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鲍·威廉走到离家不远的地方,他看见一辆崭新的敞篷车停在自家门口。鲍·威廉心里暗想,果然不出自己预料,一定是米尔医生来了。他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朝前门走去。
走到前门时,鲍·威廉停住了脚步,他环视左右,见四下无人,便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插进钥匙孔,轻轻地转动着。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鲍·威廉走进屋里,并轻轻地带上了门。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屋角的座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鲍·威廉蹑手蹑脚地走在厚厚的地毯上,沿着楼梯走向二楼的卧室。他一边小心地踏上每级台阶,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这是一把点二二的手枪,非常小巧,这是他在前一天买的。当走上二楼,轻轻地来到卧室门前时,鲍·威廉停住了脚步。他屏住呼吸,稳定了一下情绪,拉开了手枪的保险,然后推开卧室的门。
门开了。
米尔医生光着双脚站在床边,正在低头扣着白色衬衫的扣子;露丝——鲍·威廉夫人正倚靠在坐卧两用的长靠椅上。露丝金色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身上只披着一件滚花边的睡衣。卧室里的双人大床上,被子和床单乱成一团……
迎接鲍·威廉的是两张目瞪口呆的脸。露丝呆若木鸡地望着自己的丈夫,一旁的米尔医生也如木桩般呆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房间里一片死静,连地球都仿佛停止转动了。
在这一刹那,鲍·威廉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家门,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个访客,而不是这家的户主。
“威廉……”——露丝的声音在颤抖。
鲍·威廉用冷漠的目光回应着妻子的叫喊,手指慢慢地扣动了扳机。一声微弱的枪响回荡在房间里。露丝的身体向前弹起,随即又重重地跌在长椅的靠背上。她的躯体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活力,变得毫无生气,直挺挺地滑落在长椅上。
见妻子已经断气,鲍·威廉也几乎瘫倒在地,但他强撑着站在门口。他的枪口仍指着已经死去的妻子,眼中的神情无比空洞和茫然。
渐渐地,鲍·威廉感觉自己身上仿佛又积蓄了一点儿力量。他觉得地球又开始了正常的运转,小鸟在窗外婉转鸣叫的声音,以及街道上车辆来往的声音又开始传进他的耳朵。
“你打算也杀死我吗?”米尔医生一边继续扣着扣子,一边问道。
鲍·威廉盯着他的脸,良久,才回答说:“不,我不打算杀你。”
此时鲍·威廉觉得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的心仿佛都被掏空了一般。在他刚刚得知米尔医生与自己太太的私情之后,恨不得亲手将二人杀死,然而,望着被自己射杀的妻子,威廉却觉得一下子懵了,六神无主的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样做。
米尔医生慢条斯理地扣好衬衫,低头看了倒在长椅上的威廉太太一眼。凭借多年的行医经验,他已经可以断定,威廉太太已气绝身亡。
“看来我们俩都要难逃干系了。”米尔医生说。
“离开这儿!”威廉的声音中恳求多于命令。
“瞧,”米尔医生不慌不忙地坐在床边,一边穿裤子和袜子,一边说:“你做出这样的事我非常理解。假如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做的。我了解你的太太露丝,我相信你也清楚,否则,你不会打死她。可倒霉的是我,我出现在一个不该出现的地方!”
鲍·威廉的目光中也充满了呆滞和困惑——几分钟之前的那个扣扳机的举动,完全改变了他的生活,改变了他的命运。
“你这一枪可把咱俩都害惨了!”米尔医生叹息着说,“你可能会以谋杀罪被起诉,最后在电椅上结束生命;而我呢?身败名裂。我奋斗多年,辛辛苦苦创建的诊所,可能因为你这一枪而倒闭破产。还有我的妻子,这事要是被她知道,我的婚姻也就玩完了,我的钱财也将被她刮走。我妻子的脾气秉性,你是知道的。”
鲍·威廉认识米尔太太。她是个精明强干、盛气凌人的女人,人人都怕她三分。有好几次在交际场合,威廉夫妇遇到米尔太太都不得不退避三舍。若不是为了钱,米尔医生才不会和她生活在一起呢!米尔医生已经忍耐了这个米尔太太许多年,他早就迫不及待地想摆脱这只母老虎的束缚,只是,他一直在寻找机会。
“我现在可陷入困境了,”米尔医生继续说道,“在来这里之前,我告诉诊所的护士小姐,我来为威廉太太出诊。而且,我的汽车也停在外面将近一个小时了——这里谁都认识我的汽车。因此,假如警察来调查的时候,我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明。”
米尔医生慢吞吞地系好鳄鱼皮鞋,站了起来。
鲍·威廉看着他:“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米尔医生微笑着说道:“在这个时候,我们是一根线上的蚂蚱,我们要互相帮助。”
“我们是否可以重新布置一下现场,让这一切看似是一场不幸的意外,比如,伪装成自杀现场?”威廉把枪收进口袋,心不在焉地摘下眼镜,用手帕擦拭镜片,“你是医生,我想这难不倒你吧?”
米尔医生仔细观察了一下威廉太太胸部的伤口,皱了皱眉头:“子弹这种角度射透胸膛,怎么看也不像是自杀者所为。”他用一只手托着腮帮,环顾房间四周,然后又朝窗外凝望了许久。最后,他兴奋地说道:“对了!只有这样做,才能使这件事看上去是一场意外!”
自始至终,鲍·威廉对露丝之死没有一丝难过,当然,他心里也并不怨恨米尔医生。他威廉太了解自己的妻子露丝了,露丝绝对是那种水性杨花、放荡不羁的女人,即便米尔医生能抵制住她的诱惑,那么现在和鲍·威廉站在卧室里的也会另有其人。
现在,鲍·威廉对妻子的刻骨憎恨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强烈的求生欲望。因此,当米尔医生说出上述那番话时,鲍·威廉也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愿闻其详。”威廉说。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将这一切安排得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是的,唯一的办法。”米尔医生说。他指了指窗户:“瞧,靠在窗边的那根挑窗帘的铁杆,你看见了吗?让我们设想一下:你的太太露丝正打算将窗帘卸下来,她站在凳子上伸手去卸窗帘,突然失去了重心,连人带凳子都倒了下来,那根铁杆不偏不倚,正好刺穿了她的胸膛……”
“你疯了?”鲍·威廉问道,“子弹怎么办?”
“没关系,我可以将弹头取出来,幸亏我带了医疗包!”米尔医生一边说,一边朝屋角地板上的一个黑色医疗包努努嘴。
“我的外科用工具都在里面,取弹头这种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小手术。再说,窗帘杆的直径比子弹的直径大得多,使用窗帘杆还可以破坏子弹射入的痕迹,”米尔医生耸耸肩,“总之,朋友,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鲍·威廉显得有些犹豫:“你是医生,你能确保这种布置能逃得出你那些法医同行的眼睛吗?”
“假如检查不仔细的话,就能够瞒过去,”米尔医生说,“话又说回来,法医不会对她进行彻底的查验。因为按照本州的法律,我可以先给诊所打电话,诊所的救护车会将她送去抢救,然后将铁杆抽出。然后,我来出具一份死亡证明,这样就无需验尸了。最后你的妻子会被认为是‘意外死亡’。意外死亡的案例在本市太常见了。”
鲍·威廉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那是否……”
“别担心,你和我都是证人,”米尔医生继续说道,“为了使事情看起来更漂亮、逼真,在警察面前我们应该统一口径——当时我们正在上楼梯,听见卧室里传来她跌倒和尖叫的声音,于是我们冲进卧室,只见她倒在窗户边,奄奄一息,一根铁杆刺进她的胸膛……这就是事情的全部。”
鲍·威廉重新戴上眼镜,走到妻子的尸体旁边。看着这个断了气的女人,他心中没有了憎恨,但在他眼中,她似乎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商场里的塑料模特。
“好!”他说,“我们首先怎么做?”
“来,先帮我把尸体搬到这边来,对,放在窗边,”米尔医生说,“然后,去那边帮我把提包拿过来。”
二十分钟后,现场布置好了。卧室里的窗户敞开着,露丝仰面躺倒在窗户边,旁边是一把翻倒的椅子。露丝的胸口插着一根窗帘杆,那景象令人不寒而栗。在前厅,米尔医生正惊慌失措地给诊所打电话,请他们赶紧派辆救护车过来。五分钟后,屋前的院子里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
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官叫怀特,他大约有四十来岁,在经过一番例行公事般的检查之后,警察们就鸣金收兵了。
作为证人,鲍·威廉和米尔医生都给出了同样的证词——威廉太太因患咳嗽,请米尔医生上门诊治,米尔医生驱车到达威廉太太的家后,和威廉先生一起走上二楼的卧室。就在这时,听见卧室中传来一声尖叫和重物跌落在地的声音,当他们冲进去时,发现威廉太太已经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还没等救护车到达,威廉太太就断气了。
问讯结束之后,怀特警官向鲍·威廉表达了深切的慰问之意,便草草结案了——他还有许多其他的案件要查办。
鲍·威廉对自己在葬礼和哀悼期间居然能表现出良好的自我控制和表演能力也感到惊讶。当然,米尔医生的表演也非常出色。尽管很多人都对露丝的死感到悲伤,但没有人会怀疑到威廉和米尔的头上来。
一个星期之后,鲍·威廉回到公司上班,他在一家水泥公司担任副主任会计。他发现自己丝毫没有任何悲伤和犯罪感,而且,他为自己能轻易地将这件事掩饰过去而感到庆幸和骄傲。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一切风平浪静。鲍·威廉过上了一种全新的生活。露丝死了,他再也不必为露丝的放荡行为愁苦不堪了,他甚至庆幸自己将露丝杀死。
可是,平静的生活随着米尔医生的到来被打破了。这天,米尔医生来到鲍·威廉的家里看望他。和往常一样,米尔医生还是穿着那身鲜亮的衣着:上身是蓝色运动衫,下身是白色长裤,还在脖子上打了一个领结。在心里,鲍·威廉对米尔医生的这身装扮感到非常厌恶,不过,他也知道,某些女性专门为这种装扮着迷。这个城市里有几位医生可以上门出诊,米尔医生正是其中之一。这不仅是因为他的医术高明,恐怕还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威廉递给他一杯威士忌,米尔医生喝了一小口,然后坐在一张椅子上,开门见山地说:“嗨!威廉,我们恐怕要有麻烦了。”
威廉吃了一惊,连眼镜后面的眉毛都跟着扬了起来:“什么麻烦?”
“阿黛,我的妻子,”米尔医生说,“她怀疑我和露丝……而且,她知道露丝很懒,不肯做家务,因此她不相信露丝真死于卸窗帘时发生的意外。”
鲍·威廉松了口气,他给自己倒了杯酒,说道:“她只是怀疑而已,不是吗?”
“那难道还不严重吗?”米尔医生说,“昨天她威胁我,说要去报警,如果她真的这么做,露丝的案子将会被重新翻出,警方会进行深入细致的调查……”
“原来是这样!”威廉说。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种令其窒息的恐惧,这种恐惧在不断地滋生、扩大和蔓延,迅速地扼住了他的整个身心。他吞下一大口威士忌,六神无主地说:“我们该怎么办?”
米尔医生用自己那只精心修剪过的手旋转着酒杯,缓缓地说:“我们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你的意思不会是……”威廉说,“阿黛可是你的妻子啊!”
米尔医生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运动衫的领子:“哦,别在这里假慈悲了,威廉。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当然,”鲍·威廉说道,一口喝光杯中的酒,“只是……干那种事总得有个限度。”
“是的,我的老朋友,”米尔医生也喝掉杯中的剩酒,将酒杯放在茶几上,双手叠放到大腿上,“这是最后一次,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你的计划是?”鲍·威廉问道。
“我都想好了,”米尔医生说,“到时候阿黛会‘自杀’,你知道,她能干出那种事来。”
“那她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我,”米尔医生愉快地说道,“众所周知,我经常出轨,阿黛就因为这个而自杀。”
看来动机是有了,威廉心想。“可是,你将怎样具体实施呢?”他问米尔医生。
“问得好!”米尔医生点了点头,“在树林里,我们有一幢度假用的小木屋。我计划用氯仿气体让阿黛昏迷,然后用汽车载她到那个小木屋,把她放在屋子里。同时,我在木屋里留下一份用打字机打好的已经签了字的遗书,然后我再把煤气阀门打开,随即我离开那里。另外,我也作好了不在现场的证明。我的诊所的接待小姐玛格丽特已经同意为我作证,说我当晚一直在她的公寓里过夜。你知道吗,玛格丽特暗恋我已经很久了?这次我就要利用她对我的爱,给我作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你看呢?”
“无懈可击!”鲍·威廉说道,“那么,你要我来扮演什么角色呢?”
“我只是通知你一下,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米尔说道,“免得你听到阿黛的死讯时,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而且,我也善意地提醒你,你也要找一个不在现场的证明,以备警方的询问。”
“你的计划看起来很周详,”鲍·威廉说道,“但有一点,刚才你说你会弄一份签了字的遗书,那么你怎样弄到阿黛的签字?”
“老兄,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告诉你,我已经弄到了她的签字。”米尔医生扬扬得意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折成三叠的空白打字纸。他慢慢地将纸展开,给威廉展示。威廉清楚地看到,在那张纸的末端,签有阿黛的名字。
“这东西你是怎么弄到的?”威廉惊讶地问道。
“你有所不知,”米尔医生说,“阿黛有酗酒的毛病,每天都要喝得酩酊大醉。昨晚,我还在她喝的鸡尾酒中下了一点药。然后将她骗进书房,递给她许多申请表,告诉她这是人寿保险的申请单,要在上面签字。于是她不假思索地在上面一一签字。其中就混有这张白纸”,米尔医生得意地瞧着手中的白纸,重新将它折叠好,放进口袋:“美中不足的是,阿黛的笔迹颤抖。可见,她昨天真是喝多了,再加上药力的作用,她的手都有点儿不听使唤了。不过,一个人在自杀之前,因情绪激动导致签字潦草也是可以理解的,你认为呢?”
“那是毫无疑问的,”威廉说道。
“现在,”米尔医生说,“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什么都不用担心。但是,我仍然要提醒你,在‘阿黛’自杀时,你最好制造一个不在场的证明。比如请朋友吃饭,或者去某个地方,故意让认识你的人看到你。”
“这好办!”威廉说。
“好!那我就告辞了。”说罢,米尔医生站起来,穿过客厅,走到前门,鲍·威廉出来送他。“记住我的话,老兄,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怎能不担心呢?”威廉说,“不过如果这件事能彻底画上句号,我会很高兴。”
“时间就定在星期四的晚上,”米尔医生在走出大门时说,“过了星期四,我们俩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鲍·威廉站在门口,看着米尔医生走出院子,走到他停在街边的敞篷车前。米尔医生钻进汽车,发动引擎,然后驶进上下班拥挤的车流里。
星期四一整天,鲍·威廉都没有心思工作。到了晚上九点钟,他坐在家里,等待着米尔医生的好消息。这时,电话铃突然响起,鲍·威廉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忐忑不安地接起了电话。
“事情搞砸了!”米尔医生激动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你快点来,我需要你帮我。”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威廉问,他抓着听筒的手都冒出汗来。
“老兄,快点来!只要我们在一起,什么都能搞定。不过电话里没法细说,等你来了再告诉你。”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林中的木屋附近,现在我正在木屋旁边的公路上,这里有一个电话亭。我正在电话亭给你打电话。你快点到这里来找我,越快越好!”
鲍·威廉很想对他说“No”,然后挂断电话,因为现在他感到一种强烈的厌恶。他觉得整个事情已经超出了他能承受的底线,他想收手不干了。但是这浑水他已经趟进去了,没办法抽身,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
“威廉?”
“我在听,医生,”鲍·威廉说,“你那木屋怎么走……”
米尔医生的木屋建在树林的深处,十分隐蔽。鲍·威廉在夜色中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汽车之后,才来到木屋附近。威廉将汽车停在路边,他熄灭了引擎,稍微休息了一会。
那真是一座小小的木屋,被漆成淡淡的灰色,坐落在树林之中。鲍·威廉远远看见米尔医生的敞篷车停在一个烤肉用的小石坑边,汽车背朝木屋,似乎要急于逃离现场一般。
鲍·威廉心中不禁暗暗感叹:米尔医生真是一个行事谨慎的人。他走下汽车,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走向木屋,他敲了敲门。门开了,米尔医生满面笑容地迎接他。
“请进,老兄,”今天米尔医生穿的是一件明黄色的运动衫,当鲍·威廉经过他身旁,进入木屋时,注意到米尔医生的手上戴着一副医用胶皮手套。
当鲍·威廉走进房间的时候,他看见米尔太太阿黛正坐在一张皮质的扶手椅上,两眼闭着,神态安详。鲍·威廉想:看来米尔医生已经用氯仿将她麻醉了。他又看了看房间的四周,只见房间一侧的石砌的壁炉上有四面镜子,镜子上贴着一封遗书。
鲍·威廉回过头来对米尔医生说:“刚才你在电话中说,事情搞砸了……”。
米尔医生微笑着说:“问题都解决了。”
鲍·威廉指了指米尔夫人:“她会昏迷多久?”
“永远,”米尔说,“你看这个。”
鲍·威廉绕到米尔太太的另一侧,只见在她的太阳穴上有一个弹孔。弹孔黑黑的,边沿非常整齐,周围的鲜血已经凝固。
鲍·威廉转过眼去,不忍再看,他问米尔医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计划也不能……”鲍·威廉的声音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看到米尔医生不知从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小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自己。
“有些东西我忘了向你说明,”医生说,“阿黛是用手枪自杀,你看,在她的太阳穴上的弹孔四周,还有火药烧灼的痕迹,相信这些都瞒不过警方的眼睛。”
米尔医生继续微笑着说:“阿黛自杀的原因就是,她不能没有你。”
“什么?!”听闻此言,鲍·威廉惊得目瞪口呆。
“然后,”米尔医生说,“阿黛对杀害你悔恨不已,你知道,威廉,这间小木屋是你们寻欢作乐的据点。你和我妻子一起开车来到这里。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贴在壁炉镜子上的那封阿黛的遗书是在你家里用你的打字机打的。”
鲍·威廉颤抖着走过去,看那张遗书上写着:“威廉曾经和我宣誓,宁死不分离,我对此至死不渝,我是要两人谨守那誓言。”
鲍·威廉回过头来看着米尔医生,只见他手中高举着一把钥匙:“这是你家前门的钥匙,是你妻子生前给我的。今晚早些时候,当你出去作不在场的证明时,我用这把钥匙进入你的家中,用你的打字机在阿黛签名的那张空白纸上打下了她的遗书。”
他向威廉晃了晃手中的钥匙,然后将它收回到口袋中,得意地说:“当阿黛的尸体被警方发现时,他们也将在阿黛的口袋里找到这把钥匙。”
“你这是伤天害理啊,总有一天上天会惩罚你的。”威廉大叫着。
米尔医生丝毫没有理会他的叫喊,说道:“下面我们来重新梳理一下这场惨案的经过——阿黛在枪杀你几分钟后,把遗书贴在镜子上,然后坐下,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至于她为什么要杀死你,我猜想,是你想甩掉她,或者不想和她结婚。我相信这个理由可以被大家接受。你知道吗,近一个月来,我一直在朋友圈里散布消息,说你和我妻子有染?”
“你胡说!”鲍·威廉号叫着,“那完全是胡说八道。”
“我胡说?你认为大家会相信吗?”米尔医生摇了摇头,“你的汽车停在这里;你家的钥匙在阿黛的口袋里,你刚刚失去了妻子,感到无比寂寞;阿黛和我名存实亡的婚姻;再加上我散布的谣言……这一切都是那么天衣无缝,不是吗?”
鲍·威廉正要开口,米尔医生戴手套的手指就扣动了扳机。鲍·威廉的身体直直地倒在了地板上。他最后看见的是,米尔医生把手枪放在阿黛的手中。他的视线一片模糊……
虽然米尔医生向某些朋友表示,阿黛和鲍·威廉之间的不正当关系他早就知道,但他对妻子的自杀仍表现出无限的悲痛。他诊所的接待小姐玛格丽特也站出来为医生作证——证明医生在事发当晚是在她的公寓里过夜。米尔医生生性风流,玛格丽特又拿出了医生的不在场证明,总之,所有人都相信阿黛和鲍·威廉之死与医生无关。
只是,待这件事风平浪静之后,接待小姐玛格丽特给米尔出了个难题:她要分米尔医生财产的一半,此外,还要米尔医生的整个下半辈子……
这两件事,恐怕要让米尔医生头疼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