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里正和继续在盯着山本新一。越周旋也就越感觉到山本的身边笼罩着一股火药味。虽说他是铃本太丰的“多年老友”,但总觉得他是在为好色的竹村物色“可靠女人”似的。
以前出现过这样一位政治家,他公开了自己的情人,让情人去经营饭店,但这并没有成为丑闻。可是,现在如果让偷情披露了,就会失去女人那一方的选票,导致失败。或者更严重地说,女人对于政治家来说是一道鬼门关。
现在追查国会议员偷情,为避开当权者的耳目,不得不秘密行动。他们玩弄女人最普通的类型是;一、秘书;二、女招待;三、艺妓;四、高级妓女(应招女郎);五、其他。
第一类型为最方便,秘书容易掌握各种秘疚通过私通以期住她的口,具有一箭双雕效果。因为经常在身边和秘书的关系自然地密切起来,就象北条政子和淀君那样相处。但这样,却和自己的妻子发生了纠纷,最终成为丑闻。
第二和第三类型守口如瓶,用钱就能解决,但这和该卖淫者的不法行为容易被牵到一起。
第四类型虽易于逢场作戏,但身份不明,危险性很大。
以上这些类型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性的问题是政治家的通病,但安稳太平是他们最主要的希求。
把下半身做为突破口,是不懂得“武士情面”的卑鄙手段,但又是使政治家垮台的最有效方法。正因为如此,对于大家来说,物色安全系数大的安全女性(或男性),要比筹集资金困难得多。
山本新一注意到政治家的这一弱点,专门替他们物色安全系数大的高级妓女(应招女郎)。无论是什么人,尤其是大人物,尤要稳妥地处理好隐匿下半身欲望的问题。因此在能够为他们提供方便的山本面前,他们总雄不起头来。这样,山本似乎钻入了政界的要塞关隘,慢慢扩大了他的势力。
进一步暗中侦察,又知道了山本是“瞳”的一个集资股东,并且参与了“瞳”的经营买卖。
“瞳”的主要经营者,乃是一楼的“宫人草”社长的情妇。有人说这个社长是个浪荡男子,他把都内的几个俱乐部和酒巴间全都交结了他的情妇去经营。
“宫人草”是战争时期一个颇为能干的宪兵。山本通过他的关系,常常出入于军部。战后,他们继续保持了这一道不正常的友谊。
大里在银座事务局没捞到任何材料,于是,决定直接到山本的住宅去。如果见不到山本,就向他的妻子打听,也许会捞到一鳞半爪。山本挂退休金休养协会的理事,登记的地址是:世田谷区北泽第五栋。
一般星期天在家的可能性较大,大里依照地址,在令人眼花缭乱的错综复杂的小路深处,找到了贴有“山本”名字的小住宅。进门之前,要经过一个狭窄的庭院,那儿有一个小狗的窝,小窝里睡着一只狗。
大里走近的时候,狗只是睁开眼睛,没有“汪汪”吠叫。
大里站在门前,按了一下门铃,这时有一个很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不久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头上夹着发夹微胖的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探出头来。
当大里自报姓名,问她丈夫是否在家时,她露出了疑惑的脸色,回答说:“不在家。”
“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她用不耐烦的口气回答。与此同时,死死地盯着大里,从眼角观察她。
“山本先生到哪去了呢?”大里想:也许山本躲起来了,装着不在家。于是,她望着似乎不太大的住宅深处,问她道。
“不知道。”
“山本先生外出的地方,夫人也不知道?”
“他出去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没有回来,已经有多长时间没回来了!”
“噢,大概有一个月了,也许更长。”她显得很麻烦似地回答着。看来她好象不是为丈夫躲起来所演的假戏。
“一个月没有回来了,夫人也不知道他在哪!”
如果这是事实,那么山本也真是山本,妻子的漠不关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也许在哪个女人那儿,但哪儿的女人就不知道了。”
“您丈夫还有那么多女人吗!”
“是啊,不过有多少都一样。”她露出了隐秘的微笑。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丧失了性功能,无论和多美的女人在一起,对他来说,都是画饼充饥。”
既然说得这样具体,所以没必要再认为她丈夫躲起来了。因此大里好象意识到了她漠不关心的原因。妻子在夫妇的秘密事上不说谎,而且,很坦然地向不认识的访问者说出丈夫的可耻事情,这就可以看出这对夫妇在两性关系上的随便和堕落。
大里失望地离开了山本的家。
向着附近私立铁路站的方向走去,到了半路,大里停下来了。她的脑海里骤然掠过一个念头。于是,她憋住气,要奋力去追寻那包含有瞬间思念的想象。
大里往回走,重新来到刚刚离开的山本家门前。
这时,山本的妻子对又转回来的大里露骨地显出不解的表情。
“夫人还有一个问题要请教。先生为什么丧失了性功能?他年龄并不大呀。”
“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事?”
大里没去理会山本妻子的反问。“先生患有糖尿病吧!”
山本妻子显得很惊慌。“为什么要问这些?”
“什么时候得的糖尿病?”
“大概一年前。因为他贪得无厌,一点也不节制,所以,一直治不好,虽然服用了中国的用一种奇怪的虫制成的强精药,还是不行,看来还是死了这条心的为好。”
他的贪得无厌似乎具有双重意义。山本新一患有糖尿病,作为该病的症象之一,就是性功能丧失。对此,只有一知半解的大里把山本妻子的话和吉野染子记录本上的联系起来了。
到底两者有没有联系,现在还不请楚。但是,染子生前工作的店里,山本也有一份。同一幢楼里又设有山本的办公室,而且,在这个来历不明人身上至少有得到一亿日元以上的形迹。山本是糖尿病患者这一事实是不能放过的。
如果把[糖]和山本联系起来的话,那么,山本就成了杀害染子的重要嫌疑者。
“噢,我丈夫的糖尿病怎么了?”山本的妻子不安地问起来。
一直沉湎在自己想法中的大里似乎这才感到他们作为夫妇的一丝情意。
二
大里向搜查总部提出了她的着眼点和发现,她的着眼点有令人结舌瞠目的内容。但是,对此还必须作进一步的探讨。
起初有人认为,把“糖”和糖尿病硬扯到一起是行不通的。
糖有砂糖的意思,也许是施业关系者,也许是人名的一部分。吉野染子和山本新一只是同在“瞳”这幢楼上,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发现他们有任何联系。如果只凭这一点就断定他们有联系,那就会使搜查陷入困境。
这种意见是对检察介入杀人事件的搜查表示反对。如果形成以检查为主的搜查的话,警察被作为检察的助手而工作,最热乎的东西(犯人)也就被他们抢走了。
因为和被害者生前工作的店同在一处,这就连带挖出了山本新一。仅仅这一点,检察们的内心并不感兴趣,原因主要是山本不是“警察的怀疑对象”。另外,对于其他搜查机关得出的怀疑形迹,在心理上他们又不得不采取消极的态度。
“使用这种材料和山本斗,如果有人证明他不在现场的话,他就会反过来攻打我们,所以我仍希望得到被害者和他有联系的决定性的证据。”
这种意见,多少还考虑了大里的着眼点。在承认对山本有怀疑的基础上,要求有更强的补充证据。
“我们不能无视山本为了全日本按摩协会,他有抛进大量资金的形迹;另外,在全国退休保养基地上,为了求得他们在按摩协会中有进出的特权,他就向有关系的部门散发了相当的一笔款子。作为这些款子的出处,吉野染子的情况正与此相符。如果把山本放在[糖]的位置上,也正好跟此吻合。”
有少数人支持大里的着眼点。
最后由总部部长作出以下决定:
“对山本新一的周围进行调查特别是他和吉野染子的关系,发案当天的证明,还有全日本按摩协会资金的流动等要作重点调查。”
如果山本新一和吉野染子有关系的话,大楼里的人就有可能看到过他们。警察以此为立足点,再一次在大楼里进行了调查。
因为这是一栋不足四十人的五层楼,案件发生后,这里的人全都牵涉到调查网里。他们每个人的身分、职业、家庭关系等都已掌握。因为这是一幢起码要花五千万日元的超豪华大楼,所以全部在职者当然是具有相当水平的人。里面有医生、律师、公司职员、艺人、一流公司的干部等。不过类似染子那样的二流水平者也有两户,但其资助者都是公司的经理者之流。
三
“往那边点,请往那边点。”狩屋伢子在用真空吸尘器的前半端哄赶着爱犬“齐娃娃”。
她一打扫清洁,“齐娃娃”总是在前面故意捣乱。满两岁的“齐娃娃”,现在已成为家庭的一员了。起初,饲养爱犬的时候,丈夫说不知它什么时候要死,她也不想要它。但现在,丈夫却比伢子还要喜欢它。
在这幢楼上,饲养家畜除了爱犬、小鸟、栗鼠、热带鱼外,其他都遭禁止。这些小动物惹人喜欢,无论见到谁,都要撒娇,所以,所有住户都另眼看待它们。
在这点上,作为“丽子”姊妹被吉野染子要去喂养的“皇后”,是不懂社交的爱犬,整天呆在屋里,当见到有访问者来时就汪汪叫起来。
“丽子”最欢迎的是它姐姐“皇后”。
“皇后”为主人殉死的时候,伢子不知不觉地抱紧了“丽子”。
“很危险啊,如果你被吉野要去的话,那你就会被杀死。”伢子紧贴着“丽子”说着。
“丽子”也好,“皇后”也好,都是伢子从朋友家里要来的,而后她把“皇后”送给了吉野染子。
扫完了向阳台的新房间,在开始扫大门边的厨房、餐室时,门铃响了一下,“丽子”也被这响声吓了一跳,从开着一条缝的纸门里逃到了里室。
在对着电话问是谁时,来者回答说是警察。
开门一看,原来是一个已见过面的长脸刑警和一个没见过面的胖刑警,长脸的叫草场,胖的叫茂木。
“辛苦了。今天又有什么事?”伢子和蔼地迎接了他们,通过“丽子”和“皇后”,她与吉野染子结成了比较亲密的朋友关系。因想尽快抓到凶手,她便积极协助警察调查。
“几次打扰你,真对不起。今天只打扰一下,请不要张罗了。”草场抢先说了一些客套话,他曾尝过伢子泡的咖啡的甜头,所以,总是说“别张罗”。
“到处很乱,请进吧。”伢子苦笑地招呼着。
虽然打扰了她清扫房间,但她并不讨厌长着长脸的刑事。草场呢,虽比不上茂木那般敏锐,但却有一种感人心肺的热情。
她端出了招待他们的咖啡,他们一再表示衷心的感谢。
伢子开始泡起自已暗暗得意的咖啡,草场望着,脸上露出直率的惊愕和感动。这使伢子更感到新鲜和激动。
给能够品出自己手艺味道的人泡咖啡,是件快乐的事。因此,伢子让两个刑警坐到餐室椅上,很快泡起咖啡来。
“夫人,真对不起,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草场一边闻着阵阵的咖啡香,—边说着。本来最初就是这样。
伢子忍住苦笑,问道:“今天要调查什么!”
“你见过这个男人吗?”草场拿出几张相片。这些相片是从不同角度拍摄的,一个五十岁左右,品行不好的男人,是一个伢子不认识的脸孔。
“啊,没见过。这个人是犯人吗!”
“现在还不清楚。如果能够证实这个人经常去吉野的家就好了?”
“好象是固定资产保险公司的。”
“不是,他是按摩协会的,他本人不搞按摩。”
“按摩?这样的话,好象也经常进出我们这幢楼。在这附近有一个针灸按摩的。”
“不、不是那。这个人没见过吗?”
“没有啊。”
草场失望地把相片收了起来。只是一个劲地等着喝咖啡。
不久,咖啡煮好了,草场爱惜似地慢慢地喝着咖啡。
“谢谢你的款待。”舐着杯子喝完了咖啡的草场站起来说。
跟着他们的脚跟,从里面出来的“丽子”围着他们,完全已经熟悉了草场他们了。
“一直藏在什么地方啊?”草场伸出手抚摸着“丽子”的头。
“哎呀,你衔着什么东西啊?”茂木看着“丽子”的嘴。
伢子瞧了一眼,发出一声惊叫,“哎呀,丽子衔了蟑螂。”
“什么?蟑螂?”
“在里面游玩,衔的一定是给杀虫剂杀死的,丽子,丢掉,讨厌。”
“夫人,好象不是蟑螂。”草场伸出手巧妙地把丽子衔的东西从口里拿出来。
“是衔什么东西?好象是长在虫上的蘑菇,恶心死了。”伢子窥视着草场手上的东西,显得很惊慌。
“这真是稀奇。”草场发出一声感叹。
“是什么?”
“是什么?”
伢子和茂木同时把视线集中到草场手上。
“它叫冬虫夏草,听说是吸取昆虫身上的一种蘑菇菌长成的。据说冬天是一种虫,夏天又变成草,所以起了这么一个名字。我只是听说过,但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
草场一边交替地看着茂木和伢子的脸,一边说着。越看越觉得它形状奇特,从昆虫的幼虫头部突出了一个象棒状的蘑菇似的东西,这不说明了它是蘑菇和昆虫的全体。由于这样,它的形状的奇特性又被强调和提高了好几倍。
“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呢?听说它的产地在中国。”草场也对真的看到了冬虫夏草感到很惊讶。
“草场,上面好象附有什么布的碎片。”茂木这么一说,真的发现了冬虫夏草上面牢牢粘着的一些纤维断片。
“这些纤维片,好象是吉野柒子的爱犬咬断的布片。”
“什么?”对此,茂木也感到惊愕。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始探问这件事的来历。
现在还不能断定这些纤维断片的含义,不过,在被害者住宅的东西,为什么能够到这儿来,却是值得考虑的。
有两种可能。一是从这儿搬到现场去的情况;一是从现场搬到这儿来的。但是,这两者到底是谁搬动的呢?
“夫人。”草场一下子拉下了脸,对着伢子问:“你们经常带‘丽子’到吉野家去吗?”他首先考虑到第二种情况。
“经常去玩。因为是姐妹之间,感情很好。当初,吉野见我要来了‘丽子’,她也想要。所以,我答应了她。后来,从亲戚家要了‘皇后’给她。开始是我带‘丽子’,去玩,后来,‘丽子’记得那个家,它就随便过去玩了。”
“吉野被杀的那天晚上,‘丽子’,也去了那儿吗!”
“记不太清楚了。啊,我记起来了,它是那天晚上回来的。难道是‘丽子’从吉野家把这蘑茹虫衔过来了……?”
伢子的说法,正合草场他们的心意。
四
草场他们拿着“冬虫夏草”回到总部。根据纤维断片的鉴定检查,确证它和犯罪现场狗嘴中的纤维为同一类东西。
搜查总部一下子紧张起来了。作案时,和“被害狗”一起玩的狗衔出来的冬虫夏草与被推定为犯人衣服的纤维断片是同一个人的。那么,冬虫夏草是犯人带进去的可能性很强。
刑事那须说:“冬虫夏草是中国产的颇为有名的强精药。”
于是,总部的职员都活跃起来了。
根据山本妻子的话,可以清楚地知道,山本新一患有糖尿病,而且对性功能丧失症颇感苦恼。当时,她对大里说:“服用了中国的奇犊的虫制成的强精药,贻误了治疗,又加上自己不节制……”而想服用奇特的强精药,以图回春的男人,正符合吉野染子在收支薄上写着的[糖]的情况。也许染子是在要把戏,把他戏称为[糖]吧。
根据文献,“冬虫夏革”属年冬夏草菌。详细地说,属于膏菌类麦角菌科,是寄生在昆虫上的小型蘑菇,在体内长满菌线后,就从虫的头部或关节等处长出线状或棒状的子体。它寄生在蚂蚁、蜂、蝉、蝴蝶、椿象、甲虫等昆虫的蛹、卵或成虫体上。昆虫以外,它还寄生于蜘蛛身上。
冬虫夏草这个名字,相当于在中国四川、云南出产的寄生在鳞翅目昆虫幼虫上的棒状蘑菇药的汉名,也称夏草冬虫。
在狩屋伢子家里发现的冬虫夏草,被认定是中国原产的蛹竹。把它拿给山本妻子看,她承认是丈夫经常服用的药物。
至此,搜查总部向东京地方裁判所提出了申请,要求把山本新一作为杀害吉野染子的嫌疑犯发放拘留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