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醉了。虽然还没醉到一个人回不了家,可的确是完全醉了。在玄关脱鞋的时候就觉得脚底下有点不对劲。
在走廊里时,途中还扶了一下墙壁。若是爸爸还没睡,一定又会怒吼了吧。因为爸爸一直认为喝醉的女人就跟坏掉的净化槽一样脏。
我绕过餐厅的桌子,摸索到厨房的水槽。从控水板上取下玻璃酒杯,拧开水龙头接了满满一杯,然后站着就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龙头都还没关。
喝完后打了个嗝儿。再来一杯。于是又把杯子拿到水龙头下面,眼看着水泛着泡在杯子内壁撞来撞去,快要溢出来时,关上水龙头。然后啾的一声,剩余的水就变成水滴滴落到不锈钢水槽里。从前一阵子起这滴水声就变慢了。
啪嗒,啪嗒,啪——
于是逐渐听不见了。
水仍在滴。一滴,又一滴,然后才完全停止。但啪嗒声却再也没有听见。
我有点纳闷,于是想,啊,我真是醉了。
喝干杯子里的水。第二杯没有第一杯那么好喝,只觉得胃里哐当哐当作响。
呼,我不禁吐了口气。啊,真爽,可还没等我说出这一句,却忽然发现没听见自己的呼气声。
我又试着朝空中呼了一口气。什么也没听到。耳朵里仍是一片安静。我又故意说了一声“喂”。听不见。
我手里正拿着杯子,于是忽然想起一个主意,试着用杯子轻轻敲了下控水板的沿儿。应该会有一种铿、铿倒牙般的声音——
可是,没有。
心脏于是扑腾扑腾地跳了起来。这一点可以感受到。从膝盖到大腿,只觉得像被某种软软的东西抚摸着似的,酥软了下来。
我抓住水槽的沿儿深呼吸,就像孕妇练习拉马兹无痛分娩法一样大口呼吸。
可是,却听不到声音。
我扔掉杯子。杯子滚落到水槽里,碰到角后停了下来。没有打破。并且,没有一点声音。
心脏在胸口深处剧烈跳动。我急了,简直想把耳朵贴在自己的胸口听听心跳,好像那样就能听到似的。可毕竟是自己的身体。
我小心翼翼地扶着桌子返回走廊。又不是眼睛看不见,可手里若是不抓点东西,我就害怕得没法走。
在走廊里摸索的过程中,我灵机一动,啪地拍了一下巴掌。
由于拍得过猛,连手心都疼了。可是,却仍听不到一点声音。
醉了,我安慰自己。所以感觉麻痹了。酒醒后肯定会恢复正常,根本用不着害怕。
我爬上楼梯,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摸索着打开灯。房间里还是早上匆匆外出时的模样,床上扔着水珠图案的睡袍。我扑通一声坐下来。
连弹簧的嘎吱声都听不见了。
我又试着坐了一次。结果仍一样。
别急,别急。
我决定静一会儿,让心跳平静下来,于是闭上眼睛。可这么一来,又觉得像是待在没有任何声音的漆黑地方一样。这儿真的是我的房间吗?
睁开眼,正面墙上是音乐剧的海报。刚从干洗店拿回来的蓝色夹克仍包在塑料袋里挂在椅背上。松木收纳凳上是无绳电话和迷你梳妆台,缠着长发的梳子滚落在那儿。
没错,是我的房间啊。
我试着用遥控器打开电视,画面顿时显现出来。是深夜的漫谈节目,化着浓妆的女嘉宾正不紧不慢地动着嘴唇。听不见声音。
我换了频道,NHK画面上是乱舞的点子,可沙——沙的声音却听不到。
我又换了一个频道,画面上是摇滚乐队,把麦克风都要吞下去的歌手正冲着挥舞着拳头的观众玩命地歌唱。
什么都听不见。无论是把音量调到最大,还是贴在电视机跟前,连敲鼓的声音都听不见。
我关上电视,赌气似的脱掉上衣,甩掉裙子,扒下长筒袜,钻进被窝把被子全蒙到头上。醉得不省人事了,全都是这个原因,我自我安慰着。先睡一觉再说。一觉醒来后,肯定会好的。
花了很长时间,酒精才把我拽进梦乡。好不容易睡着,却又做起梦来。梦见自己坐在大电视前,无论换哪个频道,都只会出现“请稍候”的画面。
第二天早晨,我被妈妈大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