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之后玩了半夜,第二天睡到大中午才醒,整个上午许妍哪都没去,就坐在窗边缝衣裳陪着睡懒觉的小丫头。屠小葵睁眼?就看到了她?娘,自己坐起来喊:“娘,抱。”
放下针线,许妍笑着走?到床边,把人从?被窝里捞起来,拿起放在床边的衣服给她?穿上,“懒虫可算醒了,你爹炖了你爱吃的猪蹄,可香了。”
听了有猪蹄,就乖乖的让穿衣裳,举手抬腿,穿上鞋子?下了地就拉着她?娘的手往外走?,许妍弯腰拉着她?,把左脚的重量都放在脚尖,后脚跟不使劲,踮着脚走?路,也没觉得脚疼。
走?到院子?里还?是有些怕,有她?娘拉着还?沿着墙边走?,看到她?阿爷阿爹了,才高兴地扑过去,活像好?长时?间没见了。
屠老汉脑子?里想的还?是昨天哭肿眼?睛的孙女?,今天看她?活泼起来,顿时?发现往日的没心没肺的小话唠多珍贵,这要?是换个胆小的,没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接住扑过来的小丫头,忽略她?脸上的血痂,也不提昨天的事,只笑着问:“是不是猪蹄的香味儿把馋猫勾醒了?”
每个字都听的懂,连起来就不知道是啥意思,但还?是习惯性地点头,因为摇头阿爷会再说一遍,她?也还?是听不懂。
“妍丫头,你坐椅子?上别?乱走?,我来给小葵洗脸。”过了一上午他?也知道了儿媳脚后跟流血的事。
吃饭的时?候,屠小葵面前的碗里放了半个猪蹄,炖了一上午了,蹄肉进口就化,她?用那五颗小牙一磨肉就进嘴了,香喷喷地吃了一整个猪蹄,手捏着她?娘给夹的菜叶子?,慢慢地啃,大眼?睛骨碌转,盯着端碗扒饭的三个大人,许妍见状不时?的给夹块儿鸡蛋喂她?嘴里,看肚子?鼓起来了就给放地上,让她?绕着桌子?走?。
担心她?瞌睡睡颠倒了,下午就让她?爹带着她?在前院后院的转悠,看猪、摸兔子?、撵着狗跑,路过的野猫也去撵了一阵。
许妍就坐在屋檐下缝几个人被划烂的衣裳,听见小葵嘎嘎笑的时?候抬头望向她?,看她?骑她?爹脖子?上拽着她?爹头发,把屠大牛疼的呲牙咧嘴的还?得夸他?姑娘手劲大。
每每感觉许妍在看自己,就脸上挂笑瞅过去,但当他?回头望过去时?,许妍却是在低头绣花或是看睡在太?阳底下晒太?阳的傻狗,扯起的嘴角掉了下去,转过头继续陪他?女?儿玩。
以防万一,晚上又熬了副安神?药给屠小葵灌进肚子?里,两人靠在床头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眼?睛盯着卷着薄被打滚的小丫头,等她?玩累睡着之后,房间里也安静了下来。眼?睁睁地看外边的女?人也脱衣服躺在了被窝里,屠大牛就默默地盯着她?,一直盯,眼?睛都不眨。
许妍感觉到了,但就是不搭话,还?翻了个身,脸朝外侧躺着。
屠大牛知道这是自己活该,谁让自己找孩子?时?也迁怒不搭理娃她?娘,给人甩脸子?看,现在轮到自己了。
但他?满心的不自在,想让媳妇调侃他?、嘲讽他?、想她?跟自己说话,心里不舒服可以暴打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单独相处时?无话可说。
所?以他?没话找话,主动搭腔,问:“小妍,我明天去官衙问问那陈婆子?是怎么判的,你去吗?”
许妍无声地叹口气,闭着眼?睛说:“可以晚两天再去,现在肯定还?没结果,陈老头今天肯定会通知陈婆子?的大哥,寻求帮助。”
“嗯?陈婆子?大哥还?活着?什么身份?能不能把人给捞出来?那官衙岂不是就判不了了?早知道我给她?关家里,一天给打三顿,出气了再给扔回陈家门口。”可算有话茬了,屠大牛一个劲的给秃噜干净,生怕待会儿给忘了。
“陈婆子?娘家是开杂货铺的,好?像就是以前的方记杂货铺,她?阿爷是靠走?街串巷卖杂货发家的,之后开了铺子?,什么都卖,油酱醋茶、种?地的铁具、针头线脑、浴桶木盆……到了后来也卖起了磨掉壳的米面,反正挺赚钱,买了好?几个铺子?。”
“到了她?这一代,家里就她?和她?大哥两个,年轻的时?候嫁给了陈老头,应该是看中了相貌和祖上的名声,家里给了一个铺子?做嫁妆。”
她?继续说这些年她?了解到的:“陈老头年轻时?家里应该挺穷,但祖上有个大官,我爹当初对我介绍就说的是他?陈家是书香世家,但到了他?这代,传下来的也就几本书罢了,名头好?听,他?几个兄弟现在还?是在乡下种?着十几亩地忙活嘴呢。不过他?脑子?挺活络,把方氏骗到手后讨好?岳家,有方家的帮忙,他?也开铺子?卖货,方家发财后搬去了县里,他?也搭空发财,买了宅子?又添了个铺子?,而且陈宝禹有点类祖,脑子?好?,十二岁就考中了童生,所?以他?哪怕身体不好?,也曾是方陈两家人参枸杞养大的,那时?候他?们关系着实和睦,陈老头手里哪怕有银子?也不在外面乱混,一是怕方家断他?财路,二是这个脑子?聪明的儿子?满足了他?的攀比心,直到陈宝禹病的起不了床,陈老头有了外心,但那时?候方家搬去了县里,货源还?捏在人家手里,又有陈婆子?盯着,他?也没翻起什么大浪,但他?绝对在外面找过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肚子?都没鼓起来,我估计他?看过大夫,在我嫁过去后的第三年,他?有段时?间每天醉醺醺的回来,过了半个月就正常了,每天按时?按点回家,回来后就去陪他?儿子?。”
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嘴都说干了,翻身问:“你睡着了?”
“没有。”
“噢,那我继续说,他?几个侄子?盯他?盯的紧,哪会让他?卖铺子?去赎人,更别?提他?自己都不愿意,所?以会给方家报信,问他?们怎么办?意思就是赎人就方家拿钱,方家要?是不在乎就让老婆子?在牢里蹲着,所?以你等个两三天再去问,我这些年冷眼?旁观,算是比陈婆子?还?了解陈老头的为人。”
“在陈家的那几年你不好?过吧?他?们都欺负你?”男人声音低沉的问。
许妍顿了顿,还?以为他?会接话说“那就过两天再去呢”,但她?也顺着他?的话回答:“嗯,我嫁过去到我出陈家的门,陈宝禹一直是病怏怏的,脾气阴晴不定,嫌药苦、菜咸、粥烫嘴,心里烦躁时?就掀了碗筷,但他?也就嘴上骂骂,也不只是骂我一个,会让我给他?念书,也允许我翻他?的书,他?娘受气了偶尔还?会打我出气,天天给我甩脸子?看,我走?路快了她?说我是赶着投胎,衣领子?低了就说我浪荡,反正我是怎么做都是错。”
今晚的她?倾诉欲特别?旺盛,屠大牛问一句,她?回答十句,但还?是掩下了陈婆子?为了抱孙子?,逼她?跟陈宝禹洞房所?做的动作?,虽说被当做种?猪折腾的是她?儿子?,但人死了难堪的就只剩下自己。
屠大牛这才知道前年她?能答应嫁给自己是咽下多大的怨气,俯身抱住她?,哑着嗓子?说:“对不起,我害了你,还?给了你脸色看。”
许妍勾了勾嘴角,却轻描淡写道:“害了我的是我爹,不是你,当初你没有责任拉我出泥潭,一百两银子?呢,卖田卖地还?不一定凑手,当然现在你也自食恶果了,27岁,姑娘还?没两岁,还?被欺负了你媳妇的疯婆子?又偷了你的娃”,她?故意恶狠狠地骂了声:“活该,让你装瞎,年轻时?犹豫不决,错把珍珠当鱼目,后来也只得把摔了个坑的珍珠给捧回家。”
“对,是我活该,是我装瞎作?哑,但我这根榆木娶了你这颗珍珠是我祖上冒青烟了。”
许妍抬手拍拍他?,像是拍哥们儿一样,“好?了,别?指望说几句好?听的话我就原谅你了,接下来几天给我好?好?的端茶递水、洗衣做饭,表现好?了我才考虑原谅你,在这之前你不要?动我,懂吧?”
“懂,该罚我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
“那就不用了,嫁到陈家六年,我没做过重活,生活也比家里好?,才能在这六年长高了一个头,而且也是在他?家翻看书给陈宝禹读书,我才敢出了陈家去给人当夫子?,所?以我不能把我从?书上学到的东西给忘光了,那意味着我那六年亏大了。”许妍意有所?指的解释。
男人听了没半分迟疑,立刻给她?想出了解决办法:“你继续教?书吧,大不了我买个丫鬟回来带孩子?,家里又不是养不起,我还?得名得利—娶了个女?夫子?回来、自己的儿女?也不愁像我一样大字不识。”
许妍目的达成,但还?是拒绝了买丫鬟,都是乡下人,买什么丫鬟,丫鬟也有自己的心思,家里没有外人多舒坦,而且自己也有打算,对屠小葵也有安排,就是最开始的时?候有些麻烦罢了。
第二天再给脚换药的时?候,嫩皮已经长出来了,用帕子?包着走?路慢点也不怕给挣裂了。上午屠大牛清洗猪圈的时?候,她?带着小葵赶着牛车去了镇上,打算买半头肥猪回来请村里人吃个饭答谢一番,也不挨家上门,免得有人猜测谁家多谁家少。
这是小丫头第一次跟她?娘单独出门,站在车板上爬她?娘背上,奶声奶气的喊“驾、驾、驾……”
这头牛就是当听不见,不理她?~
买了猪肉碰到卖糖葫芦的,连带稻草棒都给买了下来。车上摊着半边猪,背上趴在小娃娃,手里举着红艳艳的糖葫芦招摇过市,看见的人都眼?红的看着这有钱人,谁还?没有个买下所?有糖葫芦的梦呢,就是想买的时?候不当家。
路上把小葵抱到身前坐在腿上,往她?手上塞根糖葫芦,让她?慢慢舔,一直走?到家,第一个糖葫芦上的糖才舔干净,还?满嘴糊的都是糖浆。
从?村头喊到村尾:“大孩子?小孩子?、男娃子?女?娃子?,都出门瞧瞧我手里的糖葫芦啦,跟着我走?,屠家门前免费送。”
牛车后面跟着一串孩子?,也跟着许妍一起扯着嗓子?喊免费送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