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虽然向朝廷申报,希望能够相机行事,不被责以克敌之期,但形势总不等人。叛军大修战备,积极做着攻州克府的谋划,出兵平叛已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当时巡抚都御史秦金(《年谱》误作陈金)提出三省会兵夹攻的方案,很快获得了朝廷的批准。倘使执行这样的战略,王守仁便不是指导全局的统帅,而仅仅是三名平级的负责人之一。
王守仁不看好这样的安排,因为站在南赣的角度,倘若径直进军,与其他两省夹攻桶冈,势必遭到横水、左溪叛军的严重威胁,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因势利导,当叛军以为三省军队当真要夹攻桶冈,并且将在十一月会师的时候,注意力一定会被转移过去,而南赣军队出其不意,先攻横水、左溪,然后挟战胜之威以临桶冈,破竹之势沛莫能御。
王守仁果然就这样“便宜行事”了,分派辖下知府、知县、守备等人各自统兵就位,于十月初七夜各哨齐发,同时派出探子,四路侦查敌情。横水叛军果然措手不及,在一片忙乱鼓噪中各据险要,在滚木礌石的保佑下等待着官军攻山。
在王守仁的战报里,虽然着力形容了横水叛军措手不及的窘态,但也道出当时的形势是“贼已据险,势未可近”。换言之,叛军确实措手不及,但在回防时展现出惊人的效率,结果有惊无险,平安度过一劫,而官军很可能也像以往一样在山下僵持一些时日,最后悻悻退兵,打出招抚的旗号来保全一点面子。
王守仁绝不能容忍这样的结果,他再一次针对对方的心理做出部署:大军伐木立栅,开挖壕沟,营建瞭望哨所,摆出一副僵持的姿态,而在夜晚派出两支四百人的奇兵,带着旗帜、火铳、钩镰之类的东西,从山间小道攀登山崖绝壁,占据远近山头;待就位之后,尽可能多地竖起茅草垛子,只等第二天大军攻到险要处便鸣炮点火相应。
第二天一早,王守仁督兵前进,叛军照例据险迎战,而就在这个时候,远近山头炮声如雷,烟焰四起,王守仁立即挥师强攻。倘若叛军能够有几分钟反应时间的话,应该会看出那些有炮声和烟焰的山头其实并不是自家据点,从那些地方也攻不进自家的营寨,但仓促之间哪还有这份冷静,只以为大势已去,纷纷弃险溃逃,一败便不可收拾。
冷兵器时代作战,士气往往对胜败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兵法的具体内容虽然林林总总、五花八门,但往往都围绕着“士气”二字,要么是激励己方的士气,要么是瓦解敌人的士气。士气的感染力蔓延得比瘟疫还快,往往一队争先便队队争先,一队溃逃便全军溃逃,而军队的人数越多,溃逃起来便越是无法挽回。历史上众寡悬殊却以少胜多的战役,败的那方大多都是因为局部的溃败引发了整体的溃败。
王守仁打了一场很好的心理战,片刻之间便瓦解了对手的士气,胜败立时便见分晓,接下来的事情无非是巩固并扩大战果罢了。如此一鼓作气,一举荡平横水、左溪诸寨,叛军首领谢志珊等人带着残部投奔桶冈的蓝天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