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妧要去做饭的时候,许妍也进了灶屋,还把跟进来烧火的红果给推了出去,“出去玩去,小姨来烧火。”
她大姐哎了一声,对走出灶门的女儿说:“红果,别出门啊,免得我待会儿喊不应你。”
看女儿应和一声进了堂屋,才笑着说:“你把给我帮忙做饭的打发走了,待会儿可别把锅给我烧个洞啊。”
“哎呀,都什么时候的陈年旧事了”,许妍抱怨一声,勉强为自己遮掩一二,“我小时候缺心眼,现在又不是不会看眼色,哪能闭着眼睛一个劲的添柴。”
坐板凳上摘菜的时候还笑嘻嘻的恭维她姐,“你是个巧手,不像娘,我哪怕把锅底烧的倒菜起火,你也不会拿着锅铲去敲锅扑火吧。”
时隔多年,许妧再次想起也是觉得好笑,锅里起火了她娘竟然会慌了手脚去拿铲子敲锅,又不是地上起火了能拿脚去踩。她斜了小妹一眼,“你也别说娘,你还比不上她,都二十二了还不敢掌勺炒菜,我看你有了孩子可咋办。”
“你只要不怕糟蹋东西,我保证也能顿顿做饭,至于孩子,他不是有阿奶嘛,我没这手艺没办法啊,也不是想偷懒。”
许妧想说娃他奶总有先死的一天,但想到小妍那手艺,天生的,也练不好,干脆不说这糟心的事,徒增忧愁。只是激励她,“那你好好干,当了夫子尽心教人家孩子,挣钱了请个婆子来做饭,到时候别人也说不了嘴。”
许妍直起腰板,要不是手是脏的,她都要去拍胸脯了,给她大姐一个赞赏的眼神,“我就是这么想的。”
然后就接到一个白眼,“别说大话,来给我烧火。”
“……”
两个菜的功夫,红果被她娘喊进来烧火,她小姨被赶到了一边抱着膝盖窝屈着。
许妧把焦烂的酸菜给倒泔水桶里,一脸无奈又好笑地指指她,“你也只能烧个开水了,火大火小烧开了都能喝。”
“……”许妍心虚的没敢再反驳。
饭后说了会儿话,外面又开始下雪了,许妧和她男人都留这个妹妹留下来住,陈奇说:“你现在回镇上也是一天三顿饭,还要出门买,费钱又费力,你就留我家里过年吧,回去也没事,你姐现在又大个肚子,你留家里搭把手她心里也轻松些。”
许妍自嘲,“我也帮不上啥忙啊,烧火都用不上我。”
“那你就留下陪她说说话,你们姐妹俩也不怎么见面,你看你这些外甥见着你都觉得生疏,再不来往都要断亲了。”
许妧也跟着附和,许妍就没再推辞,还夸张的大松一口气,“那姐夫大姐,我可就占便宜了,又省了笔开销。”
陈奇大手一挥,豪气满满,“放心住,多添一把米的事。”
在之后的近一个月里,许妍凑在火堆边陪大姐唠嗑,教几个孩子重新认字,中途还蹭村里去镇上办事的驴车回家拿了针线绣帕和要抄写的杂谈。
半夜里,许妧侧躺在床上感叹,“看小妍多厉害,看的书多坐家里就能挣钱,家里几个毛猴子也不往外跑了,就守着他们小姨讲故事。”
陈奇摸摸碰着他腹部的大肚子,也是一脸赞赏,“可不止,前几天庄叔来找我唠嗑,提到外面的事,他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但我看你小妹听了他的话瞥了他两眼。”
“怎么说?”
“应该是在书上看的,听说有的书专门写某些地方是风土人情。”
许妧沉默,在陈奇都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幽幽开口,“我要是像她一样会读书就好了,同一个爹生的,脑子咋就差这么多。”
“好了好了,你要是像你小妹那样,我也娶不起你,咱家现在就很好,比很多人都强,要说最不甘的,那得是我那老岳父了,深恨老幺不是个小子”,陈奇拍拍他媳妇的后背,“早些睡吧,怀孕就爱胡思乱想。”
许妧没吭声,她轻抚肚皮,在心里琢磨是不是年龄大了生的孩子就聪明些,比如现在还不满四岁的平禾,他就比前两个哥哥更坐的住。
那肚子里这个如果是小子,是不是更伶俐?
屠大牛那天回去后也不张罗着去卖肉挣钱过富裕年了,又恢复了往年窝在家里伺候老母猪的作息。屠老汉一看他那绷着的脸就知道他儿子这是被人给拒绝了,前两天也没管他,看他那丧气的样子背地里还偷乐。
兔崽子,往年老子跟你屁股后面求着你多出去转转见见姑娘,你愣是当耳旁风,造报应了吧?
乐够了才打算找他聊聊,在屋里没看到人,屠老汉直接往猪圈里去,果然,他挥舞着扫把在扫猪屎。
他蹲在猪圈上,“嘿,小屠,不出去卖猪肉挣钱过年了?”
屠大牛看都没看他,闷声闷气的说:“没看到母猪要产仔了?我对你不放心,要亲自守着。”
好,你继续嘴硬。
“噢,我还以为是许丫头没看上你,你伤心的回来一心养猪了呢。”
被看穿了,他回头瞪了老头子一眼,就看他咧着嘴在看他笑话,一时气恼,沾猪屎尿的扫把挥了过去。屠老汉蹦下去,两三步就站远了,“呦,这是戳中你的伤心事了?”
“放屁,我会伤心?我这副身板她会看不上我?错过了我她只能给人当后娘了,傻子。”
最后一句傻子是在说他爹还是在说许妍也只有他知道了。
屠老汉就看不惯他这混不吝的混球样儿,觉得自己条件好,挑三拣四的要找有感觉的,结果当初相看的姑娘都当娘了,跟他一起混着收保护费的再过几年孩子又能当小混混收保护费了,他还是个单身汉。
“你继续吹,等许丫头成婚生娃了你还拎着身板硬着嘴巴给人说:瞎了眼了,我这副身板你都没看上。”
屠大牛听出他话里有话,也没犟嘴,而是问他:“她在相看?”
“嗯,不少人都知道陈奇他小姨子现在是个寡妇,又知道那丫头长的好,会识字,有不少人在探话”,看儿子愣站在猪圈里,老头子也没心疼,男人嘛,扭扭捏捏做什么样,反而问出他此番的目的,“那丫头没看上你,你也别在家里孵窝了,我托媒婆子给你介绍几个?看你这样也不介意寡妇,那能相看的女人更多了,总有看对眼的。”
屠大牛没答应,“可得了吧,我这倒霉克岳家的名头谁不知道?谁活够了要把女儿嫁给我?只有许妍适合,你看她丧父丧母,不怕克,而且我见着她有感觉。”
“有什么感觉?”屠老汉盯着他儿子的下面,不敢相信他竟然在□□的做出这种丑事,难怪人家丫头看不上他。
“瞅啥瞅?自己没有?当然是心里有感觉,你一天到晚在想啥?肮脏。”屠大牛暴躁,他觉得许妍长的就像他婆娘,哪哪都像,一想到她要嫁给别人,他就想去抢人,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但这女人看不上他!
“谁想谁知道,反正我年纪大了我不想”,屠老汉心想,当我没年轻过?自从你见到那许丫头,缸里的洗澡水都不够用,装什么正经人,还老子肮脏?老子不肮脏能有你这个不省心的玩意?
然后屠老汉也没再搭理他,留下一句“只对她有感觉就去给老子娶回来,别窝屈在家里长毛”,至于别的,他也不懂,他要是会哄女人,婆娘就不会跟人跑了。
屠大牛以为许妍回镇上了,次日一早就往镇上走,没有猪肉卖,老头也不让拉牛车了,担心冻伤牛蹄。刚好,屠大牛也没想到怎么搭话,对于走路也无所谓,免得有人搭车呜呜啦啦的扰人清净。
一路走到镇上,男人热的汗直冒,手套和皮帽都给摘了,领子也给敞开了,一直走到衙后巷又给穿戴好,用袖子抹把脸走上前去敲门,咚咚咚的没个回应,又去敲那个心怀鬼胎的男人家门。
黄析拉开门一看是他,就没好气的说:“不在家,好几天没回来了,都是你骚扰的,害人家姑娘有家不敢回。”
屠大牛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没见到想见的人,本就焦躁,还挨了这狗男人一顿排喧,顿时有些手发痒,但又不打架好多年,只能扬扬拳头做个样式,就把这瘦条男人给吓进去了。
随着门砰的一声关上,他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找不到人,又没事做,走了一路又热的心急,懒得再往回走,又扯开了领口,大摇大摆的去找朋友喝酒。
酒桌上,屠大牛问这有儿有女的几个男人,“怎么讨好想娶回家的姑娘?”
几个男人相互瞅瞅,其中就有那天羊肉馆碰到的那个男人,他发问:“兄弟,还是那个小媳妇儿?”
“呦呵,还是屠哥玩的野”,一听是小媳妇,其他人都来劲了,恨不得现在就起身跟着去瞧瞧。
“打住,不是,她男人几个月前就进土了,目前待嫁”,屠大牛对这偷摸人家媳妇的八卦一向没啥兴趣,现在轮到他身上了,他更是不舒服,明确告诉这几个兄弟他是认真的,别乱开玩笑。
“兄弟你认真的,咱们肯定不乱说话”,然后他们七嘴八舌的给他出主意,“送人家喜欢的,比如手镯、发钗、帕子、衣服、糖、点心之类的。”
在座的除了屠大牛,就李二见过许妍,他琢磨片刻,问:“兄弟,你要投其所好的送人家东西,我看你看中的那姑娘是个读过书的,你看要不送书啊、笔之类的?”
屠大牛挠头,他也不识字啊,最后在这狐朋狗友的帮助下,买了根羊毛笔和一本话本子。
一路火热地走回家,直到晚上躺在床上才冷静下来,买这玩意有屁用,压根见不着人啊。
压枕头底下还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