“谢谢师哥!”
柏沉嗯了一声,又问:“要喝点水吗?我买了苏打水。”
祝渝摇头:“刚刚韩金珠给我拿了一瓶,我喝过啦。”
柏沉就绷着唇不说话了。
祝渝浑然不觉,他拉着柏沉的衣袖往韩金珠在的方向走,边走边说:“师哥,我们先去和金珠道别,然后我们就去看看其他会场的比赛。”
末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把什么都安排好了,于是声音一顿,看向柏沉,试探着问:“好不好呀?师哥。”
柏沉问:“你不和韩金珠一起吗?”
祝渝:“金珠他要去陪男朋友。”
柏沉下意识就问:“他有男朋友了?”
祝渝点头:“是啊,也对,我没和你说过,怎么了吗?”
柏沉唇角微微上扬了半分,语气平稳:“没事。”
——
祝渝看过天气预报了。
运动会这些天是伦敦最温暖的时候了。
等这些天过去,伦敦就正式进入严冬了。
两人从羽毛球比赛馆离开后,就一起回公寓了。
祝渝低着头研究着手里的奖牌,对柏沉嘀咕:“这还是我第一次得运动会的奖牌。”
“你看。”祝渝把奖牌递给了柏沉。
柏沉接过去,笑着问:“以后会有更多吗?”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跑两千米吗?”祝渝眨眨眼,反问。
柏沉笑出了声。
祝渝一听见他的笑声,知道他是调侃自己的了。
“对了师哥,我以后不用早起晨跑了吧!!对吧?!”祝渝语气兴奋雀跃。
这半个月来,祝渝就没有睡过懒觉,跨过终点的时候,祝渝已经决定好要报复式睡一个懒觉了。
柏沉点头,“嗯。”
祝渝:“那我可以搬回去住了呀。”
“都是因为我,害你这半个月都是打地铺睡的。”
柏沉:“没关系。”
“不过你今晚就搬吗?”柏沉眸色暗了暗,又接着问。
祝渝:“不不,回去就搬,我好多东西都在你家呢!”
“可以先放在我家,不用急着都拿回去。”柏沉说完又提醒祝渝看台阶。
祝渝笑出虎牙:“好!感觉认识你以后,我都不怎么待在自己家里了。”
祝渝说的倒是事实,特别是这半个月,他除了在自己家洗澡,其他时间全在柏沉家里面。
柏沉没接话,祝渝就接着问:“你的比赛在什么时候啊,我过来给你加油!”
“四天后,但是比赛的时候,他们不会放人进会馆里面。”柏沉说。
祝渝表示理解:“我知道,害怕打扰到选手的思绪嘛!我就在会馆外面等你!”
祝渝的行动力一向是很强的,他把自己的被子抱了回去,连带着他睡觉喜欢抱着,但睡醒就会发现掉在了柏沉身上的太阳花抱枕一起。
柏沉从他手里把被子接了过去,问:“你看看还有什么漏掉的吗?”
祝渝回头扫了一眼,哎呀一声后开口:“还有我的睡衣。”
他说完就爬上床去床头把换下的睡衣抱在了怀里,又将床头另一个抱枕拿了过来。
他站在门边回头看,确认没漏下什么了,才对柏沉说:“可以啦!”
柏沉也回头看了一眼,祝渝的东西全部拿走以后,房间又变得空荡了起来,祝渝一离开,连带着这间屋里唯一绚烂的色彩也一起消失了。
除了他身上的山茶花香,什么也没留下。
他敛下眼皮,长睫盖住了眼底的思绪,他也并没有说什么。
祝渝轻哼着歌,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刘波黏了上来,在两人脚边绕着圈,祝渝把东西放在沙发上,弯腰去将刘波抱了起来,“师哥,你放在沙发上就好啦,我去给刘波倒猫粮。”
柏沉听祝渝的话,把被子放在了沙发上,他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啦,我一会儿就过来找你!”祝渝把猫粮装进了碗里,回头对柏沉说。
柏沉就说好。
他应完就转身离开了祝渝的家。
不知道为什么,祝渝突然觉得柏沉心情好像不太好。
而且祝渝觉得自己心情也不太好。
他有些不想回来住,可也不能一直赖在别人家里,毕竟柏沉都打了半个月的地铺了。
于是祝渝摇了摇头,把心情不好甩了出去。
他将韩金珠发给自己的照片挑着保存了几张。
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愣了一下,因为这不是他在颁奖台的照片。
这是他去找柏沉,柏沉正给他拿掉头上的彩带时拍下的。
照片里,他低着头给自己扣外套扣子,柏沉手在他头上,不仔细看的话,会觉得柏沉是在摸他的头。
他看消息,韩金珠还点评了这张照片,他说:【好般配呀!】
【韩金珠:嘻嘻】
【韩金珠:[磕到了.jpg]】
祝渝回了一个问号,又说:【你不要乱说,人家说不定是直的】
可他发完消息,却口是心非地保存了这张图片。
叮咚。
韩金珠很快回了消息。
【韩金珠: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砸锅卖铁也治好他的异性恋!!】
祝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