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杜大彪捉妖 第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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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脸招出口供,他原先是白云山下一个瓦匠,还会木工活儿,搭屋造房、梁柱榫铆,件件拿得起来,手艺也不错。可他手又懒嘴又馋,总觉得挣这个钱太累,想身不动膀不摇就能发大财,不免打起了歪念头,暗中使上祖师爷不让用的邪活:或在盖房的木料中混入碎棺材板,破了“材”,等于破了“财”,再有钱的人住进来也得过穷了;或在屋中埋几个沾上死孩子血的小纸人,住进来的人成天被鬼压,这也没个好儿;或以吊死过人的老树当房梁,吊死过男子,这家女子死,吊死过女子,这家男子死。大白脸以此讹钱,后来被人识破,遭到官府缉拿,走投无路入了魔古道九仙会,拜在“混元老祖”门下,练成了捏脸易容、匿形换貌的妖术,奉命与五斗圣姑下山拐孩子。五斗圣姑身边那只狐狸也是个奇人,江湖上人称“狐狸童子”,实则年岁不小,只不过是个侏儒,擅于钻入狐皮作案。

之前被枪毙的飞贼钻天豹也是混元老祖门下,此人脚上的豹子筋,正是混元老祖给他换上去的。钻天豹是打头阵的,先来天津城踩盘子,却改不了贪淫好色,犯下案子失手被擒,让陈疤瘌眼打了七十六枪,惨死于美人台上。此后来到天津城的五斗圣姑与狐狸童子,以邪法迷惑人心,诓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买小孩,扮成金甲玄衣的童男童女送入铁刹庵。扒下值钱的金玉,再连夜把童男童女引到三岔河口淹死。怎知一时大意,误服打胎药“铁刷子”,空有飞天遁地之术,却也逃之不能,枉死于缉拿队杜大彪的水缸之下。

大白脸扮成做买卖的,躲在城中拐孩子,他会变脸易容,扮成熟人将孩子拐走,可谓神也不知鬼也不觉,无意当中得知高连起的孩子生辰八字极贵,就将高连起沉尸大水沟,又上门去拐孩子,撞上了在火神庙警察所值班的刘横顺、杜大彪,当场被这俩人拿住了。

至于为什么将童男童女带到河中淹死?只因天津卫九龙归一,是块风水宝地,三岔河口下有一头白蛟。蛟和龙不同,一半似蛇一半似龙,头顶上一个角。相传蛇活到一定年头,头上长出一只角,这就是蛟。三岔河口乃九龙归一的宝地,河中的白蛟可以呼风唤雨、喷云吐雾,只是上不了天,当不了天龙,如若吃够一百对童男童女,即可长出另一只角,借了这道龙气,当有面南背北之尊。大白脸也想通了,既然落到这个地步,躲不过上法场吃黑枣,所以他把能招的全招了,只求别再用刑。

天津卫开埠六百年,向来龙蛇混杂,以前并不是没出过魔古道,据说分支众多,九仙会只是其中之一,老百姓分不清哪支哪派,习惯将旁门左道的妖人统称为魔古道,官府屡次剿灭,却难以彻底铲除,往往死灰复燃,想不到如今这个年头,居然还有人信这个,妄想九龙归一当皇帝?

说起混元老祖,乃是民国初年悬赏通缉的妖人。据说此人开了天眼,额顶生一纵目,道法通玄,胯下九头狮子,左有金童、右有玉女,手持镇灵宝剑,可以调动阴兵鬼将,麾下四大护法分持四件法宝,一是无字天书、二是阴阳扇、三是拘魂铃、四是纸棺材,四处云游超度孤魂野鬼。到得七月十五鬼门开,混元老祖骑上九头狮子,手托无字天书,摇动拘魂铃去到酆都城,一年当中收来的孤魂野鬼听见铃声跟随其后。来到酆都城门口,祭起阴阳扇,扇一下飞沙走石,扇两下电闪雷鸣,扇三下城门大开,再将身后的孤魂野鬼打入城中。城中饿鬼成千上万,有趁乱往外逃的,都被九头狮子的九张血口吃了。凭这套迷信的东西妖言惑众,开坛作法、扶乩起卦,常出没于湘黔、川陕等穷乡僻壤,信者如云,为害一方。

大白脸招供至此,连环案已然明了,不过有一件事他还没说,混元老祖是不是也来了天津城?

官厅的人正想接着问,怎知大白脸不说话了,脸色一会儿不如一会儿,一时不如一时,双眼翻白、气若游丝,眼见他脑袋瓜子往下一耷拉,不明不白地暴毙于巡警总局。查不出什么死因,只得说是熬刑而死。

当年在九河下梢拍花拐孩子的大白脸,并非凭空杜撰,真是确有其人,也是让刘横顺拿住的,案子没审完人就死了,这是确有其事。具体作案过程,则属民间传言,书文演义,不必深究。

此案了结之后,官厅如何命人从大水沟中捞出高连起的尸首,如何交给苦主收殓,官厅的各级官员又如何邀功请赏,这都不在话下。只说抬埋队将大白脸尸首拉去乱葬坑,半路又被李老道化去了。

刘横顺得知此事,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去白骨塔问李老道:“城里城外死的人多了,你说你在白骨塔修行,可没见你收过‘路倒’,为何只收‘钻天豹、五斗圣姑、狐狸童子、大白脸’的尸首?”

李老道手中拂尘一摆,只对刘横顺说了一句:“早知灯是火,饭熟已多时!”真是话到嘴边留半句,断尾巴蜻蜓令人猜不透玄机,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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