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下是小鸟般的轻啄,最无害的那类亲吻,试探的作用大于亲热的意图。
时应吻了程思敏一下,拉开一点距离,和程思敏对视,没监测到程思敏有拒绝的行为和反感的表情,再次不管不顾地闭上眼睛贴近她深吻。
香水的气息再次将程思敏笼罩起来,辛辣刺激的前调早已挥发殆尽,只剩下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
这味道很冷,很欲,跟时应的吻一样,像是某种无形的蛛网将她牢牢束缚在副驾上。
程思敏拿烟的手搭在时应的肩膀上,整个人仰着头,乖巧地睁着眼,接受着他十分亲密的举动,也悄悄移动瞳仁,观察时应的一脸沉湎。
他亲她的模样跟那天在监控摄像头内录制的别无二般。
由此可见,长得漂亮的人就是有这种难以抵挡的魅力,随便闭闭眼,吻一吻,就有种非她不可,海枯石烂才敢与君绝的唯美。
她就不一样了,此时此刻,她的样子看起来一定很蠢。
因为时应的鼻子过分挺拔,她的脸颊已经被戳出一个不小的凹陷,偏生她的鼻部软骨又不发达,在莽撞中,已经被他压成了小孩子手中可以任意揉搓造型的橡皮泥。
软烂的湿吻声如浪潮汹涌,起初,程思敏左手揪着他的领口有克制的意味,可抵不住温柔的缠绵,他的吻令她舒适,衣料上留下的褶皱就成了恋恋不舍的证据。
尤其时应的睫毛太长太密,两片小刷子似的,一直在搔刮她的眼皮。她最终也不得不得把眼睛闭上,全身心的感受着信息素互换的过程。
一吻结束,交换完成,两张面孔上皆有潮湿的颜色。
程思敏右手夹着的烟已经烧到了尽头,烟灰成条地轻轻落下,她小声惊呼躲过时应的后背,动作太大,终于吵醒后排的贝贝。
贝贝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头伸到驾驶位和副驾驶中间的缝隙中查看二人的状况,它嗅着苦涩的烟草味,立刻打了两个喷嚏,不满地朝着二人大叫。
时应用拇指蹭掉了程思敏唇上的湿意,非常自如说了一句:“还是挺苦的。狗都不爱闻。”随后把她手里的烟蒂取走,嫌恶地扔掉。
下车,牵狗,关车门,一前一后进如空无一人的电梯,等到电梯上行一半,程思敏发麻的舌头才缓过劲儿来。
贝贝的狗绳在右手,她的左手则在时应的手里,对方握着她,正在细细的摩挲她的掌心。
至于他的另一只手,也不老实。一会儿碰一碰她的垂在腰际的发梢,一会儿整理一下她的衣领,一副小朋友得了新玩具又爱不释手的模样。
这些招数过度得太自然了,程思敏不动声色地让大量空气进入肺部,已经预料他接下来会对她说什么了。
电梯上的数字闪到 12,时应确实开口了,他捏了捏程思敏的手指,嗓音极具诱惑力,有种在篝火上烤棉花糖的甜腻,“现在就回家吗?要不要来我家。”
自从上次在程思敏面前露怯后,时应立志于将自己的出租屋打造成能代表他个人审美和风格的形象广告牌。
在几种时下流行的风格中简单取舍了一下,他选了禁欲系十足的侘寂风。
除了原木,亚麻,藤编等软装外,他还专门找了一个周末让几个师傅上门把天花板掉了个顶,把所有难看的吊顶灯换成了无主灯的简约设计。
微水泥的构想本来也想提上日程,但无奈工程太大,于是退而求其次,铺上大面积的地毯。
之前程思敏坐过的餐桌已经变成了岩板的岛台,上面依次摆放着茶盘,手冲壶,直饮机,再加上可以制冰的冰箱,能打游戏的投影仪,抬脚开盖的智能马桶。
时应就跟求偶的花园鸟一样,简直迫不及待地想向程思敏展示他一骑绝尘的居家品味。
“我新买了几套家具,稍微布置了一下,邀请你来参观。”
“你刚才吃饱了吗?要不我再给你煮个意面,海鲜,奶油,传统肉丸,你喜欢吃什么口味。”
“酒要没喝够我那也有,酒庄最近正在推几个新品种的起泡酒,口感比较适合女孩子,你品品?顺便给点建议。”
“哦对,游戏机,我二房东前两天才把我留在那边的 switch 寄回来,我有俩手柄,和我玩会儿双人成行?”
除此之外,时应还有个正经事和程思敏商量,前几周他给民宿提报的酒签意向图效果都不是很理想。周榕特意指出,为了配合民宿的风格,可以去商业化,选用一些更生动的,手绘的图案。
时应一下就想到程思敏那本厚厚的手账了。
总归肥水不流外人田,把这份设计费给别人也是给,还不如让程思敏赚了,cover 一下她今年的职工社保费用。
电梯开门,程思敏将自己的手从时应掌心拽出来,听着时应一把细砂打磨过得嗓音,脸颊发热,有些拘束地说:“不了吧时应,时间也不早了,贝贝好像有点累了,我先带它回去。”
“行,送它回去你过来呗?这才九点半,还不到你睡觉的时间吧。”
程思敏抿唇,热度从面颊蔓延到了耳朵,两枚玉润的耳垂此刻红得好像飘花的玛瑙碎珠,“可是我想洗漱了……身上好像有一股饭味。”
时应体恤她可能在其他人家里施展不开,不方便穿她那些破洞的睡衣裤,紧接着点点头道:“那下次再来我家。”
“你先洗漱,我还有点事情和你说,等会儿换个衣服过去找你。”
时应右手已经摸到了自家的门把手,程思敏也是,听到时应还在贼心不死,她终于回过头朝他低声咆哮:“时应!你是真饿了!你就这么想和我睡觉?”
怎么了,他身边就没有更优选了?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吗!连她这种小角色都不放过。
时应闻言楞了一下,掏钥匙的动作暂时停止,头转过来,本本分分地说:“是有点想的吧。那谈恋爱不都是这样吗?”
说着他耐着性子,揣测着程思的意思道:“还是说你偏向柏拉图式的爱情。我也没意见,主要还是为你考虑,结婚之前总得试试吧,要是我有问题呢?你多吃亏,一辈子守活寡,谁受得了啊。”
程思敏听他说恋爱时就吃了一惊。后听到结婚,又吃了一惊。
等到“一辈子”这三字被时应说出口,她吃惊吃得都打饱嗝了。
她简直不能理解时应石破天惊的脑回路,茫然地抬着头问他:“谁和谁谈恋爱?不是,我缺课了?谁和谁要结婚了!”
“嗯,说结婚确实还有点早。那恋爱肯定是你和我谈啊。”
听到时应这十拿九稳的语气,程思敏像应激炸毛的小动物,脖颈即刻粉了一大片。
“我为什么要和你谈恋爱啊?谁说要和你谈恋爱了!别这么离谱好不好!”
沟通无效,时应的声音也开始平添不解,“不谈恋爱我们为什么接吻。”
第一次就不说了,刚才在车里,程思敏压根没拒绝他,这难道不是因为她对他也有好感?他亲她的时候,她一动不动多乖啊。
时应眉头皱起来,思索着程思敏的一举一动,表情也冷了些:“程思敏,什么意思,你跟异性朋友平常就这么接吻的?你管我们这叫什么,唇友谊是吧?”
“别扯淡,除了这层的邻居我哪有别的朋友……”她哪有他那种通天的本事,处理男女关系游刃有余,肯定是这些年在国外长期混迹花丛的结果。
一想到自己这些年过得班里班气鳏寡孤独,花蝴蝶则左拥右抱研习爱情,她的齿根就隐隐发痒,作痛。
“那你给我个我们不能谈恋爱的理由,两情相悦,都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也是单身,没道理啊。”
不能和时应当炮友的理由程思敏可有太多了,那些关乎公诉良俗与生理卫生,但不能和时应正经谈恋爱的理由,只有一条,因为程思敏害怕在情感的角力上遭受伤害。
她怕自己重蹈覆辙,又开始在平淡无华的日子里生出那种不切实际的憧憬。
陈晓芬说得对,摘星揽月,不是普通人该做的梦,即便是暂时落魄,时应看起来还是有种该死的轻慢和雍容。
他太像那颗倒影在水中的月亮了,熠熠生辉,吸引着傻猴子前赴后继。她绝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程思敏的人生已经因为眼大肚小而失败了这么多次,必须痛定思痛,她得对裹着糖霜的甜食说 No。
“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情急之下,程思敏咬着酸胀的槽牙往外蹦字。
时应轻眯着眼睫看了她一阵,随后他低着头接着掏钥匙开门,他说:“行,对我没有那种感觉是吧。那你就更不用防着我了,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呗。我追求我的,你继续保持无感就好。”
“我也没有迷魂药。”
说着,时应打开自家的防盗门,径直走进去,不到十秒钟他拿着几份文件走出来,隔着一臂远的社交距离递给程思敏道:“我要去你家说的事是这个。给酒庄设计手绘酒签。”
“谁知道你脑子里想什么呢?成天就是和人睡觉。”
“程思敏,虽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但太重欲对身体也不好吧,你也适当反省一下自己。不行没事在家念念清心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