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物资都很匮乏/杨怡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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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前有一群农村的孩子,他们捡到一个乒乓球,因为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视若珍宝,坐了很长时间的火车,带上了半个月的干粮,要去北京把它献给毛主席。这个故事似乎有个同样情节的电影,但是我很小的时候外公给我讲过这样的事儿,真事儿。

外婆年轻的时候,结婚,没有轿车迎亲,一切四个轮子的车都没有,外公载着她去了上海的外白渡桥,吃了糕点和面包就算是真正意义上你情我愿一拍即合的约会。回到乡下操办了简陋的婚礼,连结婚证都是供销社买了底板手抄上去的。然后经济条件好些了,女人们不再是灰、灰绿、灰黑色调了。我妈是二十二岁那年第一次买到化妆品的。好像是类似于大宝、美加净一类国货牌子的口红。也是在供销商厦开了个一米左右的玻璃柜台,每天放货几十支,顾客奔走相告,供不应求。妈妈那年在制衣厂,女工们一早就在传看彩芬阿姨的口红,很正的中国红,白色塑料壳,闻起来,有月季花混合着潮来花的味道。五点下班,女工们四点就换好了自己的鞋子,白色厂服的扣子也都解开了,手中攥着自行车的钥匙,生怕抢不过隔壁电机厂的女工们。

我半岁,托上海某公司采购部的姨妈,捎了一桶荷兰乳牛奶粉,花了我妈半个月的工资。要兑很多水,或者米汤。我的领口系着塑料袋子,从嘴里漏出来了,外婆接着喝,因为奶粉太贵,生怕浪费了。一桶奶粉吃完了,要倒过来用勺子敲很久,直到一点渣渣都倒不出了才作罢。

那些年代的人特别珍惜物件,因为物资匮乏。

寒假回家,妈妈无意间打开我的化妆包,光是口红就有七个色号,我见她喜欢,网上商城一口气帮她买了一堆。我被骂了,她说口红这种东西,只要在唇上打几个点,轻轻地抿,用不了多少,一支能用好久。

前几年我去上海参加一个写作比赛,外公要跟去,捎带了外婆。经过外白渡桥的时候,外婆不顾家人阻拦,执意把头探出窗外。江面上风真大。外婆缩回头,眼眶和脸都绯红如二八佳人。

那个年代男人特别有担当,女人特别有情意。

我带她去了外白渡桥,她坐在车座上碰了我的腰,我怎么能不娶她?

他带我去了外白渡桥,我吃了他买的玫瑰猪油糕,我怎么能不嫁他?

那个年代没有网络,打电话要排队,每天能认识的人很少,一辈子能认识的人也很少。

卖烧饼的王麻子媳妇儿牵了隔壁修车汉刘顺的手,王麻子自此带上绿帽子。媳妇儿是破鞋,刘顺是流氓,是奸夫,是贼。不像现在,随便上个微信,都是约炮短信。每天可以认识大把大把的人,我可以很好地预言,五年内,会有人以贩卖别人的信息而发家致富,五年后,会有人因为这个而破产,因为信息越来越不值钱。

我们这代人会很频繁地换恋人、朋友、情人、炮友。因为物质生活变好了,一切唾手可得。外婆说,他们那个年代,因为贫穷,东西坏了都靠修。我们这个年代,东西坏了都直接换。

我今年二十一,几番踌躇,谈了人生中第一个对象。我们似乎没有黏乎,彼此也没有很关心,他偶尔不理我,我也会冲他发脾气,但是我们从不吵架,我听他说,他听我说,解决问题和继续走下去。

今天我说他不关心我,他说他改。他说我事儿唠唠叨叨不给他空间,我也妥协。好不容易走到一起,相互喜欢有多难?

我觉得没准我们能走得很远,似乎回到了那个年代,修修补补,鞋子大了改改继续穿着向前走。

碰到了就是缘分。他们说,青春是在错误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其实在我们身上从来没有错误的时间,每时每刻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和必然。

我穷得只有一块石头了,而你存在于我心里,我只是照着我的内心,每天和你说说话。

你是我的什么/你不是我的优乐美/

不是我的益达/你是我的大理石/

我是你的米开朗基罗/你有先天裂痕/

我有琢石执念/修修补补/

直到雕琢出我的大卫/

我想要珍惜我的石头,我不想很多年后有人问起这个时代,我只能冷冷地说,那个年代,真情都很匮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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