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礼?!”
这次不单单是韩薇,连青青都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可看看秦易的表情,再看看韩薇的神色,显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她微微一眯眼,磨了磨牙,冲着秦易一招手,“跟我出去一趟!”
秦易打了个激灵,可看到她恶狠狠的眼神,知道不出去结果会更惨,只能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韩薇却压根没注意到他们离开,只是看着面前这一堆堆的礼物,还有那一个个冷硬肃杀的黑甲骑,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地自语道:“我这是没睡醒?做梦?竟然有人会来下聘礼?青青……还有人娶?那么多聘礼,一定是做梦吧?”
听到她说话的黑甲骑不禁面面相觑,被派来这么一个低门矮户的农家送礼,已经够让他们憋屈,秦易居然还从谢礼说到了聘礼,对方非但没欣喜若狂,居然还以为是在做梦……今儿个真是丢尽了大秦黑甲骑的颜面!
比他们更丢脸的,是跟着青青走去后面竹林中的秦易。
“谢礼?”
一剑斩断了数十根青竹,又一剑将青竹横扫出去,直飞向秦易。
“聘礼?”
数十根青竹几乎将秦易困成了囚笼,不少竹枝竹叶打在他的脸上,擦出血痕,尽管没真的扎在他身上,抽过去也能让人疼得发抖,偏偏他又不敢动手反抗,只能老老实实地站那儿任由青青发泄怒火。
等那几十根竹子扎在地上,如同个笼子般将他严严实实地困在里面,青青方才停手,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是挺能说的吗?倒是说啊?什么是聘礼?你们打算聘谁?!”
秦易欲哭无泪,苦着脸说道:“公子也是为你……”
“呸!谁要他管了?”青青柳眉倒竖,狠狠地瞪着他,没好气地说道:“没头没脑说什么聘礼,谁说要嫁给他了?”
秦易苦笑道:“姑娘息怒,可否听在下说几句?”
青青冷哼一声,手一抖,剑光如雪,横扫过去,将那一圈竹笼的枝叶都削落在地,变成一根根光溜溜的竹竿,方才说道:“说!若是再敢胡言乱语,如同此竹!”
秦易看了眼那些被削得光溜溜的竹子,背心发寒,连连点头,急忙说道:“在下绝不敢胡言乱语。我等归国途中,收到消息,楚、燕、晋、齐等国具有间客前往楚国,据传是寻找孙武兵书和神剑女的下落。公子想到此事与姑娘有关,便命人回国复命,带着我们前来相助姑娘。”
“相助?”青青嗤之以鼻:“那搞什么聘礼?你们这哪里是来帮忙,简直是来添乱的!”
秦易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我们本来以为,公子一到,只要言明与姑娘有约,那些人看在公子的面上,也不敢对姑娘乱来。可没想到,越王竟敢算计姑娘,公子情急之下,方才命我们先行一步,送下聘礼,以防万一……”
“等一等!”
青青越听越
不对,急忙打断了他的话,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先说清楚,越王算计我什么?你们怎么知道的?你们不是昨日才到诸暨的吗?”
秦易望着她,有些无语了,好一会儿,方才艰难地说道:“我们虽是昨日才到,可我们的人,一直在这里……”
“这里也有你们的人?”青青先是惊呼一声,忽然就反应过来,诸国用间之道,早已如犬牙交错,你来我往,尤其是像秦国这样的大国,在于诸国联姻之际,便已将自己的人遍布各国,正是有这样庞大的情报网做支持,在能在各国征战不休时,争取到对自己最有利的条件,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秦易迟疑了一下,含糊地说道:“其实……我们的人,是越王亲自修书请来的。故而能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公子一收到消息,担心姑娘的安危,才如此焦急。公子对姑娘……”
“好了,不用多说了,我明白了!”青青再次打断他的话,“你先说清楚,越王到底要算计我什么?”
秦易再次被打断,只得干咳了两声,略过不提,心中为公子的一番苦心暗中抱憾,却不得不答道:“越王曾有昭令,女十七父母不嫁者,使长吏配之。姑娘如今十六,越王欲为姑娘指婚……”
“什么?”青青这次是真的大吃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指婚?他凭什么?谁要他指婚了?他要把我指给谁?”
秦易见她如此震惊的模样,看来当真是对此一无所知,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接着说道:“指与谁我们还不清楚,只是在来的路上,听闻越王已赐予你封号王令,教习军中剑士,想必不会将你随便指与他人,只是……”
青青越听越是心惊,忍不住问道:“他不过是赐了我个名号,以国为号,范大人说这不过是个名号,我还是赵青青,号越女而已,这……这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秦易同情地看着她,对于她的无知和天真简直佩服之至,小心地问道:“女子出嫁随夫,能以国为号,姑娘以为,何人能配?”
“……”
青青如闻霹雳,以往阿娘曾教过的一些礼教规矩一一浮上心头,头一条便是士庶不婚,其次便是世家名谱。
这姓名字号,都是世家大族最为注重的礼道规矩,姓自族来,名自父命,字为上赐,号随本心。然寻常百姓,能有名有姓的都是平民或商户,贱籍和奴籍连自己的性命都在人手,更无从谈起名字,大多是由主家赐姓,加以排行,能有个称呼便已庆幸,哪里还敢取字称号。
能以国为号,听起来是莫大的荣耀,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几乎等同于公主一般的声誉代号。
这等荣耀,听起来好听,可若是落到实处,一方面提高了身份,从一介村妇平民,变成了足以与世家官宦匹配的官女,另一方面,这等名号,却会让大多数男子望而却步。
而照着越国的规矩,女子十七不婚,则可由长吏配之,届时越王指婚,她若
不应,便是抗命,若是应了,等于将自己的下半生都交到了越王手中。
范蠡居然说这不过是区区一个名号而已,以他的玲珑心思,岂会不明白勾践的想法?
青青越想越是恼怒,齿间咯咯作响,若是他此刻出现在她面前,只怕会被她一怒之下就斩成两截。
秦易见她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眼神变幻莫测,知道她已想通其中的关键问题,便轻声说道:“公子也是担心越王故意算计姑娘的终身,方才在面见越王之时,让我等先行送来聘礼……”
“谁要他多事了!”
青青神色已和缓了许多,瞥了他一眼,仍是没好气地说道:“越王的事我自会处理,谁要他送什么聘礼。难道他以为送了这个,越王就会收回成命?”
秦易一边为自家公子叹息不已,一边小心地说道:“此乃权宜之计,以公子的身份,只要向越王提及此事,越王必不敢将姑娘随意婚配他人。只要此间事了,姑娘离开越国,自可决定去留。”
“这也是你家公子说的吗?”青青随口问道。
秦易点点头,道:“若非公子吩咐,在下岂敢胡言乱语?姑娘要怪,也只怪在下行事冒昧,莫要误会了我家公子的一番心意。”
青青松了口气,心中一暖,从听到“聘礼”二字开始就一直板着的脸终于转阴为晴,“既然如此,就先代我谢过你家公子。只是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决,尚不用他如此费心。”她在心中暗暗叹道,救了离锋一命,离锋都知道千里迢迢赶来为她解困,可范蠡居然帮着越王哄骗自己,而那人,更是不知在哪个地方逍遥自在。
尽管一开始听到离锋求亲时的第一反应是愤怒,如今听秦易说这只是为了替她解围的权宜之计,青青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她久居山中,很少与外人来往,性子直爽单纯,根本不懂什么忍让权宜,一想到自己和离锋的名字连在一起,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果断出言拒绝,全然没有半点虚与委蛇的念头。
秦易见她心意如此坚定,也只得点头,“在下也只是照公子吩咐行事,姑娘若是不愿,在下只有先行回复公子,这……”他的眼神扫过将他困成笼中鸟的青竹竿。
青青会意地点头,身形一转,手中的长剑跟着划过一道圆弧。秦易只见眼前一花,,一道绿色的身影绕着他转了两转,那一圈围着他的青竹便齐齐倒了下去,朝外砸在地上,居然摆成了个偌大的同心圆形,只留他一人站在当中,目瞪口呆。
“走吧!”青青手腕一翻,收剑回鞘,冷哼一声,道:“赶紧带着你的人走,什么谢礼聘礼,通通一起拿走。顺便转告你家公子一声,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就算是越王,想替我做主,还得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秦易凛然应诺,抬眼望去,她已扬长而去,不禁长叹一声,可惜了公子的一番苦心,明明是一场天赐良机,奈何佳人一剑在手,根本无须英雄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