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青青带着一条几乎完整的鼍龙尸体回到南山别院时,震惊了所有人。
这条鼍龙长近两丈有余,重达数百斤,青青让鲁盘用木头做了个拖车,骑马拉着回去,也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比她自去的时间多了一倍不止。可出山之后,单是这条鼍龙,便引起无数人围观,眼见那鼍龙虽死,兀自双目血红,凶光凛凛,一身青黑色的鳞甲寒光闪闪,死而未合的口中獠牙狰狞,让人看着就浑身发冷,无不奔走相告。
如此一来,当青青回到南山别院之时,身后就跟了一大群来看热闹的,没见过鼍龙的,都当她猎杀了条怪物,但凡见过的,连看她的眼神都与先前大大不同了。
先前她来别院授剑,不光是那些弟子不服,就是附近的村民,也对她侧目而视。
一个正值豆蔻的少女,年方二八,居然抛头露面不说,还舞刀弄剑,跟男人动手,要不是她下手又快又狠,两招就制服了挑头的弟子,只怕还有更多人不服。
可如今见她瘦瘦小小一人,居然能上山打虎,下水屠龙,连这近千斤的鼍龙都杀得了,便有人猜疑她莫非是女娲或九天玄女转世,才会有如此神力。乡民传言本就无风起浪,更何况还有这亲眼所见的添油加醋,没多会儿,就聚集了上百人跑来南山别院看热闹。
有想要看看那吃人的恶龙的,也有人想来看看这鼍龙的侠女,扶老携幼蜂拥而至,简直比赶集还要热闹。
司时久先前听孙奕之说过,要去的地方有鼍龙,让他小心行事,听从青青指挥,这会儿一看到她拖着鼍龙回来,便对她昨日“失踪”之故心知肚明,只是不便当着人说出来,便在一旁瞧着热闹,笑而不语。
赵无忧则是吓了一跳,他在楚国也曾见过鼍龙,合几人之力,方才杀死。这凶兽皮甲几乎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獠牙利齿不说,那爪子和尾巴也是极为凶残的利器,被尾巴抽打上一下,都能让人筋断骨折。
旁人不知这东西的厉害,他可是亲身体验过,如今看到青青带回来的这只鼍龙,浑身上下的皮甲完好无缺,一双眼已变得血红,还真找不出致命伤口,倒是让他有几分好奇,忍不住问道:“青青,这鼍龙凶残无比,还刀枪不入,你是如何杀死它的?为何不见伤口?难道是用毒?”
众人都吓了一跳,若是毒死的鼍龙,还有用吗?
原本有些乡民跟着回来,就是想过来沾沾光,就算分布到龙肉,能得点龙骨什么的,这东西一来可以入药,二来也可做传家之宝,如此难得,谁都不想轻易错过。只是没想到,屠龙之术,还有用毒的,这一下,一大半的人都傻了眼。
“用毒?”青青嗤笑一声,说道:“那不是糟蹋东西吗?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龙肉大补,龙骨可以入药,龙肝龙胆龙心统统都是药材,还有着龙筋龙甲,一身都是宝,换了你,你舍得毒死这家伙吗?”
赵无忧摇摇头,还没来得
及追问,就看到青青走到那鼍龙身边,一伸手,就拉开了鼍龙那张近三尺长的血盆大口,里面獠牙交错,腥臭逼人,更可怕的是,从口中往里望去,一根手臂粗细的巨箭从它口中直插进去,没入体内,显然,这才是置它于死地的凶器。
青青伸手一把将箭拔了出来,带出一股血柱,她却不以为意地将那支箭丢给赵无忧,笑道:“怎样?这招不错吧!”
赵无忧措手不及之时,已经下意识接在手中,沾了一手黏糊糊地龙血,有些哭笑不得地点点头,说道:“得了,算你厉害,你先进去收拾一下,这东西就交给我吧!”
司时久这会儿才接过话来,说道:“这等粗活,怎好劳烦公子?在下从前也做过一阵子猎户,还是我来,免得脏了公子和姑娘的手。”
“是你?”青青这才看到他,认出他来,便立刻点了点头,干脆地说道:“那就交给了。我先去洗洗手,换身衣裳,再来说话。”她记得司时久曾经替孙奕之给她送信,如今孙奕之迟迟不归,这位来了,必然会有交代,便打算先去换了这身衣衫再说。
“姑娘请留步!”一旁看热闹的村民中却有人忍不住了,一位老者上前几步,双目中满是渴盼之色,热切殷殷地说道:“老夫久病在身,曾有医师开了药方,只是尚缺一味龙骨,久寻不得,今日有缘得见姑娘猎得鼍龙,不知可否赐予龙骨一段,老夫愿重金以谢!”
青青看了他一眼,见他身子佝偻,双腿微颤,面色发黄,显然久病缠身,居然还能来亲自求药,只是看到周围那些人一个个的都两眼放光地看着地上的鼍龙,若非她单挑鼍龙的本事震住全场,只怕这些人早已疯狂地扑上来将这条鼍龙撕成碎片抢走,她略加思索,便指了指司时久,说道:“老伯您跟他说吧,这东西我已经交给了他,就由他处置,不必问我。”
一听这话,众人赶紧朝司时久围了过去,七嘴八舌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有想要龙骨的,有想要龙肉的,还有想要龙筋龙甲的……他们怕了青青,可不怕这个看起来笑眯眯一脸和气的年轻人,自是十八般本事都使出来,想要给自家多争取点东西。
司时久苦笑着看了眼甩手而去的青青,也只能接下这烫手山芋,一个个地打发这些人。
赵无忧本不过是想讨好青青,对这鼍龙并不在意,自是乐得由他接手,赶紧跟着青青进了内院。
“青青,你猜猜,我带了谁来?”
“还用猜吗?”青青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把即墨九娘带来了?”
赵无忧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说道:“那是你的客人,你把人丢在蘧府就不管了,我若不带她来,难道还让她一人留在蘧府?”
“怎么?还有人为难她么?”青青不以为意地笑笑,说道:“孙大哥说蘧府素来好客,蘧大人更是世间少有的君子,如此世家,怎会为难一个孤女呢?”
“那倒是,并无人为
难她,只是她自己不习惯罢了。”赵无忧噎了一下,只能老老实实地说道:“她出身低微,在那种地方待着,拘束太多,倒不如过来找你,左右这人是你收下的,我也只能交给你!”
“好吧,”青青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去见她便是。”
“等一等!”赵无忧伸手拉了她一把,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昨日我们来时,还遇到了秦国的离锋公子,听说昨日你是与他同去山中打猎?”
“是啊!”青青忽然惊呼一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糟了!我没给他们留话,他可是去找我了?”
“正是……”赵无忧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说道:“离锋公子见你未曾回来,便又带人回山中找你,昨夜一夜未归,到现在还不见踪影……”他本想打听她与离锋的关系,但见她毫不见外的口气,不问可知,终于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无论是有口头婚约的孙奕之,还是这个以比剑为名赖在别院的离锋公子,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妹夫”人选,更何况,以青青的本事,若是回到晋国,家主定然不会让她自行婚配,赵氏族中女子,婚姻大事,自然由家主决定,只是他知道青青的脾气,若是现在就提醒了她,只怕她恼怒之下,连赵家都不肯回。
至于那些女子应有的礼仪规矩,对她而言,根本是些无用的废话,以往韩薇尚在,她还肯听阿娘几句,如今父母双亡,她孑然一身,又怎会在乎那些世俗之道?
青青被他这一提醒,才想起离锋他们来,一听他们彻夜未归,不禁有些后悔起来,明知道离锋性情执拗,她不告而别,他定然不会轻易回来,自要在那边找个彻底,确认她的安全才能放心。
心念及此,也顾不上再换衣服,青青急忙转身朝外走去,却被赵无忧拦住。
“你不是要去更衣吗?”赵无忧好容易等到她回来,哪里肯放她再跑了,急忙问道:“九娘还在内院等你,你又想去哪儿?”
青青一跺脚,说道:“不是你说的,离锋他们还在山里找我吗?我当然要去找他们回来啊!”
“不用你去!”赵无忧叹口气,有些哭笑不得,就算是离锋,手下也有不少人,岂会累着他本人?就算青青要去找人,自己跑去,还不知去哪里找,一来一回,说不得又走岔了,“离锋公子留有人手,方才我看他已骑马离开,应该是去通知他了。你在这里好生等着便是,若是跑出去走岔了,岂不又耽误时间?”
“这倒也是。”青青素来行事都是独来独往,从未想过还有随从可用,好在她心思单纯,倒也不觉自卑,一转念头,便换了个话题,“那我去见九娘,顺便更衣,外面的事,就有劳你帮忙处理了!”
“好说好说,”赵无忧总算听她一言承情,安下心来,便送她进内院梳洗更衣,自行出去看司时久将那鼍龙剥皮剔骨,分解出售,忙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