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完全犯罪的纪念品

森村诚一Ctrl+D 收藏本站

搜查本部再度面临了碰壁的危机。

他们虽然将岛崎龙一逼到了角落,但却不知该从哪里突破。

他们明知片野富、大里藏男的强盗杀人事件以及宫泽康的消失都和他有关,却还是欠缺那临门的关键一脚。

栋居心想,既然到处都找不到切入点,那么就试着回到搜查的原点,重建事实的真相吧!

六月二十四日深夜,住在东京近郊町田市的片野富在家中遭到闯入的强盗所杀害。

在同一现场,与片野富生前毫无关系的大里藏男也遭到波及而被强盗杀害。

片野富与大里这两具尸体的组合实在是极不搭调。

从这一点,警方推测大里是从别的地方闯入犯罪现场并遭到波及而被杀害,但是,他们一直无法找出大里生前的行踪。

透过一位恰巧在犯罪现场慢跑的目击者的证词,警方掌握到在犯罪发生的那段时间里,片野家前方的丁字路口曾经发生过两辆车子的擦撞事故。

由此可以推测,大里应该是搭乘其中一台车子来到现场的。

警方从目击者捡到的热海饭店房卡,查出了卡片的遗失者鹤冈时子,并确定她是擦撞车之一的车主。

不过,他们无法证明鹤冈时子是为了怎样的目的,而将大里搬运到现场附近的。

就在强盗杀人事件陷入胶着时,有人提出宫泽康的协寻申请。

当警方从宫泽的居所搜出町田市强盗杀人事件相关报导的剪报后,他们开始怀疑宫泽与该事件之间的关连性。

其间,岛崎制作所的社长岛崎龙一也提出了有关他妻子润子的协寻申请。目击到现场的慢跑者看过岛崎的照片后,说他很像擦撞事故的双方当事人之一。

因此,栋居大胆地推测鹤冈时子与岛崎龙一的车子发生了擦撞,如同时子搬运大里前来一样,岛崎当时也很有可能正在搬运润子。

只是,润子的形迹在那之后就完全消失了。

根据这点,栋居推测润子很有可能跑进了时子的车里。

擦撞事件后,认为自己车上还载着大里的时子到达了目的地,才发现车内的“货物”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润子,但惊讶的她仍然将润子给藏了起来。

因此,她非得隐瞒润子的行踪不可。润子的行踪一旦被发现,就等于是暴露了时子自己的犯罪。

如果不攻陷鹤冈时子,就算岛崎的嫌疑再大,警方也没办法对他出手。

(有没有什么可以切入的破绽呢……)栋居聚精会神,仔细地思索着。

鹤冈时子在被町田署传唤时虽然吓了一跳,不过,最后她还是能够全身而退。

跟大里藏男在深夜兜风根本不构成任何的犯罪,杀害他的是翻脸杀人的强盗。

虽然他在生前曾服下大量安眠药的事实招来了警方的疑惑,不过这一点对时子而言,也还不到足以致她死命的程度。

安眠药有可能是大里凭着个人意志服下的。就算是时子让他服下好了,警方也无法证明她的目的跟理由。

解剖结果证明安眠药并没有达到致死剂量,现在看来,这不能不说是意料之外的成功。

时子有信心,自己已经逃进了安全的领域之内。

再也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威胁她了;她现在可以毫无顾虑地,享受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幸福了。

“真是太好了。”

时子一边喃喃说着,一边细细品尝着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

但就在这时,她收到了一封信。寄信的人是住在町田市金井町的杉田恒夫。

时子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一看到町田市金井町这个住址,她的心中马上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町田市的金井町,不就是跟大里兜风那晚发生擦撞事故的地点吗?

时子按捺住心中的不安,打开了信封。信的内容如下:

容我冒昧写信给您。虽然夫人您对我的名字没有印象,但看到了我的地址,想必一定会浮现某种不祥的预感吧。就算不知道我的名字也没关系,对夫人您而言,我住的地方一定是让您永生难忘的场所吧。

我经营着一家小店铺;为了解决运动不足的问题,我每天都会慢跑。不过,因为工作的缘故,我慢跑的时间通常都是在深夜。

六月二十四日深夜,我在金井町片野富太太家门前的丁字路附近慢跑。当天的时间跟地点,夫人您应该还记得吧。

在丁字路纵线道上慢跑的我,目击到在丁字路的交叉点有两辆车发生擦撞后,在路中央停了下来。接着,在车子旁边,我看见有两个像是车主的男女正站着交谈,其中的女子就是夫人您。

在兴趣的驱使之下,我躲在暗处,偷偷看着两人的样子。不久后,双方好像达成了和解,于是夫人您和另外那个男子就各自回到自己的车上,发动引擎离开了。

不过,我目击到的并不仅止于此。在两辆车子各自发动离开前,我还目睹了另外一个非常奇怪的情景。

有个男人从擦撞的两辆车当中的一辆走下车,接着,就像是喝醉酒似地,他踉踉跄跄地闯进了片野太太的家;然后,从另一辆行李厢因擦撞冲击打开的车子里面,有个女人打开了车盖,跌跌撞撞地爬出车外,躲进了刚才逃掉的男人所搭乘车子的后座——那辆车就是夫人您的车子。

用飞快的速度达成和解后回到驾驶座的夫人您,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有个女人从擦撞对象的车辆跑进您的车子里,便发动车子离开了。

后来,从夫人车上下来的那个男人在片野太太家遭到波及,被强盗杀害了;那么,从男性驾驶车上换到夫人车内的那个女人又怎么了呢?我翻遍了报章媒体,并没有看到有类似的人物被发现的报导。

这么说来,夫人您应该知道那个女人的行踪吧?我对那个女人的行踪可是相当感兴趣呢!之后,警方曾问过我当晚发生的事,但我并没有说出那个女人躲进夫人车里的事,因为我想当面问夫人您,那个女人究竟到哪里去了。

接下来要对您说的事实在有点难以启齿:我现在正深受高利贷所苦,希望夫人您能救我脱离这个苦海。我答应您,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那个女人跑进夫人车里的事,也绝对不会再追究那个女人的行踪。

我发誓,今后绝对不会再拿这件事来麻烦夫人您。

如果夫人您相信我说的话,而且愿意体谅我的苦处,那么,我希望您能够和我见个面。至于见面的时间跟场所,我想就交由夫人您来全权决定,我会尽量配合的。

期盼您的回信。

时子在读信的同时,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文章的用词看起来虽然很有礼貌,但这的确是封不折不扣的恐吓信。

对方的文章内容,在在触碰到了时子的弱点。

那名慢跑者果然看到了。他明明目击到了所有的事实,却因为想把她当作美味的猎物勒索,所以向警方隐瞒了这件事。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击退了大里这匹狼,没想到却引来了更可怕的老虎。

如果杉田将他所目击到的一切全部告诉警方,那时子就会被追问躲进她车里那名女子的行踪。

有了目击者的证言,她就不能再装傻了。

读完杉田的来信后,时子因绝望而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按捺住绝望的心情,将信再重新读过一次后,她总算稍稍冷静了下来。

光从文章的内容来判断的话,似乎只要用钱就能封住杉田的嘴。

他说自己是家小店铺的老板,那么应该不会比大里还要恶劣才对。像这样只要求金钱的人,说不定更容易对付。

杉田说他不会再要求第二次。这样的约定虽然不能相信,但从他文章谨慎的语调,可以看出他的性格是属于相当小心翼翼的那一型。

不过,只要回应过恐吓一次,就能预见接下来一定会变本加厉的出现第二次、第三次。

而且,对方还是受高利贷所苦的人。人一旦陷入高利贷的无底沼泽,就再也别想脱身了。

对方虽然有可能不像大里这么恶劣,但危险程度却可能更甚于大里。

总之,有必要先跟杉田见个面,确认一下对方的人品与要求。

从冲击中恢复的时子,开始思考起对应的方法。是要先跟对方见面,确认这个人的人格后再决定对策呢?还是为了预防夜长梦多,干脆直接将他一举铲除掉好呢?

恐吓这种东西只要回应一次,之后就会变得变本加厉。接受对方要求这个事实会成为自己的弱点,然后成为新的恐吓材料。

与对方见面的次数越多,双方就越容易产生关联。不过,现在还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杉田和自己连结起来。

想到这里,时子就觉得应该毫不犹豫地除掉对方,以绝后患。

不论最后的结果如何,时子都打算先做好和战两手的准备来面对杉田。

杉田在信里,让时子自己决定见面的时间跟场所。因此,只要在对自己有利的时间,将他引诱到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的话,接下来的事就很容易解决了。

于是,时子就这样怀抱着鬼祟的念头,跟杉田就见面的时间地点进行了联系。

十月二十日的深夜,时子开着车到与杉田约好的涉谷区内某公园接他。

“我真不知该跟您说初次见面,还是该说很高兴再见到您。不过,不管该说哪一句,我都相信夫人您一定会来到这里。”

杉田一边说着,一边坐进了时子的车里。

“请你不要误会了。六月二十四日晚上,我的确在町田市的路上发生了擦撞事故,不过对于你在信的后半段所写的内容,我完全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说什么对方车里有个女人跑到了我的车子里面来,我可完全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啊。”

时子彷佛要挫挫对方锐气似地,用严厉的语气说道。

“既然您不知道这件事,那又为什么前来跟我见面呢?”

“因为我不想不明不白地放着这件事不管,这样会让我的心情变得很差的。所以我来这里,只是想跟你见面确认一下而已。”

“您再说这些话也只是白费时间哦。夫人您如果接到恶作剧电话,难道会为了确认对方的真意而认真回应吗?大部分的人都不会理会这样的电话啊。如果您心里真的没有个谱,那么不要理会像我这种陌生人写的意义不明的信不就好了?正因为夫人您无法对我的信置之不理,所以才会答应跟我见面的,不是这样吗?”

“随便你怎么想。要是有空的话,就算是恶作剧电话,我也是会回应的。”

“哦,那夫人您觉得我写给您的信是恶作剧吗?”

“没错。我就是为了排遣无聊,才会跟你见面的。”

“既然这样,那也不算是浪费时间了。现在,就请您花些时间听我仔细说吧。

“我既不是梦游病患,眼力也不差,精神状况也很正常。换句话说,六月二十四日晚上我所目击到的事,并不是我的错觉。如果夫人您硬要辩称说您不知道的话,那我打算全部告诉警方。警方应该会对擦撞的两台车里的乘客交换这件事感到兴趣吧。

“擦撞的另一方,似乎也没有寻找被调包过的那位乘客的意思呢。他为什么不寻找呢?看起来,对方似乎也有什么复杂的内情呢。我敢保证,这个新发现一定会引起一阵大骚动的哦!”

“虽然我不了解你话中的意思,但是我讨厌引起骚动,更讨厌被警方追究完全没有印象的事。对于这种被冤枉的感觉,我简直讨厌到了极点。”

“看来,我们的谈话总算产生交集了。对我而言,不管夫人您对这件事有没有印象,只要您能适度回应我小小的要求就可以了。”

“要怎么做呢?”

“可以请您帮我筹两百万圆吗?只要有这笔钱,就能救我脱离困境。之后,我应该不会再出现在夫人面前了吧。”

“你能保证吗?”

“我明知这么做很丢脸,却还是前来拜托夫人您,除了相信我之外,您应该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吧。”

正如杉田所说的,他的要求跟大里的比起来只是小事一件。

对现在的她而言,两百万圆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金额,只要处分掉一颗宝石应该就能筹得到了。

但是,像这样一开始有礼貌的要求,都只是障眼法而已。在开头的阶段先让对方安心,之后再逐渐变本加厉,这正是恐吓者的惯用手法。

“知道了,那我就帮你准备这笔钱吧。不过仅此一次哦。如果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要告你恐吓罪了。”

“没问题,很高兴您愿意相信我。”

“那,为我们之间的契约成立乾一杯吧。”

“乾杯?这个时间还有店开着吗?”

“为了预防口渴,我车上的小冰箱里面有准备果汁。其实我本来是想喝啤酒或是酒类了,不过现在正在开车,所以不能喝酒。”

“您还真是准备周全啊。”

时子在远离住宅区的寂静树荫间停下了车。

她打开冷藏箱,拿出两瓶果汁。

“因为没有杯子,所以只好请您将就一下,直接就着瓶口喝吧。”

“里面该不会有下毒吧?”

“如果你怀疑的话,那我们可以交换啊。”

时子将刚才交给杉田的果汁瓶,跟自己手上的那瓶调换了过来。

“乾杯。”两人轻轻碰瓶后,将嘴巴凑到瓶口。

但杉田并没有喝瓶内的果汁,他说:“夫人,这瓶果汁就让我当成今晚的纪念品吧。”

“纪念品?”

时子吓了一跳说:“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啊,那么,根本就不需要纪念品吧?”

“正因为不会再见面,所以我才想留个纪念啊。刚刚夫人您喝的果汁,是不是也可以留给我做纪念呢?”

杉田咧嘴笑着。此时时子总算领悟到对方笑容里包含的深意。

她露出惊愕的表情环视四周,这时,在她的眼中,突然充满了令人目眩的光芒。不知何时,在背后的黑暗里,有两辆车隐蔽了形迹,悄悄地接近了他们的所在位置。

其中一辆车骤然打亮了车头大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驶到了时子的座车前方,彻底堵住了她的进路与退路。

从车上走下了好几个人影,将时子的车子团团围住。杉田迅速地打开了时子的车门。

“夫人,我们有些事想请教您,可以请您跟我们到署里走一趟吗?”

其中一个人影开口说道。

时子记得,那是栋居刑事的声音。

时子就这样从现场,直接被警方带到了町田署的搜查本部。

原来这是认为鹤冈时子应该知道岛崎润子行踪的搜查本部,要求擦撞事故的目击者杉田协助,对时子设下的陷阱。

警方所设下的陷阱果然奏效,时子在犯罪的现场被逮了个正着。

杉田留作纪念的果汁瓶,其内容物经过监识后,检验出有大量的安眠药。

这些安眠药的成分,跟从大里藏男胃部所检验出的成分一模一样。

杉田同时还提供了他跟时子全部对话的录音带。

鹤冈时子重新接受了警方严厉的调查。

当看到无法否认的证据摆在眼前的时候,鹤冈时子终于招供了。

“大里藏男利用我们两人过去的关系,不断地恐吓我。六月二十四日晚上,我让大里服下安眠药,把他装进了车子里。结果,在搬运他的途中,我在町田市的丁字路口,跟从旁开出的车子发生了擦撞。正当我跟对方进行和解的时候,从昏睡中醒来的大里逃出了车外,而对方车内的女子则躲进了我的车内。

“等到达目的地,我才发现这个事实。当我发现原本应该躺着大里的后座,突然出现一名陌生女子的尸体时,我真的吓得几乎无法呼吸。

“当我从惊讶中恢复后,我开始重新回想这整件事情。据我的推测,这名女子应该是在发生擦撞事故时跑进我的车里的;只是,如今不但擦撞对象的车不知去向,就连大里也消失无踪了。所以,我只好将那具尸体,掩埋在原本预定隐藏大里的场所当中。

“就算大里清醒后受到其他人的保护,也没有办法证明我的真意。虽说他有服下安眠药,但只要我一口咬定是他自己服下药物,并在药效发作后走出车外,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这样就行了。

“跑进我车里的那名女子,应该是被擦撞车辆的驾驶杀害,接着在搬运的途中,因为擦撞的冲击力突然复活,最后闯进了我的车里才咽气的吧。

“对方应该认为自己所搬运的女子已经死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不可能去寻找这名女子的行踪,因为搜寻她,就等于是暴露自己的弱点。因此,对方就算再怎样担心这名女子的行踪,也绝对不可能自己主动去寻找她。

“原本我认为没人知道这件事,没想到竟然被杉田看到了。至于之后发生的事,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根据鹤冈时子的自白,警方针对她埋葬尸体的厚木市丹泽山山林进行了搜索;最后,他们在森林中发现了岛崎润子的尸体。据尸体的解剖结果推断,润子的死亡时间是四个月前,死因据法医监定,是遭到钝器击打头部时所造成的脑挫伤。

根据鹤冈时子的自白,警方以具有杀害妻子润子的重大嫌疑为由,对岛崎龙一发出了逮捕令。

十月二十二日上午七点三十分,在小田急线成城学园前车站广场集合的十六名搜查本部成员,一同赶往位于成城二丁目的岛崎龙一家,要求还在睡梦之中的岛崎接受警方的传唤。

警方打算先透过传唤取得他的自白后,再执行逮捕令。

当之前见过面的栋居要求他前往警局接受讯问时,岛崎就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掉了。

从警方的态度当中,岛崎可以清楚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出面迎接被带到搜查本部的岛崎的,还是那须警部。

“岛崎先生,发生了一件很伤脑筋的事呢。”那须警部劈头说道。

“您夫人的尸体已经被寻获了。尸体的后脑部有因钝器重击所形成的挫伤,那就是您夫人的死因。隐匿尸体的人是鹤冈时子。她作证说,六月二十四晚上在町田市的路上跟您的车子擦撞时,您夫人的尸体跑进了她的车里。”

那须的话在岛崎听来,有如坠落地狱最深处的声音一般。不过,他仍旧挣扎着说道:

“尸体不可能会自己换乘到别人车里吧!应该是鹤冈时子杀害我的妻子,然后将尸体藏匿起来的吧!”

“加诸在脑部的打击,有时会有乍看之下像是已经死亡,但中途突然恢复意识的情形发生。医生通常称这段时间为‘中间无症状期’。您夫人因为擦撞事故的冲击而暂时复活,并在这段期间中跑进了鹤冈时子的车里。鹤冈时子说,当她发现您夫人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同时,也没有可以推翻她这段证言的反证。鹤冈时子跟您夫人生前没有任何关系,她们之间的接点,就只有跟你的车子发生擦撞的时候。也就是说,您夫人的死亡跟钝器造成的头部重击之间,有着密切的因果关系。

“所以,我们不得不怀疑,用车子搬运处于中间无症状期之前、假死状态下的润子夫人的您,就是造成她头部挫伤的人。您搬运假死状态的夫人,并隐瞒这样的事实,提出了协寻申请。如果不是您,还会有谁殴打您夫人的头部,使她陷入致死状态呢?还请您说清楚这一点。”

那须省去了一切前言,毫不客气地直接逼问。

润子的尸体被发现,再加上鹤冈时子的证词,岛崎已经无路可退了。在岛崎的计划里,他的犯罪是无懈可击的。

他原本预定将润子关进岩石笼子里,让她被鱼啄食到连骨头都不剩,那三年后他就能圆满地和前川保子结成连理。

这样的话,从润子的父亲继承而来的岛崎制作所将完全成为他的东西,在没有任何人干涉的情况下,他有自信可以让公司无限地成长。

这样远大的野心跟完美的犯罪,却被当晚那无预警的擦撞事故给彻底破坏了。

当晚如果没有跟鹤冈时子发生擦撞的话,岛崎的犯罪跟时子的犯罪应该都是无懈可击的。

应该说,仅仅是这起擦撞事故,就让两人犯罪的完全性崩解了。

如果时子没有招供,岛崎就能安然无恙,而他一直认为,时子是不可能招供的。

在这个时间点,岛崎还不知道时子已经中了警方的计。

一想到自己所建立起的完全犯罪因为他人的犯罪而被破坏,岛崎的心里就感到非常懊恼。

鹤冈时子也有着和岛崎一样的想法。

当天晚上如果没有跟岛崎的车子发生擦撞的话,她就能排除掉恐吓她的人,然后安心地飞上枝头做她的凤凰。

然而,因为擦撞事故附近刚巧发生了强盗杀人事件,而恐吓时子的人又误闯现场被杀害,所以警方才会追究他生前的行踪,结果使得两件完全犯罪(包括杀害宫泽的话是三件)因此而曝了光。

鹤冈时子以杀人未遂以及遗弃尸体的嫌疑遭到起诉。

在警方取得岛崎龙一的自白后,紧接着,前川保子也遭到了传唤。

自从岛崎被逮捕后,保子似乎已经放弃了所有抵抗的念头。

经由保子的自白,警方得以完整重现润子被杀当晚的事情经过。

岛崎在自白中再三表示,保子和这起案件没有关系。在这方面,保子的供述跟岛崎的自白是吻合一致的。

保子所犯下的罪行是,目击到犯罪却隐瞒实情,以及犯罪后将被害人的车子运到箱根别墅,也就是说,她犯了藏匿犯人及湮灭证据的罪。不过,考量到她在犯罪当时的处境,检察官决定慎重处理。

根据岛崎的自白,警方调查了位于西丹泽玄仓川上游的岩石笼子。

警方虽然在河川中央重重堆积的乱石间找到了尸体,但是从中取出尸体的作业相当困难。

首先要在河川上游设堰用导管抽掉河水,然后再用黄色炸药炸开岩石笼子。

被囚禁在里面的尸体虽然因遭到鱼儿跟水中生物的啄食而严重受损,但仍旧可以辨识得出是宫泽康。

搜查本部断定,宫泽康就是杀害了片野富以及大里藏男的犯人。这样一来,所有的事件到此似乎彻底解决了。

“岛崎龙一和前川保子,到最后还是无法圆满达成他们的爱情呢。”

事件告一段落后,在一场只限相关人员参加的小型宴会上,栋居这么说道。

新宿署的牛尾跟青柳也参加了这场宴会。

“仔细想想,如果那两个人没有邂逅的话,润子也许就不会死了。”

牛尾感慨极深地说道。

“如果他们两人的供述是事实的话,岛崎的行为或许还有成立正当防卫的余地。谁知道,他们为了隐藏尸体,却在搬运途中并发意想不到的车祸,结果把两人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

有马像在抒发感想似地说道。

“说到无路可退,好不容易飞上枝头做凤凰的鹤冈时子也摔了下来呢。”

青柳也插嘴说道。

“时子的先生说愿意等到她的罪清算完为止,但时子还是提出了离婚。和服老店的少夫人如果是杀人未遂跟遗弃尸体的犯人,将会影响到老店龟屋的信用。就算做丈夫的说要等她,百年老店的招牌也不会允许吧。

“一对男女为了成就自己的爱不惜铤而走险杀人,另一个女人则是为了确保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而走上了杀人之路。”

“假使说,那个深夜在路上没有发生擦撞的话,说不定他们各自的完全犯罪就会成立了。不过,那可以称之为真正的幸福吗?”

栋居提出了新的疑问。

“这个嘛……”

三个人面面相觑,谁也答不出话来。

践踏他人生命所得到的爱跟幸福究竟是什么呢?没有这种经验的刑警们,对此完全无从理解。

如果是必须牺牲他人才能得到的爱跟幸福,那么,当事人有可能会为了不让已经付出的牺牲白费而贯彻到底,但也有可能因为受良心苛责所苦,而在中途就挫折失败,这是阻碍他们的完全犯罪的搜查员所无法预测到的。

“如果他们真的能贯彻爱情跟确保幸福,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让那些被夺走的人命就此白白地牺牲掉呢?”

青柳说道。

“没有这回事。不管有着怎样的理由,人,都没有权力任意夺取他人的性命。追击非法夺走他人性命的犯人是我们的义务,也是我们的工作。我们绝对不能原谅把他人的爱跟幸福当成肥料,非法夺走他人性命的人。在被害人自己不曾承诺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他们作主,认定他们应该要为某件事而牺牲。”

牛尾毅然决然地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当搜查本部邀请杉田恒夫协助办案的时候,他整个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跟朋友共同出资经营的电器行生意遇到了瓶颈,为了突破这样的困境,他只好出手投资自己不熟悉的医疗器具,结果到处筹措借来的资金却被朋友卷款潜逃了,这使得他几乎被逼到要举家自杀的地步。

他向警方隐瞒了六月二十四日晚上所目击到的擦撞事故当中的一部分,因为他觉得这是个从中捞一笔的好机会。

他看到在擦撞车之一的行李厢中,有个女人摇摇晃晃地爬出来,躲进了另一辆车的后座。

两名驾驶达成和解后不久,两辆车就各自离开了。因为事发突然,所以杉田只记下女人躲进其中的车子车号,而来不及记下女人逃出的车子车号。

他之所以会接受警方的调查,也是为了想确认自己所目击到的事是否可以让他捞上一笔。

回应过警方的调查后,杉田知道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在接受警方调查的时候,杉田已经知道大里藏男是被时子的车子载运过来的。

但是,当初媒体报导大里死亡的时候,时子并没有出面。也就是说,她在大里这件事情上有弱点。

再者,躲到时子车内女子的行踪,从那之后也一直音讯全无。那名女子的行踪,更是加重了时子的弱点。

靠着当初记下的车号得知鹤冈时子真实身分的杉田,心里想捞一笔的念头是越来越强烈了。

向警方隐瞒这一点就能赚到钱。只要靠着自己抓到的把柄向时子勒索的话,不但能脱离困境,还能够获得一笔意外之财。

正当他想要进行恐吓的时候,突然从警方那里接到了整个事件的说明和协助请求。

警方虽然没亲眼看到那名女子(岛崎润子)躲进鹤冈时子的车内,却成功地推理出了润子的行踪。

杉田的责任就是,协助警方钓时子上钩。说不定警方正是察觉到他心中的恶念,所以才故意请他帮忙的。

警方既然已经完全看透了这整个事件,那么杉田也就没有恐吓的余地了。

时子成功地落入了陷阱,两件完全犯罪也因此瓦解,而杉田也受到了警方的表扬。

虽然杉田恐吓时子的计划失败了,但是他却在成为犯罪者之前的最后一刻获救了。不,不仅仅是这样而已。

当初如果真的这样卷入其中,他很有可能会重蹈大里的覆辙。

他打算从时子那里吸取的甜美汁液里,包含的却是可怕的毒药。

警视总监的表扬奖状虽然无法帮助杉田离开目前的困境,却能够警告他,今后无论再怎么辛苦,也千万不能误入歧途。

“虽说如此,鹤冈时子还真是个好女人呢。”

杉田一边说着,心中感到些许的遗憾。

这是一个女人试图维护自己凭着天资飞上枝头的地位,结果却不幸失败坠落的悲剧。

从枝头上跌落下来的她,今后会过着怎样的人生呢?

他从警方那边,要来了当初让时子掉入陷阱的两瓶果汁当作纪念。

这不但是对时子的纪念,也是将自己从犯罪悬崖边拯救起来的纪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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