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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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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百草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全都是初原和婷宜站在一起的画面。折腾了半天,为了怕影响到晓萤睡觉,她索性去到练功厅。练得一身大汗淋漓,再也踢不动腿,她才倒在榻榻米上沉沉睡着了。

“好大的黑眼圈!”

第二天,训练基地的储物柜前,光雅边拿道服边瞪着百草说。

“你懂什么?这是最流行的烟熏妆好不好!”晓萤白了光雅一眼,喜滋滋地瞅着百草,“这种妆,果然显得眼睛很大哎,不错,不错。”

“再配上百草的头发,很朋克。”亦枫打个哈欠说。

“闭嘴!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再提百草的头发!”晓萤对着亦枫追杀过去。

当百草换好道服,同晓萤一起拿起抹布,进到训练厅准备开始擦垫子的时候,赫然发现沈柠教练早就到了,正站在落地玻璃窗前与一个人说话。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咦,是初原师兄!”

晓萤惊呼出声,百草这才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出问题。

“为什么初原师兄会到这里呢?”不敢打扰沈柠教练同初原说话,晓萤一边跪着擦垫子,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一边做出各种大胆地猜测,“难道初原师兄是来看婷宜训练的?不对,初原师兄才不会这么肉麻,应该是来探望沈教练的吧……”

“啊,我明白了!”

晓萤突然如醍醐灌顶,兴奋道:“一定是初原师兄打算重出江湖,回归跆拳道了!天哪,松柏道馆复兴有望了!新秀少女戚百草,天才少年喻初原,哈哈哈哈,松柏道馆从此一统天下,谁与争锋,孤独求败,寂寞如雪!哈哈哈哈,贤武道馆算什么,昌海道馆也是小菜一碟……”

“咳。”

百草咳嗽一声,才使得被众人关注的晓萤收住了狂笑。

“有一件事情要向大家宣布,”训练开始前,沈柠面对着集合整齐的队员们,“从今天开始,喻初原同学将在我们训练中心实习一段时间,兼任担任我们的队医,每周会过来一两次,负责调整大家的身体状况,处理伤病,同时进行一些科学研究,希望大家配合他的工作。”

队医?

看着站在沈柠身旁的初原,所有的队员们都吃惊极了。不是重新回到跆拳道界,而只是队医吗?惊怔之后,百草忽然有些失望,自从听说过初原以前辉煌的战绩,她一心盼望能有机会看到他的身手。

“大家好。”

初原微笑如春风。

“初原前辈好!”

“队医好!”

“初原师兄好!”

队员们立刻大声地喊出不同的回应,很是混乱。沈柠笑了笑,让大家按自己习惯的称呼就好,也不用勉强非要统一。

训练开始后,虽然提醒自己一定要集中精神,可是百草还是忍不住偷偷分神。初原很安静地逐一关注着每位队员的训练情况,他用秒表记录下每位队员出腿的频率,观察每位队员出腿时的力道和速度,不时用笔在本子上记录下来。

记录完申波。

记录完林凤。

他开始记录婷宜。

百草能听见婷宜在笑着对他低语,注意到他记录婷宜的时间格外长一些,然后,他向她的方向走来。

“砰──!”

手中的脚靶被重重踢倒,百草手腕一颤,直往后退了好几步才险险没有使得脚靶飞出去。抬眼望去,若白一双眼睛严厉冰冷,她心虚地走回去,不敢再看近在咫尺的初原。

一下午的训练在她的强制克制中恍惚地度过,快要结束时她微微松了口气,下意识地又去寻找初原的身影,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初原前辈真帅啊!”

“是啊,以前一直以为廷皓前辈是最帅的,没想到,初原前辈还要更帅!”

“不单单是帅啦,是……是很温柔很贴心的感觉,哎呀,训练的时候初原前辈站在我身边,我连怎么出腿都不会了!”梅玲照着镜子,沮丧地说,“早知道初原前辈会来,今天应该用点粉底才对。”

训练完毕,储物柜前的女孩子们激动地议论着。

“初原前辈不会在意你长得什么样子吧,”林凤边打开储物柜,边打趣地说,“婷宜,初原前辈是为了你来的,对不对?”

众女孩顿时齐齐看向婷宜。

“啊,婷宜!”梅玲想了想,尖叫,“难道,你在那些节目里谈到的男朋友,就是初原?”

晓萤闷哼了一声。

百草正在换鞋的双手顿了下,她怔怔地望向婷宜,见婷宜的双颊微微红了红,有些害羞的神态,唇角却悄悄弯出一抹甜美的笑容。那笑容她认得,学校里同班的女孩子,跟男朋友拖手走在校园里时,唇角隐藏不住的就是这样的笑容。

“你真笨,”林凤失笑摇头,“在采访里婷宜都说得很清楚了好不好,在美国读医科,以前也是跆拳道选手,很有天分,不是初原前辈是谁?”

“啊……”

梅玲嘴巴张大得可以吞下一只鸡蛋,她傻傻地看着婷宜,脸突然涨红了,结结巴巴说:“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初原前辈是你男朋友,我刚才乱说话……你……你别介意……”

“怎么会。”

婷宜温柔地笑着,将训练中梳成马尾的头发放下来,乌溜溜的一头长发,衬得她肤如凝脂,说:“听到你夸他长得帅,我也很开心啊。我也觉得他长得又好看,性格又好,可是他不喜欢听我说这些,难得有机会跟你们一起说呢。”

“初原前辈不喜欢别人夸他长得好看吗?”光雅好奇地插嘴。

“嗯,其实私底下的他有点内向,不喜欢聊没用的话题,”梳子一下一下梳着乌亮的长发。

“哇,初原前辈内向啊,好萌!”

梅玲低呼,又说:“为什么初原前辈会来当队医?我姐姐跟初原前辈在同一所大学,听说学校对初原前辈回来很重视,专门将他分到最好的医院,跟着最好的医生进行实习,怎么还会有时间到咱们这里?”

婷宜沉吟了一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所以他其实每周能来训练中心的时间并不多,估计都是抽空过来吧。”

“就说是为了你过来的,还不承认。”林凤关上柜子,继续开婷宜玩笑,“他每天实习那么忙,你每天训练那么忙,只有趁着兼职队医,你们才能常常见面,不是吗?”

婷宜的脸又红了。

“哈哈,婷宜,你的脸好红啊!”梅玲大笑。

“第一次见婷宜前辈脸红呢……”光雅先怔了怔,然后也笑起来。

这边继续不依不饶地讨论着关于初原和婷宜的话题,那边,百草默默地整理好东西,一抬头,见晓萤正黑着一张脸,用力拉扯手中的鞋带,不时地闷哼几声。

“百草,我很难过。”

夜里,晓萤幽幽地躺在床上说。

“怎么?”

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百草认真聆听。自从训练结束后,晓萤就一直闷闷的,心情很差的样子。

“我从小……就很喜欢初原师兄……”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初原师兄就像个大哥哥,不论小时候的我多调皮,多捣蛋,他对我永远是那么温和,有耐心。爸爸妈妈打我的时候,我也总爱躲到初原师兄那里……”

“初原师兄那时候,是松柏道馆的骄傲,也是全岸阳的骄傲。廷皓前辈现在虽然也很了不起,可是,在我心里,他永远超不过初原师兄。”悉悉索索地翻了个身,晓萤又叹口气,“其实我知道,初原师兄是对每个人都好,不是只对我一个人好。而且初原师兄也根本没有注意过我……”

“可是……今天听到婷宜和初原师兄……我心里好难过……”

晓萤的声音闷闷的。

“虽然我以前也会开玩笑,也知道婷宜和初原师兄走的近,也猜到婷宜说的那个男孩子就是初原师兄……但是,真的知道了,心里好难过好难过……”

百草呆呆地听着,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而且,我很嫉妒。”

像小老鼠一样,晓萤咬着薄被,在黑暗里闷声说:“我知道嫉妒是很丑陋的情绪,可是我真的是──很嫉妒!为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被婷宜拿走了,她出身跆拳道世家,是跆拳道天才少女,轻轻松松就能得到全国冠军,又长得漂亮,又是明星,有那么多的拥护者,为什么所有的光环都笼罩在她一个人的头上……”

“这也就算了……”

“可是现在……”

晓萤压抑着在被子里闷声尖叫:“现在她把初原师兄也抢走了!我心里真的好不平衡啊!!!!!不是说,人是生而平等的吗?为什么偏偏这么不平等!”

发泄了半天,晓萤怒道:“为什么不说话?百草,快说话!快安慰我!”

百草又怔了半晌,在晓萤怒得要下床扑过来掐她脖子的时候,她才低低地说:“我明白。”

“嗯?什么?”晓萤没听清。

“其实,我跟你是一样的,我有时候也会嫉妒婷宜前辈。”百草心中涩涩的,“可是,她出生在跆拳道世家,她有天分,她长得漂亮,并不是她的错。”

“……”

“就算……初原师兄喜欢她……也不是她的错。”闭上眼睛,努力将那两人金童玉女般并肩站在一起的画面从脑海中抹去,“我明白你的感觉,与其说是对她的嫉妒,不如说是对她的向往,想拥有同样的天分,同样的……”

咬住嘴唇,百草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窗外传来虫鸣的声音。

“也许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是生来就注定的。”她慢慢地说,“也许有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总要去试一试,才会甘心。”

“我没有听懂……”

晓萤汗颜地挠头。

“呵呵,”百草也觉得自己说的很混乱,想了想,说,“就像那个龟兔赛跑的故事,如果乌龟也觉得自己生来就不如兔子,只是嫉妒兔子,而不是去跟兔子比赛,它是不可能赢了兔子的吧。”

“什么兔子乌龟的!”

这次晓萤听懂了,她怒瞪双眼。

“你的意思是,你是乌龟,婷宜是兔子?拜托!我不如婷宜我承认,我再多刻苦地练习,也超不过婷宜我承认!可是,你才不比婷宜差!”

“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晓萤闷声说,“婷宜一直故意漠视你,表现得不屑于跟你交手,好像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一样,哼哼,这恰恰说明她知道你是她最有威胁的对手!她想从精神上打垮你!”

百草愣了下。

“还有,我告诉你啊,”晓萤翻过身,很郑重地瞪着她,“我听说,你已经向婷宜正式宣战了,沈教练安排的你和婷宜的对战就在下周六,对不对?”

“……对。”

“你这次一定要──打败她!”晓萤狠狠地说,“为了若白师兄,为了我,你一定要打败婷宜!不要说什么尽力去发挥,你这次一定要打败她,否则我会很失望很失望的!”

见百草良久没有出声,晓萤又放软了语气,哀求说:“好不好?”

日子过得飞快。

若白很重视周末将要进行的百草和婷宜的较量,在胖周大排档那里请了几天假,加大了对她的训练,甚至取消了他自己的日常练习。

“若白师兄,我知道周末和婷宜那场比赛的重要性。你相信我,我会用我所有的力量去准备,我可以独自练习,如果真的需要,晓萤也可以陪我练习。”

这天清晨,百草拒绝再和若白继续练下去。

“若白师兄,你不用一直陪我。你已经为我耽误了很多训练,我不希望再这样下去。”她心中不安,她明白是自己拖累了若白。

自从若白进入训练中心,将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她身上。如果说沈柠教练是所有队员的教练,那么若白某种意义上,相当于她的私人教练。

每个人的时间精力都是有限的。

若白在她身上耗费的心血越多,他自己的训练也被耽误的越多。比如说分组搭档,起初沈教练是安排申波和若白一组,因为他们两个是全队中的佼佼者,实力相当,便于互相提高。然而没多久,若白却要求换过来和她同组。

和若白一组,她可以尽情地发力,不怕伙伴拿不住她的脚靶。

因为若白出腿的速度和力道,她也必须全神贯注地反应,否则会被踢得鼻青脸肿。

而若白和她一组却很吃亏。

出腿不能用劲全力,她的反应速度也毕竟逊于申波、亦枫这样的男队员,没有办法去带若白,也没有办法用势均力敌的对抗去激发若白。

她好几次郑重地对若白说,希望他能够重新跟其他男队员搭档。

甚至那时候沈柠教练安排若白和婷宜一组,虽然心中有些不舍,但是若白能跟水平更高些的选手一组,她也是开心的。

“你有信心能战胜婷宜?”缓缓放下手中的脚靶,若白冷声说。

“……”

“有吗?”他逼问。

“……我会努力的。”百草胸口吸足一口气,“上次的交手,婷宜并不是无懈可击,或许我这次可以胜的。”

“或许?”若白声音淡漠,“你应该知道,如果这次你还是输给婷宜,就再没有机会去竞争参加世界跆拳道锦标赛。”

“……是,”她的眼睛暗淡下来,“……我知道。”所有人都寄希望于婷宜,希望婷宜可以在世锦赛上有所突破,沈柠教练从没有考虑过其他人参赛的可能性,那张入场券上已经写好了婷宜的名字。

“你有必胜的把握吗?”若白冷冷地看着她。

“……”

“继续练习,开始!”

若白高高举起脚靶,命令道。百草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开始跳步,却略一怔,又硬生生将腿收回来,直视他说:“那你,有必胜的把握吗?”

如果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何苦又拖累了他。

“有。”

若白淡淡地回答,没有一丝犹豫。看到她呆愣住的眼睛,他不耐烦地皱眉,低喊:“开始!”

周五下午,训练中心出乎意料地来了一个人。

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几乎所有队员都惊喜地停下了练习。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深蓝色的磨旧牛仔裤,身材修长,又帅又酷,虽然浑身的气质已经越来越像商界人士,但是唇角的笑容依然像阳光般灿烂。

仿佛每天都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似的,他笑着对大家挥了挥手,招呼道:“嗨!”

训练厅内像炸开了一样,申波、石综、寇震高兴地向廷皓迎过去,亦枫也难得不打哈欠了,开心地看向他。沈柠看到这样的情形,索性宣布休息十五分钟,自己也微笑着向廷皓走过去。只有婷宜略微沉吟了一下,摇摇头。

廷皓拥抱了申波他们,跟其他所有人也都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百草对廷皓弯腰行礼之后,心头闪过一件事,张了张嘴,看着他却忽然无法问出来。廷皓笑哈哈地摸摸她的脑袋,调侃了她的头发几句,便和其他人说起话来。

然后沈柠和他去到一个角落里,似乎在商量什么事情。

“有一件事情由廷皓向大家宣布。”

过了一会儿,沈柠命令所有队员集合起来,她眼睛有妩媚的笑意,微侧头看着廷皓说。

“谢谢沈教练。虽然我很久没有跟大家一起训练,但是最新的关于跆拳道的消息,沈教练都会及时地通知我。”

廷皓回望向沈柠,笑容如盛夏的阳光。

然后,他对着面前的伙伴们说:“跆拳道世界锦标赛将在今年秋季举行,从国家体委到训练中心都很重视。作为训练中心的赞助商,方氏集团研究之后决定,将会出资赞助大家下个月到韩国参加国际跆拳道暑期训练营,和各国的青年跆拳道选手一起进行切磋和实战,作为世锦赛开赛之前的热身。”

“哇──!”

训练厅内沸腾起来!

大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国际跆拳道暑期训练营!那是每年一次,各国选手进行切磋交流的盛会!在那里可以接触到各国选手,亲眼见识不同国家选手的不同风格和特点,以往国际大赛中的冠军几乎都参加过训练营!

只是因为经费的缘故,只听说国家队的选手们在前年的时候去参加过一次,回来后都是超赞的。简直像是电影中演的一样,无数高手,卧虎藏龙,风云际会,产生了无数的逸事和传说。

天哪,他们居然可以去!

“……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去吗?”

挣扎了一下,光雅举起手,决定还是问个仔细。晓萤立刻竖起耳朵来听。

“是的,所有的人。”廷皓点头说,笑笑的目光落在一脸紧张的晓萤身上,“包括打工小妹。”

“啊──!”晓萤尖叫,激动得想哭出来,“廷皓哥哥,我爱你,你是我的偶像!”

训练在兴奋难平的情绪中结束,跟百草一起匆匆整理完大厅,晓萤就满脸激动地跑走了,说是要为韩国之行采购最漂亮的衣服去!百草留下来把剩下的清洁工作做完,又和若白继续训练了一个小时,才一起走出训练中心。

夏天到了。

天亮的时间越来越长。

若白和百草一起走下训练馆外的台阶时,阳光还是很充沛。一辆银白色的莲花跑车停在长长的大理石台阶下,车身熠熠闪光。

车窗降下。

对两人招了招手,廷皓的笑脸灿烂地露出来,然后他走出车外,修长的身体稳稳靠在跑车上,漫不经心般笑着地问:“你们去哪里?”

“回道馆。”

见若白沉默着不说话,百草行了个礼,回答说。

“正好顺路,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知道若白师兄对廷皓的心结,犹豫了一下,百草说,“路不远,我们走回去,很方便的。”

廷皓笑了笑。

没有理会她,他望向神情淡漠的若白,半开玩笑似的说:“若白,我可以借一会儿百草吗?”

百草听得愣住。

若白微皱眉心,抬起眼睛。

“只占用她一顿晚饭的时间,一个小时后,我准时将她送回松柏道馆,可以吗?”廷皓凝视着若白。

“这是她的事情,你问她。”若白淡淡地说。

“可以吗?”

廷皓看向百草,对她眨眨眼睛。

难道是……

百草的心跳漏了一拍,局促地看了看若白,小心翼翼地说:“若白师兄……我很快就会回去,不会耽误晚上的训练……”

若白淡然地点了下头

径自走了。

不安地望着若白的身影越走越远,转回头来时,廷皓那笑意中带着研究的眼神,让她不知怎么突然脸红了。

“上车吧。”

廷皓很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

等百草坐进车里,发现婷宜正坐在后排的座位里,笑意温婉地看着她,说:“原来,哥哥在等的人竟然是你。”

“……”

百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想了想,她决定还是看向路前的景物不要说话好了。

“刚才我还以为,哥哥要和沈教练一起吃饭谈谈话呢,结果哥哥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接你啊。”婷宜好奇地瞅她,“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和我哥关系这么好了。”

“……我没有。”

憋了半天,百草只能说出这句话。虽然她嘴笨,可是并不意味着她听不出来婷宜话中有话。

“别欺负老实人了,我只是找她有点事情而已。”

握着方向盘,廷皓回头笑看了婷宜一眼,语气并没有多严厉,婷宜却抿了抿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停一下,我在这里下车!”

路过医学院门前时,婷宜忙对廷皓说。

“你去找初原?”

廷皓将车开向路边。

“嗯,我去看看初原哥哥,他好像实习很忙,这几天一直住在学校里,我去挖他出去吃饭,省得他随便吃点东西打发,伤到身体。”

“不如大家一起吃饭吧。”

听到廷皓这个提议,百草的心突然抽紧了,她僵僵地望着车窗外,不敢说话。

“不了,初原哥哥喜欢安静。”婷宜温柔地微笑,打开车门,“我走了,百草,记得多点些好吃的,别跟我哥客气!”

“啊,对了。”

临走前,婷宜又对车窗内的百草笑着说:“周末的实战,请你一定要加油,不要再输给我了啊。”

莲花跑车重新行驶起来。

“你和婷宜要交手?”

廷皓平稳地开着车,打开车内的音响,静谧的轻音乐流淌出来。

“嗯。”

百草心内乱乱的。

廷皓笑了笑,没有说话。

车内只有音乐静静流淌的声音,她不由得扭头看向他,见他全神贯注地开着车,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骨节突出,让她想起当年他叱咤跆坛的情景。

那时他是整个跆拳道界的希望。

只有他曾经在世界青年跆拳道锦标赛中得到过冠军,人们寄希望于他能够在奥运会上拿到金牌。

可是,自从他进入大学的商科学习,半接手家族企业,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没有系统地进行跆拳道训练。偶尔过来训练基地,也基本上只是试试身手,与队友们寒暄聊天,似乎他只是来重温一下跆拳道的气息。

三年的时间,他改变了很多。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他浑身绽放出的耀眼光芒,就像盛夏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第一次坐他的车,他车速飞快,令她心惊胆跳。而现在,她悄悄打量他──他似乎比以前更好看。

鼻梁高高的。

侧影的轮廓帅朗英气。

唇角还是始终有着明亮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仿佛只是一种习惯,不再灿烂得让人不敢多看。

而且他开车稳健了很多,让人坐得很舒服,却不知怎么,她竟然觉得有些失落。

“到了。”

廷皓停好车。

坐到咖啡厅临窗的沙发上,看着周围似曾相识的环境,百草忽然想起来,她曾经来过这里,也是跟廷皓一起。

“先来一杯黑咖啡和橙汁。”

廷皓点的饮料也和上次一样,她怔怔地看着桌面上摆放的餐具,瓷质依旧那么白皙,烫着金灿灿的滚边,如同时光倒流了。

“你吃点什么?”

廷皓将餐单递给她。

“……我不懂。”

餐单上的那些套餐,她全都没有吃过。

“两份牛排套餐,都是七成熟。”廷皓替她点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饮料和套餐都上来了。

玻璃杯中的橙汁金黄金黄,十分新鲜,像是刚刚从果园采摘回来的。里面依旧有些冰块,喝起来很凉。百草一口一口用吸管喝着,想起上次她喝完以后肚子很痛,以为是吃坏了肚子,结果却是……

还弄脏了初原师兄的床单……

她脸红起来,愣愣地望着杯中透明的冰块。那时候她跟初原师兄那么接近,而现在,初原师兄回来都好几天了,她几乎都没有跟他说过话。

这几天,每天清晨她都会去小木屋打扫卫生。有时晚上训练结束,她也会到小木屋附近再打扫一次。

可是小木屋的门始终是锁着的。

如果不是在训练中心见过他,她简直要怀疑初原师兄回国只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

“……你可以不生气吗?”

恍神中,百草听到廷皓在对她说话,没有太听清楚,她困惑地望向他,说:“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以不生气吗?”廷皓边切牛排边说。

“啊?”

“对不起,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忘记了。”笑了笑,廷皓拿出一支钢笔放到桌上,“初原生日那天,我刚好有一件很重要的商业合作案在谈,回国之后才发现忘记替你转交给他了。原本想再给他,可是他现在已经回来,不如你亲自交给他。”

静静地躺在白色的桌面上。

那是一支黑色的钢笔。

在文具店看到它的时候,她就很喜欢。笔身不是很细,微微有些重量,拿起来很舒服。笔尖是金色的,店家说那是镀金的笔尖,不容易坏,她特意吸了墨水,在纸上试了又试,写起来很流畅很顺手。

犹豫了很久。

因为这只笔很贵。

她知道若白想要她去报考黑带,她好不容易才攒了些钱,如果买下这支笔,距离报考黑带的费用会更加遥远。

可是……

她好想买下来,送给远在美国的初原师兄作为生日礼物。他学医科,会经常做些记录写些病历什么的,一支钢笔对他来说应该是有用的吧。

自从他去到美国,婷宜常常飞去看他。

她没有钱,寄不起国际信件,没有电脑,不能发email给他,也没有手机,更加支付不起国际电话的费用。她担心,初原师兄会不会以为她忘记他了。

她想让他知道……

她一直都记着他。

包括他的生日,包括他写字时喜欢用略细的笔尖。

犹豫了很久,她终于下定决心买了这支笔。趁廷皓前辈来训练中心的时候,她恳求他在见到初原师兄的时候,替她送给他,并替她祝初原师兄生日快乐。她知道廷皓前辈常常去美国,得知廷皓前辈恰好是在初原师兄生日那几天要去美国时,她开心极了。

虽然始终没有接到初原师兄的电话。

不晓得初原师兄是否喜欢她送的这支钢笔。

可是她并不在意。

只要初原师兄知道,她一直都记着他,从来没有忘记他。

原来──

初原师兄从来没有见到过它……

手指僵硬地拿起那支笔,笔身凉凉的,百草轻轻地摸了摸它,没有说话,慢慢将它放进书包里收好。

“小丫头,你生气了?”廷皓皱眉问。

她摇摇头。

努力将玻璃杯中的橙汁喝完,她拿起书包的带子,说:“我该回去了,若白师兄在等我训练。”

“你的牛排还没有吃。”

“……我不饿。”她从来没吃过牛排,那些刀子叉子不知道该怎么用,“廷皓前辈,谢谢你请我吃饭,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吃。”说着,她站起身来。

“我跟你说过对不起了!”

廷皓抓住她的手,将她又按回沙发,凝视她说:“你喜欢初原是吗?所以这么生气。”

“……”

“如果是这样,把钢笔给我,我负责将它交给初原,并且我会告诉初原,是我忘记给他,而你很在意这件事。”

“我没有生气,”她用力摇头,“你本来也不是必须要帮我做这些,我很感激当时你答应帮我送给初原师兄,就算因为有事情耽误没有送成,我也还是很感激你。我只是……只是……”

她不知道该怎样说。

只是心里空落落的,隐隐有些凉,就像钢笔凉凉的笔身。原来,怪不得初原师兄忘记了她,是她没能让初原师兄知道,她一直记得他……

“吃完饭再走,不差这一会儿的时间。”

将她面前的盘子端过来,廷皓用她的刀叉帮她一块块将肉切成小块,然后又端回给她,说:“吃吧。”

听出他话语里隐约命令的口气,百草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闷头吃起来。她吃饭的时候,廷皓始终沉默着,等她吃完了抬头,见他正默默地望向窗外。

夕阳如血。

他的面容有淡淡的阴影。

眼神是沉郁的。

“廷皓前辈……”也许是夕阳的关系,也许是他的眼神,百草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会参加今年的世锦赛吗?”

廷皓转回视线,继续吃他面前已经冷掉的牛排。

“不会。”

“……你还会再恢复训练吗?”

“不会。”

“……为什么?”她怔怔地问。

用餐巾轻拭了下唇角,廷皓站起身,帮她拿起书包,笑了笑,说:“走吧,再晚回去,若白说不定会对你展开残酷的魔鬼式训练。说起来,若白也确实出色,你这两年被他训练得进步飞速,也许周末跟婷宜的实战,她会很是吃些苦头。”

回到松柏道馆,天已经快要黑了。

月亮的淡影挂在天空,若白笔直地站在训练厅的纸门前,他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看着百草一路飞奔过来。

“吃饱了?”

他淡淡地问。

“嗯。”

她的脸有些红。

“好吃吗?”

“啊?”

“今晚多练一个小时。”

“刷”地一声拉开纸门,若白面色冷凝地走进去,百草乖乖跟在他身后。

过了一天。

又过了一天。

周末到了。

听说了百草要跟婷宜交手的消息,松柏道馆的弟子们起了个大早,抢着将她的打扫卫生的工作做完了,留给她充足的时间备战。

中午,范婶特意炖了排骨给百草吃。

去训练中心的时候,为了节省百草的体力,晓萤硬是拉着她坐公交车过去。

然而一踏入训练馆,百草和晓萤就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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