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两人收拾了一下,继续各自躺下。
李言喻担心他还会流鼻血,就提议开着床头的小橘灯睡,但没想到因为光线太亮,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于是就去拿了个眼罩戴上。
睡了不知道多久,她再次醒来,想去上厕所。结果眼睛睁得老大,却发现什么光线也看不见,而她明明清晰地记得睡前是开着灯的。
她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手在眼前晃了十几下,都摇成手花了,视野里还是一片漆黑。
周意听见李言喻的动静,也醒了过来,探头看了一眼还没开口,就听见她突然颤抖着声音喊道:“周~意~”
“嗯?”周意从枕头上支起脑袋。
“怎么办?”李言喻突然朝他伸出手。
“什么怎么办?”
周意慢吞吞站起来坐到床沿上,伸出手腕让她握着,没想到她直接顺着手臂摸过来,用力抱住了他的腰。
他隐隐吸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已经软了下来,问道:“做噩梦了?”
“不是!!”李言喻猛地摇头,“你能不能帮我打一下120啊?”
她语气很急,边说边用力地抱紧了他的腰,生怕他跑了似的。
夏天的短袖很薄,她的掌心滚烫,贴在他的后腰处像烧红的烙铁,尾椎处猛地升起一小股难言的酥麻感。
周意心里一窒,柔声问:“到底怎么了?”
“我看不见了!”李言喻隐隐崩溃,哽咽着,“怎么办啊?”
周意看着她脸上的眼罩,兴味盎然,欲言又止。
实在是无比玄妙的时刻。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主动偎入他怀里,周意没作声,也没动,任她抱着,心里翘起难言的愉悦怎么也摁不平。
过了好一会儿,李言喻紧张地问:“你怎么不说话?你快帮我打一下120啊。”
“你这样抱着,我怎么去拿手机?”周意好心提醒。
“我看不见我害怕!”李言喻微微提高了声音,双臂更紧地箍着他的腰,脸蛋贴紧了他的胸膛。
也不知道到底是该先让他去打120,还是先抓紧他获得一点点安全感,脑子里一片混乱。
周意再次吸了口气,她贴得紧,柔柔软软地镶嵌在怀里,令人神思昏聩,甚至分不出余裕去嘲笑她。
“完了。”
许多前尘往事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一一划过,李言喻眼眶一酸,清晰地感知人生到头了,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双膝一软,眼泪猝不及防地就滚了下来,她渐渐无力地往下滑,脑子空白。
“什么完了?”
“我不知道以后怎么工作,房贷怎么还?”她崩溃。
就这么流了一会儿泪,感觉眼睛有点痒,还有些散不开的濡湿。
于是她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揉着揉着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她先是一怔,然后一把扯开覆在眼睛上的眼罩,视野陡然恢复清明。
彻底懵了。
周意离得很近,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还挑了挑眉。
一滴眼泪还蓄在眼眶里,将落未落,李言喻吸了吸鼻子,一下歪倒在床上,握拳捶了一下,瞪圆了眼睛:“你你刚刚为什么不跟我说!”
“没来得及。”
周意被取悦了,就像大人在看滚进泥田里的小孩,唇边的小涡都装满了嘲笑。
李言喻一把扯过被子罩在了头上,像只鸵鸟把脑袋扎进了沙子里,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周意没打算放过她,一边笑一边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脑袋,慢悠悠地说:“李言喻,平时多补充点糖分,大脑要思考的。知道了吗?”
李言喻装死。
“忍忍吧,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见她不理人,周意继续拽她的被子。
李言喻抱着被子,趴着不动。亦舒说过,在一切语言能被扭曲的社交场合,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不说话,只微笑。
“来,让我再看看,眼睛到底能不能看见?”
李言喻推了他一把,瓮声瓮气道:“好了好了,睡了睡了。”
“你说我身体不行的时候不是挺大声吗?”周意索性侧躺下来,直接往她被子里钻。
李言喻见势不妙,赶紧把自己裹紧,裹着裹着,发现躲不过他,直接把被子一掀,扔到了他身上,然后紧紧压住。
一般来说,像这种尴尬时刻,一般人是遮住自己的脸,她的话,选择遮住看客的脸,也是一样的。
她听见他在被子里笑得越来越大声,胸膛震响,又尴尬,又恼羞成怒,还束手无策。要是能失忆123456789个小时就好了。
她忽然想,如果自己是活在一本小说里,那眼下发生的一切也不怪自己,全都怪那个无良作者。无语了,太没脑子了,怎么会写出这种狗屁不通的剧情。
这剧情能看吗?
这玩笑好笑吗?
读者真的会喜欢吗?
一天到晚就只想满足自己看人尴尬的恶趣味吗?
李言喻回过神来,十分强硬地警告道,“闭嘴闭嘴,不准笑了。”
周意也不挣扎,任她施为,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他不以为忤,“笑了要怎样?”
要怎样?
她也不知道,这有点为难人了。
“……总之不准笑。”
李言喻臊眉耷眼,也自觉没趣,把被子从他脸上扯开。
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的唇上,薄而有型,唇形姣好,在橘黄的光晕里泛着一点点引人探究的光。
她渐渐发现自己没办法移开目光。
虽然想这个有点可耻,但她确实想了,整个人就有点心不在焉。这会儿两个人的腹部贴在一起,心跳声猝然变得快了起来。
她赶紧弹开。
“怎么就算了?”周意眯着眼看她。
“你身体不行,我脑子不行,咱们都算身残志坚,谁也别笑谁了。”李言喻瓮声瓮气的。
周意嗤笑,借着橘黄的暗光打量她,刚哭过的一张脸,鼻尖都是红的。既惹人生怜,又让人想破坏。
刚刚她扑过来的时候,一股隐香裹着热度浮动在他周身,钻进鼻间,扑进唇瓣,拥进怀里。让他止不住地心浮气躁。
难顶。
真的好难顶。
他急忙移开视线,坐起身来,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轻轻叹了口气,道:“竟然还在想工作和房贷,你没别的事可惦记了?”
“工作当然是最重要的了。”李言喻扭头看他,他却飞快跳下床,躺着了。
心头有点失落,怎么跑这么快?
周意似乎觉察到了她的视线,闭着眼睛问,“看什么?”
“床头灯还挺好看的。”李言喻说。
周意仰头看了一眼,不过是一盏普通的南瓜灯,正散着一捧橘色的光。
“睡得着吗?”他问。
“嗯?”
“睡不着就准备一下。”他缓缓坐起身。
“什么?”
“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