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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她都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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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朱秀儿离开那一,冯敏便交代娘回家之后将能卖的东西全卖了,其他的大件都封存起来,金银细软集中在一处,昨她又托人回家带了信,让他们一早就在家门口等她,一定要等她回来。

今走的大多是城东的富贵人家,还有不少人在暗中观望,冯老三夫妻俩正在家中焦灼地等待,听到马车的声音,忙出来查看,看见闺女才算一颗心落地。夫妻俩将准备好的东西搬上车,左邻右舍也有人出来看,却没什么动静,朱秀儿解释道:“都是泥巴埋上脖子的人了,舍不得生活了一辈子的家,再说家当都搬不走,出去哪有活路啊,要不是你姑姑来劝,我跟你爹也是不打算走的。”

冯大姑灵活思变,一有个风吹动立刻捕捉到,她做富贵人家的生意,这几好些大户人家的动静怎么瞒得过。连那些人都跑了,足见局势危急,还固执留着干什么,家里一帮亲戚都经过她的劝,要留下的她劝不动也就不管了。

冯秀儿锁门的功夫,姑父刘志驾着牛车来了,便将许多精细东西搬上了冯家的马车。冯大姑跟娟儿母女坐上马车,两个男人一人赶一辆车混在出城的队伍里,开始向南走。Ž

跟着最前面的车,陆陆续续有人加入,也有家里实在贫寒的,置办不起驴车,背上包裹,拖家带口,追随大部队而去。这样盲从的人不在少数,反正大家都是一个地方的,有事情可以互相照应,要不幸遇上羌族骑兵,一时半会儿也杀不完,总能跑掉,

冯、刘两家一早便计划去乡下躲避,刚出城门遇上的第一批人却带来坏消息,说是朝着云阳来的是最蛮横嗜杀的先零羌部,好些零散的小村子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血洗,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如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云阳城外无人驻守的小乡镇,还不如直接南下。

大家听了忧心忡忡,有人问了最关键的问题,“这一次到底来了多少羌人,我五岁的时候也有匈奴人来攻云阳,咱们云阳可是始皇建立起来抵御外族的,存在多少年了。那一次来了五千人马,城门都没进就被打退了,说不定今次也不过虚惊一场。”

“不中用!城外已经一万人了,我听他们说,还有两万羌人在后面。这些狗的杂碎,没钱没粮了就来抢咱们,了就跑输了就降,一点骨气都没有,朝廷什么时候能把他们斩尽杀绝?”

其实从前朝开始,西北的匈奴、羌人、鲜卑、乌桓便是大患,那些游牧民族试试探探在边陲游荡,也有不少次越过线攻城略地,惹的中原集结军队前来围剿。羌人狡猾又不讲信义,眼见势头不对就投降,残众流窜不到几年养成气候又来作乱,可恨又拿他们没办法。

将近年关的子,本该阖家团圆、尽享太平,却是仓皇出逃、风餐露宿。乡下去不了,只好跟着大部队一路往南,晚间,大家伙找了一处避风的山坡,暂缓一天的逃亡,在寒气弥漫的野外搭起简易的锅架,好歹弄点热汤热水暖暖身子。

星子稀疏,夜空明净,寒风肆虐,马车里面也不暖和,几个娘们儿挤在一起。冯敏靠在窗边,空旷的原野传来山里的狼嚎,跟小儿凄厉的啼哭声有一比,想到才满一个月的大宝,在这样的雪夜里,爹娘都不在身边,也不知会不会哭闹,还有那个人……城里才三千兵马,对上羌人的一万,真的守的住吗?

百姓们尚且懵懂,为官做宰的大人们却再敏锐不过,从发现羌人巡哨的那一刻起,刺史大人便没松懈过,招来全城皂吏以上的文武官员,便开始商议起抵御之事。

刺史大人先上报朝廷,得到允许后招了大批青壮入伍,加入秋收的大队伍。将城外方圆几十里的麦地抢收完毕,接着就是墙外成片的农作物,连薯藤都没放过,全部打包回家喂牲畜。

这还只是次要的事情,主要是城墙的修葺跟加固,云阳是座老城了,墙体斑驳凋敝,裂缝巨多,今次用了上好的材料精心修补,又增加了几座箭垛,又凭着交情从几位州刺史处借调了不少刀剑箭矢来,落到实处,全靠几个幕僚跟儿子去办,父子俩秋天才会那么忙。

将城里的老弱病残放走也在计划之内,蒋夫人本来不愿意丢下丈夫儿子独自逃生,奈何孙儿才那么小,是他们这一房的希望,何其忍心他有个好歹。等到城里人走的差不多,为防止细出入,各个城门便紧闭了,三天之后,连只进不出也不许了。

从羌人骑兵兵临城下那一刻,紧急飞书便加急往朝廷送去,此刻,整个云阳城只能死守苦等,哪怕城外的围剿越来越猛烈、敌人越来越多也不能退缩,祁连天山吹来的寒风仿佛带着雪花凛冽的味道,经过白的攻防战,士兵们都累了,连守城将军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去巡逻了。

一身青色深衣的蔡玠没好到哪里去,脸是花的,衣裳要么破了,要么污着血,只有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坚毅,紧张的厮杀时刻过去,松懈之后的疲倦漫上心头。城外不远处的营地篝火冲天,那是羌人安营扎寨的地方,还真是打着破城的主意来的,被杀戮淬洗过的眸光冰冷,蔡玠握着一块玉佩静静矗立。

灯下的玉佩泛着冷光,应该是某一整块的一半,已经被他摩挲成习惯,边缘处光滑透亮,他的视线也在落到玉佩上之后倏忽温柔下来,可随即却紧抿住唇,将那无情的身影从脑中甩开。

她都不要他了,他还想她干什么?怀着一种委屈的愤恨,他将玉佩塞进胸口,不再去看。城楼入口处三两步跑上来个人,也抹了一脸灰,嘴唇干裂,“公子,大人有事商议。”

“我马上去。”他知道父亲要说什么,云阳城的粮食很丰足,可兵器实在有限,这几跟羌人对拼,箭矢消耗泰半,为了阻绝对方的云梯,连周围的房子都被拆了,石头木头全用上了,再这样下去……

迈着沉重的步子,蔡玠跟在冬来后面下了城墙,两个巡逻的小兵躲在墙垛子后面撒尿,断断续续抱怨,“这天儿真冷,刚尿出来就冻成冰了,也不知朝廷的援军什么时候来。”

“是啊,要是来场雨就好了,把外面那些蛮夷都冻死,咱们不费吹灰之力立大功。”

声音在背后渐渐远去,冬来原本闷头走路,没想公子突然停了,他没刹住撞上去,慌张想请罪呢,忽听公子恍然大悟道:“我怎么没想到呢?现成的守城法子,云阳有救了!”

在南逃的难民得知前来攻打云阳的是羌族的先零羌部之后,云阳城内的守城将军等也陆续获得了更多消息,被羌人袭击的远不止云阳一城,往北的凉州、南面的并州同时被羌人各族骚扰,原是因为羌人内部战乱难平,几个汗位有力竞争者打定,同时南下抢掠,谁抢夺到的财务多,证明谁更有实力,便有资格坐上汗王之位。

已经陆续有几座小城被攻陷,距离云阳最近的一座叫谯县的城池因寡众悬殊,短短两,城破人亡,守城将官跟县令战死,上千士兵全部被杀,整座城池陷入了肆无忌惮的掠夺跟屠杀。在疯狂地抢夺过钱财、粮食、妇女之后,房屋全部烧毁,一半人留下驻守,一半人朝其他地方进发,云阳久攻不破,倒成了众矢之的。

四方聚集而来的骑兵越来越多,不分白天黑夜地叫骂,毫无规则隔一段时间便在墙外敲锣打鼓,他们仗着人多,轮流滋扰,云阳城内却只有三千人,还要分在好几个地方驻守。天气越发冷了,整座城死气沉沉,哪里还有一丝边塞要道的风貌,这个年过的沉重而恐惧,望着越来越少的箭矢,大家都做好了像谯县一样决一死战的准备,不成想,这一早上起来,城外的羌人傻了眼。

两个时辰之前,他们还藉着暮色朝城里射鞭炮,力求别让一个汉家兵睡好觉,不信重压之下攻不下城,也没离开多久啊,只见原本古旧跟一件破衣裳一样到处补吧的城墙一夜之间仿佛穿上了一层冰衣,厚厚的冰块在阳光的折射下晶莹剔透,整座城密不透风,严丝合缝一只苍蝇也别想钻进去,这下云梯也派不上用场了。

原本是打算慢慢遛着,玩够了再杀的,这一下被对方给遛了,几个领将恼羞成怒,再想想其他兄弟已经满载而归,再坐不住,骑上马便发动了越加凶猛的攻势。这场实力悬殊的拉锯战持续了一个月之久,终于迎来了决战的时刻,城内众人紧绷的神经到了极限,黑压压的敌军蚂蚁一般涌上冰墙,云梯一个接一个飞上来,砍翻一个冒头的又来一个,对方这样不要命的打法,很快就有不少人爬上城墙。

刺史府留下的家丁跟城内不愿意走的民众都被动员到城墙上,没有武器便手持农具,钉耙、锄头、开山斧、弯刀,有什么拿什么,看见一个人上来便冲上去一顿乱砍乱戳。蔡玠提着剑刚从另一面杀过来,便看见城墙最薄弱的一处已经爬上了十几个羌人,而镇守在这里的守城军官的儿子杨鼎被两个强壮的羌人几乎到了角落,两步上前一剑劈向对方在外的脸,为了护住脸只能往后退的羌人失却先机,被二人合力砍伤之后一脚踢下城墙。

杨鼎满身狼狈喘着白气,半跪在地上道:“城快破了。”

杨鼎常年习武,又在父亲好友的举荐下入了军,短短时已是百夫长,一开始并不怎么理睬名不见经传的刺史府这位公子,守城这一个多月来,眼见对方脑子灵活,出了不少有用的主意,收起了轻蔑之心,如今又被搭救,是半点芥蒂也没有了,“攻势太猛了,跟打了鸡血一样,咱们快顶不住了。”

“不会。”蔡玠说的斩钉截铁,杨鼎也不免情绪振奋,将剩下的人员组织一番,两人一组,一个掀梯子,一个砍人。冰墙不好爬,羌人的人海战术也抵不住久攻不下带来的沮丧,最猛烈的一波攻势被抵挡下来之后,总算渐渐显出了疲态颓势,慢慢被打退了下去。

澄远的天空明净空旷,被战火焚烧过的城墙四处残垣。柳县令一身的褚红官袍又破又脏,黑色的四方帽一翅断裂,又被削掉一块,也看不出原样了。

他神情振奋地巡视着城楼,生死一刻过去,才有空闲思考绩效功劳,对奋力守城的军士不免诸多感念,尤其是女婿父子。看见蔡玠跟杨鼎在一边说话,脚下一转便走了过去,不想他一身官服出现在城墙上,早被羌人弓箭手瞄准。

箭矢的破空声传来,冬来第一个敏锐地察觉到,刚要出声提醒,那边快要聚首的三人其中一个已挺身而出,拉过了李县令,却将自己置身在危险之中。

看清楚那人是谁,冬来目眦欲裂,“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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