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幽灵夜倾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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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一阵羽箭密集地射了进来,在场很多西营武士和宫人中了箭,王估亭和王沅璃立刻拉了太子,一起躲到丽妃所在的佛龛下,丽妃双目紧闭,俏脸腊黄,了无生气,淑孝公主的皮灯在她头顶幽幽晃着,依旧闪着微弱的光。

薇薇在地上艰难地爬行着,我乘着箭雨的当口,跑出去,抓着薇薇就往我藏身处跑,兰生在我后面同我一起拉,结果半道上就被一人扯离了兰生,给拉到屏风处。

兰生拉着薇薇来到暗处,给薇薇点了止血的穴道,并给薇薇喂了药,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和挟持我的人。

“四妹果然在此。”那人对我笑着,双手扼着我的脖子,我快透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推开他,宋明磊正对我微笑,一扭头,轩辕淑仪正冷冷地睨着我。

宋明磊再一次扣紧我的脖子,把我推向殿中央,以我挡把子,脸凑在我的脸边,令我恶心地想吐:“花西夫人在此,你们快住手。”

箭雨停了下来,殿内快速地涌进几个武士,然后有一个欣长的白影闪了进来,宋明磊立刻从袖中向那白影射出一支银光。

我肝胆俱碎,脑袋发热地冲向白影,大叫着非白的名字,我听到兰生的声音狂叫着:“木槿快回去。”

果然白影击落了那支银光,回复我们的是更密集地箭雨,有人即时地抓着我的胳膊拉了回来,让我避过了从我身侧经过的无数利箭,宋明磊紧紧抓着我的尾发,冷冷道:“四妹还那么毛脚鸡似的,上不了台面。”

我用劲全身打了他一耳光,你丫的变态,宋明磊倒没有生气,只是抚脸轻笑,原非清差点过来掐死我,被宋明磊给拦住了。

栖梧店内一切精美的摆设全部被毁,珍珠金饰,雕梁古董,彩信柔帛全部被冰冷地利刃撕烈成碎片,唯有角落处的佛龛还镇定地站在那里,连带保佑着佛龛下的轩辕族人。

箭雨将息,我略伸头,只见那白影乃是一个穿着类似非白银甲衣的俊美青年,不过却是那个给我送信的银奔,他已换了一身非白平时着的戎装,看上去英气非凡,但眼角处仍纹着黑色的眼线,显得一丝诡异而阴气,他的身后紧紧跟来一个高大的虬髯大汉,正是金灿子,冷冷道:“宋侯谋逆圣上,挟制太子,意欲谋反,当诛不赦。”

宋明磊无惧地冷笑着,慢悠悠地拉着我,像牵着一只狗似地,信步走到中央,立时我们身后围了一圈射手护身,两边射手互相指着带血的利刃。

“照武将军既来了,怎能让暗人僭越呢,”宋明磊却不看他一眼,只是冷冷道:“难道真要你的女人受苦,才肯显身吗?”

“墨隐已经来了吗?”轩辕公主伸出乌黑的指甲轻轻抚摸着中将,蹙起远山黛眉,略带娇嗔地说道:“想不到名满天下的踏雪公子也学会偷听了别人说话了呢?”

场中有一个看似中箭的宫人忽然爬起,如幽灵一般站到宋明磊身后,一把拉过我,以一把银色短刃刺向宋明磊的咽喉,宋明磊以双朔挡开,后退一步,兰生趁机斜地飞出以剑指住宋明磊,而原非清骇得抽出长剑想杀兰生,大叫:“贼人快放手!” 却不留神金灿子的大铁锤直指原非清的肋间。

张德茂五爪紧紧地捏住了兰生尖细的脖子,兰生的脸憋得有些发紫,却毫无惧色:“德茂叔,宋侯,大家都莫要激动。”

电光火石之间,银奔的针刺点住了张德茂的腰间。

每个人的兵刃指着敌人的血管,但自己偏又被别人用利刃紧逼着大动脉,身后随行的武士也停了下来,分成两圈,场中牵一发而动全身,稍稍用力大家便能血溅三尺,栖梧殿中一下子静得连一根针也听得见。

没有人敢靠近轩辕公主,因为已经有一圈幽灵蝎凭空出现,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她围成一圈,并且把太子,太子妃还有王估亭也围成了一圈,太子妃平时再凶悍,可面对如此可怕的毒物,却也满面冷汗,尽弃前嫌地倚着太子骇怕道:“轩辕皇室尽出毒辣的贱人。”

那个宫人将我拽进他的怀中,以致于身上所披的宫衣落地,头上的帽子也掉了下来,一头乌油油的长发霎时披披淋淋地散在背后,在火把下露出一张天人之颜,太子明显松了一口气,大胆地从腰间抽出佩剑:“你可来了。”

我紧握手中的酬情,抬头看进一双潋滟而深邃的凤目,心中的大石一下子落了地,缓缓地松了手中的酬情,说出了同太子一样的台词:“你可来了。”

他对我平静地一笑,露出绝世的笑颜:“不用怕,我们一定会平安的。”

轩辕淑仪的脸色有点发青,像那只大幽灵蝎的大青螯一样,目光含着杀意,她手中的中将猛然跳到我的发上,对我的太阳穴竖起血色针蛰,非白的脸上立时敛了笑容:“木槿莫动。”

一时我不敢动弹,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我,盯着中将冰冷的赤眼。

我的心悬到嗓子眼,可是五秒钟后,它快速地掉了头,转身就跳向原非白,场中一阵大乱,银奔早已射出银针,奈何那中将速度太快,非白一闪身,中将咬了二个个东营武士,然后飞快地回到轩轩辕淑仪的手中,那两个东营武士混身发黑,七窍流着黑血,软软地倒下来,身体僵成一团。

“为何中将不咬你?她竟然不咬你?”轩辕淑仪有些讶异,她轻点着中将的大螯,中将则背对着我卷缩着身子,似是略略害怕。

宋明磊轻轻对她一笑,天狼星一般明亮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盯着原非白的凤目:“长公主忘记了吗,四妹乃是大理王的旧爱,他自然是算准了一切,送来的毒王必不会伤害心上人。”

轩辕淑仪冷冷地哦了一声,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墨隐有这样的媳妇实在是好福气啊。”

非白有礼地对轩辕淑仪略欠身,淡淡道:“多谢公主,驸马有您这样的媳妇也实在是他的福气。只可惜对轩辕氏的江山社稷却是一等一的灾难。”

轩辕淑仪假装听不到,只是伸出纤手整了整发髻,低声柔笑道:“你来了也好。”

然后对宋明磊松了一口气,笑道:“光潜果然神机妙算,他果然为她回来了,这下子可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宋明磊也笑了:“墨隐自然是交给公主招待了。”

“丽太妃娘娘,还请快快交出传国玉玺,娘娘放心,无论是谁登基,娘娘都会一世无忧地颐养天年。”宋明磊对轩辕淑仪使了一个眼色,立时一堆蝎子围住了丽妃娘娘。

丽妃失血的嘴唇扯了扯,露出一丝嘲笑,艰难地说道:“除非……”

轩辕淑仪翻了翻漂亮的妙目,冷笑道:“又要踏着你的尸体过去吗?你已经快死了。不过少受些痛苦罢了。”

丽妃摇摇头,吐出一口鲜血,看着轩辕淑仪一字一句沉声道:“我要知道淑孝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你们是她的兄姐啊!”

我很担心丽妃的身体,非白早已对我点了点头,递给我一丸红色的药丸,温和道:“这雪灵丸乃是止血解毒的圣物,本来是带给你的,如今快拿去照顾太妃娘娘吧,至少能吊住她一时半刻的精神。”

我便极慢地对众人举起双手:“大家请勿动手,先容我去照看一下丽太妃娘娘,若是娘娘殁了,玉玺便从此遗失,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众人倒没有任何异议,几十双各怀鬼胎的目光犀利地看着我,我便慢慢走过去,那些蝎子很自然地争先恐后地让开了一条道,等我靠近丽妃时,又围在了一起,但明显比原来大得多,显然,他们也想离我远一些。

我服侍着丽妃服下那颗药丸,轻轻安抚道:“太妃娘娘请休息一下,保存体力要紧,淑孝公主会保佑您平安的。”

轩辕淑仪慢慢走近我们,高高在上地看了我们几眼:“圆猪,你不觉得你女儿长得像只老鼠吗?又瘦又小,堂堂一国公主,平时喜欢养老鼠那么脏的东西不说,连说话还打结巴,看见男人连头都不敢抬,脸红得就像红头蟑螂。”轩辕淑仪从鼻子里轻嗤一声。“有时觐见父皇,都结结巴巴地连话都说不全。”

冰冷地愤怒渐渐涌上我的心头,我的眼前满是这九年来所见的乱世光景,惨痛点滴,我站起来,大声对她喝道:“不管怎样,淑孝公主也是你的庶妹,更何况死者为大,你怎可如此抵毁她?必竟当初是她舍身换回了轩辕一族的平安,你可曾想过,如果不是她的牺牲,也许这盏皮灯可能就是由你做成的了!”

“我们家的事,哪里轮得到你来说话?你这个杂役房出身的贱妇。”轩辕淑仪嘲笑道。

“你父皇尸骨未寒,却这样侮辱庶母?为何你美丽的容貌同你的品性如此地不相称呢?!”我麻溜地回道:“你这出身高贵又怎样?不过是披着锦袍的的蛇蝎魔鬼!”

“夫人高贵的品性却也与您的容貌毫不相称啊?!倒是你的容貌同您的出身甚是相合。”她嘴角含笑,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哈!这个冷血残酷的恶女人!我正待再驳她,非白却慢慢走过来,轻拍我肩,歪头对我微笑了一下,凤目含着无奈而镇定的笑意。

好吧!你想亲自教训这个狠毒的恶女人你就来吧!

我暗中咬牙,忍住气,回来丽妃娘的身边,扯了下摆,帮她包扎伤口,非白弯腰将身上的宫袍披在丽妃娘娘的身上,单腿给她行了一个礼。

他背对着轩辕淑仪平静道:“淑仪公主,正是您那个老鼠般的结巴妹妹,为了先帝的喉疾,亲自在花园里种上杷叶、半夏,她时常为先帝亲自熬药,凡是汝家兄弟姊妹有病的,也亲自照疗,您可还记得,您十三岁那年来山庄坐客,不想夜半贪玩,身染麻疹,那淑孝妹妹也不过十一岁罢了,却亲自到我这里来要了一些药材,亲自为您煎药。”

轩辕淑仪对着非白的背影痴痴凝视,脸上一片痴迷,她只是冷毒地扫了我一眼,冷淡道:“哦,好像是有那件事,告诉你实话吧,非白哥哥,当年淑孝只不过是拿这个借口去接近你吧?”

非白皱了皱眉,继续说道:“公主原来是这样想您妹妹的好意吗?她整夜为您煎药,亲自照拂,何来时间接近于我?最后您病愈了,她却为您累倒并染上麻疹,仁孝之名,举庄皆知,父王也以此教育我们兄弟之间要和睦相处。那时连我那不闻世事的四弟听闻此事,都亲自来探望淑孝妹妹。”

我看了看原非清的满脸疑惑,还有宋明磊深不可测的眼神,心想,兄弟和睦这挡子事在原氏,听起来可真是天大的讽刺。

轩辕淑仪面色不变,垂下目光,淡淡道:“本宫明白了,听说花西夫人曾是你的伺妾,曾经伺候过大理王室,突厥王室,武安王当年最爱的锦妃,还有你的生母,都是做粗活的下人,墨隐好像也是如此。”

“英雄不问出处,轩辕宣祖早年还是养猪出身,太祖嫡妻,平宁平律公主之母,皇后李氏,亦不过是府中一个洗衣妇。淑仪公主您的母亲亦不过宫女出身,不过为窦太皇太后同丽妃娘娘收为义女,方才得以进入皇氏而已,谁的出身又比谁高贵些?”非白的凤目满是冷意,轩辕淑仪的脸微微一红,轻咬银牙:“那又怎样?”

非白还是保持微笑,含笑点头道:“确然,淑孝妹妹心地纯良,确同木槿有几分相似。”

轩辕淑仪的俏目光渐渐浮上泪意:“故而,当年你到王府,总会亲自到花园里找淑孝说话,对我和淑环却很冷淡,凭什么?”

“就凭淑孝公主有一颗高贵的心,”非白敛了笑容,上前一步肃然道:“除此之外,淑仪公主,她还拥有您所没有的另一样重要的东西,也是轩辕皇室所有的兄弟姊妹中,甚至包括天资最高的太子殿下也无法拥有的,她是唯一一个继承驾驭信鼠能力的轩辕族人。”

“若是按照轩辕氏的祖训,会得信武士技者,乃为我轩辕王嗣,传承血脉,绵延万代,她理所当然是轩辕皇氏的王位继承人。”

“一派胡言,”原非清嘲讽道:“轩辕淑孝乃是公主,如何为帝?”

“轩辕家族历来女子主政居多,且有太后或姑舅长公主垂帘听政的传统,莫忘了前朝有窦太皇太后把持朝近六十年之久,”非白朗声道:“早年轩辕四帝,尊名讳轩辕俪姬,号阴宗陛下,乃是女儿之身,只是阴宗陛下改革前朝鄙陋太过急切,杀戮过重,这才引起举国动荡,内幄宫变,至此女帝为轩辕氏所忌讳,只是祖训仍在,亦无有严令非男子不可继位,庚戌国变前,先帝总带着淑孝公生随侍,甚至命她化妆成宫人随侍重臣会面,颇有培育皇嗣之心,淑仪公主恐怕也是为了这个吧!”

“旧时代的信武士之技已然失传,信鼠亦灭绝,自然由如今的信武士幽灵蝎来代替守护轩辕家族,”轩辕淑仪昂首道道:“如今我既为信武士之母,自有能力继承皇位,只不过,”她的眼珠狡猾地一转,露出一丝诚挚之光来,恭顺而柔弱地对宋明磊和原清江欠身道:“本宫自知为妇人,当辅佐教养幼帝,交由驸马及宋侯辅政,复兴皇室。”

丽妃娘娘无神的眼晴流下泪来,慢慢转向面无血色的太子:“我终于明白了,你……原来是怕孝儿将来会同你抢皇位,所以,所以才害死孝儿的?!就为了这个?可是淑孝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啊,她怎么会同你抢夺皇位呢?”

非白无限感叹地望向太子,略带一丝嘲意道:“丽太妃娘娘,实话实说,微臣也猜不透当淑仪公主、淑环公主姐妹俩命楚玉把淑孝公主踢下马车,并无情地打断她的腿时……太子殿下做如何想法……也许是为了王位继承权,也许是为了这世上少一个人知道您与他的秘密,总之殿下他……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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