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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衔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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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乔纳出门去了,高竞和莫兰终于坐到一起,开始一边吃莫兰刚下好的芹菜牛肉饺子,一边讨论他们现在最关心的事。

“高竞,你好点了吗?”莫兰小心翼翼地问道。

望着一个个热气腾腾,两头翘翘的白胖饺子,高竞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我没事。”他心情愉快地低头吃着饺子,他以前从没想到过谈恋爱的感觉原来这么美好,不仅有人跟你分享喜怒哀乐,有人弄东西给你吃,还有人帮你洗衣服,虽然不是亲手洗,但至少也是用她那只灵巧的小手按下了洗衣机的按钮,而且一早上已经把烘干的衣服放到了他床边,这就够幸福的了,还想怎么样呢?

他现在只是为昨晚的失态有点懊悔,只希望莫兰能尽快把这事给忘了。他不想给她留下一个软弱无能的印象,就算她是女朋友,说来也是自己人,可趴在她身上大哭还是很窝囊的。

“那么,现在你可以谈你妹妹的事了吗?”莫兰看他脸色缓和,知道他现在的确心情不错,便大着胆子开口问道。

“莫兰,我已经没事了。”他真诚地说。

他说的是实话,虽然当时听完高洁的叙述后他的确是心如刀绞,痛不欲生,但自从昨晚在车里狠狠地发泄了一番后,他就感觉好多了。他觉得真奇怪,以前他一个人面对挫折的时候,总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可现在却好像大大缩短了愈合周期。于是他突然发现,女朋友的力量的确不可小觑。

昨晚,他先是在她家那间装修豪华的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跟着她来到她指定的房间。由于他的衣服太脏,必须洗掉,她给他拿来了她父亲的旧睡衣。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穿着别人的衣服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睡觉。他不得不承认,莫兰父母房间的那张床很舒服。莫兰还给他开了空调,他把自己裹在一条散发着洗衣粉香味的毯子里,一觉睡到了天亮。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床太舒服的原因,总之,他没有做梦,睡得很香,这也让他明白为什么莫兰那天在他家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无法安睡的原因了,的确是天差地别。

“你的心情真的已经可以谈正事了吗?”她再次问道。

“我真的没事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要老问我这个。”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有空多下两个饺子倒是真的。”

莫兰笑着瞄了他一眼,随后问道,“你对高洁说的事怎么看?”

“我总觉得前后是两个人。”他冷静地说着,把饺子放在醋碟里蘸了蘸,然后整个塞进嘴里,“第一个人和第二个人好像有明显的不同,但我不能肯定。不管是不是两个人,总之,里面肯定有一个就是盯着我的那个变态,就是那个星光之箭,我真不明白我哪里得罪他了。我怀疑我叔叔的事也是他干的,他那天等在家里就是准备干掉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改变了主意。”

“你也觉得是两个人吗?”莫兰好奇地问道,她很开心,他已经可以理智地思考问题了。

他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第一个人和第二个人是否认识,但高洁说,她只看到过第一个人的脸,因为他们在旅馆见过面。”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又低了下来,仿佛在替高洁承担耻辱,但转眼他又立刻振作起来道,“我到时候会让她认照片的,我还要去牢里见见那个混蛋发廊老板,听梁永胜说,他被判了个无期。”

说到这个老板,他的口吻立刻就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好吃吗?”她打岔道。

“嗯,我想我至少可以吃30个。”他点了点头,答道。

“你要把我家吃穷吗?”她笑道,转而又道,“今天是星期天,乔纳到她婆婆那里去吃饭了,每年三次,她今天要到晚上才回来,你可以在我家呆一天。好好想想你的仇人名单。”

“如果要找仇人的话,那被我抓去枪毙的个个都是我的仇人。”他想了想道,“我真的想不出是谁。人太多了。”

“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吧,这事现在对你很重要。而我呢,我要去继续研究真爱俱乐部的照片了。”她歪着头,朝他嫣然一笑。

真爱俱乐部?”他很疑惑,这是什么玩意儿?听上去有点怪。

“对啊,我跟梁永胜结婚后曾经参加过真爱俱乐部,还买了块墓地呢,当时还想着要跟他同生共死呢。我傻吧。”她回答得很坦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这倒让他吃了一惊。

“真的吗?你们还做过这种事?”他问道。

“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他不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傻?”她瞥了他一眼。

“这跟我没关系。”他冷淡地回了一句,随后又问,“你要研究俱乐部的照片干什么?”

莫兰简短地跟他说了一遍真爱俱乐部的系列死亡事件,他兴趣浓厚地听着。

“你那次去齐鲁街,是因为俱乐部里的某个人跟你约好了在那里见面?”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好久。

“是的。”莫兰把自己盘子里最后一个饺子扔到高竞的碗里。

“而且你还说,另外有一个人是死在中山公园的密林里?”他的兴趣被吊了起来。

“正是。”她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他禁不住有点恼火,他很奇怪女人为什么都那么喜欢把事情闷在心里,真佩服她们保守秘密的功夫。

“还说呢!”见他吃完,她起身收碗,同时没好气地说,“要不是我昨晚拼命讨好你,你恐怕要等到下辈子才能听到这条线索了。”

一提到自己昨晚的狼狈相,他马上就没声音了。

“你等会儿要把你那堆东西给我看看。我想仔细研究研究。”过了一会儿,他一本正经地要求道。

“那我干什么?”她反问道,好像一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

“你可以弄弄我那英文字母表,你不是很爱玩那东西吗?”他轻描淡写地说。

听他说得那么大方,她忽然有种感觉,他是不是已经解开了英文字母表之谜。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她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是的,我猜出了一点。”他老实地点了点头,“昨天下午我在办公室里一个人摸索了很久,终于弄明白了一些套路。不过,我还不能肯定。”

她马上来了兴趣。

“快点跟我说说。”她急切地问。

“这个还是你自己做吧,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弄清楚的。等会儿我们对答案怎么样?”他兴趣盎然地说,现在他心里已经急不可待要看看真爱俱乐部的资料了。

“对了,我都忘了,你该把顾天的文章看一遍。”她说着转身进屋,拿出一叠复印件来交给他。

“好吧,我看一下。”他接过复印件沉稳地说。

“现在,我要回自己房间了。我们分房研究。”她帶着不服气的神情说道。

“听上去,好像分居一样。”

“我跟你说过我喜欢一个人先研究研究。”她正色道,“还记得手机的事吗?”

不提手机也罢,一提到这事,他的脸上马上阳光普照。

“记得,记得。你会让它的秘密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我等着呢!”他哈哈大笑。

她白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提到那个手机,他都要笑得那么疯。

两个小时后,他们在客厅会合。

“怎么样?”他喝了一口她给他泡的黑咖啡,问道。

她耸了耸肩。

“星光之箭,也不过如此。”她道。

“口气挺大,有没有料啊?”高竞顺手往嘴里丢了两颗她做的咸烤花生米问道。他预感到这样下去,他的体重会直线上升,可他也没办法,她这里好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好吧,我们来聊聊。”她在他旁边坐下,一边拿了颗花生米丢在嘴里嚼着,一边拿出纸和笔开始笔画起来。

他聚精会神地听着。

“其实,他给你英文字母表就是要让你通过英文字母表来破解现场的信息,至少我是这么理解的。先来说说齐鲁街的那件案子。”莫兰认真地说,“时间是,7月3日,晚上11点被杀,留下的线索有,箭孔排成‘狗’字,2.两名被害的警察双手伸直平摊,并排躺在地上。墙上有幅壁画对不对?”

“对。”

“壁画在这里,我上次去你家太匆忙,忘记帶了。”她拿出一张照片摆在他面前,他一眼就认出,照片内的场景跟壁画上描绘的一模一样,高竞看见叔叔的女儿正坐在井边朝他笑,现在看起来还真有点阴森。可是他觉得奇怪,罪犯为什么偏偏只对这张照片有印象呢?它当年只是摆在玻璃台板下十几张照片中的一张。如果罪犯是星光之箭的话,按理说应该对他,也就是高竞本人的照片更为留意才对啊,玻璃台板下面就夹着他好几张照片,可是,罪犯却只对这张照片有印象。这真是奇怪。

“想什么哪,听我说下去呀。”她推了他一下。

“好,你说。”他答道。

“其实大部分的资料都是集中在这个‘狗’上,狗的英文叫dog,是吧。”她忽闪着一对黑眼珠看着他,“我把英文字母表的每个字母都标了号码,发现dog三个字母在英文字母表中号码分别是,4、15、7,我把这三个字母相加得出一个数字,26,好,先把这数字放在一边。再看看dog的前两个字母序列号,是4和15,我把4加15是19,这是我得出的第二个数字,19,再放到一边。”

莫兰在纸上依次写下,26和19两个数字。

“dog的最后那个字母g在英文字母表里排行第7,这样我就又得出了第三个相关数字,7”她又在纸上写下7,“狗这个字的拼音是gou,取前两个字母,go,再放在一边,再加上狗这个汉字的笔画,一共是8划。好了,现在我得出了这么一大堆数字。26、19、7、8还有go,所以结果就是,齐鲁街之后那个案子将会在7月19日,8点,在公平巷26号发生。”她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我承认,公平巷的事是根据真爱俱乐部的资料倒推的,但其它的东西,我都猜得分毫不差吧。发生案子的那天晚上,我不就在你家吗?所以日期我也对过了。”

他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聪明,虽然其中不少答案是根据假设的结果倒推的。

“怎么样?你的答案呢?”她问道。

“跟你差不多。只是那个拼音go指向的公平巷,我没猜出来。”

“那不稀奇,不是跟你说了,我是用真爱俱乐部的资料倒推的吗?我作弊了。”她忍不住笑起来。

“那么那两个平摊的被害人说明什么,你猜出了没有?”他问道。

“第三个案子里那个被害人的名字叫什么?”她问道。

他笑了笑,真是问得一针见血啊。

“他叫王双石。”

“那不就得了,两个十字嘛,我一开始就说要念出来才行。”她喝了口他杯子里的黑咖啡,皱了皱眉,露出一脸苦相说道,“凶手在现场给出了下次作案的时间和地点,就差被害人和他自己的信息了,如果壁画就是关于他自己的信息,那么被害人被特殊摆放的姿势就应该是被害人本人的信息,我想大概就跟名字有关吧。”

“好,那你有没有推算过下个案子的信息?”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她。

“你好像没告诉我,那件案子的信息哦?”她回头瞧着他。

“我现在就告诉你。”他道。说完便在纸上写了起来,

他难得这么大方,她想。他在纸上写下一个“中”字。

“这是这次箭孔留下的中文字,他又在被害人的身边留下了两枚1元硬币。”他看见她听到两个一元硬币的眼睛忽得一亮,如果没真爱俱乐部的资料,他也许根本不了解她为什么会为1元硬币的细节而激动,但现在,他完全了解她的感受,真爱俱乐部系列死亡事件中的1元硬币可比星光之箭难猜多了,实在是很诡异。

她在纸上勾勾画画,不一会儿就有了答案。

“以此类推。中的英文是middle,也许还有别的解释,反正先拿这个字来作试验好了,好了,所有middle中的字母依次排列为,13、9、4、4、12、5,将这几个数字加起来,就是47,然后,把头两个字母的顺序号相加,13加9就是22号,最后一个字母是e,顺序号为5,‘中’这个汉字的笔画是4划,然后,中的前两个拼音字母是zh,一般这是指路名首字的前两个字母。所以我得到的信息是,47、22、5、4、zh。再加上,人旁边二,可能是仁,也可能是侣,但尊崇念出来的原则,应该是‘仁’更合理。所以最合理的结论是,5月22日,真沙路47号,4点,有个名字中帶仁的警官已经被杀了,高竞,这很可能是旧案子。”

她的答案总是比他全一些。

“所谓的真沙路,又是你倒推的?”他问道。

“是的。”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也只是瞎猜,但我总觉得你那边的警察案和真爱俱乐部的案子有两个案发地点重叠总有问题,而且你刚刚又说到了硬币……”

“现在我知道我为什么猜不出具体地点了,关键是我并不知道有真爱俱乐部这回事。”他叹道,“我想,如果凶手知道我们有真爱俱乐部的资料,也许就不会这么设计了,他大概也没料到我们这儿有位痴情的女侦探真的会参加什么真爱俱乐部呢。”

知道他在嘲讽她,她白了他一眼,起身去给自己泡了杯热情腾腾的奶咖啡来。

你有什么收获?”她重新回到他身边的时候问道。

“我想真爱俱乐部的案子的确跟星光之箭的案子有关系。”他认真地说,“我发现两个很有趣的交接点。”

“哦,是什么?”她马上坐了下来。

“第一,我发现了我的领带。”

“就是我结婚那天你扔掉的领带?”她很惊讶。

“你怎么会知道我扔掉了领带?”他不禁反问道,“谁告诉你的?”

“反正我就是知道,你别打岔,快说下去啊。”她想她绝对不能把梁永胜雇用私家侦探跟踪他的事告诉他,否则他一定会火冒三丈的。

“好吧,你记得吗,你给我的领带都标了英文字母了。”他说。

“是啊,那是几?”她不禁露出甜蜜的笑容。

“N。”他道。

“就是那根黑色帶暗纹的,多漂亮啊,你干吗要扔掉啊,真是的!”她惋惜地叫了起来。

“我觉得快被它勒死了,所以扔了!”他愤愤不平地说道,想到他那天晚上受到的煎熬,她瞄了他一眼,马上道:

“说重点吧,高竞。”他的手搁在桌上,她把手放在他手上。

他看了她一眼,对她不想陷入往事漩涡的意图心领神会。

“那个人拿了我的领带,而这领带却出现在真爱俱乐部的证物堆里,这说明,他很有可能参与了真爱俱乐部的案子,同时也在多年前跟踪过我。”

“是在谁的证物里发现领带的?”

“你等一下。”他翻开那堆真爱俱乐部的资料很快找到了图片,“这个人叫程岩,就是在中山公园上吊的那个,你看,就是这条领带。”

莫兰顺着他的指引,果然看见一条黑色领带被单独照了相,领带的背面,是她特别设计以配合合适西装的号码,N。

她还清楚地记得当初拖着他去试领带的情景,他站在她面前,一边给警察局的同事打电话,一边任由她摆弄,满脸的无所谓,很有点大男人叫人伺候的臭架子,真是得意极了,怪不得那时候梁永胜要抱怨,“你为什么总给他买东西,从来不给我买。”“因为他很乖,我让他穿什么,他就穿什么,你太挑剔了。”她当时是这么对梁永胜说的,把后者气得半死。买领带的时候,她还没结婚。如果他知道他后来要在她的婚礼上戴那条领带,恐怕当时就不会那么乖顺了吧。

“还有一个疑点是什么?”她把自己从过去拉回来,问道。

“还有就是吸管。”他说,“刚才我没有跟你说,在公平巷的死者王双石的口袋里发现了细管。”

“这又说明什么?”

“你刚刚不是说,凶手总想用特殊的方式来提供关于自己的信息吗?我想,这就是。”他发现她正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自己,“王双石并不需要吸管,但是我发现真爱俱乐部的死者中有个人需要吸管,但他的身边却没有。”

“谁啊?”

“李一亭。如果他当时是毒瘾发作的话,他肯定需要吸毒工具,不是细管就应该是注射器之类的东西。从法医报告上看,他好像没有肌肉注射的痕迹,我是说针眼什么的,从照片上也看不出,报告上也没有提到,所以我想他可能还是用吸的,这个需要调查一下才能证实。我还不能确定。”

“没关系,我认识他太太,我可以马上打电话问她。所以你认为凶手是故意把李一亭的吸管放在王双石的口袋里暗示他跟李一亭的案子有关?”

“我只是怀疑。”他谨慎地说。

“我马上打电话。”她说着,便拨通了电话,找了个借口跟方凯灵聊了几句,随后随便找了个借口提起李一亭是否采用注射吸毒法。

方凯灵倒是很爽快,马上告诉她,李一亭当时是用类似细管的东西躲在墙角吸毒,并没有使用注射器。

“你真能扯,把梁永胜都说成吸毒鬼了。”她放下电话后,他笑道。

“不说自己,怎么套到话啊。”她回敬道。

“撒谎精,帮我再去冲杯咖啡吧。”

“难道我是你的佣人吗?”她很不满意地嘀咕了一句,但还是乖乖地转身又去给他冲了杯咖啡。

咖啡的浓郁香气立刻让他精神百倍。

“我有个问题。”她在他对面坐下,开始不停地嚼花生米。

“什么问题?”

“如果凶手知道下一个警官的名字,不就说明他本来就知道那警察的名字?”

“齐鲁街那宗,他没有标明当时那宗案件中两名警察的名字,他只是提示后面那件案子中被害警察的名字,说明他并不知道所有被杀警察的名字,而且用报警的方式骗来的警察,你很难知道来的人是谁,所以有很大的不确定性。”高竞凝神思索道。

“所以呢?”

“王双石并不是用报警的方式骗到案发地点的,而是用的别的方式,更直接的方式,我想凶手可能认识王双石,或者还有后面被杀的警察。”

“这么说来,几个警察之间是有联系的,我在想,”莫兰又放了两颗花生米在嘴里嚼着,“会不会他们曾经参与过什么案子,并且都曾经怀疑过些什么呢?比如,真爱俱乐部的意外死亡事件?”

他眼睛一亮,这一点他刚刚也想到了,但是他还不敢说,要调查过之后才能肯定。

“好了,来说说顾天的文章吧,你看了有何感想?”她翘起二郎腿优哉优哉地瞅着他。

“有人盯着我。”他沉声道。

“这我早知道,我想问的是,事实跟他写的出入大的吗?”她问道。

“这得看具体情况。”他答得很快,“一篇篇来说好了,第一篇,有两个地方有出入,我上次跟你说过,他的确用刀划了我的脖子,但其实只是用小刀轻轻划了一下,他动手的时候我根本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脖子后面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我往后摸了一下才发现有血,血出得很少,过了没几分钟就干了,他是在我背后干的,等我转过过来的时候,人早就没了影子。”

“现在有疤吗?”

“当然没有。”他理所当然地说。

莫兰走到他身后,拉开领子检验了一番,果然什么都没有。

第一件怎么不同?不是在化学教室吗?”她问道。“我跟你说过,我从来没跟这个人正面交锋过。那天下午四、五点种,我要到某个地方去调查什么事,具体什么事我已经忘了,正好我的车坏了,所以,我只能乘地铁去,正赶下下班高峰,地铁挤得要命,那次后我就发誓再也不乘地铁了。他可能就是乘乱,给我的后腰来了一刀,那一刀挺厉害,害我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他侃侃而谈,忽然自己撩开衬衫后面给她看,“刀疤现在还有呢。”

她知道,他现在希望她去关注一下他的伤疤。于是她弯下身去,仔细看了一眼那条不怎么显眼的黑色伤疤,轻轻抚摸了它一下,他马上露出微笑。

“那你对这事怎么看?”她在他身边坐下。

“我以前一直以为这些事是不同的人干的,所以也没在意,现在我肯定是一个人干的,所以照你说的,我刚刚在房间里列了一张时间表,其中还包括了我叔叔的事和我妹妹的事。”他拿出一张用圆珠笔写画的简陋表格递到她眼前。

她立刻感兴趣地仔细看了起来。表格标题差点让她笑出来,没想到他还挺认真的。

高竞及家人伤害事故时间表

1998年12月20日 高空坠物砸伤头部和肩部

1999年5月6日 被自行车撞到

1999年7月9日 两位叔叔一死一失踪。

1999年8月23日 高洁事件

2000年2月 脖子被划伤

2001年5月26日 衣服划破事件

2001年12月 醉酒被放血,割破静脉。

2002年5月6日 莫兰婚礼撞车事件

2003年6月 黄蜂事件

2003年12月 在地铁被刺中后腰

2005年11月 在小巷中冷枪

2006年3月 小车祸,头部轻伤

“高竞,你的记性真不错啊。”莫兰感叹道。

“有的具体日期,我已经不记得了。”

“不过,已经够不容易的。”莫兰一边看时间表,一边拍拍他,“可为什么你被自行车撞到这么小的事你会记得那么清楚?”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

“那天我去找你,想跟你说件事,你向我介绍了你的男朋友。一个个子小得像只剥光鸡的小白脸!”他皱着眉头帶着轻蔑的口吻说。

“你懂什么,小吴跳舞可棒了!”她马上反驳。

他回头瞪了她一眼,为她的肤浅和没眼光气结。

“我那天刚从你们学校出来,被辆自行车撞了,我本来也不想把这件小事摆进去,但我刚刚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觉得这应该也算,因为撞到我的人没有下车道歉,反而哈哈大笑着骑车逃走了。这很像星光之箭的一贯作风,不是吗?”

“那么多年前的事,你居然记得那么清楚,连日期也记得清清楚楚。”她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哪有那么好的记性。那天回去我把日期记了下来,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来找你了。当然,我后来也没做到。”他说到最后那句时,声音轻了三分,但好像仍然很气,“你怎么会看上这种小鸡?你到底有没有眼光?还给我介绍呢!我真想把他拎起来扔到河里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最棒了,行了吧。”她不想跟他谈这话题,因为她大学时代男朋友很多,如果每个都要拿出来评论一番的话,恐怕要聊到吃晚饭了,“再来说说衣服被划破那件事。为什么这件事,你日期也记得那么清楚?”

“那天我去找你,你跟梁永胜去法国了。”他低声道。

经他这一提醒,莫兰才忽然想到,2001年5月20日至30日这10天,她的确跟梁永胜一起到法国去拜会她的父母了。说实在的,梁永胜的确很懂得讨她的欢心,当他知道她非常想念父母后,立刻就开始筹备他们的法国之行,而那时候,他,高竞根本对她的感觉不闻不问,她并不指望他会花钱帶她去法国,她也知道他没这能力,但那时候她想,即使出于友谊,他至少也该说几句安慰的话吧,结果他一句也没有。所以她觉得当时自己倾向于知情识趣,又懂得哄她开心的梁永胜,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想到他过去对自己的冷淡和疏远,她禁不住有些心情低落。

“我跟他去法国是又怎么了?你那时候根本就不关心我,我都不知道你当我是什么!”她不高兴地瞥了他一眼。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知道我做得不好,”他黯然地说,“我也很想帶你去法国。”

她知道这回又刺到他了,可她现在自己也有种被伤害的感觉,所以她懒得去安慰他。

“划破衣服是怎么回事?”她冷淡地问道。

“我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有人骑自行车从我后面飞过去,我回家后才发现衣服被划了个大口子,不过没有划伤身体。”

他心情不好,停了下来。

她也是,脸上的表情木木的。

“你刚刚说,被自行车撞到那天,你到学校来找我要跟我说件事,是什么事?”她静静地问道。

“还记得演唱会那天晚上的事吗?”他抬头看着她。

不提演唱会倒也罢了,一提到那演唱会,莫兰顿时就觉得脸上发烫,胸口发堵。她真后悔那天曾经对他做过那么过火的暗示。她本来以为他是喜欢她的,所以才会那么做,但是他那天的表现告诉她,她错了。现在她只要每次想到那天晚上他退后两步,冷淡地对她说,“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这句话时,她都感到受了奇耻大辱。

“别提那件事了,我不想听。”她生气地站起身走到房间的另一头。

“我要提,这件事我必须得解释一下。虽然我知道,解释得已经太晚了。”看见她真的变了脸色,他有些惊慌地跟着走到她身后。

“对,的确太晚了,没什么好解释的,你省省力气吧。”她回头瞪了他一眼说道。

“你听我说两句好不好?”见她真的生气了,他连忙抓住了她的手。

她仰头冷冷地注视着他。

“有什么好说的。”她道。

“我知道你那天是什么意思,我知道的,我其实也不想……”他说着,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开场白立刻就激怒了她。

“凡是人都应该知道!你那天不就是在拒绝我吗?!”因为生气她的脸涨得通红。

她挣脱了他的手,产生了想立刻跟他分手的冲动。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又重新抓住她的两只手臂,焦急万分地说道,“你想想,我,我怎么可能拒绝你呢,我是因为……其实我……,你不知道,我其实……否则,我怎么会……”他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她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他还会变出什么理由来。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平静了下来。

“莫兰,那天来你这儿前,我杀了一个人。”他道。

她浑身一震,这个理由她可怎么都没料到。

“你说什么?”她的怒气消了一半。

“我在来你这儿前,执行了一个任务,击毙了一个劫匪,他在一家快餐店劫持了一名妇女,我当时是狙击手,我一枪击毙了他。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杀人。”他低下了头,又马上抬起来眼睛看着她,“虽然我知道击毙一个坏人不应该有什么感觉,但那天我心里还是很不舒服,因为那毕竟是一个人。我觉得我手上都是那人的血,而你是那么纯洁、干净、美丽,我不想弄脏你,就是这样。我知道我做的很笨。”

她瞪着他,心里既感动又气愤。

想到他那天经历过这么大的事后,还假装若无其事地大老远赶到体育场来接她,她深深体会到了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真的是好,但一想到他居然把这件事藏在心里这么久,以致让她误会他那么多年,使两人错失了那么多的机会,她就气得眼冒金星。

“这件事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告诉我呢?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居然过了9年才告诉我!你真是个大笨蛋!你跟你家高洁有什么区别?”她生气地朝他大叫。

“我想跟你解释的,可是你那时候有了那个小种鸡,叫我说什么好?”他反驳道。

她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你还有理了!”她怒道,说完这句,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愣住了,随即一把将她拥在怀里。

“我错了,”他在她耳边轻声道,“我错了。”

她没理他,只是靠在他胸前把眼泪擦干。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你实在太笨了。”她喃喃道。

“你,你不要说这种话好不好?”这话让他有些着急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还不行吗?你怎么能为9年前的事跟我分手呢,我都已经承认我不对了,我也是有理由的啊……”

她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要是再有事瞒着我,再有事藏在心里不告诉我,看我怎么教训你!”她凶巴巴地说着,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刚才被她打到的那半边脸,“怕了吧。”

“怕了。”他点了点头,“原来你这么凶。”

“高竞,你还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她轻声问道。

他犹豫了一下,才回答。

“没有了。”他道。

“真的吗?”

“当然。”他很诚恳地点了点道。

他最初的犹豫让她颇有些不安,但她觉得凭自己多年对他的了解,她坚信高竞是最老实可靠的人,应该相信他的为人,所以她决定不再较真了。

“你这辈子究竟亲手杀过几个人?”她忽然问道。

“其实就这一个,我干完就调去警察局了。”他老实地回答。

她的眼睛徒地一亮。

“那这个人可就是你的仇人啊。高竞。”

“可是他已经死了呀。”

“如果当时他的家人就在附近,亲眼看见你开枪杀了他,你觉得他会怎么想?”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还说你没有仇人。”

经她这么一提醒,他也忽然想到了什么。

“叫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事情好像就是从1998年12月20日开始的,你又要问我为什么会记得这个日期了,因为这就是演唱会的第二天,演唱会那天的事给我的刺激很深。你还有那个死人给了我双重打击。所以日期我记得很清楚。”

“嘿,”她挣脱了他的怀抱,立刻又恢复了女侦探的本色,“不过,星光之箭如果一直跟着你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存在呢?如果他那天晚上在现场的话,他应该跟踪你到体育场,所以他应该见过我啊。”

他想了想才答道:“那天晚上,他可能没办法跟踪我,因为我执行完任务就跟着单位的车回去开会了,在单位里又忙了好几个小时才结束,他可能等不及就先走了。再说那时候我还没有自己的车呢,我是借了朋友的车来接你的,我怕你那边已经结束了,所以把车开得飞快,如果那时候他跟我一样,也没有自己的车,他也可能根本就跟不上我。所以我想他对我的跟踪,有可能是从第二天开始的,也许他躲在我单位门口附近盯着我。”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领悟,

“后来,他之所以不知道你,也许是因为演唱会之后,你就不理我了,而我每次去找你,你都有别的男伴。后来你又跟梁永胜结婚了,我们的交往就更少了。去年发生案子后,你又一年没理我……”

“你说得没错,但这里面还是有断层的,不管怎么说,我跟你还是有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的,而他对我全然不知,这说明他并不是时时刻刻在跟着你,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或者因为什么原因,他跟你失去了联系,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断层。”

她走回到桌边,拿了两颗花生米丢在嘴里,“我想顾天花300万委托你去办案子,只是想把你作为礼物送到风身边而已,或许他也想看着你们两个自相残杀,因为他根本无法确认,风和你,到底哪个更强,而这个风,我觉得就是星光之箭。说不定星光之箭跟你之间的断层就跟顾天有关呢。”莫兰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她以为他会反驳,但他居然没有。

“你说的有道理,因为今年的第一件案子,就是在我去过肖邦之恋餐厅后发生的。”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妹妹不是见过第一个人吗?她有没有提起过那人的长相?比如说那人的特征?会不会跟肖邦之恋的某个人比较像?”她问道。

“她提到这个人就浑身发抖,她说那人的脸很白,好像涂了一层白色的油彩,像日本的艺妓那样,还涂了口红,所以当时在旅馆里看见这个人,她就吓坏了,马上就逃走了。其实她也说不清,因为她只看了那人一眼,我真担心她是否能从照片上认出这个人来。”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马上改变了话题。

“所以,顾天根本不是因为欣赏你才让你接案子的,他是想报复你才引你去见所谓的风的,他知道风一直在找你。所以,我已经下了决心。”她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

“你下了什么决心?”

“我下决心一定要获得那300万,并且把它花个精光。”她道。

他没说话,只是微笑地摸了摸她的头,觉得她的贪心很可爱。

“只是有一点我觉得挺奇怪。”她又道。

“什么?”

“假设风就是星光之箭,按理说,他去年做了那案子之后,他应该会在附近逗留的,怎么你去查案的时候,他没发现你呢?他做那案子不就是为了要把引你出来吗?如果他当时发现了你,他就应该当时就跟踪了你啊,他怎么会没有呢?还要顾天把你送过去,这不是很不合理吗?”她为这事挺困扰的。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一时想不明白。

“我猜,要么是他出了什么问题,他自己忽然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受伤了,他不得不做案之后立刻逃走,要不就是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另一个人不允许他继续逗留在案发现场,他肯定是碰到了什么特殊情况,才会忍痛割爱的。”她俏皮地朝他眨眨眼睛,“星光之箭给我一种印象,他很热衷于表达他对你的特殊感情,所以,我想他肯定跟你说过很多话,其中肯定也包括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他说过吗?”

他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

“他说,我对他犯了爱的罪。”

“什么?”她没听清。

“他说我对他犯了,爱的罪。”他有些尴尬地提高嗓门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脑子有病。”

她歪着头打量了他一番。

“高竞,你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风流韵事啊?比如跟谁生过私生子?”她问道,“或者对谁有过始乱终弃?”

她的问话让他觉得好笑。

“没有。我哪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事?跟你谈恋爱还是我人生第一次呢,所以我才不知道他那是什么意思嘛,不然不是早猜出来了?”他冤枉地辩解道。

她轻轻笑出来。

“所谓爱的罪,杀死自己所爱的人,也应该属于爱的罪吧,还有就是你始终不在乎他,忽视他,这也是爱的罪。所以,总而言之,你该查查那个被你击毙的人。” 她笑着说。

“我会去查的,我也会去查顾天的事,他很明显认识这怪胎。”他表情凝重地说着,忽然凑近她的脸试探地问道,“我觉得今天跟你一起讨论案情很有收获,今天我照样住在你家行吗?我想早点破案。”

“高竞,你可真会找借口。”他的要求让她有点意外。

“我还想看真爱俱乐部的资料,我怕拿走了你不高兴。”他低声道。

她朝他看了一眼,笑了。

“那好吧,你得去拿些替换衣服来。”她爽快地答道。

“我等会儿就去拿。”他重重点了点头。

这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还好不是星光之箭的手机,是他自己的手机。但是她发现他听着电话的脸色变了。

“什么事?”他挂了电话后,她急急地问道。

“莫兰,我得走了。我们的搜查有结果了,已经去帶人了。”他的声音急促不安,还帶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激动。

“哦,真的?”她也紧张起来。

他快速把手机放入口袋,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

她迎向他的目光,已经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果然,等他一切就绪后,忽然像阵旋风般刮到她面前,俯身猛地吻住了她的嘴唇,跟上次一样的热情缠绵而长久,所不同的是,他上次是在跟她周旋,这次却是彻头彻尾的进攻。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从一个生手成长为一个超一流高手。

“没有巧克力也还可以吧。”放开她后,他居然帶着几分得意有滋有味地问道。

“嘿,高竞!你就像个经过专业训练的奥运会KISS冠军。”她大力赞扬道。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

“晚上我来,等着我。”他紧紧抱了她一下,便开门出去了。

他们都记着星光之箭的威胁,但谁也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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