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放着一个木制的柜台,角落有一个大容量火炉,墙上挂着一张很大的蓝色地图和一些纸张卷曲的挂历。桌上堆着许多落满了灰尘的文件夹,一支生了锈的钢笔,一瓶墨水和一顶被汗水浸湿了的斯泰森毡帽。
柜台旁是一张用金橡木做成的旧拉盖书桌,一个男人坐在书桌旁,大腿靠着一个生了锈的铜质痰盂。他体型魁梧,看起来很冷静,背靠在椅子上,一双汗毛稀少的大手扣在腹部。他穿着一双磨损严重的棕色军鞋,白色袜子,洗得发白的棕色长裤上是褪了色的吊裤带,卡其衫的扣子一直规规矩矩地扣到了脖子下面。他的头发是灰褐色的,只是两鬓有些花白。左胸上佩戴着一枚星章,他坐着的时候身体倾向左边,右边臀部口袋那佩着棕色的手枪皮套,里面塞着口径45毫米的枪。
他的耳朵很大,目光友善,像松鼠一样警惕地看着四周,不过没有一丝紧张害怕的神色。我靠在柜台上看着他,他朝我点了点头,把半品脱褐色饮料倒进了痰盂里。我点燃了一支烟,四处搜索扔火柴棍的地方。
“扔在地板上吧,”他说,“我能帮你什么忙吗,孩子?”
我把火柴扔在地上,下巴朝墙上的地图点了点。“我在找这里的地图,有的商会派发地图,不过我猜您这不是商会。”
“我们也有地图,”那个男人说,“几年前我这有很多,不过现在没了。我听说希德·杨在邮局附近的照相馆里有一些地图。除了开着一家照相馆外,他也是这儿的治安管理员,他把那些地图发给游客告诉他们哪儿可以吸烟哪儿禁止吸烟。因为吸烟的事我们这还发生过火灾,我们墙上这幅详细的地图也是从他那拿的。很高兴能够帮你解决问题,我们的目标是宾至如归。”
他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又倒了一杯饮料。
“贵姓?”他问。
“埃文斯。您是这儿的地方治安官吗?”
“是的,我是彪马区的警员,也是圣博多的代理警长。我和希德·杨是这儿的两个主事人。我姓巴伦,以前在洛杉矶消防局干,在那待了18年。我到这儿来了好一阵子了,这个地方很不错,很安静。你是为公事而来的吗?”
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又要倒掉饮料,但他还真这样做了。饮料倒进去的时候,痰盂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公事?”我问。
这个大个子一只手从肚子那放了下来,往衣领里伸了一个手指头试图把它松开。“公事,”他冷静地说,“我是说你有持枪许可证吧?”
“糟糕,居然这么明显?”
“这取决于一个人的观察力,”他说,同时把脚放在了地板上。“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他站起身走到了柜台这边,我拿出钱包打开放在上面,好让他透过扩音窗户看清我证件上的影印。我把洛杉矶警长发放的持枪许可证也拿出来放在了旁边。
他仔细看了一遍。“我最好是核对一下号码。”他说。
我把枪拔出来放在他手旁边,他拿起枪开始核对上面的号码。“我看到你有三把枪的许可证,我希望你不要同时配备三把在身上。这枪很不错,孩子。不过射击精准度可能没我的好。”他把他的加农枪从屁股后面掏出来放在桌上。这是一把柯尔特式自动手枪,很重。他拿起枪往空中一抛,接住它转了个圈放回了口袋里。他把我那把38毫米口径的枪推了回来。
“埃文斯先生,你是为公事而来的吗?”
“我不太确定,有个人叫我到这来,但是我现在还没有跟他联系上。挺机密的一件事儿。”
他点点头,眼神若有所思,比之前更深邃更冰冷了。
“我住在印第安酋长旅馆。”我说。
“孩子,我无意刺探你的什么事。”他说。“我们这儿很太平。夏季偶尔会有人斗殴或者酒驾,或者偶尔有几个不听话的小伙子骑着摩托车跑到别人家里偷偷睡个觉或者偷点东西吃,但不会有很严重的犯罪。这片山区没有什么犯罪的诱因,山里的人们性情都非常温和。”
“是吗?”我说,“不过可能并非如此。”
他微微前倾,凝视着我的双眼。
“现在,”我说,“你们这有一起谋杀案。”
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仔细地扫视着我的脸,拿起帽子扣在后脑勺上。
“到底是什么事,孩子?”他问,语气很平静。
“在村子东边,舞厅过去一点的那个地方,一个男人被人用枪打死了,倒在一棵被砍倒了的树旁边。子弹正中心脏,我在那抽了半个小时的烟才注意到他的尸体。”
“真的吗?”他慢吞吞地说着。“在斯皮克区外?过了斯皮克酒馆,是吗?”
“是的。”我说。
“你是不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决定告诉我?”他的眼神不太友好。
“我吓了一跳,”我说,“花了很久才平复心情。”
他点点头。“现在咱们开车去那走一趟吧。开你的车。”
“没用的,”我说,“那具尸体已经被搬走了。发现尸体后,我正要走回去取车的时候,一个日本枪手从旁边的灌木丛中跳出来打倒了我。两个男人抬着那具尸体上了一条船,现在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任何痕迹了。”
警长走过去往痰盂里吐了一口唾沫,接着又朝火炉上吐了一小口,等着它发出嘶嘶声,不过这是夏天,火炉已经灭了。他转过来清了清嗓子:“你最好还是先回家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会儿。”他的一只手握成了拳头,放在身旁。“我们的目标是让夏日游客在这享受生活。”他双手都紧握成拳,然后用力塞进了裤子前面的浅口袋里。
“好吧,”我说。
“我们这没有什么日本枪手,”警长没好气地说,“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看来您很不喜欢这个案子,”我说,“那么这个呢?不久前一个叫韦伯的男人在印第安酋长旅馆被猎刀杀死了,刀刺在他的背部,而且是在我的房间。有人砸了我一砖头,等我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韦伯已经被人用刀杀掉了。在那之前我们俩还一直说话来着。韦伯就在那个旅馆干活,是一个收银员。”
“你说这件事发生在你房里?”
“是的。”
“这样看来,”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可能会对这个镇子带来不好的影响。”
“这个案子你也不喜欢吗?”
他摇了摇头,“对,一样也不喜欢。除非,你有一具尸体来证明。”
“我不可能带一具尸体,”我说,“不过,我可以跑过去把尸体给你运过来。”
他伸出手,手指紧紧地掐住我的手臂。“孩子,我可真不喜欢你这副多管闲事的心肠,”他说,“不过我会跟你一起去,这是个很不错的夜晚。”
“好的,”我说道,不过并没有动。“那个叫我过来为他工作的男人叫福瑞德·莱西,他刚在博胜区买了个房子,就是那座鲍德温小屋。我在斯皮克区那发现的那具尸体名字就叫弗莱德里克·莱西,这是我从他的驾照上得知的。这事儿还有很多细节,不过我想你可能对这些不感兴趣,是吗?”
“你和我,”警长说,“一起去一趟旅馆。你有车吧?”
我回答说有。
“很好,”警长说,“我们不需要用到它,但你要把钥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