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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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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进门了,站在门后迫不及待地喘了口气,程石看靠墙放了个板凳,他拖着腿坐过去,仰头抵着墙,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脸上却还带着笑。

“你这是掉魂了?”坤叔走近,踢了踢拦路的长腿,弯着身子仔细打量他,又低头瞅了两眼他的裤腰带。

“不是去找菌子了?怎么像是去占人家丫头便宜了?”

程石斜了他一眼,摆了摆手,“去去去,你不懂。”

他怎么就不懂了,他懂的时候这小子还没投胎。

膝盖上有土有脏印子,衣摆一长一短的垂在外面,再看他脸带红晕,时不时乐呵一声,还意有回味。

“阿石啊,你真不是个东西。”老仆长叹一声,原地转了个圈,脱了鞋朝他打过去,“你喊我喊声叔,我今儿可得好好教训你。”

“干啥?干啥啊!”程石挨了一鞋底原地蹦了起来,满头雾水地盯着他,“好端端你发什么疯?”

门离路不远,说个话外面的人就能听见,坤叔压低了声音问:“你个混账是不是糟蹋那丫头了?你娘走的时候怎么交代你的?”

冤死了,程石气蒙了头,转身往屋里走,对跟上来的老叔说:“你说什么疯话,我咋会干那不要脸的事?一个两个都怀疑我,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么个人?”

“真没有?”

程石不想再说一遍,进屋了提了茶壶灌了半壶冷茶,坐在椅子上斜眼看还握着只草鞋的人,嫌弃极了,“不嫌熏人?穿上吧。”

“我一天洗好几次脚,哪还有味儿?就你瞎讲究。”坤叔扔了草鞋穿上,坐在门槛上换了种问法:“看你刚刚那样子,在山里出啥事了?”

“说了你也不懂。”程石还挺得意的,“吵架了又和好了,我心里惬意,你个拈花惹草的臭男人懂什么?”

老仆不跟他计较,继续问:“衣裳是怎么回事?吵架还跪到地上了?衣摆也扯出来了?脱衣裳吵的架?”

膝盖上的土是采菌子的时候跪地上沾的,至于衣摆,是杨柳拽出来的,当着她的面,他也不好解了裤腰带再塞进去。

“你去看看你去山里穿的裤子,看膝盖上可是脏的?至于衣摆,我在山里尿急,慌里慌张的没塞好。”程石耐着性子解释,纳闷极了,“你跟我娘怎么都觉得我是个会糟蹋人家姑娘的烂人?要真是这样,我会去打强占人妇的肥猪?还把自己折腾到乡下来了。”

“乡下怎么了?不来乡下你遇得上柳丫头?”坤叔信了他的话,跟着解释:“我也是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毛头小子血气盛,看个貌美的丫头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打住打住。”程石不想听,“我什么都没做,你出去忙你的吧。”

“装什么装,夜里点灯洗亵裤的又不是我。”坤叔是习武的糙人,见不得读书人掩耳盗铃的假模样,撂下一句话见他气势大减,哼了一声大摇大摆走了。

程石:“……”

日头还挂在山头,他揣了封信牵了马出来,身上还是那身脏衣裳,出门看到厨娘,交代道:“春婶,我去镇上一趟,你晚上饭做晚点。”

“可有想吃的?”

“馒头吧。”他往东瞅了一眼,想着门前有枣树的人家,屋顶的烟囱可能已经冒上青烟了。

打马从村里走,骑棍的小童见了吱哇着追着马屁股跑,嘴里大声嚷嚷着驾驾驾。

杨柳在院子里洗菌子,听着马蹄声跑出来,手拉门环跟马上的男人对上眼,“干嘛去?”

“送信。”满脸不自在的躲开视线,火急火燎的催了马走。

蜡封口的信交给信客,程石付了脚程费,问了什么时候动身,嘱咐让他早些送到。

为了卖菌子换肉吃,杨小弟天不亮就起来了,这时候村里几乎还没有人声,只有早起的妇人坐在灶房里烧火煮饭,炎炎的火光照亮了一角,也烤出了一脸的咸汗。

他背着背篓出门,嘴里还塞着一块儿焦壳馍,看脚下馋得滴哈喇子的大黑狗,鼓着腮帮子咬了两口,最后一口扔给它。

“你大姐要是给你东西你别拿。”杨母追出门,“跟她说家里什么都不缺。”

“知道了。”

“大黑回去。”

他们娘俩一人一嗓子,屋里的人也彻底清醒了,看窗外的天色,摩挲了一会儿穿好衣裳开门出来。

凉水撩上脸,瞌睡也没了,擦脸的时候仰头就能看见山,深吸一口气都是树叶的味道。

“地里的草可拔完了?”杨柳先喝了口稀稀的豆子粥,米贵豆贱,农家种的豆子除了换豆腐就是充当米煮粥,一口下去满嘴的豆香。

“人死草都不死,一茬又一茬,哪有拔得完的。”杨母叹气。

“别叹气,大好的天。”杨柳挟了块儿焦黄的馒头片给她娘,说她今天也下地去拔草,“我连根给拔起来,你看它死不死。”

“拔了又生新的。”

“那我再拔。”

“拔到老地里的草都绝不了。”

“那我子子孙孙再拔,草不绝人也不绝。”

杨母哼了一声,脸上也浮上笑,“说的好听,出日头了你也别回来,被晒脱皮看你叫不叫。”

“该叫就叫,叫过后我还能下地。”话说出口,杨柳意会到这不就是她爹娘兄弟一日复一日的日子,叹了气还是要下地干活。所有的农人皆如此,前一日累的骂贼老天,歇一晚等天亮了又扛了锄头拎了镰刀下地。

饭后她洗了碗,喊她哥把她的小镰刀和草帽拿上,她进屋撕了两条布,颠颠跑出门,身后跟着吃饱肚子的大黑狗。

门落了锁,隔壁的邻居端了饭出来吃,“这么早就下地?”

“趁凉快早点去,天热了也早点回。”杨母接话。

一家人到地里了天才麻麻亮,得亏花生秧够大,不然苗和草都分不清。等村里人到地里,他们一家四口已经拔了半亩地。

太阳晒得背焦剌剌的疼,汗顺着鬓角流到下巴,摘了草帽凉快一时,头发晒烫了更是难受,又蔫蔫扣上挡风的草帽。

杨老汉注意到杨柳不时起身捶腿捶腰,闷声说:“二丫头你回去做饭。”

离晌午还有一两个时辰,做什么饭啊?杨柳没动,“我跟你们一起拔草。”

杨老汉没再说,过了一会儿起身去田埂转了一圈,再过来手上就掂了个树桩子,“你没蹲惯的,腿弯受不了,坐这上面。”

杨大哥看到了心想难怪小弟经常拈酸,他要是年纪小一点也酸。

“小妹,爹还是最疼你跟大姐,我下地没有八年也有五年了,可没有过这个待遇。”

杨老汉没理他,拍了拍手继续过去干活,心想他要是下地还要拎了板凳,那也别娶媳妇了,爹娘老了估计都要扎脖饿死。

……

说是天热了早点回,还是干到老晌午把最后一棵草拔了才往回走。

“热死了。”杨柳嘴上喊累喊热,走到路上看到猪爱吃的构树叶,又拿了镰刀去割,构树的果子是红色的,味道甜甜的,特别招苍蝇蚊子,她割了构树叶不算,还捡了一捧掉在地上的烂果子。

“哥,快来接着。”

“你不累啊?刚刚不还在说老胳膊老腿不是你的了,这么快又长出来新的了?”杨大哥把背篓递过去接烂果子,嘀嘀咕咕说又不是没猪草。

“猪喜欢吃这个。”

杨母:“看来还没累好,下午可还下地?”

杨柳用手背摸了下火辣辣的脸,吐舌俏皮一笑,吭吭哧哧说等日头小点了再过来。

杨大哥转头看看,见最近的人也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手搭在她肩上拍了拍,“不要你下地,别晒伤了,我跟树根也就这样了,累点苦点也能养家,你跟大姐生得好,能嫁得好就别吃卖力气的苦。”

杨柳笑了下没说话,地里干活的确累,她不能说不苦,但跟自由相比,这也能熬过去。

“别想了,回家做饭吃饭,我饿的肚子里打鼓又敲锣。”她搓了搓手,朝树上的麻雀扬声驱赶,“再来偷庄稼我吃了你。”

大黑狗在天热的时候就跑回去了,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摇着粗尾巴乖顺地迎出来,摇头晃脑的朝屋里叫。

杨母进屋看到檐下站的小小子“哎呦”一声,“这是谁来了呀?我大外孙来了呀,你小舅把你接来的?你娘呢?”

“他娘也来了。”杨大姐从灶屋出来,“天这么热你们还在地里干这么久,小妹也下地了?”

“怪道大黑一直朝屋里叫,原来是大姐回来了。”杨柳先把猪草倒猪圈里,往她大姐的肚子瞄了一眼,洗手的时候就听她娘在问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杨大姐朝肚子指了指,“才有音信,大庆送我回来的。”她男人前头婚事不顺,等她嫁过去她婆婆生怕再没了命,之后有了喜信更是高兴的三天没吃饭,在寺庙里求了签说娘家福大,赶忙驾了车送儿媳回娘家安胎。

杨母进灶房一看,屋里又多了不少好东西,“你又拿来这么些,嫁了人就别偏私娘家,你公婆嘴上不说,心里不一定舒坦,我们家里吃喝又不愁。”

“娘你想多了,这些都是我婆婆张罗的。”杨大姐不想再听这些,转而说饭好了,“开饭吧,我如今挨不得饿。”

饭桌上她频频打量杨柳,就连杨母也看出苗头,撂下碗筷后打发二丫头去洗碗,她拉了大丫头回屋,“可是给你妹寻到合适的人家了?”

“是有一个,他家是镇上开饭馆的,前两年见过我小妹,那时候她小也没当回事,前些天树根去给我送菌子碰上他了,他跟我打听小妹可有婚嫁。”

“人如何?女婿怎么说?”杨父问。

“人能干,就是个子不高,生的也黑,恐怕我小妹瞧不上。”杨大姐直言,“他家就他一个独子,家业定当也是他的。”

“他多大?”杨父又问。

“二十有一。”

杨父杨母皆沉默,有家业又是独子,“前头有过婚事?”

“这倒是没听说,大庆说他眼光高。”

杨老汉嗤了一声,“再打听打听吧。”

作者有话要说:程石:娘啊娘啊娘啊娘啊娘啊娘啊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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