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诸葛亮《出师表》)在古人眼里,政治的优劣无非取决于君子、小人的势力消长。武宗皇帝才刚刚执政,就已经很能够“亲小人,远贤臣”了,那么廷臣的当务之急便只有“清君侧”这一件事了。
廷臣与宦官一攻一守,谁能取胜只取决于谁能得到皇帝的欢心。
当初明太祖朱元璋创下了高度集权的政治格局,明成祖朱棣又做了一番强化,以至于皇帝只要足够坚决,他的心意便几乎可以左右一切。之前的宪宗、孝宗很少有心意坚决的时候,但武宗偏偏精力旺盛、顽劣过人,只要决心做一件事,任谁都拦不住他。
这一次廷臣和“八虎”斗得你死我活,武宗终于发了狠,一夜之间便使形势逆转:“八虎”不但未被治罪,刘瑾反而接掌了司礼监,其余“七虎”各有升迁,宫中所有紧要职位尽入其手,三位顾命大臣中反“八虎”最力的刘健、谢迁被迫致仕,只剩下一个立场温和的李东阳摆摆门面。
武宗倒也振振有词,公开讲话说:“凭什么说天下之事都是宦官弄坏的?文官也只有十之三四是好的,其余不也是坏的?”这话其实很有见地,文官和宦官一样有好有坏,只不过宦官一直受到主流社会的歧视,要么觉得他们身体残缺,有违孝道;要么鄙夷他们文化水平低,没受过圣贤书的熏陶;要么嫌弃他们是服务行业的,只是端茶倒水、供人使唤的小厮,最多也只算是高级奴仆罢了。何况史书是文人写的,倘若宦官也能以自己的视角编撰一部史书,宦官很可能比文官更有光彩呢。就武宗本人而言,他从小便与刘瑾等人玩在一起,虽不曾共苦却每每同甘,这些佞幸不啻于兄弟手足,既亲昵又知根知底,而那一个个板着面孔的大臣才是新近结识的陌生人,天知道他们究竟有何居心,难道他们就不晓得疏不间亲的道理吗?
但是,在孝宗时代被优容惯了的文官并不甘心就这样落败,北京、南京的奏章前呼后应,造出了极大的舆论势力。在如此强大的舆论攻势下,就算是皇帝,也应该有几分顾忌吧?
明朝自明成祖迁都北京之后,南京成为留都,保留下一套完整的中央政府。南京政府基本被用来安置闲官,但在国家大事上,南北两京的言官每每互相声援,制造舆论压力。正德元年(1506年)十一月,南京户科给事中戴铣等二十一人上疏请留刘健、谢迁,得到的回应却是刘瑾新官上任之后的第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