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点轻点!痛!——”秦越被囚数日,哪里受得了他如此大力,只觉得手臂都差点被他捏断,急忙叫道:“先生快松手!你就算捏死我,我也不知道药方啊!”
孙奕之失望地松手,又忍不住问道:“那你可知,患这离魂症之人,眼下情况如何?”
“死了……”秦越脱口而出,眼见他面色一沉,赶紧解释道:“可不是我弄死的,是他自己……那人的症状严重,非但离魂失忆,还有些疯癫发狂,家人一时看顾不周,自己落水而亡,可不关我的事!”他却没敢说,此事虽与他无关,可那病患家属却认定是他们医治不当,导致病情加重,再加上那位上卿求医,扁鹊却迟迟不归,他应付不暇,方才借着伍封相邀之机逃之夭夭。
“会疯癫发狂?”孙奕之心头一紧,苏诩和林潇可未曾说过还会如此恶化,若是不能早日找到扁鹊,那青青会不会也步那人后尘?他不愿想,也不敢想,只能狠狠地瞪着秦越说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们便启程去鲁国!”
“真的?”秦越先是一喜,忽然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又是一忧,“可我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如何能走?”田家的厉害他可是亲眼所见,连堂堂的一国之君,诸侯国中的霸主,都说换就换,说死就死,说立就立……他虽未能见到那死去的齐王,却已被戴上了医治不利的罪名,想要离开,谈何容易。
孙奕之冷笑一声,淡然说道:“我既然能将你要来,自然也能带你离开。只是你要先帮我想想,我得何种病,非得亲自前往鲁国方能医治。”
秦越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先生身患重疾,非得沂水之源为药引,浸于泉眼七七四十九日,方能祛除病根。其间非得我这个神医全程看护,以助药力不可。”
他说得头头是道,摇头晃脑之间,一本正经,俨然一副确有其事的模样,与孙奕之相视一笑,便已知自己说得不错。
青青出去一趟回来,就见两人相对而笑,笑得如同狐狸一般,不由打了冷战,忍不住问道:“你们在笑什么?”
“没什么。”孙奕之已经对她这会儿的兴趣了如指掌,便随口说道:“你今晚多吃点,明日我们还要赶路。”
“哦!好啊!”青青一听吃饭,立刻将刚才的问题抛在脑后,兴冲冲地跑去等着接应田府那位大管家安排的饭菜,在她的心里,已经习惯了由他安排一切,她只要吃饱喝足,便万事不用费心。
秦越看着两人言语之间的默契,不禁啧啧称奇,“想不到这患了失魂症之人,居然也有如此乖顺的时候。奕……子易先生的本事,果然非我等俗人能及啊!”
“少说废话!”孙奕之白了他一眼,警告道:“你可千万别以为她病着,就随便招惹她。她的剑法远胜于我,而且你很清楚,失魂之人,若要翻脸动手,我救都救不了你!”
“远胜于你?”秦越瞠目结舌,看了看
青青那纤瘦的背影,再看看孙奕之,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她若当真那么厉害,如今又患了失魂症,你居然还敢将她留在身边,难道不怕她万一癫狂发疯,随时都会杀了你吗?”
“闭嘴!”孙奕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差点将他又拍趴在地上,寒声斥道:“不许跟她乱说话,你的病人是我!你若是管不好自己的嘴,就让我来帮帮你?”
“不……不用!”
秦越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连滚带爬地躲到这房中离他最远的地方,目露骇然之色,他可是知道这位杀神的手段,能让你生,也能让你生不如死,更何况,他如今这条小命都攥在人家手里,若不老实一点,还不知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被孙奕之收拾了一通之后,他再看到青青的时候,眼神都不敢在她身上多停一下,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说漏了嘴或是说错了话,这两位是哪个也惹不起啊!
孙奕之借口需要秦越为自己医治,当晚就留他在别院住下,管家立刻通报给田盘。
田盘也不敢怠慢,将传来的消息一五一十都禀报给田恒,从子易先生与神医见面后的一举一动,到他们当晚用的什么饭菜,几时说话,几时安寝,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田恒听得格外仔细,到最后方才问道:“依你看来,这位子易先生,可用否?”
田盘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道:“伍封如今已别无去处,只能依靠我们替他报仇。此人既是伍子胥旧识,又有如此才华,虽声名不显,但今日一番话说得极有见地。只是如今派去楚国查探他来历之人尚未回来,就算用,也要慎重。父亲说过,小心无大过……”
“我也说过,胆大方能成事。”
田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只是长于锦绣堆中,缺少了点男人的刚烈之勇,正好子易先生提出只为门客,出谋划策,这领兵之人,却非自己人不可,“能用可用之人,至于其他,就要看你如何掌驭手下,将他们用到当用之处。他既不好名利,那便要找出他所求之事,大胆行事,小心善后,明白?”
“儿子明白。”
田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又忍不住说道:“照田九所言,子易先生似乎对他那位小僮格外照顾,出入同行,甚至今夜同住一室。只是那小僮看起来有些古怪,先前以为他是个哑巴,如今看来,又仿佛是个傻子……”
“哦?”田恒略一沉吟,低垂下眼帘,缓缓说道:“让田九看好了,明早挑两个干净的小厮给先生送去。”
“是!”田盘立刻应下,心中隐隐有种诡异的兴奋感,这种世外高人,也有些不可告人的隐疾和嗜好,掌握了这些,岂不是就能将他控制在手中?一想到能让这个乖张傲气的高人俯首帖耳,他似乎看到日后自己一声令下,千军万马随之冲锋陷阵,所向披靡的场面。
只是不等他的梦想成真,次日一早,孙奕之便让田九给他
们传来消息,说要随扁鹊前去沂水之源治病,田恒父子大惊失色,急忙赶去劝阻。
“先生若要治病,留在临淄便可,需要什么药草,我命人去采来便是,何必劳您亲自奔波?”
田盘最为心急,抢着说道:“更何况吴王已派人领兵前往鲁国,不日便可与鲁国会师,大战在即,先生怎可轻易离开?若是有什么差错,我等该如何是好?”
孙奕之瞥了他一眼,想起早上田九偷偷摸摸送来的两个小僮,便淡淡一笑,道:“大公子不必担心。在下走遍中原诸国,遭遇过无数战事,都未曾伤及半分。此番前往鲁国,不单单是为了给自己治病,更重要的,是先前我与相国和大公子说过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只知吴军已入鲁国,可知他们何时会师?又打算从何方进犯?兵力几何?何人领兵?何人为先锋?何人押粮草?”
他一口气提出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田盘张口结舌,田恒的目光却越来越亮,看着他的眼神,简直如同色鬼看到了美人,穷鬼看到了财帛,热情炽烈,似乎他这张老脸突然变成了倾国倾城的美人。
“先生所言极是。”田恒忍不住点头说道:“既然先生愿先行为探,那我儿便去安排最好的侍卫,随扈先生,以策万全!”
田盘恍然大悟,又忍不住朝门外看了一眼,问道:“那扁鹊呢?”
“自然同去。”孙奕之轻哼一声,说道:“查探军情,自然要明察暗访,你为明,我为暗。神医昨夜为我施针之后,这旧患爽利了不少。还请相国开恩,准他与我随行。据神医所言,这沂水之源有地泉自涌,四季如沸,能治百病。我此去若是能彻底治愈旧患,说不得还要多谢相国成全。”
“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神奇之泉?”
田恒听得心头大动,他已年过不惑,难免有些毛病难以治愈,原本想请来神医为齐王治病之时,顺便也替自己看看,可没想到伍封请来的这位神医,据他手下一名家将所言,根本是个骗子。昔日曾在鲁国见他随扁鹊行医,如今竟敢冒名顶替,所幸他只是借个幌子,所以干脆将他下狱,准备回头给齐王陪葬,不想孙奕之居然向他要人,要了不说,还真有疗效,倒是让他大为以为。
孙奕之点点头,说道:“神医所言不虚。昔日伍相国一夜白头,后来也是经由神医诊治,常年以热泉沐浴浸泡,后来竟有半数转黑,精力远胜常人。只是这热泉难觅,神医能指点此地,已是不易,在下若不亲去一试,实不甘心啊!”
他说得如此坦白,田恒终于信了几分,当即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先生。若是找到那热泉所在,先生能治愈旧患,日后我们拿下鲁国,将此地并入齐国之后,我便上书大王,将此地赐予先生为食邑!”
“多谢相国!”
孙奕之立刻起身一礼,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田恒急忙将他扶住,两人相视而笑,似乎都看到了未来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