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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不要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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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少不得聊一聊彼此的境况。

冯敏怀里团着个软乎乎的小身子,看不见摸不着的时候还好,想也白想,一旦接触到,对上那漆黑的大眼睛,跟她三份相似的脸蛋,心便软成水了,怎么看都看不够,陈妈妈还在一边讲蔡大宝的趣事,光是凭着想像,就知道这孩子在家里多招人疼。

走的时候他爷爷奶奶两个百忙之中的大家长,亦步亦趋把孙儿送上马车,甚至还安排了两个大夫随行,生怕出一点意外。西北的水土,小孩子有点不服,胃口弱又拉肚子,难受了好几,冯敏一听,摸摸儿子的小脸蛋,便忍不住心疼了。

趁着蔡大宝坐在地上玩玩具没工夫注意到她,她打算回去做点容易克化的食物,将陈妈妈拉到一边说明了。陈妈妈无可无不可,将人送到门口,走了两步忽见人回头,用打商量的语气道:“在这里见到我的事,还请妈妈保密。”

陈妈妈怔忪片刻,回过神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需要向谁保密?自然只有那个人了,想到这两人的纠葛,之前在一起的时候也有一段蜜里调油的子,只是造化弄人;再者主子们之间的事情,没有下人置喙的余地,她的任务就是看好孩子,陈妈妈颔首,“您放心,我不说。”

冯敏回到炊事营,眼见大家都快收拾地差不多,连忙上前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其他人闲下来围在火炉边烤火,嗑着瓜子说闲话,冯敏把小炉子搬出来,摸了两颗土鸡蛋,添上些滚沸后凉下来的水,蒸了一碗嫩嫩的滑滑的鸡蛋,滴几滴香油,撒点葱花;剥一颗嫩苞米,舂碎之后只留甜甜的汁液,烧滚了盛出来,兑上自家养的土蜂蜜,赶在回城之前给那边送过去。

这一次,她没有再进去,走到外面将篮子交给门首的小丫头,对方好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冯敏不便解释,只道:“我跟一道做活的婶子们要回城了,这个劳烦姐姐交给陈妈妈,小少爷兴许能吃点。”想到大户人家的规矩,身上又没有带铜板,幸好临出门往口袋里抓了一把花生糖,一股脑全给了这小丫头,看人进去了,才恋恋不舍回去。

朱秀儿其实身子还可以,往前没吃没喝,更没钱吃药,咳疾拖久了冥顽不愈。自从家里有了银钱,冯敏又从刺史府送了好用的方子出来,这一二年已经很少犯病,不过季节交替的时候需要吃些药温补着,这一次也是仗着身子好,才去帮佣,哪知城外比城内冷多了,身上没犯病,手给冻伤了。

也是富贵病,在家里歇了两,自然就好了,就想着还是跟闺女换回来。吃饭的空挡,朱秀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闺女却心不在焉的,喊好几声才应,朱秀儿奇怪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我就说仗着年轻也不能干太多体力活,仔细往后腰疼。明你别去了,还是我去,本来也没几个年轻姑娘去干那厨房的腌臜活计,你还是在家里清清静静地绣花做衣裳,记得多做几双鞋子,不定什么时候方家就来人了。”

说起来,这一双儿女年纪都大了,还是早点定下来,两家都安心。她家里只冯敏一个,那些婚后给亲眷的礼物,可以找娟儿几个表姐妹帮忙,婆婆跟丈夫的怎么也要自己亲手做,显得诚心。冯敏哪还有心思考虑那些,匆匆吃完饭,碗筷也来不及收拾,将家里之前做糕点的材料跟蒸笼都找出来,一副要做零嘴的架势。

朱秀儿奇怪道:“怎么突然想到做这些精细东西,要想吃,明叫你爹回来时路上买点,禾糖记这几生意可好呢,外乡人聚集,可是富了那些行商的。”朱秀儿羡慕不已。

冯敏将蒸笼都仔细洗一遍,不好告诉娘她遇到大宝了,她本没有打算多纠缠,节外生枝倒不好,随便找个理由敷衍,又跟娘打听怎么治疗水土不服。朱秀儿只记得外头听来的土方子,说是喝一碗撒了泥土的水就好了。冯敏以前就不信各种土方、偏方,涨了见识之后更不信。

大宝才那么小,本来身体就不好,哪敢给他喝脏水?冯敏不以为然哦了一声,低头忙自己的事,朱秀儿一看就知闺女不信,“这又不是我编的,总有人试过之后有用,才会说给别人。你哥哥以前说话结巴,我就照外头的土方子给他喝了几回洗碗水,不就好了?”

冯敏不跟娘争,只循着记忆用鸡蛋面粉蒸了点喧呼呼甜口的方糕,第二到了营地先不忙着做工,找陈妈妈打听大宝吃的怎么样,陈妈妈一见她便笑开了,“难为您,昨晚蒸的鸡蛋羹小少爷很喜欢,一点没剩全吃完了,那甜甜的玉米汁儿也喜欢,今儿还吵着要呢。”

营地修建在山谷下,早晨冷风夹杂着山上的寒气吹下来,刺骨的很呢。冯敏穿着蒙古国那边运过来的褐色对襟长褂,毛茸茸的兔毛圈着脖子,腰肢扎的结实纤细,雪白的脸孔未施粉黛,漆黑的眉眼,嫣红的唇。昨儿晚上陈妈妈没仔细瞧,现下一看,这姑娘怎么就生的这么好呢,都生孩子的人了,还是健腰长腿,鲜艳明媚,活泼泼的生命力。

听她说小少爷吃得好,那放心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模样,连人心都软化了。陈妈妈一早便对这位姨奶奶很有好感的,“您放心吧,小少爷好着呢。”冯敏知道大宝好,从陈妈妈的描述中她就知道,这小家伙在蔡家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那怎么也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母子天性,她只是想多看一眼。

可她也一早便明白,孩子不是她的,甚至连认的资格都没有。可那么小小的人儿,真实地被她抱在怀里,软乎乎地喊她娘,再多的心理准备都土崩瓦解了,他还认得她呢,又生着病,怎么能叫人不挂心呢。

只要孩子的身体好起来,不再需要她,她就不去看他了,这样想着,每一回去,冯敏总要绞尽脑汁做些好玩好看的糕点,用的都是老大夫点名养身体的粮食,第二一早悄悄递给陈妈妈。陈妈妈也很有默契,掐着冯敏过来的时间等在门口,一次两次就算了,接连几,蔡玠不得不注意到,依在榻边看着婆子们给儿子穿衣裳,扫见陈妈妈提着小食盒进来,不经意道:“拿着什么?”

陈妈妈将放在身侧的食盒大方拿出来放在桌上,“小少爷胃口不好,我托了当地手艺好的娘子,给做了好克化的吃食,这几多亏了人家,小少爷身上掉的肉肉又养回来了。”

蔡玠道:“我看看。”

陈妈妈只好将盖子打开,一面留意着大爷,希望他别刨根问底。

崭新小巧的漆红雕花食盒,是那种能灌热水或者放碳保温的,隔层上卧着十二个憨态可掬的生肖馒头,凑近了闻,散发着淡淡的羊奶味,却一点也不腥气。这样的糕点比之洛阳城里卖的也不差什么了,又有巧思又费功夫,还迎合了小孩子的好玩心态,府里带出来的这些丫头婆子,伺候用心,谁肯在这大冷天费这心思讨好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少爷?

蔡玠心里存疑,看儿子吃得那么香,突然道:“小少爷喜欢,你把人喊过来当差,我有重谢。”

陈妈妈傻眼,结巴了一下,“啊,哦,人家忙着呢,本地人每天都要回家的,家里也是一堆人跟事,我怕她不肯呢。”

问都没问呢,蔡玠也没戳破,慢条斯理站起来摸了摸儿子嫩滑的小脸蛋,穿上大衣裳出去了。按照惯例,晌午商讨完事情,两国使团是在一起吃饭的,蔡玠这一没久留,悄无声息一个人回到大营后帐,屋里只有两个看门的婆子,沿着外营走了两步,对面小桥上一行人现了踪迹。

就见蔡大宝被一人抱在怀里,而他儿子也展现出了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有的乖软姿态,小小的手搂着对方的脖子,胖乎乎的脸蛋靠在那人肩膀上,仿佛一个压扁的馒头。而抱着他儿子的那人,一如从前美丽温柔,也用从未在他面前表现过的柔软表情用脸轻蹭蔡大宝的脸。

蔡玠隐身在帐篷后,视线紧紧盯着那一对母子,脚尖几度转动,到底没有走出去,深吸一口冰肺的空气,冷静下来,转身离开。

这一晚上,蔡玠回来早。蔡大宝刚刚吃了饭,小肚皮吃得圆滚滚的,只穿着两件小衣裳在床铺上滚,身体好了,精神也好了,看见爹爹张开手要抱抱。蔡玠长手一捞,单手将儿子稳稳抱在怀里,从匣子里摸出一块穗子已经断掉的玉佩,吸引住了儿子的视线,“大宝,还记得这个吗?”

蔡大宝黑溜溜的眼睛看看爹,再看看玉佩,突然道:“娘。”

这玉佩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每次爹爹拿出来,便会控诉一遍他恶劣的行为,提醒他不要忘了还欠债,跟那幅画一样,已经深深印在小小的脑袋里。蔡玠满意于儿子的上道,“对,就是你娘的,这几天的饭饭好不好吃?那都是你娘给你做的,这个世界上,只有娘才像爹爹这么喜欢你,对你这么好,下次见到娘,不要叫她走知道吗?”

蔡大宝还小呢,听不懂爹爹的话,可是小孩子依赖爹娘是天性,以前只有蔡玠一个带着他,现在又有一个人给他同样的感觉,还更温柔柔软,蔡大宝已经凭天性依赖冯敏了。每吃着冯敏送来的饭,下午总要陈妈妈带着出门去跟冯敏见一面,要她抱一抱、亲一亲。

这一早上刚起来,站在床边嚷嚷娘,陈妈妈吓死了,悄悄觑大爷的脸色。蔡玠顺势丢下书,盘腿坐起来。明明近在咫尺,儿子每天外出回来,身上便带着陌生的香气,他嗅着那味道,却不能触碰到人,忍得快要崩溃了。母子俩接触了那么久,儿子已经离不开母亲了,只要她有那么一分的心软……

蔡玠拿过衣裳动手穿,故作平静道:“吃完饭暖和了再抱出去,要见面就在这里见,少把孩子抱出去吃冷风。”

原来大爷早就知道了,陈妈妈就知道自己不适合撒谎,惭愧地诺诺应了,这一午后,将小少爷抱出去找冯敏,母子俩一见面亲热的不行。小少爷其实很难讨好的,丫头婆子们怎么逗,都不容易逗他笑一笑,偏生一到冯敏怀里,只是碰一碰额头的小动作,就咯咯笑的像只小母鸡,干什么都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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