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R 的全称是 Virtual Reality,意为虚拟现实技术。最显著的特点是沉浸性,靠感官打造虚拟世界,使人身临其境。常见的 VR 设备有 VR 眼镜。在某类 VR 游戏中,玩家可以用 3D 角色模型置身其中,进入不同的地图,和其他玩家社交。甚至,创建自己的服务器。
因此,只要有设备和技术,人们可以去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不论这个地方现实还是梦幻。
说这些时,小麦坐在沙发上,关奏陈站在沙发旁。她仰起头,满脸茫然。她很爱看视频,尤其是游戏视频,属于容易了解到 VR 技术那类人。
小麦懂了,他所说的不是现实中的地方,而是虚拟的地方。她以为的约会是植物园或天文馆,但现在,他要拉她异世界,眼睛一闭一睁,小麦指不定就到了侏罗纪公园或阿凡达老家。
“怎么可能,”关奏陈反驳,“那是侵犯版权的。”
小麦面露难色:“我只是做最坏的打算。”
她磕磕绊绊戴上眼镜,拿上手柄。他还卖关子,她戴之前都不肯打开。
小麦拼命回忆,自己有没有在视频平台的账号上点赞过 VR 相关的内容,早知道他这么有求必应,她就把用户名改成“好想要空气炸锅”了。不等她猜测,关奏陈就说:“这是参考你的创意做的。”
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场景。
这里的一切都是资产,是模型,但又那么的熟悉。桌子在它该在的地方,电视在它该在的地方,那很难擦的装饰墙,这里是蜜柑家的客厅。
“啊?这个?怎么?”小麦语无伦次,笑而不自知,脸都涨红了,“啊!”
关奏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到处转转。”
小麦差点在现实里走路,实际上,她应该操作手柄。小麦推动手柄,游戏里的她走动,来到外面。这里不是公司,不是那个现实存在的房子,这里没有两层楼,楼梯间下也没有房间,是一个对现实进行合理化改编的想象空间。她打开门,看到自己的卧室,再打开另一扇,是蜜柑喵的房间,按照工作间布置的。再往其他房间看,有其他人的房间。蜜柑爸的卧室里挂了好多电影海报,还有放收藏品的防尘柜。设计尤其细节,蜜柑妈的卧室里还有杠铃,小麦笑得不行。
她出去,移动手柄,打开冰箱,里面有巧克力奶、橙汁和茶。她拿出来,虽然饮料悬空在手附近,但仍很真实。
小麦一转身,发现屋子里有个圆圆的、橙色的东西。她好纳闷,这是什么?家里有这东西?他突然动了。
这颗橘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是滚,是走,这不符合科学。但在虚拟空间,所以算了。关奏陈说:“你看了电视吗?可以用来看视频。”
“你的模怎么这么丑?”小麦想,这人跟浣熊一样,怎么?他们三次元美人都不在乎二次元形象是吧?
关奏陈挺不满:“这还不好看?”
“你的审美没事吧?”小麦好奇,“我长什么样?”从第一视角能看到,她有手有脚,应该是人类。她很怕他把她设计成一根香蕉。
“你按这个键……等下。”
小麦还没摸索清,手就被别人握住了。眼镜没摘下来,看不见现实里的情形,只能感觉到肢体接触。关奏陈帮她按了几下,调出另一个界面。小麦看到自己,她倒很正常,普通美少女,一头黑色短发,穿着走红全世界的深圳中学校服。
小麦笑:“这什么?跟现实里的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我专门画了设计图。”他说她的形象。
小麦觉得差强人意:“比橘子好。”
她参观得差不多了,和关奏陈一起,坐到蜜柑喵的房间。这感觉很神奇,现实里,她坐在蜜柑喵的工作间,虚拟中,她也坐在同一个位置。小麦打量四周,感叹说:“这纹理渲得好夸张。”
“花了时间和钱呢。”他说,“现在还是私密,我准备过段时间就公开,观众都可以来玩。”
Fanfest 时,小麦分享了蜜柑家,当时她还遗憾,只能展示给来见面会的订阅者。没想到,不久后,他就把这传递到了线上,用他们擅长的方式。小麦很激动,把自己的眼镜摘下来,又把他的也拿开:“我也能跟观众交流对吧?”
被人拽着眼镜,应当不太舒服,可关奏陈不反抗,只皱眉:“话是这么说,你最好别。VR 犯罪也挺泛滥的。”
小麦觉得他想太多。她现实都不怕,还怕线上?
不过,她随便有了一个想象,他没有让它溜走,还把它扩大,用其他方式继续实现。她好开心。
小麦想起来,他刚刚说要带她去他喜欢的地方。她问:“这就是你喜欢的地方?”
关奏陈点点头。
“我也喜欢。”小麦露出笑容。
他们望着彼此,眼睛看着眼睛,真实的你面对真实的我。小麦放轻呼吸,为了听清他的呼吸。关奏陈不移开视线,也不眨眼,因为不想错过她的任何光彩。
空气里装的不是柔情蜜意,这里没有太浓烈的东西,欲望很轻盈,愉快在跳动。游戏进入待机,冷气呼呼地吹着。她目光上下浮动,随即凑近他,而他也往前。
肌肤悄悄贴合之际,头上的 VR 头显先撞在一起。
两个人“咚”的一下相撞。小麦吃痛,把碍手碍脚的 VR 设备拿下来。她去看关奏陈,再次对视的那一刻,两个人都笑了。不需要电缆,心也能接通到一起。人们真实地亲吻对方。
工作室的浴室比公司大,小麦舒舒服服洗了澡。她出来时,关奏陈在工作。他一回头,先招手,和她一起坐到沙发上,给她擦头发。小麦拿起他看的书,翻开来,是讲图形处理器的书。
小麦问:“为什么要看这个?你又不做游戏。”
“做博主,懂得多总比懂得少要好。”在她背后,关奏陈说。
“蜜柑妈要走,你真的都不挽留吗?”
“拦着违反劳动法。她为自己的人生做打算,不是挺好嘛。”
亏他想得开。小麦撇撇嘴:“好成熟啊你小子!”
这天晚上,小麦睡沙发床,关奏陈睡地上。小麦真的服了:“你家都没有床?”
“有啊,有休息室。但那是打工的人睡的。”关奏陈说,“这才是我睡的地方。”
小麦认了。至少这沙发够宽敞。
“我之后会买床的。”关奏陈认识到了错误,表示会及时改正。
她躺下,悄悄用被子盖住眼睛以下:“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他在铺床,停止动作,低头望着她。他言简意赅,心里却有很多怜爱,小麦的存在实在是罪恶。
小麦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嘟囔了半天,磕磕绊绊说:“你明天早上起来,能不能不看我?”
关奏陈不懂,以前又不是没看过:“为什么?”
“我睡着的脸肯定很蠢。”以前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现在是了,能一样吗?他硬件好他不在乎,别人在乎!小麦说,“你要有绅士风度,不要看。”
他乖乖回答:“好的。”
熹
小麦安心了。
关奏陈要出去拿枕头,活动不自如,低头一看,有人牵着他衣角。小麦望着他,并不说话,往上挪动,费劲坐起身。他会意,弯下腰。
接吻时,小麦移动身体,手机被挤下了沙发。关奏陈捡起来,放回她手边,恋恋不舍地亲亲她的脸。
手机有什么重要的?她闭上眼,微笑着等待:“再来一次。”
关奏陈走以后,小麦往沙发床床头边的地板看,下方的空地上,有一盆植物。
关奏陈的床头放着一盆仙人掌。
要知道,工作间常年拉着窗帘,温度控制得不高。小麦养过仙人掌,知道仙人掌需要光照,喜欢温暖的环境。而这株植物叶片肥厚,生命力旺盛,不可能随手搁置,自生自灭长成这样。
关奏陈进来了,见她趴在床头,于是走近。
“哦,这个。”他说,“白天下雨,就拿进来了。”
关奏陈打开窗户,把仙人掌拿出去,放进窗台的凹槽。小麦问:“这是你养的?”
“对。”窗外的夜色中,关奏陈注视着那一袭绿,珍重地、恋恋不舍地关上窗户,“你是不是困了?”
那一刻,突然间,小麦感受到了所谓的第六感。直觉在骚动。那跟女人有关。小麦能感觉到。说不清为什么,她就是知道。但她只是露出笑容:“没有。我们一起看会儿视频吧。”
这天睡前,小麦和关奏陈一起看了组装手表的视频、ASMR 和动物纪录片,直到都撑不住,坠入梦乡。
隔天早晨,关奏陈先醒,对着小麦的睡脸看了好久。小麦一醒来,他就站起身,问她早餐吃什么。
几天后,马拉松比赛正式开始了。
一大清早,蜜柑家就都起床了。宛如迎战高考,全家出动。只不过,他们家今天的中心不是高三考生,是中年妇女。小麦把开光的吊坠送给蜜柑妈。蜜柑奶奶亲自下厨,煮了一份开光的早餐——据蜜柑爷爷称,奶奶上次下厨已是二十多年前。
蜜柑奶奶伸出手,放在蜜柑妈背上,说:“好好表现。”
蜜柑爷爷见状,也伸出手,放在蜜柑奶奶手上:“赛出风采。”
关奏陈举着相机,正在拍,他把手放在爷爷手上,硬凑了四个字:“加加油油。”
蜜柑爸摸不着头脑,但看他们都放了,也把手放在关奏陈手背上。
蜜柑妈像做瑜伽,把手绕到背后,按到最顶端,蜜柑爸的手背上,感动地回复:“谢了家人们!”
小麦上洗手间去了,一出来,就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把手按在蜜柑妈背上。她由衷地感到疑惑:“你们在干什么?传功?”
马拉松选手都提前穿上了制服,站在街头,格外醒目。他们去接蜜柑妈公司的兼职生,之前小麦见过的。年轻男孩驻足在地铁站口,身上还挂着号码牌,拿着手机,左顾右盼,像个迷路的小孩。
“停停停!”蜜柑妈突然从后座扑上来,命令蜜柑爸踩刹车。停车后,她又压到关奏陈身上,透过那侧车窗,用比赛编号称呼他,“54399,上车了!”
54399 被他们一家人包围,比刚才迷路显得更弱小、可怜、无助。他往左边看,蜜柑奶奶毫不遮掩,冷冰冰地直视他,往右边看,蜜柑爷爷凑过来说“我告诉你个秘密吧”,然后马上被蜜柑妈打断。他向前,蜜柑爸开着车呢,突然低头,就为了不在后视镜里和他对视,他扭头,后面是小麦,小麦歪着头,在思考蜜柑妈为什么要让他上车。
到了目的地,小麦走到关奏陈身边。他目不转睛地看着 54399:“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她回头。
他说:“这人长得有点像妈的大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