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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兔子不吃窝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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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秋,这个时间段,时应的姥姥蔡月凤正在小区附近的菜市场,为了明天过节而大量采购。

五仁玫瑰丝的老式月饼,沾满砂糖的江米条,还有点缀着黑芝麻的大块桃酥,这些拌嘴的零食原本都是夫妻俩逛市场老头最爱买的,但是女儿养病期间,家里必须有个人看着她,所以现下这些七零八碎的甜食就由蔡月凤一个人拎着。

从恋爱到结婚,蔡月凤和丈夫之间从未有过惊天动地和海誓山盟,他们之间最浪漫的事,就是下了班相约一起去买菜,回了家,她做饭,他洗碗。

年轻时因为工作忙,这种平凡之事也不常有,后来退了休,又没有外孙可以带,买菜做饭就成了他俩一天之中最重要的消遣活动。

习惯了让老头拎重东西,蔡月凤买了点心,蔬菜,才走到大肉铺前,右手的掌心就被勒出一条深深的红痕。

她干瘪的嘴唇里喘着粗气,半白的短发从耳后滑至布满老年斑的颧骨处,状态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蔡月凤将右手的东西调换一些到左手,这样轻松许多,正在她用胳膊肘准备撩开防蚊虫的门帘时,一个四十岁的壮年人抢先为她撑开门帘,声音激动地喊她:“蔡工!”

大约有十来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退休后,蔡月凤的身份从一名出色的工程师彻底变成了街里街坊口中的“李娘”。老街坊们之中,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大家默认,只要知道了她的丈夫老李,那么她的头衔自然也就依附于他,没必要做特除处理。

“小吴?”蔡月凤浑浊的眼珠转动两下,即刻认出了面前人。

像她这样的老牌技术人员,在单位工作几十年自然带过不少新人,但小吴很特殊,他是她的关门弟子,也是她的忘年交。

蔡凤英评上高级工程师后一共收有数名徒弟,以她个人的经验之谈是:多数徒弟对女师父存在消极抵触的情绪。

男师父,例如她丈夫和其他男同事,明明技不如她,但似乎带着某种天然的权威,更容易降服弟子,但一样的事情到她这儿,说一不二的霸气就变成了难以相处的古怪。

无论她再倾囊相授,徒弟们成才后基本都会想尽办法回踩她一脚,用以抬高自己的身价。

但小吴是个个例,他为人懂藏锋,尤为谦虚求教,当年有了小吴给自己做助手,她几乎没再亲自跑过施工和维护,有更多时间专心研究创新设计。

甚至在小吴的帮助下,作为赶上 CAD 在国内推行应用的第一波工程师,她在退休前一年的高龄还成功上手了电脑绘图。

也是因为在工作上和小吴配合得愉快,当年她退休,被单位提出再返聘时,她没有接受,反而向领导极力推荐小吴顶她的岗位。

“哎呦,我的好师父,也就您还叫我小吴呢,我现在都成老吴了。瞧我脸上这些褶子。”小吴主动从蔡月凤手里接过那些重物,询问她的近况:“您这是要买肉过节?怎么没带上李工来,让他给您拎呐。”

“正好我开车,我陪您逛吧,买完我给您送家去。”

师徒俩好久不见,蔡月凤也不和他推辞,点点头与他叙旧,“你怎么回来了?早几年听说你父母搬到蓟城跟着你去享清福了,你那边的公司办得怎么样,挺好吧?”

一说到这个,小吴有些害臊,当年他顶了师父的岗,在单位里熬了不到三年,就主动辞职单干了。因为这个缘故,他这么些年再回半山时从来没主动去探望过恩师。

“说是我爸妈那个老房子最近棚户区改造有赔偿,我正好有空,替他们过来把房子交了。”

“公司就那样吧,跳来跳去,瞎忙,现在又绕回去给中铁建工做外包,以前是甲方,现在成乙方了,难干呢。您怎么样,您和李工那个房子是不也在棚户区划分内啊?不打算交吗?交了也省心,去找您闺女多好,您姑爷可比我有本事。”

小吴多年不在半山发展,不清楚时开基那点事儿,蔡月凤把排骨的钱付了,又去隔壁的牛羊肉专卖店买羊腿。

“小吴,你太谦虚了。上次听卖茶叶老板的说,你妈妈在蓟城出门现在都有司机开车接送她了,管他甲方乙方,在外面也挺好,现在有能力的人才敢出去搏。”

蔡月凤这话说得小吴很触动,他陪着老太太逛菜场,恨不得将自己这些年在外面受到的苦楚,得到的荣誉尽数倾诉给恩师。等到服侍着师父上了车,他说起现在自己在蓟城招工上的困难。

“现在圈子里的人太浮躁了,人员变动也大,有资历的人根本留不住。一个项目干完积累点经验就跑的还算好的,我年前才招了个工程造价,工资给的也不低,结果那活干的,真糊弄傻子呢。我说辞退吧,他还管我要赔偿,气得我真想也找个外包兼职的算了。”

蔡月凤从刚才起,一颗酸楚的心就只往女儿身上飘,自己的徒弟做生意做得好应该是值得她自豪的事,可是她老了老了,骨头和皮肤在萎缩,心眼似乎也小了,忍不住在别人的成功面前为自己的孩子难过。

不是因为她嫉妒别人的父母可以依靠孩子住豪宅请保姆,而是她打心眼里也希望自己的女儿好。

大约是母性所致。

一样是追求事业无法平衡家庭,相比丈夫的自洽,她的内心对女儿始终有很深的欠缺。

李湘群读书工作时,她希望女儿在工作上出类拔萃,将来成为一名女中豪杰,可后来女儿决意回归家庭时,她也没有丈夫那么震怒,又开始隐隐盼望着女儿能在夫妻和亲子生活中找到她缺失过的幸福。

她理解自己的存只是女儿背包远行前的一座灯塔,她的灯不必也不能照亮她的整个人生,但长久矗立在那,总能让女儿回头时看到她究竟走了多远。

可那条很远的路上,姑爷搞外遇,混得差,牵连她女儿遭殃沉船,所以蔡月凤做梦都在发愁,想要帮帮她。

女儿爱大钱,过惯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奢侈的生活,这一点上蔡月凤没办法满足她。

但总是在家里躺着,钻牛角尖,没病的人也得熬坏了,何况女儿发病前出了那么大的意外,她需要有点事情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钱也许少,她瞧不上,但也是一种小小的鼓励,每个人遇到困难时都需要鼓励。

“现在工程报价员,做这种兼职的多吗?”

“多呀师父,拿证挂靠的也多,不过那个咱们不能干,那是违规操作,被抓住了可不得了。”

听到这,蔡月凤心里打定主意要把这活揽给自己的闺女,所以下车时,她也不顾脸面了,主动的探身往车窗内陪着笑脸说:“小吴,你要是真缺人干造价,我给你找一个人兼职怎么样?”

“老手,有经验,绝对能给你干好了。我给你把关,你信得过我不?”

下午吃完药,喝完粥,程思敏在沙发上躺尸。

几次,她鼓起勇气想给时应发信息,但是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客厅的摄像头位于在窗台上花盆之间的夹缝里,是她平常外出担忧时用看查看贝贝情况的物件,因为位置隐蔽,时应也不养宠物,大概是不知道的。

非情侣之间接吻不算小事,她发烧,有情可原,但时应是个头脑清醒的正常人。虽然摄像头没有收录到两人接吻之前自己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但时应回应她的举动,语言,实在是太过暧昧了。

一个男人是绝对不会爱慕一个自己鄙夷的女人的,时应打小就看不起她,在这一点上,程思敏不会自作多情。但当她频繁在脑子里将两人之间的各种参数进行横向对比,她还是没办法得出很确信的结论。

唯一的可能性是:时应处于情感上的空窗期,来者不拒,身体和精神都处于十分寂寞的亚健康状态。

那么她呢?程思敏扪心自问,她不是尼姑,性取向常规,每个月排卵期前后,固然也有生理上的需求,这是激素所致,完全可以被正视。

她自己手机里也有不少奉为仙品的漫画和小说,没必要谈性色变。

但是和时应搞在一起,赤诚相见,肌肤相亲,尤其是她想了想时应用他那双骨节修长的手掐着她腰,嘴里再说些刻薄无情的话,程思敏心脏一缩,皱着眉眼立刻打了个冷颤。

不行,时应真不行,这种妄想死对头的行为太危险了,万万使不得。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再加上时应在男女之事上肯定是高阶玩家,其中的危险明显大于得利。

她在情感方面是有点蠢的,只会直给,对她这类人来说,走肾不走心根本是登天难事,所以程思敏完全没有信心和时应过招。

是电视剧和小说不好看吗?她一介失业退休人士,钱还不够花呢,何来费尽心思和一个各方面条件都比她好的男人搞暧昧啊,这不是自不量力吗。

思考了半小时,程思敏在继续内耗和逃避麻烦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她晃悠悠地穿上破洞又舒适的睡衣,重新爬回高低床,手机静音,被子一蒙,呼呼大睡,到梦里去找周公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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