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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约法三章 故人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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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吃了一惊,“你这是”看着他带着淡淡嘲讽的笑容,突然醒悟过来,“你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你让他参你什么了”

    裴行俭叹了口气,“我怎会让他参我什么似我这般失意之人,好容易在两千里外遇见故旧,又喝得多了些,自然难免说些实话,顺口抱怨了一番长孙太尉和褚相,虽不好说出内情,嘀咕几句自己被贬去西州全是拜这两位所赐,也是人之常情不是”

    琉璃恍然大悟,听他说得无辜,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如此一来,他便会立刻上书参你诋毁长孙太尉与褚相,而这奏章圣上拿到手一看,还不认定这位乃是太尉一党”

    裴行俭面带憾色的点了点头,“此其一也,其二么,各地官员奏章均要先经尚书省,苏南瑾的这封奏章语涉长孙太尉和褚相,他们自然也会知晓,所谓疑心生暗鬼,这两位宰相多半会疑心这苏南瑾知道了内情,以他们爱惜羽毛的性子,又岂会乐意让不相干的人知晓此事他这样一门心思要升迁回京,所谓欲速而不达,古人的话原是该多听一听的。」”

    也就是说,这位苏南瑾一封奏章同时得罪了皇帝和朝中的两大巨头下场会如何倒也不难想象琉璃不由哑然失笑,“你这可算公报私仇”

    裴行俭剑眉微挑,“他这种人,为官一任,祸害一方,为了自己的前程,连子民的身家性命都不顾了,不送他这样一份大礼,难不成还眼看着他继续胡作非为更何况他竟然敢”突然停了一停,转了话题,“这汤饼冷了便不好吃的,你快坐下先用一些。”

    琉璃看他这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心头暗暗好笑,却到底还有些放心不下,“这位苏参军自然是活该,只是他参你诋毁太尉褚相,会不会连累到你”

    裴行俭看着她轻轻摇头,“你放心,圣上见到这奏章,知道我对太尉不满,只怕会更放心些;至于长孙太尉和褚相,又岂能为了我这已是贬到五千多里外的一个小卒去触怒圣上你快去吃,有什么事用完饭再问我也不迟。”

    他的眼神变得柔和深邃,琉璃突然有些不敢直视,垂下眼帘转过身去,正想过去坐下,忍不住还是转头问道,“你怎么想起今日要告诉这些”

    裴行俭笑道,“我等你用完了再告诉你。”

    琉璃简直想白他一眼,又觉得太像打情骂俏,却也不好赶到他外面去吹凉风,索性背对他坐下,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汤饼和一碟小菜,看样子做得还好,只是她此刻哪里辩得出滋味来尽量安静迅速的吃落肚里,用手绢擦了擦嘴,站起来转过身去,“我用完了。”

    裴行俭站在那里,姿势似乎都没有变过,看着她叹了口气,“你不用这么急。琉璃,从前原是我想错了,日后有什么事,但凡能与你说的,我都不会再瞒你。”

    琉璃不由脱口道,“那什么是不能说的”

    裴行俭沉吟了片刻,“军国大事不能外传者,他人阴私不便告人者,还有,我自己也没有五成把握之事,说出来徒乱人心者,只这三样。”

    琉璃看着他沉静的面孔,坦然的目光,心里不由自主的一松,一时却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

    裴行俭的眸子依然凝在她的脸上,“琉璃,你也要应我一件事。”

    琉璃顿时警醒了两分,“什么事”

    裴行俭叹道,“这一路上,你可否不要再去府衙公验出城时你的车子跟着我便是,不必再用那劳什子的过所。我着实不愿再有今日之事。”又忙补充了一句,“虽说那些参军不会个个都如此,可如今的天也太冷了些。”

    小心眼便小心眼,偏偏还不肯直说琉璃努力压了压嘴角的笑意,淡淡的“嗯”了一声。她又不傻,难道因为要跟他赌气,非得去那种地方吹冷风

    裴行俭脸上顿时露出了明亮的笑意,琉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的话都说完了”

    裴行俭怔了怔才道,“这今日那女子到底是谁,你能告诉我么”

    自己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琉璃懊恼的皱起了眉头,“她姓柳,原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女官,最是手段狠辣、言语刻薄,宫里之人多半都怕她得紧我依稀记得听人提过一句,圣上处置厌胜之事时她还在皇后身边,按说以她的身份,此刻不是被软禁在立政殿,也该在掖庭服役,她再是有本事,又怎能安然出宫,更莫说能拿到文书到西州去”

    裴行俭微一思索便笑了起来,“她自是没这本事,可有人却是有这本事的。”

    琉璃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唉”了一声,她真笨的确,除了武则天,谁还有这等本事细想起来,当年邓依依在立政殿莫名其妙的滚落台阶,王皇后会拣着那个时候来看小公主,还有这次厌胜事件,哪里是几个普通宫女能做到的自然是因为皇后的心腹里有武则天的人王皇后其实性子十分自持,她的坏人缘,一半是她那位母亲所赐,一半也来自这个太过厉害的柳女官吧

    裴行俭也低声叹了一句,“武昭仪的手段当真了得。”

    琉璃忙道,“即是如此,武昭仪把她送出宫来并不稀奇,怎么会偏偏让她去西州会不会”

    裴行俭摇头道,“不必多虑,此事与咱们无关,这位柳女官应当是在咱们之前离开的长安。”

    琉璃奇道,“你怎么知道”

    裴行俭笑道,“你想想看,准备合适的文书、安排人秘密出宫,再找到合适的商队,原不是一两日便能办妥的。再说,这柳女官已到凉州至少两三日,若走南路,比我们出发还晚却能早到三日,寻常商队怎会有此等速度若走北路,路上则必定要超过你们,安家表兄又如何会跟那位康四郎说好久不见再说,她去西州若是与你我有关,又怎会胡乱找到安家商队,连来历都不打听”

    琉璃点了点头,疑惑道,“那她去西州作甚”

    裴行俭道,“这我如何知道不过,她着急去西州不似作假,按理此人的性子应当十分谨慎忍耐,但今日为了取信于表兄,竟公然抛头露面,想来不是有急迫之事,便是有牵挂之人。若让我猜,我会选后者。”看着琉璃皱眉思索的模样,他忍不住笑道,“你若实在想知,要么寻个由头去私下问她,要么到了西州让表兄安排人跟着她,大概都不难知晓缘由,何必此刻费神”

    琉璃淡淡的瞟了他一眼,说得倒轻巧

    她却不知,灯光下看去,这一眼看上去十足是眼波流转。裴行俭心里砰的一跳,拳头一握,才控制住了几乎要自动伸出去的手臂,琉璃犹自嘟囔了一句,“我问她她便会说哪里有这般容易之事”

    裴行俭心里一动,“我倒觉得,你只要如实告诉她,你为何会去西州,多半便能从她嘴里得知她为何会去西州。你若不信,咱们不妨打个赌。”

    琉璃想了片刻,突然展颜笑道,“我信”跟裴行俭打赌除了李淳风,跟他打赌的那些人是什么下场,她又不是不知道,没事找这种不自在作甚

    裴行俭看着她绽放的灿烂笑容,只觉得胸口发涨,牙根发痒,半晌才叹了口气,“琉璃”

    琉璃收拢笑容,努力正色道,“明日还要赶路,夜深了,你也该好好歇息。”

    裴行俭怔了半响,只是看着琉璃虽然板着脸,却明显变得温暖愉悦的眼神,终于还是微笑起来,“好,早间风寒,你记得多穿些。”

    阿燕和小檀回来时,琉璃依然正坐在床前发呆,嘴角却微微扬起。阿燕和小檀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小檀便上来帮琉璃解开盘了一日的发辫,随口道,“那位宫里出来的娘子倒是知礼的,让婢女先付了掌柜的几百钱,多的只道是请几位郎君喝酒,适才看见她又亲自去向安家郎君道谢,不知说了什么,安家郎君只说不敢。”

    这是无事献殷勤琉璃眉头微皱,又想起了裴行俭胸有成竹要打的那个赌,想了想还是吩咐道,“你们多注意她一些。”

    阿燕立刻应了声好,小檀却困惑的眨了眨眼睛,“娘子,这是为何”

    与这间房子不过隔了两堵墙的另一间屋子里,小芙也在困惑的看着柳女官,“姊姊,你何必自降身份和这些商贾客气”

    柳女官幽幽的叹了口气,“你我能离开那里已是天幸,难不成还要时时惦记着以前的身份。说不定到了西州,我们的境况还不如这些胡人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寻得着寻不着长安横竖是不能再回了,你看这安家商队全用良马大车,又能过公验,绝不是寻常商户,在西州想来也有家族店铺,谁知我们日后会不会有求于人如今自然怎么谦下都不为过,你忘了昭仪当年在我们宫里是怎么待人的”

    小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忙道,“还有一事,小芙适才出去送食盒回灶上时与那车队里的一个胡婢闲聊了几句,才知道他们能拿到过所,是因为商队里有一个什么大唐官家人,凉州的参军原也是要刁难他们的,见了那人才变了脸,再没难为半句便痛痛快快的放他们走了”

    柳女官的眼睛顿时一亮,“那官员难不成也是去西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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