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韩诤的武功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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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诤才摆了个POSE站稳,便突然被吓了一下。那是叶子开口说话了。

叶子道:“你犯什么毛病,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搞怪!”

韩诤一脸的委屈,道:“我以为你被施了法术,动不了了。”

叶子道:“哪有什么法术,我方才只是太吃惊罢了。”

韩诤奇道:“有什么可特别吃惊的?这几天哪件事不让咱们吃惊啊!”

叶子冷冷道:“你没发现么,天已经在亮起来了。我方才对有理和尚说那句‘我就不信,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容得你’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明明是才进晚上,我怎么会说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呢?这一留神,才发现天竟然亮起来了!”

韩诤大惊失色,这时也才注意到,天色竟然真的亮了起来。天亮的过程非常不明显,叶子和韩诤的心里又都沉沉地压着无数的事情,所以直到这时才留心到这个奇异的现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子和韩诤都是一脸的诧异,不约而同地望向有理和尚。在渐亮的天光里,有理和尚的轮廓已经可以看得非常清楚了——他依然保持着那个标准的坐姿,左臂也依然上扬,只是,那朵藏蓝色的火花却低了下来。

为什么低了下来?

这朵火花原本是在有理和尚的左手掌心上燃烧,而现在,有理和尚整个一条左小臂却已经没有了,那朵火花,竟然燃烧在他的手肘之上。

有利和尚开口说话了:“别吃惊,是我把天点亮的。”

叶子和韩诤同是一惊,异口同声问道:“天还能被点亮?”

有理和尚道:“如果连血海深仇都可以化解,那么,天,自然也可以被点亮。”

叶子摇头道:“我听不懂。”

有理和尚道:“人,可以用他的至诚来感动上天。呵呵,就是这个道理。”

叶子和韩诤似乎明白了一些,可还是一头雾水。

韩诤道:“可是,你怎么又说自己是人了啊,方才你不是还说自己是妖怪么?”

有理和尚失笑道:“不错,韩公子说的不错,是我一时口误。我确实算是个妖怪吧。好,趁着天色还没有大亮,我就把我所知道的事情源源本本地告诉你们。”

有理和尚柔声道:“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有理和尚,但这个名字并不是我师父给起的,严格说来,我也没有师父。你们可能以为,我说话的时候,不管说什么总是在理,所以我就给自己搞了这么一个名字?其实不是这样的,我本来的名字叫做繇鲡,呵呵,这两个字很难写的,繇是书法家钟繇的繇,鲡是鱼字旁一个美丽的丽。”

韩诤在旁边嘟囔道:“确实很难写,这两个字要是写出来,我一个都不认得呢。”

有理和尚接着道:“我本不姓常,这个姓是我自己后来给自己随便起的,我本来没有姓,我的名字就叫做繇鲡。你们一定觉得这个名字很怪,是啊,天下哪有人叫这种名字的?但是,人虽然不会叫这种名字,可我不是人啊!”

叶子和韩诤又忐忑了一回。

有理和尚接着道:“我的确不是人,我原本只是一盏灯,是一盏波斯国的灯,辗转被带到了中国,中国商人根据我波斯名字的发音,用了两个古怪的汉字来作为我的名字,这两个字,就是繇鲡,所以,我也被叫做繇鲡盏。呵呵,这都是快一千年前的事情了。在一千年前,繇鲡这两个字还不算很古怪呢。当我后来修炼成精的时候,便用繇鲡的谐音,给自己取名叫有理,呵呵,这就是你们现在见到的我——有理和尚。一开始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灯盏,没什么修行的。那时候,我也闹不清商人为什么管我叫繇鲡盏,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繇鲡是一种传说中的神奇的鱼,具有使拥有它的人愿望成真的本领。而这种鱼,正好就是我身上的图案。”

有理和尚说到这里,突然:“韩公子,你拿出你怀里的那盏灯来,这盏灯就是我的元身,你们看看那上面不就是雕刻有一条奇怪的鱼么?”

韩诤赶紧从怀里把那盏灯拿了出来,叶子也凑过来仔细观看。不错,是一条鱼,一条洋貌奇特的叫不出名字的鱼。可是,这盏灯,难道就是有理和尚的——“元身”?!

有理和尚接着道:“我不大清楚自己的确切出身来历,比如,是谁创造了我,我不知道,但应该不会是一个普通人,因为,我确实有点儿与众不同,也就是说,我有灵性。

“但一开始,我的灵性还不强,它是越来越强的,这个过程,就像一个婴儿慢慢长大,慢慢地认识了外面的世界,慢慢地有了自己的思考。

“你们别看我样子普通,可我后来知道,我这么普通的样子,居然很‘值钱’,我在这千年之中被几次易手,有过好几个主人,有过很复杂的经历。他们说我是有灵性的,都拿我当个宝贝,可谁也不知道我的灵性到底在哪里,不知道我到底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我好像就是一件很有神通的法宝,被拥有者万般珍惜着,却不知道我这件法宝到底能派上什么用场。

“最早拥有我的人是一位波斯的皇帝,我就一直被放在皇宫的书案上,皇帝没事的时候经常仔细端详我半天,但他从来不会碰我,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我一出世就存在着一个禁忌,就是:千万不能用手直接碰我!如果要把我拿起来的话,必须用锦缎托着才行。至于为什么这样,却没有人清楚,就连我自己也并不清楚。”

韩诤听到这里,一咧嘴,想起自己也不知用手摆弄了这盏灯多少回,叶子也想起来,这盏灯自己也遇到过,后来好像随手把它扔掉了,唉这个罪过是不是更大呢?

但谁也没有去打断有理和尚。有理和尚继续讲道:“后来发生了一场非常血腥的宫廷政变,皇帝就在我的身前被乱刀砍死了。叛乱者知道我的价值,继续拥有了我。后来的故事还非常之多,几天都讲不完,我就只说说一个和现在有关的事情吧。后来,我被转卖到了中国,新的主人是一位名叫隗嚣的将军。当时,这里的朝代叫做汉朝。”

听到这里,叶子和韩诤猛然一个激灵,都想到:原来这件事果然和隗嚣有关!

有理和尚接着道:“没多久,汉朝政权发生了动荡,一个叫王莽的人篡夺了皇位。王莽这个人嘛,我是见过的,他不像后来的胜利者在书里写的那样是个卑鄙恶毒的坏蛋,其实,他是一个满腔赤诚的理想主义者。”

叶子和韩诤又交换了一下眼色,心下都很惊奇:谁都知道王莽是个超级大坏蛋,怎么在这位历史亲历者的眼里,他却成了“是一个满腔赤诚的理想主义者”了?

有理和尚道:“王莽篡位没多少时间,全国就乱了起来,反对他的声音此起彼伏,人们打的都是正朔和正义的旗号,其实,大多是渴望趁此机会来一场权力再分配罢了。后来战乱多年,隗嚣也趁机占了一块地盘,当了个无名无分的土皇帝。这是一场激烈的竞争,大战频繁,杀人无数,最后,刘秀从众多的权力争夺者当中脱颖而出。这个时候,隗嚣已经危险了。

“我亲历着这一段历史,感慨万千。我明白了,在这乱世争夺战里,想明哲保身也好,想划地称雄也好,都是自取灭亡之路,而惟一的生存之道就是发展、壮大、吞并、杀戮,因为你若不这样做,别人在势力不足的时候虽然不会动摇你,但一旦等别人坐大,那就是自己的死期了。隗嚣这时候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但是已经晚了。他在一开始就做了个割地称雄的小军阀,这么多年过去,就在自己这片地盘里称王称霸,等刘秀都几乎平定中国了,他却还是在原来那么大点儿的地盘里做土皇帝呢,而刘秀这个时候哪里还能容得了他呢!刘秀派出了帐下的常胜将军冯异,率领着当时令全天下人闻名变色的虎贲军讨伐隗嚣而来了。那段时间里,隗嚣终日愁眉不展,他的整个王府里也都是一片慌乱之相。

“后来,就发生了新城之战,这是隗嚣和冯异的一场决战。隗嚣知道,这一战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只能胜不能败,所以非常上心。当时,隗嚣的军队一共有骑兵一万人,步兵三万人,以逸待劳,而冯异那边,所谓大名鼎鼎的虎贲军,只有一万骑兵,又是劳师袭远。”

有理和尚正要讲下去,叶子却突然打断道:“你尽骗人,只有一万骑兵,那粮草辎重怎么办?当我不懂啊?”

有理和尚道:“虎贲军大小打过一百三十二仗,有半数都是不带粮草辎重的。”

叶子好奇道:“那他们怎么吃饭呢?”

有理和尚道:“这就是以战养战之法。在出征之前,缜密计算好了行军路线,沿途劫掠百姓,劫掠敌人败军,哪里有没饭吃的道理!你们生在太平时代的人懂得什么,战争就是这样的残酷,哪怕是那些所谓站在‘正义’的一方,谁的手脚是真正干净的呢?”

叶子和韩诤默默点头,大感骇然。

有理和尚接着道:“新城之战,是一场野战中的阵地战,隗嚣没有选择据城死守,而是排开阵势,要和冯异决战。因为隗嚣知道,虽然据城死守看上去把握更大,但这种大局之下,天下已经尽归刘秀,一旦自己这边的战斗拖得时间一长,必定人心思变,所以,当下之计,只有全力决战,只有决战一举而胜,才能稳定人心,为自己争取喘息的时间。

“隗嚣的这种想法其实很有道理,那个时候,天下基本已被刘秀安定下来,人心所向,大势所趋,所以,隗嚣若打持久战,那是必败无疑。冯异应该也明白这点,所以带来的部队全是骑兵,根本就没准备打什么围城战。就这样,两支军队就在新城城下相遇了。

“隗嚣布防严密,弓箭手、盾牌刀手和轻、重骑兵布阵井然有序,不同的兵种互相配合,阵形确实严谨而有效,总兵力更是冯异军队的四倍。隗嚣也早和众多将军、参谋们算计好了冯异种种可能的进攻方式,然后一一考虑了相应的对策。这一战,隗嚣可以说是尽了全力。

“当时,当冯异的虎贲军攻来的时候,隗嚣真是大吃了一惊!冯异根本就没有使用任何巧妙战术,一万虎贲军只有一个字——冲!不管你前面是弓箭手还是盾牌刀手,不管你的轻、重骑兵如何从两翼协宫和骚扰,不管你的阵形如何巧妙变换,我就是一个字——冲!

“隗嚣站在高坡之上,望着洪水一般的虎贲军冲杀过来,铁蹄奔腾之下,自己这边的各种防御手段都如同儿童的玩具一般,稍一接触,便完全溃散下来。没有什么东西能挡得住洪水,而这一万虎贲军真是不折不扣的洪水猛兽!

“这一战,隗嚣四万大军眨眼间便被杀了个七零八落,隗嚣本人也做了俘虏,而后,冯异顺势攻占新城,和他以前的战术方针一样,在新城展开了大规模的屠城,可怜新城,数万无辜百姓几乎被屠戮净尽。呵呵,两位公子,你们可知道这新城是在哪里么?”

两人都摇了摇头,齐声道:“不知道。”

有理和尚道:“这座新城,后来改名为路车,就是这隗家村所属的路车县。”

叶子和韩诤悚然一惊。叶子迟疑了一下,道:“你这和尚说话,再没理的东西也能让你搅出理来。要我信你,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有理和尚轻轻一笑,道:“两位请抬头看,太阳可不正是从西边出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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