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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人间四月 十恶不赦

蓝云舒Ctrl+D 收藏本站

    “大佛寺僧惠净入寺两年,自往山居,粮食、米面、铛锅、毡席一切家具皆为自备,无何乃被义朗打骂,道青等具见,惠净向寺僧陈情,义朗乃加诬云,诸窑财物失脱。\"blank\">

    眼前的这篇文书,字迹飘逸秀拔之极,内容却是唠叨琐碎之极。琉璃读了两遍,不由哑然失笑,说白了,就是一个只有两年资历的小和尚搬到佛寺外面的窑洞居住,却被大和尚打骂了,去寺里告状吧,又被对方诬告说了偷了东西,其实大和尚自己才偷东西,他去年偷了两车果脯木材的时候就被小和尚看见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原来这两天西州城传得纷纷扬扬,据说官府和大佛寺都严格保密的两僧相争案,便是这么一地鸡毛蒜皮

    她扬了扬手里墨迹尚未干透的字纸,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裴行俭,“这便是大佛寺僧人的状纸你审了两日,便是审这个”

    裴行俭已收拾好了笔墨,放下袖子,笑吟吟的点头,“自然要审两日,这窑洞中是否丢过东西,那两车木材又去往何处,这打骂偷盗之事有何人见证,都要逐一审理明了。窑洞原在城外,传唤证人也要些时辰,一来一去可不是两日”

    琉璃奇道,“那审出什么事来不成”或许这里面另有玄机

    裴行俭一本正经的道,“这个叫惠净的僧人年纪虽小,性子却十分耿直,倒是不曾撒谎。因事不涉俗务,我还是让大佛寺的上座将两人领回,自行处置。”

    琉璃只庆幸自己没有喝水裴行俭花了两日的功夫,调动了那么多差役,还封锁了都护府前的大道,原来就是审出了这么个结果让满西州的人都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不由苦了脸,“阿嫂她们若是问起来,我可怎么答”昨日康氏便寻借口过来了一次,绕着弯子打听了半日。

    裴行俭嘴角含笑,“实说便是。”

    琉璃摇头,这种实话,听起来比假话还假,她拿着裴行俭亲手默抄下来的状纸都觉得是假的,何况别人只怕随便编点什么骇人听闻的,别人还肯相信一些。只是裴行俭那笑微微的神情琉璃仔细的看了他几眼,“你这葫芦里究竟埋的是什么药”

    裴行俭遗憾的摇了摇头,“我也是奉命行事,麴世子特意吩咐说,此事涉及大佛寺内务,莫让闲杂人等听了去,我不如此,又能如何”

    这也叫奉命行事琉璃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把麴孔雀气成那样,倒让自己不要再招惹他。

    看着手中的文书,她惋惜的摇头,“你的字用来写这个也太可惜。”早知如此,她在听裴行俭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最无趣的状纸”时,就不说想看了。

    裴行俭从她手里将纸拿过,放到了一边,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我的字写出来给你看,有什么可惜”声音里竟有一种着异样的柔和。

    琉璃有些奇怪的抬眼看着他,裴行俭低下头来,满眼都是笑意,“今儿是什么日子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琉璃心头一暖,脸上不由也露出了微笑。是啊,今日是四月十七,他们在一起已经整整一年了,没想到他也记得这么牢。

    裴行俭低声道,“我这几日都有假,你想去哪里我陪你。”

    琉璃忙问,“哪里都可以去么”她自然有想去的地方,来了半年多,她还没有到西州城山谷之外的地方去过,连八百里火焰山也只是远远的看过几眼而已。

    裴行俭笑着摇头,“这几日自是哪里都可以去,只是五月前,我还是在西州城里更妥当些。”看见琉璃眼中的困惑之色,才解释了一句,“再过几日,大佛寺的另一个案子便要开审了。”

    琉璃依稀记得听人提过一句,似乎是有人租种了大佛寺的田地,却死活不肯交租,寺院无法,才告到了府衙里。此事听起来比两僧相争案还要简单无聊。她不由疑惑道,“可是又要封了道”

    裴行俭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不会”不待琉璃发问,已重新露出了笑容,“今日你是想自己骑马,还是让我带你”

    就像在大海道上那样么琉璃展颜一笑,“自然是你带我不过,你先别动。”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低头系在了裴行俭腰间的蹀躞带上。

    琉璃的头抵在裴行俭的胸口,裴行俭刚想伸手抚上那一头柔软的长发,她已直起了身子,眼睛亮亮的笑着看他。裴行俭低头把那小物件拿在手里,却是一套两枚玉印,上面用小小的银链相系,看去倒像是一对极精巧的玉佩。仔细看时,两枚印上分别刻了“守约”和“人间四月”几个字,一是朱文,一为白文,用的都是汉印常用的悬针篆,自有一种古朴雅致。

    “人间四月”,裴行俭低声念了两遍,只觉得简简单单四个字后面似乎有一股无尽的缠绵之意,低声叹了口气,“真好,刻得好,这四个字也好,琉璃,你怎么想起要刻这个”

    琉璃笑道,“不好么这是连珠对印,若是有一日,咱们不在一起,就各拿一枚做个表记,也好”一语未了,裴行俭的唇已封了下来,带着一股少有的狠意,半晌才放开她,“什么日子,你也敢这样胡说”

    琉璃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你难道永世都不出门了,出门的时辰,咱们一人拿一方印,往信笺上一印,可不是表记”说着笑嘻嘻的拿起刻着“守约”二字的印,“我要这一枚。”

    裴行俭不由哭笑不得,琉璃的意思,难道是让他每写一封家书都要盖上“人间四月”这种印章么这也

    琉璃看着他的脸色,绷不住大笑起来。

    裴行俭顿时明白过来,瞅着她微微点头,“好,让你戏弄我”

    琉璃见势不对,抽身要溜,裴行俭已一把将她紧紧的揽在了怀里,低声笑道,“此刻知道怕了你不是胆子大得很么”

    琉璃只能用最无辜的眼神看着他,“你答应了今日陪我出去的。”

    裴行俭挑眉一笑,“我改了主意了我忘了告诉你,我休的是田假,有半个月不用去府衙。”

    看着裴行俭已经变深的眸子,琉璃心里微慌,还想说点什么,身子一悠已被他横抱了起来,她认命的搂住了他的脖子:半个月的假自己这回玩大了该死的,大唐没事给官员这么多带薪假作甚

    直到两日后,琉璃才终于出了西州。裴行俭一反来西州后的谨言慎行,似乎完全放下了心头的负担,整日只陪着她四处闲逛。从高墙雄踞的高昌城,到延绵起伏的火焰山,以及距离交河不远的几处石窟,几日下来都看了个遍。

    纵马走在忽而山石高耸,忽而戈壁辽远的西州荒野上,偶然出现在天边的羊群与绿洲都有一种极不真实的画面感。只是美则美矣,在这样的天地茫茫间,琉璃走不了多久便完全辨不清方向,好在裴行俭似乎对道路极为熟悉,哪里有一处泉水,哪里有一条小道,都清清楚楚。只是琉璃偶然问起他如何知道时,他却轻描淡写的道,“冬日里走过一回。”

    琉璃只能无语望苍天。

    到了二十七日,裴行俭吃过早膳,却没有再提出门之事,琉璃这才想起大佛寺的那桩案子,忍不住问道,“是今日要审案了那案子难不成有甚么古怪”

    裴行俭点了点头,“昨日已经开审了。”见琉璃还要问,却皱眉道,“不是甚么干净事体,说出来白白污了你的耳朵。”

    这样简单的一桩案子里,还有风流韵事而且是和尚与佃户琉璃的一颗八卦心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裴行俭看着她睁大了眼睛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只觉得无可奈何,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不是我不与你说,人命关天,我又不想要那些人的性命,不过是图一个”他蓦地收了口,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琉璃恨得牙痒,却也记得他曾说过,他不说的三桩事里,便有事关他人阴私,和自己也没有过半把握的,却也无法再逼他,只能叹了口气,低声嘟囔,“下回有什么事,我也瞒着你”

    裴行俭看着她笑而不语,琉璃被他看得讪讪的,只得转头不理他,自己起身进了里屋,把刚收到的白叠布找了出来,裴行俭也跟了进来,见了白叠,忙拿起来细细的看了几眼,点头道,“这便是你说的细白叠比原先的果然强得多了,似乎也牢靠。何时做出来的”

    琉璃道,“昨日你洗浴时,黎大匠着人送了过来,你出来一打岔便忘了。”说着又拿起另一段不过几尺长的白叠给他看,“这块才是细白叠。”

    裴行俭拿到手上,只觉得出奇的轻巧细致,比绢绸还多了一份别样的柔软,点头叹道,“真真想不到,那样寻常的白叠,竟能做出这般精细的白叠布来。”

    琉璃微微皱眉,“的确比我原先想的还精细,只是听黎大匠传的话,如今虽是改过两次纬车,但纺线时十根细纱线会断八九根,做这样一匹细白叠费的功夫,竟是粗白叠的十倍。”

    裴行俭又把粗白叠拿在了手里,“如今这样的白叠,这可是寻常人家也能做出来的”见琉璃点头,便笑了起来,“这般的已是够用,倒也不必求精求细。”

    琉璃知道他所思虑的乃是寻常西州人的用度,对能不能做出这种精贵的细白叠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自己的想法当然有些不同,正想该如何适当表达一下自己突破技术难关的兴趣和决心,就听外面响起了小檀略有些急切的声音,“阿郎,都护府有急事找你。”

    裴行俭眼睛一亮,放下白叠走了出去,小檀又道,“朱参军遣人来回报说,那欠租案如今已变成了忤逆案。”

    忤逆案琉璃顿时吓了一跳,这个时代,忤逆不孝,那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怎么一个欠租的案子,跟这样的重罪搅合到了一起她看了裴行俭一眼,只见他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愕然,随即眉头一皱,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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