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机器人在衣柜里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再次梦到了那个世界,这次没有蓝色的光球,整个世界漆黑无比,看不到任何光明。
他孤独地坐在地平线边缘,等待着永不会升起的日月,回应他的是无边的寂静。
他习惯了这个世界的黑暗,要是不出什么意外,会一直这么下去,然而感受过耀眼的光明,便难以忍受黑暗了。
如果段知寒在这儿就好了,哪怕没有任何光,对方就是他的光,他好想好想段知寒。
梦里的江戾发出呓语,只是当他开机醒来,恢复了之前的冷漠,仿佛梦里的自己是别人。
他从下午睡到晚上,窗外是深重的夜幕,房子没有开灯,被笼罩在黑暗中。
衣柜里则更暗了,只开了条小缝,连呼吸都困难,倒是茶几上的手机发着光。
小机器人想去拿手机,不知为什么昏昏沉沉的,脑袋像是灌了铅,手脚也无比冰凉,没有段知寒抱起他,一个人挣扎着出了衣柜。
他站在地板上那刻,眼前有些发黑,晃了晃脑袋才站直。
应该是快没电了。
走到茶几边拿起手机,屏幕上满是未接来电,全是段知寒打来的。
可能知道他不接电话,不大上网的对方发来微信。
【老公】见面谈谈好不好?
【老公】宝贝儿回家吧
【老公】我很担心你
【老公】想不想吃小蛋糕?
……
他抿了抿唇关闭屏幕,思考去哪儿买柠檬,这个房子虽然隐蔽,没人打扰他,可是周边没水果店。
看来只能点外卖了,他重新划开屏幕,正准备打开外卖软件,对方像是知道他醒了,争分夺秒发来消息。
——我在你门外
他屏住呼吸走向门,透过小小的猫眼,望见段知寒拎着保温盒站在门外,英俊的脸上浮出浓浓的关心。
江戾的胸膛涌出强烈的愤怒,他以为到了没人知道的地方,但段知寒依然知道自己在哪儿。
他像是活在温柔的网下,正如对方诱导他治疗,而他一无所知。
他很想打开门,把保温盒扔到地上,可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平息躁动不安的情绪,回到狭小的衣柜,等着段知寒自己回去。
小机器人缩回衣柜里,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过了很久走到门边,段知寒依然站在门外。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两个小时了,这个人类是傻子吗?
傻子都比段知寒聪明。
夜晚的燕城低至零下,他望着对方发白的手,忍不住开口:“你走行不行?”
明明是很不耐烦的语气,对方熄灭的眼神却亮了起来:“你愿意和我说话了。”
他的胸膛莫名发堵,努力凶巴巴道:“我是叫你走。”
他现在不想看到知寒,不想和段知寒说话,只要想到段知寒是怎么给吴哲说的,怎么议论他是个傻子,他就怕对段知寒说出什么来。
然而段知寒贴近了猫眼,出众的容色显露无疑:“我给你做了晚饭,有你喜欢吃的慕斯,看你吃完我就走。”
江戾当然不会让段知寒进门,想也没想拒绝了,可对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不得不后退一步:“你把东西放门口,你走了我就开门拿。”
他这个方案对大家都好,段知寒的眼里流露抹受伤:“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
江戾垂下头嗯了声,空气静得不可思议,听到东西放门边的沙沙声。
他抬头望向猫眼,段知寒已经走向电梯,似乎察觉他的注视,走着走着停了下来。
他猜到对方要对他说什么,应该是没有不相信自己,他是真的生病了。
他的头脑昏昏沉沉,不想再听到这些话,然而段知寒只是对他说:“这个房子太小了,宝贝儿还是回家吧,我搬出去就行了。”
其实这个房子也没多小,住一个人绰绰有余,对方的语气却蕴着无比的心疼。
他透过猫眼看段知寒,明明只隔了扇门,像隔了上光年的距离。
当段知寒走入电梯,小机器人才拿走保温盒。
他把食盒放到茶几上,之所以没有放桌上,是因为房子没有餐桌。
他打开保温盒,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不仅有海苔饭团、草莓慕斯、柠檬水,还有玉米排骨汤。
可能是担心他不吃,饭团被做成了猫咪的形状,用红豆充当猫咪的眼睛,旁边还插了手绘的小旗子,写的是吨吨等你回家,不是段知寒等他回家。
小机器人的胸膛闷闷的,说不出来什么感受,这样的段知寒令他格外陌生,好像小心翼翼的人变成了段知寒。
正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他下意识接通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吴哲的声音:“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话,不过我还是想解释下,我不是存心欺骗你,段知寒更没有。”
“他知道你的病情后,凌晨三点给我打了电话,询问你的病要怎么治,我今天之所以这么说,是看出他的心态很犹豫。”
吴哲紧紧握着手机,他思考了很久要怎么说,是抚平江戾的情绪,还是把事情完全告知。
普通病人他会选前者,有时假话比真话还要真,可江戾是个很聪明敏感的人,前者对于江戾是废话,这样的人更愿意听后者。
果然少年没有挂电话。
“你之前对他很信任了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相处的细节,但从你愿意教他语言来看,你对他是毫无防备的。”
小机器人抿紧了唇。
吴哲顿了顿说:“他早可以提去医院了,但他怕刺激到你,想尽可能降低伤害,哪怕因为担心你睡不着,需要我开安眠药入睡,也希望给你开心的生活。”
“我只想说段知寒没有戏弄你的意思,如果你的病不妨碍健康,他应该会为你造个童话般的世界,他在意的从来不是病,是你能平安快乐。”
吴哲的语气透出愧疚:“很抱歉打乱了你们的生活,我愿意对自己的错误负责,已经向美国那边交了辞呈,将留在人民医院工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江戾沉默地挂了电话,听出来吴哲没说假话,原来每天笑着的段知寒,要吃安眠药入睡吗?
他茫然地走到卫生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不觉咬破嘴唇,鲜血顺着下巴淌了下来。
直到叶成发来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