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美人一笑,倾城倾国。这问晷生得面如处子,也算得上个美人,只是这一笑之间,美则美矣,却如毒蛇吐信,那眉梢眼角的恶意毫不掩饰,让人望之生寒。
青青的反应原本极快,可万万没想到,问晷在她的手刚刚扶住他的手臂,想要扶起他时,展颜一笑之间,手臂上忽然弹出一个活扣,“咔哒”一声,扣在她的右手臂上。
刹那之间,青青便感觉到,那活扣上似乎有无数的细密的尖刺,随着那一扣,直接刺入了她的手臂肌肤,刺痛感只在那尖刺刺入肌肤的一刻出现,立刻变成了麻木。
她便知道自己错了。
手持毒蛇看似阴毒的冥皤没说谎,下毒的人不是他,这个看似明媚秀美如女子的问晷,才是九歌之中,最可怕的毒物。
她在山中长大,从小到大,从毒蛇毒果毒草毒蘑菇,几乎都经历过,再加上常年跟着白猿吃了无数的蛇胆和“朱果”,从一开始的险死还生,到如今已有了相当的抵抗力。否则就算她剑法通神,在这剧毒突袭之下,如今只怕也如孙武一般饮恨收场。
只是这扣上的毒刺虽然没要了她的命,却也让她整个手臂都一片麻木,莫说拔剑,右手连抬都抬不起来,被迫与问晷的手牢牢地锁扣在一起,无法分开。
问晷显然有些意外,没想到这见血封喉的毒药,连孙武都没能扛过去,眼前这女子竟然只是身子发僵,眼神却依旧犀利无比,他情急之下,一把抓起自己掉落在地上的长剑,朝着青青刺了过去。
“小心!”
石藏没想到眼看着胜负已分的时候,居然会突生变故,方惊呼一声,指挥着手下冲上前去,却见那千钧一发之际,青青出手如电,左手并指为剑,一指就戳在了问晷的腕脉处。
问晷不料她身中剧毒,手无寸铁,居然还能还手,这一剑原本就出手仓促无力,被青青一戳之下,腕脉一阵麻木,手一软,那把剑当即掉落下去。饶是如此,那剑从半空中掉落之时,不分敌友,将他们两人的手臂都划了一道数寸长的血痕,瞬间血染衣袖,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
周围的越兵一拥而上,朝着他们围了过来。
青青只觉得手臂上的血一涌出,脑中顿时一阵眩晕,她原本将毒素都逼入一只手臂之中,等着自身慢慢化解排出,可没想到这一受伤见血,经脉运转之间,血行加速,那毒素虽不至于要命,却足以让她眩晕麻木,连平日的半成功力都没剩下。
问晷的左手与青青右手锁在一起,右手却被划伤,眼看着越兵朝自己冲过来,根本无力打开锁扣,下意识地一把拉住青青,原本只是想拿下她给自己当个肉盾或人质,这一下自是用上了全身力气,力争将她一举拿下。可没想到先前还那般厉害的青青,忽然像是失去了力气,被他如此用力地一拉,竟毫无抵抗地撞入他的怀中。
这一撞,她的份量顶多三成,却还有七成是他自己用上的力量,反撞过来,顿时撞得
他胸口剧痛,一阵气血翻腾,当即就吐出一口血来,手中如同遇溺之人一般,依旧死死地抓着青青不放,可自己的脚下却已不稳,踉踉跄跄地朝后退去。
“站住!小心身后——”
石藏追到近前,正好看到两人拉扯着撞在一起,朝后跌跌撞撞地退去,不禁大惊失色,惊呼一声。他们背后没长眼,看不到身后的情形,他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身后便是陡崖峭壁,飞瀑流溪,若时再退几步,便会摔下去。
他虽不知青青为何没有出手,却也知道她定然是中了暗算,当即也不顾自己得伤势,竭尽全力地飞扑过去,想要将她拉回来。
青青身形瘦小,撞入问晷怀中之时,被他全然挡住了视线,加上毒素上冲,整个人晕晕乎乎,根本没听清石藏喊了些什么,只是被问晷抓住手腕一拉,虽无力抵挡,却下意识地屈肘向前,借着他的力道和自己的身形体重,重重地撞在他的胸口上。
问晷这一口血吐出,身形已失去了控制,尽管听到石藏的提醒,头稍稍一偏时,已看清身后地势,心头却是一喜,也不管青青是否还清醒,干脆连拉带抱地,裹挟着她直接向后一仰,倒下峭壁,直接跌入飞瀑之中。
石藏直冲过来,差一点没停住也跟着冲了下去,幸好他的亲兵一直紧跟在他身边,两人齐齐扑上去抱住他,将他压倒在地上,才没让他也跟着摔了下去。
只是他被扑倒在地,之前所受的内伤被如此一激,又吐了口血出来,等那两个亲兵吓得魂飞魄散起身将他扶起时,他却失魂落魄地看着下面得深崖飞瀑,心下一片茫然。
范蠡再三叮嘱他,要保护好青青,她是越国能提前反攻吴国的关键。按文种得灭吴九计,至少需要十到二十年方能让越国复兴,战胜吴国。可他们都有自己心心念念等待的人,在吴国的深宫中一日日煎熬着等他们到来。能早一日壮大越国的实力,就能早一日将她们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
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服从范蠡的指示,甚至不惜违背勾践得命令,私下通知范蠡越王驾到的目的。
可没想到,为了救他,青青居然会中了这个楚国人的暗算,这天目山山高林密,唯独这一片是陡崖飞瀑,他们落入其中,真不知是生是死。
那些退回密林的灵猴原本最怕毒火,都蹲在树梢上看热闹,此时一看到青青跌落飞瀑之中,都吱吱尖叫起来,一转眼都跑得无影无踪。
石藏只得命人四处搜寻,先寻找下崖的道路,然后再下去看看能不能找回那两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放弃最后一点希望。
青青一落入水中,被那冰凉的潭水一激,原本眩晕昏沉的脑袋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一清醒,她便发现自己竟然被问晷牢牢地抱在怀里,大有要将她憋死在怀着的架势。若非他的左手被锁扣在她的右手上,只怕早已经动手将她掐死。她毫不犹豫地在
水中抬脚,屈膝,用力向上一顶,正好撞在他的要害之处。
“啊——”
问晷痛呼一声,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痛得蜷缩起来,如同只大虾般弓在水中,唯一能动的右手捂住了下身,刚一张口,口鼻中便冒出无数的气泡,一双桃花眼更是瞬间变得通红。
青青奋力朝上一挺身,便已浮出水面,连带着将他也拽了上来,反手一把勒住他的脖子,拖着他朝岸上游去。
问晷这会儿已经痛得意识不清,毫无反抗之力,任由她拖着自己上岸,如同丢垃圾般丢在地上。
“解开!”青青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一指将自己和他锁在一起的机关锁扣,“否则,我就斩断你的手!”
问晷却噗地一口吐出些血水来,只是颜色已不似先前那般殷红,反倒是近乎粉色,越发衬得他面白如玉,孱弱无助,可偏偏他薄唇一抿,冷笑一声,非但没有先前跪地求饶的软弱,反倒傲然无惧地说道:“砍就砍,左右一死,就算死,我也有只手留在你身边……”他笑容阴恻恻地,仿佛带着某种恶毒的诅咒,毫不退缩地直视着她的双目。
青青不意他变化如此之大,与先前那个软骨头判若两人,一怔之下,也有些恼了,右手一抬,扯着他在地上翻了个滚,又被她一脚踩在胸口上,蹲在他身边,狠狠地瞪着他,寒声说道:“你别以为我会心软——”
问晷被她踩得胸口一阵阵剧痛,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也只能冲她翻白眼以示鄙夷之情,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青青冷哼一声,尽管右手被锁,她左手反手一拨,将身后的血滢剑横在腰间,用力拔了出来,朝问晷的手臂斩去。
问晷拼命挣扎,却被她脚下一用力,又喷出一口血来,正正好,喷在了血滢剑上,那黑里透红的剑身一遇到血,忽然亮了起来,混沌无锋的剑身原本就像个圆棍,这会儿忽然亮起,那血痕所过之处,竟隐隐出现了一些古怪的花纹。
青青刚要用剑去斩断那该死的锁扣,一看到血滢剑这奇怪的变化,也不禁怔了怔,一下子停住了手,再也未能向前分毫。
孙武曾经说过,阿爹铸出血滢剑后,发现此剑大凶,不惜以自身血脉将其封印,若非赵家血脉,绝对无法解开血滢剑。在赵戬死后,夫差曾让人千方百计地想要解封血滢剑,莫说人血,狗血都洒过几盆,全然无用,方才听从阴阳子劝告,将其封入剑冢,以求化解剑上戾气凶煞。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也未曾有人能将其拔出,直到青青的出现。
她上一次看到血滢剑的异象,是在剑冢之中,也是她流血之后,解开了血滢剑的封印,才能触发机关,找到逃生之路,让血滢剑重见天日。
可这一次,血滢剑上出现的花纹,却与她上次所见,全然不同。
她虽看不明白这花纹代表的意义,可望向问晷的眼神却发生了变化。
问晷的血,居然能引发血滢剑异象,这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