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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这得动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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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敏的预产期在一月中旬,到了七八号,蔡玠将外面的事情安排好,就打算在家休息几天,偏生刺史大人有一件急事安排他去,总有个四五功夫才能回来,蔡玠一面无奈看着冯敏带人给他收拾东西,一面保证,“还有七天的时间,我尽快回来。”

她是因为他走有一点不安心,可不敢表露出来,微笑道:“我没事的,家里东西都准备好了,夫人早就说过会亲自坐镇,两个稳婆又很有经验,陈妈妈不是也会接生吗?我不怕。”

陈妈妈是蔡玠从前面专门调过来的,以前就给家里的媳妇子接过生,自己又生了四个,不过一重贴身的保险。他想亲自守着,想也不可能,父亲那关不好过,“我明叫冬来把你娘接过来,陪你到月子之后,好不好?”

其实不合规矩,但管他呢,她都在这府里守了一年规矩了,生孩子这么脆弱的时候,她也想有个亲人在身边,当即便应好。蔡玠第二一大早出发,中午朱秀儿就坐着车来了,蒋夫人是知道的,倒没有见面,叫人直接领去西院,朱秀儿见到冯敏便道:“其实跟我说一声我自己就来了,大少爷还叫人去接我,听说是他身边的随从,他们出门办大事的人,不带人怎么好?”

冯敏笑着拉母亲坐下,“你也说办大事的人,还少了随从?不过冬来去过咱们家,略熟悉些而已。家里怎么安排的,你过来陪我,我爹怎么办?”

“你爹好手好脚,家里又不缺银子,饿不死。人一来他还催我呢,瞧我有两件做好的衣裳都没带。你看看,都是你捎回去的好料子,我捡了几匹柔软的,给孩子做小衣裳,你姑姑也做了两件,她手艺好,比我的精细多了。”

朱秀儿喜滋滋地翻着包,她带了几件没做完的,就想着趁孩子生下来之前完工。冯敏摸着那些衣裳,又软又绵,就怕到时候用不上她们自己的,她摸摸肚子,这个孩子要离开她了。

晚上,朱秀儿陪着冯敏睡,连春梅都被她赶出去了。冯敏叫她上床睡,朱秀儿不肯,是将被褥铺在炕上,跟大床遥遥相对,叮嘱冯敏道:“晚上要起夜或者要喝水,就喊我一声,你那个小丫头还是梦虫的年纪,正是好睡的时候,怎么好守夜呢?”

其实春梅之前很少守夜,蔡玠在的时候也不叫丫头上来,冯敏要东要西,他就代劳了,男人总比小姑娘力气大,他又格外贴心,冯敏几乎没有什么烦难。也就回府后这段时间,春梅锻炼了出来,比以前还麻利勤快。不过朱秀儿也猜的很对,小丫头睡觉很实,不好叫,不如年纪大的人,瞌睡少。

亲娘在身边,冯敏踏实不少,预产期就这几,朱秀儿跟陈妈妈将她看成眼珠子,一步也不能离人。蒋夫人一天三遍派人过来探望,好吃好玩的流水一般送进来,看得朱秀儿心里担忧,女儿这一胎要不是儿子,那个落差可就大了。有心想提点几句,又怕给女儿增添压力,也只好缄默。

天气越发冷了,眼见又到了年关底下,关外是怎样的剑拔弩张,一城之隔的百姓们不得而知,大家都在积极地筹备年货,看府里的下人喜气洋洋,冯敏想到了老爹,跟朱秀儿道:“我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要不你先回去看看,给爹个信儿,省的他一个人在家里挂念。”

“放心吧,我走的时候,跟你杨婶子说了,帮着照应家里,再有你姑姑也不会不管你爹。你这眼见关键的时候,指不定就发动了,虽有个预产子,很多人都没那么准的。”

在生孩子这方面,冯敏也是头一遭,觉得大家的经验对她就听一点,不论如何,她娘总是为了她好。没成想朱秀儿还说的挺准,还有三天呢,这晨起吃过饭,逛了一会儿院子,肚子就隐隐开始作痛,她突然停下的动作把春梅跟朱秀儿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疼的轻嘶,“有点痛,往下坠的那种感觉。”

朱秀儿连忙扶住冯敏,跟春梅道:“这是要生了,赶紧回去告诉你陈妈妈,收拾屋子,准备东西。”

生产需要的东西,一早便准备好了,冯敏回去就被搀进了产房,但不能现在就躺下,两个稳婆都很有经验地表示时间还早呢,不痛了便多走动走动,后面才好生。冯敏只好被几人轮流扶着,在屋子里转圈,一旦疼了就停下来,缓过劲儿继续走。

蒋夫人来看了一回,估摸着没那么快,将刘妈妈留下坐镇,回去料理家事去了。柳嫣也派了丫头来,到了吃下午饭的时间,阵痛更密集了些,冯敏什么都吃不下,被朱秀儿劝着,吃了一碗鸡汤面补充体力,这一痛,便拖到凌晨羊水才破,冯敏被扶着躺下,望着窗外漆沉的暮色,心里空落落的,忽见春梅转过屏风,凑到床边来,激动道:“姨娘,大爷回来了。”

蔡玠这一趟风尘仆仆,办完事婉拒了那边的慇勤相留,立刻就往回来赶,想到敏敏生产他不在身边,心里就格外焦急难耐,总算在生产前三天到了家,将累瘫的马儿交给冬来,还没问,冬来已经道:“姨娘今早上就发作了,这会儿已经进产房了。”

冬来就感觉眼前人一闪,带起一阵狂风,那背影转瞬已经进了二门。蔡玠面无表情直奔西院,产房门前守着的刘妈妈跟春鸢连忙都站起来行礼,都被忽略了过去便有点不敢说话,看大爷那模样,严阵以待,盯着产房门望眼欲穿,仿佛下一瞬便会迫不及待冲进去。

得到蔡玠回来的消息,柳嫣带着人匆匆过来,暂时放下之前的别扭,温柔道:“回去洗个热水澡换件衣服再来吧,都说早着呢,说不准就到明了,娘也说不必一直守着。”

“不用,我不累。”

蒋夫人年纪大了,熬不住,傍晚亲自来看了一眼,在厢房里等了一个多时辰,被底下人劝回去休息了。柳嫣紧随婆婆的脚步,留了稳重的婆子听消息,回到屋里睡了没一会儿,就听说蔡玠回来了,她也想这时候给他留个好印象,将矛盾掀过去,被拒绝了又道:“那先回去吃个饭,叫人做点你喜欢吃的菜,外面的饭菜想也没有家里好。”

“我不饿。”

又被拒绝,口吻还那么冷漠,柳嫣心里被棉花塞住了一样,呼吸不畅,再看蔡玠紧紧盯着房门,脸色也不好,心里便止不住酸涩。自从听他亲口说要留下冯敏,她便留意观察,越冷眼看越觉出蔡玠对冯敏的特殊跟在意,明明是她陪着他长大,给他一个家,他却将温情跟柔软给了另一个女人。

好在,只要过了今晚……想到母亲安排的事情,柳嫣心头一阵复杂,对冯敏的恼恨也减轻了许多,被忽视,便没纠结,默默走到一边去坐下。大雪初霁,众人移到了旁边的厢房烤火,里面的寂静如同死地一般,有那么一瞬,蔡玠心头发慌,经不住走到门前,似乎想推门进去。

众人吓了一跳,刘妈妈最先反应过来,上前道:“大爷莫急,这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疼上四五的也有呢。姨娘正是关键的时候,受了凉风或者惊吓反倒不妙,大爷要急,老奴进去瞧瞧。”

屋里的气氛倒还好,大家有条不紊,冯敏也很有精神,刘妈妈跟冯敏说了几句话,才转身出去,一个稳婆便哎呀了一声,屋里几个人忙过去查看,脸色一下都不好。就见婴儿一只小脚先出来了,行话叫脚踩莲花生,也是难产的一种,朱秀儿最先去看冯敏的状态,痛了这几个时辰,早就快没力气了,脸色苍白,汗的头发黏在脸上,眼里面挤满了血丝。

两个稳婆一个跪坐在床尾,一个坐在床头加油打劲儿,眼见婴儿整个小腿都出来了,底下的稳婆满头大汗道:“不行了,得请剪刀,要不孩子就危险了。”

朱秀儿大惊失色,紧紧拉住女儿的手,“不行,这绝对不行。”这个孩子是刺史府的宝贝,可闺女也是她的心头肉,这一剪刀下去,人还能活吗?朱秀儿讲不出其他道理,只是坚持不能动剪刀,央求道:“两位姐姐,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帮忙想想办法吧,想想办法怎么才能不动剪刀,我、我也只有这一个闺女啊。”

朱秀儿快六神无主了,陈妈妈也站出来反对,“不行,我们大爷早就交代过,如果……一定要将姨娘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我们大爷是什么身份,两位姐姐也清楚,姨娘若有事,咱们在座的一个也别得好。”这是大爷反覆强调的话,所以她底气很足。

两个稳婆苦口相劝,孩子已经憋很久了,再不拿出来一定会有问题的,到时候主人家降罪,谁也承担不起,总之孩子是比大人重要的。要搁其他人早就妥协请剪刀了,这两个就不知怎么回事。朱秀儿身为产妇的娘,可以理解,这位陈妈妈,一个下人,怎么敢据理力争的?

十拿九稳的事情,卡在这么个人手里。

两面僵持不下,又不能擅自动手,姓钱的那个稳婆道:“时间紧迫,我出门去问问再行事,主家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

已经深夜了,料想也没多少人守着,打开门一瞧,钱婆子愣了一下,认出守在门前的人正是陈妈妈口里的大爷,满面疲惫,显是刚从外面回来,竟是如此上心,亲自守着。

一看她出来,凌厉冰冷的视线便锁定过来,深夜的寒风穿过颈后,钱婆子一个激灵,心里有些发虚,不由谨慎,当机立断将原本的夸张之意收了回去,老老实实说明逆生难产的情况,保大保小的问题还没问出来,就听对面道:“保大。”

“可是孩子……”

“孩子……”想到期待那么久的孩子,一有空就互相打招呼,感受对方的存在,心头猛地袭上一阵剧烈的刺痛,蔡玠的声音虚下去,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实在不行的情况,我要大人平安。外面都传你们两位稳婆经验最足,刺史府才请你们来,我话放在这里,今若母子平安,我给你们一人两百两银子封红,如若有一点不如我意,你们一定不会想知道有什么后果……”

说话的人眼睛里满是猩红,气势咄咄,简直凶神恶煞,钱婆子一点不怀疑这位公子哥事后会将气撒在她们身上。原本坚定的想法开始动摇,听到两百两银子,立马下定决心,要保母子平安!原本做那伤阴鸷的事,也不过为了一百两银子,现在翻出一倍,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顾不上旁边为了使眼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柳大奶奶,转身回去就给老姐妹使了个眼色,“母子平安一人二百两!”

一听这话,另一位稳婆也精神抖擞起来,很快就给出解决方案,这种情况其实她们也遇到不少,如果另一只脚一直不出来,就把先出来的这只塞回去,调整位置再生,就是这会儿也来得及。钱婆子也上前帮忙,刚动作了没一会儿,另一只脚自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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