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麦,女人中的女人!女人中的支配者,男人中的统治者,压倒性的人类!王!大师!巅峰!
周围人都看呆了,她浑然不知,只关注关奏陈的脸。他错愕,盯着她看。她好担心,孩子不会吓傻了吧?都怪这些坏蛋!小麦错误地归结了人们震惊的原因。
那群本地人的目的是钱,倒也没真想打架,以为他们四体不勤,才来进行暴力威慑。但小麦一看就是练家子,大大出乎他们意料。
一辆吉普车和两辆卡车飞飙而来。节目组、县文体和旅游局的人姗姗来迟,各找各人。
节目组拉住博主,问同行的工作人员,了解情况。
县里的公务员则找本地人,劝他们冷静,生怕闹出大事来。
熊猫博士坐在行李箱上,打开电脑,翻出已传到云端的视频。她的电脑可以直接旋转,一拧,屏幕翻过去。
熊猫声音很温和:“刚才的事情经过,我都录下来了。拍视频可是我们这群人的特长。”
一听这话,小麦心里一惊。好在一看,视频卡在小麦登场以前。
熊猫博士朝小麦 wink,小麦没来得及感动,关奏陈突然一只手压下来,挡在她脸面前,把她遮得严严实实。他对熊猫提意见:“别耍流氓。”
本地人劝本地人,说话还是有用,那些家伙骂骂咧咧散了。
这天晚上,录制暂停。吃饭的时候,关奏陈一直在看手机,没怎么咽下食物。小麦吃完起身,他也跟着起身。她往外走,他跟在她身后。
吃完饭,小麦和关奏陈去散步。
关奏陈说:“刚才谢谢你救我。”
小麦像被浇了一勺热乎乎的水,很舒服,毛茸茸的,想缩起来。她羞赧地说:“不客气。”
关奏陈说:“要是我和你打架,应该会被你打死吧。”
小麦谦虚:“我会尽量避免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正值黄昏,太阳被搅散,走在公路上,能看到整片天都染得绯红。踏入树林中,日光就都湮灭了,头顶,树枝密布,遮蔽了天黑前的光线。小麦仰起头,聚精会神,分辨缝隙里的天空。
“那当然。”小麦真心实意地回答他,“我不会伤害你。”
晦暗不明的林间,她看着天空。关奏陈静静望着她的脸。又是那种庄重的表情。小麦跟他开玩笑:“你在哭吗?”
“嗯,”他回过头,脸明明是干燥的,却说,“我在哭呢。”
手机响了,关奏陈拿起来,突然,让她先回去。他要去个地方。
小麦问:“厕所?”
关奏陈说:“对。”
然后,他就一去不复返。她怀疑他摔坑里了,频频看手机。熊猫看出她在想什么,告诉她:“他跟导演他们一起,拎着几瓶酒去和解了。”
“哦。”小麦情绪不高。
道理她懂。虽然百分之两百是对方的错,但为了和平,为了工作能顺利进行,还是要做出让步。道理她都懂,可是,凭什么?真可恶。
小麦给关奏陈发消息:“你什么时候回?”
关奏陈发了个猫做鬼脸的贴纸。
小麦问:“什么意思?”
关奏陈又发了一个字:“好。”
他是不是喝醉了?
夜深了,她想等关奏陈回来,自己再回去。可他迟迟没回音。小麦在一楼走来走去,到关奏陈房间门口站了一会儿,最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漏水的地方修好了,可莫名地,她居然希望没修好。胡思乱想够了,小麦重新下了楼。
民宿门口有桌子。不知不觉,小麦趴在桌上睡着了。可能因为冷,白天又累了一天,她做了梦。
这次的梦里,场景跳跃了几次。一会儿是在大学教室,她打工迟到,被老师点名站起来,老师拿她做范例,批评现在的大学生学习缺乏自觉。一会儿是训练,她几天没洗澡,头盔压得头顶疼,摘下来,头皮都磨破了,用手摸,能看到被汗水稀释的血。都是辛苦的梦,小麦趴着,沉浸在梦里,身边来了人都不知道。
影子落下来,关奏陈俯视她。
小麦侧趴在手臂上,总是有毅力、坚不可摧的神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疲倦和无防备。她好像做了噩梦,很用力地皱眉。
关奏陈伸出手,把手放在她脊梁上。人都是用这里在背负。
一定很累。
一定很难过。
她渐渐醒过来,没有什么痛苦,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他。
他弯下腰,把脸靠近她的脸,压低声音说:“回去睡吧?会感冒的。”
她闭上眼,回想刚刚的梦,却发觉已经消散。梦本就是这样,会被更好的现实驱散。
录制逐渐到了尾声。
小麦实在不知道,自己和神奇直弟弟有什么好嗑。他俩都不熟。尼诗给他们算塔罗,分析星盘。只见尼诗面色凝重,久久不语。关奏陈问:“怎么样?”
尼诗说:“没啥关联。”
尼诗又问:“你什么时候生日?我给你也算算。”
关奏陈说:“个人隐私,恕不解答。”
“烦死了你。”尼诗故意叉腰,鼓起脸,“生气气!”
在最终日的录制里,小麦和神奇直弟弟成功获得了赎罪券。最终,获得最高票的是神奇直。一听到结果,神奇直弟弟就沉吟不语。回收设备后,小麦一一感谢工作人员,回到车内,发现神奇直弟弟在打电话。
她笑着问:“你姐姐?”
“不是。”神奇直弟弟说,“我姐还没收工。是学校的朋友。”
“你姐姐还说你没朋友。”
几天捆绑下来,神奇直弟弟对小麦也放下了防备。他回答:“我希望我姐这么以为。”
“为什么?”这展开,出乎小麦的意料。
神奇直弟弟说:“我姐很强,很伟大。但人没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完美的。我姐也有敏感的时候,她只有我这么个弟弟,我也只有她。假如我表现出更喜欢朋友,想谈恋爱,天天想往家外面跑,我姐会伤心。而且,我也希望,在她心里,我是那个需要她的弟弟。这样她就不会抛下我。她几任对象,我都不喜欢。”
小麦瞠目结舌。
神奇直对弟弟有控制欲,小麦惊讶。更令小麦惊讶的,是弟弟如此之配合,甚至甘之如饴,主动索取。
小麦还想说什么,神奇直弟弟已经走了。他去问编剧,自己能不能不用赎罪券,跟姐姐一起完成惩罚。
神奇直弟弟说:“我姐姐平时那样,其实不喜欢社死的。”
对方说:“但你回去也只能起到一个陪伴的作用,不能改变结果哦。”
神奇直弟弟表情木讷,言辞却很清晰:“有人陪,丢脸也没那么尴尬。”
望着他,小麦突然想起,某天一起录制,神奇直弟弟不在,神奇直曾说到过这样一件事。
“有这么一件事,可能我弟都忘了。”神奇直说,“还是小学的时候,我经常跟我爸妈吵架,吵完我就离家出走。我父母从来不管我死活。
“那时候,只有我弟弟会跟出来。每次都是。只有他,我们是小孩和小小孩。我肚子饿了,没地方去,还是要回家。他跟在我背后,跟着我转一圈,跟着我一起回家。我很早……很长时间里都这么觉得……在这世上,或许只有我弟弟在乎我。”
回到此刻,得到应允,在几位工作人员的陪同下,神奇直弟弟掉头去找神奇直。他脚步轻快,面带微笑,即便要去的是惩罚的拍摄地,在他脸上找不到半点阴霾。
很久以后,节目上线时,小麦才看到结尾。所谓“社会性死亡”,竟然是穿着橘子的毛绒服,在大街上宣传。
这算什么社死?
没人惩罚关奏陈,他也自发做过了!
节目里,神奇直和神奇直弟弟套着滑稽的衣服,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论谁看了,都不会认为那是惩罚。
录制结束,晚上本来有庆功宴。说是庆功宴,更像是应酬,总制片要来。小麦不参加,没人阻拦她。关奏陈不参加,那就有人挽留了。
他一时说自己背痛,一时说他在家养的植物要浇水,最终祭出工作王牌,说自己视频没剪完。
小麦在停车场等他,不确定他逃不逃得掉。
天黑了,她正站着,就看到他跑来。关奏陈不减速,没时间解释,朝她伸出手。她想也没想,同样伸出手去。他们牵着手,牵起手来,紧紧抓住对方。天空中寄居着乌云,雷声轰鸣,风呼啸着,年轻男女的笑声暗藏在其中。上车以前,两人的手都牵在一起。
他们钻进车。
关奏陈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自己的车,送去保养了,他检查了一下,也没流露出过多感情。
小麦一直都很好奇:“你为什么买这么贵的车?”
他收入不低,消费绝不奢侈,吃和穿都很随意。工作室那处房产不知是买是租,日常起居,这个人从不大手大脚,而且,不是刻意抠门,是自然而然的节俭。在这些开支中,这辆车太过突兀,光定期保养就要一大笔钱。
关奏陈说:“我爸喜欢车。”
“……”小麦安静了。
“我亲生父母。”他说得很随意,“我记得的不多,只记得他喜欢车,还教我认车标志。刚攒到钱时,没什么想要的,刚好看到了车。”
还在路上,小麦就打给蜜柑妈,她没接。过了一阵,蜜柑妈拨视频电话过来,小麦接通,用手机拍自己,也拍了驾驶座上的关奏陈。
蜜柑妈说:“不是说明天吗?”
“提前了。”
蜜柑妈转移镜头,露出旁边的蜜柑爸和爷爷奶奶。蜜柑爷爷说:“哎哟。”
蜜柑奶奶说:“妹妹瘦了。”
看背景,他们不在家。小麦问:“你们在哪?”
蜜柑妈回答:“我们出来玩了。这里有个体育馆,跑道很好跑,我就拉他们出来玩。”
“不带上我们,”关奏陈在开车,面无表情地装哭,“呜呜。”
小麦跟蜜柑妈说:“那你们玩得开心。明天见。”
回家的路本来就很开心。因为这通电话,剩下的路更开心了。他们用车载电台放了音乐,两个人还跟着唱歌,一路到了家。
小麦先去开窗通风,把行李放好。她下楼,关奏陈站在某台庞然大物前。
他在整理设置,为之后的工作做准备,同时问:“要不要吃东西?”
“要。”小麦点点头,快步走过去,绕到他身后探头探脑,“晚上吃什么?”
自从吃过一次他煮的菜,她就很期待第二次。想老板煮饭给自己吃,这个心愿,会不会太越界?假如是家人,那就正常多了。
她抬起头,端详他跟前的机器,这才发现,这是那台全自动比萨贩卖机。
自动贩卖机,卖比萨的自动贩卖机,在室内,普通人居住的民房里。这场景非常荒诞,宛如一种预兆,在这里,任何正常的、不正常的,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关奏陈想到什么,没头没尾地说:“我们来做吧。”
“做什么?”
在他身后,小麦很茫然,她仰起头,望着他的背。年轻男性穿着宽松的 T 恤,没有图案,只有衣服褶皱。
不知道他拨动了什么开关,机器响起提示音,一阵光沸腾似的闪动。晃动的光斑中,他转过身来,视线落到她身上:“谈了恋爱才能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