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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四 第二章 操奇计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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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悲风走列刘裕身旁,低声道:“在想什么呢?”

刘裕从沉思中返回到身处的世界。

双头船在河道全速行驶,逆流而上边荒集,天上万里无云,热得反常,令人烦躁。

他晓得以宋悲风的性格,没事足不会来找自己闲聊的。道:“只是胡思乱想吧!说不紧张就是骗你。”

宋悲风道:“我有一个要求,希望在整场战事里,能追随在你的左右。唉!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本事,唯一专长就是当家将保镖。”

刘裕不由想起谢安,现在宋悲风的提议,正是视自己为谢安,遂向他提供贴身的保护,宋悲风绝对足第一流的高手,即使刺客是孙恩、聂天还之辈,他也有还击火并的能力。如果由他指挥自己将来的亲兵团,可解决他自身安全的问题。

刘裕道:“这是我的荣幸,只是委屈了你老哥。”

宋悲风显出伤感的神色,有感而发的道:“不论是安公还是大少爷,在外人眼中,一个潇洒飘逸,一个八面威风,事实上他们在私下里也有痛苦焦虑的时刻。犹记得在淝水之战前,我陪安公到雨枰台见千千小姐,他满怀感触地问我他是否老了。对自己的大去之期,他该比任何人清楚。”

刘裕心中一动,道:“有个疑问一直存在我心里,以安公的睿智,怎会让玄帅晓得自己会壮年早逝呢?这并非任何人能承受的心理负担。”

宋悲风道:“你算是问对了人。此事除安公、大少爷和我外,没有第四个人晓得。安公并没有向大少爷提及这方面的事,只是密藏在心里,直到有一天大少爷拿着自己的命局来向安公请教,安公才没法隐瞒。”

刘裕讶道:“命局?”

宋悲风道:“那是以出生年月日时起的命盘??大少爷本命属丙火,生于午月,时干见王水,座下地支是子,如此命局非常罕有,命家称之焉“阳刃驾煞”,不论丙火壬水,均处于力量的颠峰。壬水为丙火之煞,水火交战,常处于作战状态。于命局为极端的情况;于人生亦然,不是常人能消受。故自身势旺之时,威权压天下,可是一旦煞势转盛,便会亡于刀剑之下。

刘裕倒抽一口气道:“难道确有命运这回事吗?”

宋悲风苦笑道:“恐怕安公也没法回答你这问题,在人的一生里,究竟有多少属人为的影响?多少是命中注定的?又或一切都是由命运摆布,谁说得上来呢?”

刘裕想起谢玄的遭遇,比对着他“阳刃驾煞”的极端命局,心中感慨万千。

如果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那老天爷对王淡真便是太狠心了、自己的命运又如何呢?如果他可以选择,做个平平凡凡的人,清茶淡饭安渡一生便算了。像现在般算什么一回事,将来纵然统一天下,但自己还有快乐叮言吗?

不过他真的没有别的路町走,只有继续坚持卜去,直至桓玄惨死在他的刀下。这或者就是命运。

慕容垂送纪千千回帐后,风娘跟在他身旁,道:“我试探过她们了。”

慕容垂道:“结果如何?”

风娘道:“燕飞该没有见过千千小姐,因为小诗姐的反应显示她全不知情,如燕飞见过千千小姐,小诗当然知道。”

慕容垂在皂帐前停步,皱眉道:“或许是燕飞故意不惊动小诗。以燕飞的性格,绝不会吹虚自己办不到的事,荒人也不会有这个说法。”

风娘道:“也许是荒人襄的有心人故意造谣,以激励荒人士气,千千小姐对小诗的爱护是毋庸置疑的,如燕飞真的见过她,这么好的消息,她怎会隐瞒呢?”

慕容垂显然非常尊重风娘的意见,点头道:“有道理!”

旋又苦笑道:“唉!好消息。”

风娘醒觉起来,忙道:“皇上请恕风娘失言。”

慕容垂仰首望天,脸上现出惆怅无奈的神色,道:“你并没有失言,只是说实话,如果朕怪责你,怎配当以平定社稷为己责的君皇。”

风娘垂下头去,轻轻道:“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鸟儿爱飞,鱼儿乐游,这是它们的本性,皇上明白风娘的意思吗?”

慕容垂浅白言之道:“你试过牵肠挂肚、梦萦魂牵的滋味吗?”

风娘脸色一黯道:“风娘可以不答皇上的问题吗?”

慕容垂惊讶的朝她瞧去,似乎从未想过她会有一段伤心往事。

自孩提时代开始,他便认识风娘亦绝对地信任她、欣赏她。现时身旁的心腹里,只有她有胆量婉转地劝他放过纪千千。

呆望风娘好半晌后,慕容垂道:“我却从没有试过这种感觉,直至遇上千千。”

接着目光炯炯,透出坚决不移的神色,一字一字缓缓道:“对千千我是永不会放弃的,她是属于我的,失去她,生命将失去一切意义,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填补她留下的空缺,包括统一天下在内。我宁愿亲手毁掉她,也绝不容她回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去。”

说罢拂袖回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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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飞想着纪千千。

他并不寂寞,陪伴他的是蝶恋花。

自从蝶恋花在秦淮河第一次示警,显示出她的灵性,他便感到与她生出血肉相连的关系。

他再没法从盛丰海味的出口去探看柬门大街的情况,只好躲在夜窝子采花居的出口下,聆听着地面不住传来重物移动的声音,他是不得不打醒精神留心敌人愈趋频繁的活动,因为只要敌人开箱发现有人在西瓜皮炮做了手脚,矛头很快会指到他所藏的地道来。

在地道霉烂潮湿的恶劣环境里,只有对纪千千的思念,才町以赋予这黑暗天地美丽的色彩。

红子春建造这条秘道时,肯定没想过须长时间躲于其内,只是供逃走之用,所以根本没有通气的设备,情况有点像在水底里,他的胎息法再没法撑下去。头脑昏沉下,只好借思念纪千千这独门心法来保持清醒,以免一睡不醒,活生生给闷死。

不过他再捱不了多久,就在此时上面静了下来,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燕飞叫了一声“谢天谢地”,打开地道,窜上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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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仪立在密林边缘处,目光扫视外面的荒野。

旁边的丁宣道:“今天确是熟得反常,热得令人气闷,老红看天确有一手。”

他们身处的密林位于颖水东岸,白云山区的东北面,离开边荒集只有五里之遥。

三千人马正在林内休息,养精蓄锐,静待行动的时刻。

拓跋仪吁出一口紧压心头的浊气,沉声道:“你紧张吗?”

丁宣叹道:“没可能不担心的,我们的计划一环扣着一环,一波接一波,既大胆亦巧妙,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于任何环节出错,势会影响全局,招致失败。最糟糕是我们根本没有能力组织另一轮攻势,所以确是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

拓跋仪回复冷静,道:“这是战场上的豪赌,我们只有赌一铺的本钱。咦!来哩!”

一个黑点,在地平出现,迅速接近。

丁宣喜道:“这小子的轻功长进了不少。”

拓跋仪微笑道:“高小子是任何主帅梦寐以求的超级探子,他似乎有与生俱来的敏锐触觉,令他在边荒众多风媒中脱颖而出,成为没有人敢怀疑的首席风媒。他的判断绝少出错,希望今次也不会例外。”

高彦转瞬奔到两人身前,气喘的道:“他奶奶的,今次不好哩!”

拓跋仪、丁宣和左右的十多名战士人人闻言色变。

高彦又哈哈一笑,喘息着道:“我说的不好,指的是敌人。”

众人齐声大骂。

拓跋仪佯怒道:“你这混蛋,在这等时刻仍有心情说笑。”

高彦伸个懒腰,道:“差点累死老子,不说笑轻松一下怎行。报告仪帅,阴大将和五百兄弟,已成功地埋伏在边荒集上游,敌人伏兵的位置则完全在老子掌握中,正乖乖的等待我们去把他们吃掉,我保证这批敌羊就要送入我们的虎口。”

接着从怀襄掏出地图卷,在林地上摊开。

众人随他蹲下来,观图听解。

高彦的指尖落到图心的红点,道:“这是边荒集,旁边的是从北往南流过边荒的颖水。”

拓跋仪皱眉道:“我们会看哩!不用你来解释,少说点废话成吗?”

更有人咕哝道:“老卓这张图我们至少看了一百遍。”

高彦笑嘻嘻道:“我是故意说些废话,让你们有骂我来出闷气的机会,不用人人紧张得像绷紧的弓弦。他奶奶的,留心听着哩!敌人在颖水两岸大幅加强了防御力,只是东岸便有二十五座箭楼、八座地垒,且设有五重陷坑,而守卫东岸战线的敌人便达二千之众,可见敌人已猜到我们会由东岸下手。”

众人听得心下不安,东岸的防守已如斯严密,西岸边荒集的码头区东门更不用说。

高彦道:“敌人更建起四道以浮筏连接的浮桥,接通两岸,随时可增援东岸。阴大将也认为单凭他的五百人,没法攻占东岸。当然,这是指在正常的情况下,嘿!例如现在的好天气。”

拓跋仪沉声道:“伏兵在哪里呢?”

高彦手指在图上移动,来到离颖水约五、六里,位于颖水东画的丘陵林野区,道:“一支约五千人的部队,分布于十多个山丘高地处,是全骑兵的部队,没有竖营立寨,而是蓄势以待,可以随时出击。”

丁宣道:“屠奉三看得很准。”

拓跋仪道:“慕容战方面情况如何?”

高彦道:“慕容战的部队在个许时辰前抵达镇荒岗,敌人闻讯派出二千战士,在城南两里处布阵,摆明不怕我们。他娘的,我们会教姚兴和慕容麟后悔。”

丁宣皱眉道:“如敌人出集迎击慕容战的先锋部队,将是非常头痛的事。”

拓跋仪道:“你怕我,我怕你,是人之常情。敌人只是虚张声势,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谁敢肯定我们进占镇荒岗不是诱敌之计呢?敌人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出集迎战,就是在摸清楚我们的部署后。在正常情况下,这是可以办到的,可是大雨骤降,接着是大雾,敌人将失去掌握主动的机会。这亦是我们计划最精采的地方。”

丁宣同意道:“以对方目前的部署,确是先稳守后突击的战略。”

高彦笑道:“在一般的情况下,这的确是最好的策略。哈!下一步该如何走?请仪帅赐示,我还要去回报阴大将。”

拓跋仪道:“你肯定阴奇和他的手下能瞒过敌人的耳目吗?”

高彦拍胸保证道:“这个你可以放心,昨晚由最熟悉边荒的老子我亲自带路,徒步潜行一夜,绕了个大弯,全程穿林过野,专找溪流涉水而走。更可以令你安心的,是我们的探子一直监视敌人,发觉全无异样情况,如果敌人高明得只是装蒜,我们荒人只好怨自己命苦。”

拓跋仪沉吟片刻,道:“假设你们是姚兴和慕容麟,忽然发觉我们的三千人马现身东岸,摆出要强攻敌人颖水战线的模样,你们会怎办呢?”

高彦想也不想的道:“我会当你是发了疯,活得不耐烦。”

丁宣点头道:“可是敌人当然晓得我们不是活得不耐烦的疯子,而以为是我们全面进攻的前奏,一方面严阵以待,另一方面调动伏兵,好把我们这三千孤军全体歼灭,以壮军威。”

拓跋仪转向高彦道:“听到了吗?我们的成败就要看你了。”

高彦吓了一跳道:“不要说得这么严重好吗?老子虽然勇猛过人,智比天高,恐怕仍承担不起这重任。”

拓跋仪不理他的胡言乱语,径自沉吟道:“假如我们依刘爷吩咐,就那么策马驰过东岸,姚兴和慕容麟便可肯定我们晓得东面尚有伏兵,更可能猜到是诱敌之计。对吗?”

高彦终于明白他的想法,色变道:“我快给你吓坏了,你不是真的要攻打敌人的颖水防线吧?”

丁宣道:“佯攻又如何?”

高彦斩钉截铁的道:“佯攻也不行,光是敌人布在柬岸的部队,在无后顾之忧下,已令我们吃不消,何况敌人援军还可以源源不绝通过四道浮桥渡水支持。等到埋伏西面的敌人会合一起东西夹击,我们想逃也逃不了。”

拓跋仪微笑道:“论探子之术,你高少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可是一提战场的军事行动,你却只有听的份儿。刘爷把任务交下来给我,我必须审度实际的情况,灵活变化,始有可能完成既定的军事目标,只要我们的时间拿捏得好,处处误敌,才可成功施展诱敌之计,把敌人追来的部队打个他奶奶的落花流水。我绝不是好大喜功,而是在完全知敌的情况下,尽量占多点便宜。否则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不冒点风险,如何可只凭三千人,击溃敌人多达五千的伏兵?如不能解决这支埋伏在柬面的敌军,这场仗也不用打了。”

高彦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无奈地同意道:“我可以干什么呢?”

拓跋仪道:“埋伏在束面的敌人是姜人还是慕容鲜卑族的人呢?”

高彦道:“全是姜兵。”

拓跋仪道:“你会看姜人的旗号吗?”

高彦傲然道:“了如指掌。他们翘翘屁股,我也晓得他们想干什么。”

拓跋仪道:“这便成了。你现在立即去通知阴奇我们的应变之计。”

高彦抓头道:“什么应变之计?”

众人一阵哄笑,他们均是追随拓跋仪多年的人,当惯来去如风的马贼,见尽大场面,兼且对拓跋仪信心十足,只要座下有战马,任何凶险的情况也有把握应付。

拓跋仪笑道:“你留心听着哩!听漏一句也不行。明白吗?”

高彦苦笑道:“你可以放心,我不为你们着想,也要为自己的小命着急。唉!我还要到两湖去迎娶我的小白雁呢。”

众人再爆笑声,士气昂扬至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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