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得很好。”
眼瞅着两边的人似乎已经商量定了,安好走出去对衣着光鲜亮丽的两人说:“我在这儿过得很好,我不想跟你们走,我还在上学,我的老师和同学都在这儿,我还有朋友,我熟悉的人都在这儿。”
“还有一年你就高中毕业了,高考后你跟老师同学也还是要分别的,你就当是提前一年毕业了。”周荣夹起眉头,头顶的风扇打下来的风丝毫不解热,在这个环境里他有些焦躁。他动作粗暴地卷起衬衣袖子,说:“你还有手机,就是跟我们过去了也可以跟你交好的朋友聊天。”
安好听出他的意思,抠着墙皮沉默了一会儿,打商量道:“可以晚一年吗?我成绩还行,高考后我填志愿填你们那边,到时候可以经常见面的。”
安好在县一中读书,昨天周荣在车上跟民警打听过情况,这所高中在县城是数一数二的,但每年考上985211大学的学生不多,以安好目前的成绩来看,想考上中大难度不小。
周荣转过头跟李秀芬说:“孩子小想得不够周到,高中的最后一年了,对她的未来至关重要。我们带她回去给她找个补习老师对她的各项科目重点冲刺一下,她再辛苦一年,大学考个名校,以后进入社会工作了也不吃亏。”他觉得李秀芬虽然是个农村妇女,但说起话来挺讲理,也不情绪用事,他耐着性子说:“而且现在的孩子也不单是随随便便读个大学,往后的半辈子就顺风顺水了。我们家不指望孩子大学毕业了加班加点去挣几千上万的工资,她选个自己的爱好去读书去工作,为自己的理想和兴趣忙碌,每一天都是充实的。她家里还有个姐姐,两人年龄相差不大,也说的到一起,安好跟我们回去了让她姐姐带她多出去玩玩,多尝试接触点事。经济管理、电脑计算机、各行设计、医学、或是外语外贸,她以后是想当老师还是当医生,若是想创业我们也有条件,关键是看她在哪一方面有兴趣,大学的时候选个合适的专业。”
李秀芬跟安建国不懂这些,学习上安好从没让两人操过心,但也没上过什么兴趣班,要说爱好和兴趣,他们还真不知道安好擅长哪一方面。
这方面他们帮不上忙,但清楚哪条路对孩子好,李秀芬压下心里的不舍,跟安好说:“听你爸妈的,你高三去城里念书,放假了回来住。”
安好不想去,她气得扭身钻进屋里趴床上抹眼泪,听到外面的人说让她爸妈也跟去广州玩,她一抹眼泪又走出去。
李秀芬肯定是要去一趟认个门的,不然人家把孩子带走了再不让她跟这边联系,她到时候想找人都找不到。
“你跟大哥过去玩些天,让我跟月娥也尽尽心意。”周荣邀请道。
圣月娥拉住李秀芬的手,“大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们,以后我们就当亲戚来往着,你跟大哥多去我家玩,我家还有空房子,你们过去了就自己住,也不用觉得不自在。”
滑腻的手像两条有温度的蛇,李秀芬被握住手,半边身子也僵了,她作势要去端水,不着痕迹地推开手上的手。
被风扇吹凉的开水比自然晾凉的更冷一些,李秀芬一口气喝去半杯,鼓噪的心平静了些许。
她跟安建国没怎么读过书,也没有一技之长,家里有田有地,肯下力气肯吃苦就不用看人脸色。去了城里住了人家的房子,膝盖就矮了一截,想赚钱不是进厂就是扫大街,让外人知道了,周荣跟圣月娥难做,安好脸上也挂不住。
各种想法在她脑中打转,想了又想,李秀芬下了决定:“我跟她爸就在老家,不去城里了,好好放假了回来住,我们闲了也能去看她。”
“行,以后等安好在城里安家了,让她接你们过去住。”周荣开起了玩笑,“我们说一百句都不如她说一句管用。”
安建国笑了下,李秀芬无动于衷,有他妈那个老虔婆丢孙女的事在前,她对周荣没个好脸。别看这个男人长得人模狗样,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他打扮的再光鲜,也抵不住是个糊涂蛋软骨头,还比不上她家就念过两年书的男人。
事情说定了,周荣也不想多留了,他端起杯里的水喝尽,说:“我跟月娥来一趟把你们搅得人仰马翻,明天我们在县里订桌菜,我过来接你们,我们两家坐一起吃顿饭说说话。今天就不打扰了,你跟我大哥好好歇歇,昨夜里怕是没睡好。”
李秀芬跟安建国巴不得他们赶紧走,也不留客,让安好出去送送。
安好像个小鹌鹑似的坠在后面,脚步挪得慢吞吞的,圣月娥索性站在院子里等她,等她走近了,伸手搂住纤弱的肩膀,说:“要不要跟妈妈去酒店住?晚上妈妈带你去逛商场买衣服。”
离的近了,安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说不出来是什么香味儿,闻着很舒服,她有些拘谨地摇头,“我想在家里。”
“那明天我们吃完饭了我再带去你逛街,两个妈妈一起陪你。”圣月娥说。
安好不做声了,走到车门边,一股沁凉的冷气从里面扑了出来,她停住脚。
周荣从驾驶座走出来,绕过车头过来扶住安好的肩膀,说:“坐车里陪爸爸妈妈说说话,来了两天了,我还没好好看过你。”
安好是被半抱半推坐进了车里,车里的冷气让她打个哆嗦,待车门“砰”的一下关上,她偏过头,车外炙热的阳光都褪了色。
车里安静了片刻,安好抠座椅上皮子的声音骤然被放大,她有些脸红,收回手,恰好一只大公鸡昂首挺胸从车前路过,她找话说:“这只公鸡是我家的,打架很厉害,打败了半个村的公鸡。”
“长得很精神,看得出被喂养的很好,是你养的?”周荣问。
“不是,我上高中了只有月底回来两天,我不怎么喂它们。”
“住宿?”圣月娥倾着身看她,“住宿还习惯吗?一个月回家一次,衣裳也是自己洗?学校有洗衣机吗?”
“我从三年级就当住宿生了,那时候是一个星期回来一次,我已经习惯了。没有洗衣机,衣裳都是我自己洗。”
三年级,圣月娥算了算,那时候安好也才八岁?八岁就离开爸妈住进学校,多可怜。
“我是哪天出生的?”安好问。
“九四年八月初八,日出时出生的。”圣月娥记得非常清楚。
再谈下去保不准她又要哭,周荣及时转开话头,拿出手机问安好:“我给你姐打个电话,你要不要跟她说说话?”
安好没兴趣,眼瞅着电话已经拨出去了,她在车门上摸索几下,推开车门蹦下去,动作利索地关上车门,隔着玻璃摆了下手,带着身上还没散去的冷气迎着热浪跑进家里。
李秀芬跟安建国还坐在屋里等着,见她进来了才要进屋睡觉。
“在车里跟你说什么?”李秀芬打听。
“我问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八月初八,是个很吉利的日子。”安好长吁一口气,“妈你去睡吧,我待会儿把稀饭煮上。”
她回房间把台扇打开,蹬了鞋子趴床上把手机拿出来倒腾,登上企鹅才发现四人小群里早聊开了。
傅实秋:【?】
安好敲字过去:【是我】
没过一会儿,陈随的消息也过来了:【大小姐,你换手机了!!】
安好:……懒得理他。
四人小群的消息接连冒泡,陈随嚷着要见面,要让她请客吃饭,要玩她的新手机。
潘文文骂他就是个有奶就是娘、见钱眼开的货,转过头关心安好感觉咋样,家里有没有吵架。
手指上的汗印在手机屏幕上,斑斑点点让人心烦,跟好友倾诉一番,安好心情好多了,她放下手机去厨房淘米煮饭,电饭锅插上电,她揣着手机出门转转。
【我好像要去城里读书了,后天来我家吧,我们聚聚。】安好最终把这条消息发了出去,热闹的小群瞬间安静了。
“完蛋,我以后找谁抄作业啊!”陈随扣下手机,他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嘴里一直嚷嚷着完蛋,“安好走了以后没得玩了。”
傅实秋没说话,皱着眉盯着手机。
陈随探过头去看,“广东有哪些大学……秋子,你这……啧啧。”
傅实秋反手把手机装进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