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的诞生往往不是一蹴而就,真理的接受也是如此。
比如能量守恒定律,其实1842年就已经被提出,但直到去年才被物理学家们认可。
而且也不是绝对的认可,质疑的声音依旧存在,远不是后世那个众所周知的物理学基本法。
再比如对于“热”的理解。
一部分科学家认为热是某种特定的物质,叫做“热质”,另一部分科学家则认为热是运动的体现,历史证明后者更接近真理。
焦耳就是“热动说”的坚定支持者。
听到马哨的这番话,焦耳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你你是印第安人,对吗?”
没人能摆脱偏见,焦耳也一样。
在绝大多数人的下意识里,印第安人和科学是毫无关系的两个概念,风马牛不相及。
马哨点头:“没错,但谁说印第安人不能懂物理?”
梅奥笑了笑,说道:“焦耳,你可千万不要小瞧马哨大酋长,他对科学的了解至少远在我之上。事实上,他来曼彻斯特拜访你,就是想和你谈谈物理学。”
“我对刚才的失礼感到抱歉。”焦耳的态度友善了许多,紧接着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抬头看着马哨,“嗯你叫什么来着?”
“马哨。”
“哦,马哨先生。”焦耳点头,然后说道,“先坐吧,待会你们可以尝尝我家的啤酒。”
“多谢。”
双方落座之后,马哨和焦耳聊起了物理。
经过简短的对话,焦耳便确认眼前这个印第安人绝非什么愚昧无知的野蛮人,就像梅奥说的一样,其对物理学的理解相当之深。
马哨对热动说等理论的认可,也让他感到亲近。
“在我看来,伦福德的炮管实验已经足以否定热质说。”马哨说道。
“热质说的支持者们认为,热是一种物质,而且守恒。但当炮匠对炮管镗孔时,热却源源不断地产生,只要镗孔在进行,热的产出就无论如何也不会见少。”
“显然,热不可能是一种物质,否则炮匠就是在制造物质、打破守恒了。”
量子力学允许一些无中生有的情况发生,但在这个时代谈量子力学显然不合时宜。
马哨只需要讲经典的守恒就绰绰有余了。
焦耳显然非常吃这一套,不禁放下手中的啤酒杯,带着赞叹地说道:“没错,我也这样认为!”
“守恒应该是宇宙最基本的法则,是造物主的特权,热质连守恒都不遵守,毫无疑问是一种荒谬!”
焦耳对守恒有着格外强烈的坚持,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的信仰。
他当然不信那些奇奇怪怪的神话传说,但他相信宇宙中存在着一位至高无上的造物主,掌握着创造和毁灭的特权。
除了造物主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破坏守恒律。
这种思想在西方科学家中并不罕见,信仰宗教的科学家很少,并且越来越少,但持有神论立场的科学家却颇为常见。
马哨:“是的,守恒应该最基本的物理定律,物质守恒,电荷守恒,能量守恒,这些都应该是不生不灭,只能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
“相比于在伦福德实验下露出马脚的热质守恒,能量守恒无疑才是真理。”
“一个物体所谓的热,其实就是其分子的平均动能。”
“分子的平均动能”焦耳眼前一亮。
马哨这句话已经说得相当具体,让他颇有几分恍然之感。
马哨又道:“人们已经知道了能量守恒定律,但恕我直言,我认为它还不够完美。”
焦耳正要说什么,闻言不禁眉头一动:“哦?”
“首先是它的名字。”马哨说道,“我觉得它不应该被称为能量守恒定律,或者说,不应该只被称作这个名字。”
焦耳:“那应该叫什么?”
“热力学第一定律。”马哨缓缓说道。
“热力学”焦耳念叨着这个新名词。
马哨:“没错,热质说错漏百出,既不遵循守恒,也不能兼容分子动理论,关于它的热学应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现在,我们应该新建一门物理学的分支,以热动说为基础,名字就叫热力学。”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而能量守恒定律,毫无疑问应该是这门全新学科的基础定律,热力学第一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