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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柏身体一轻,虽撞在墙上,却只是皮肉之痛,再没有那种将生命迫出去的压力。

当他回过头来时,见到的只是满眼暴雨般的光点,鲜花般盛开着。

光点消去。黑白二仆倒退回原位,衣衫满布破洞,脸上失去了早先的从容,隐见震骇的馀痕。

丑汉剑回销内,叹道:“强将手下无弱兵,竟然能在我剑下身而退,看在这点,滚吧!”

黑仆回复冰冷的脸容,沉声道:“‘覆雨剑’浪翻云,果然名不虚传。”

韩柏脑海如遭雷殛。

这丑汉一竟然是名震黑白道“黑榜”的第一高手“覆雨剑”浪翻云?一股热血冲上头,使他激动得要哭出来。浪翻云还和他说了话,叫他作小兄弟。

广渡大师亦瞪大眼睛,不能置信地望着浪翻云,他的眼光自比韩柏高明百倍可是也看不清浪翻云有若夭马行空,无迹可寻的覆雨剑法。

白仆道:“浪翻云你如此做法,不啻直接向魔师宣战。”

浪翻云眼中爆起前所未见的采芒,淡淡道:“若明天日出前你们不逃往五十里之外,必取尔二人之命,滚!”

黑白二仆脸色再变,尖啸低吟,夺门而出,转瞬不见。

浪翻云笑道:“吃肉喝酒的时间到了。”便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对于庞斑他似乎毫不着意。

武昌府。

韩家大宅后院的广场上。

一位年约二十的男子,手持长达丈二的方天戟,舞得虎虎生风,把持刀的老者,迫得步步后退,看来占了上风。

老者身形高大,毫无佝偻之态,白髯垂飘,虽是不断后退,可是神态从容,步伐稳健,一把大刀飘闪灵动,每一刀都守得无懈可击,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在采取守势,让持戟男子把招式发挥尽致。

便在这时,韩柏撑着疲乏的身体,踏入广场内,昨晚他喝了两大口酒后沉沉睡去,醒来时才发觉自己睡在渡头旁的草地里,还是灰儿把他舐醒过来的,浪翻云等杳无踪影,一切像作了个梦。

但他记得其中任何一个情景,此生休想忘了少许。

回府后免不了给管家臭骂,此时才溜往后院,刚巧碰上这一场较技。

旁观的还有三女一男,年纪由十六至二十三、四,都是屏神静气,细意揣摩。

运戟男子扬气开声,戟势开展,加剧攻势。

老者粗浓的眉毛一扬,颔下白髯无风自动,长刀刹那间大幅加速,连劈数下,每一刀均准确劈中戟头。

“铿铿锵锵!”

金铁交鸣,响彻场。

男女们连声喝采。

换了往日,韩柏一定会看得眉飞色舞,但在目睹浪翻云神乎其技的剑法后,只觉这种一板一眼的招式,索然无味之致。

刀势再张。

满场寒光。

老者由守转攻。

这次轮到持戟男子步步后退。

男女更是大力喝采。

韩柏却是噤若寒蝉,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是下人的身分,尤其使长戟的三少爷韩希武心胸狭隘,一出声往后便有他好看的了。

他同时偷看了五小姐韩宁芷一眼,它的一言一笑,都是那样地娇媚可爱,令人心神皆醉。

老者一阵长笑,手中刀展开一套细腻的刀法,强撞人戟影里,变成近身搏斗,不利近斗的长戟,更是岌岌可危。

韩希武陷入苦撑之局。

“当!”

长戟坠地。

三少爷韩希武一脸羞惭,僵在当场。

老者收刀后退,形态由威猛化作闲静。

五小姐韩宁芷抢入场内,双手一把抓着老者手臂,猛摇道:“大伯一定要教宁芷这几下绝活,好教三哥不敢再欺负人家。”

老者望向这天真娇美的小女孩,怜爱地道:“只要你吃得起苦,什么也教给你。”

韩宁芷欢呼起来,像是已学懂了老者的部功夫。

旁观的另一年纪最长的大哥韩希文道:“大伯刀法出神入化,难怪‘刀锋寒’韩清风之名,称誉苏杭。”跟着向满脸通红的韩希武道:“三弟得大伯指点,受益无穷,还不叩头调教?”

韩希武闪过不乐意的神色,犹豫了一下,才躬了躬身,却没有叩头。

韩清风人老成精,看在眼内,心底叹了一口气,却不点破,微笑道:“希武戟法已得‘长戟派’真传,欠的只是经验火候,若能多加磨练,在心志上再加苦功,异日可成大器。”

韩希武心高气傲,五兄妹中只有他一人除家传武功外,还拜于“长戟派”派主“戟怪”夏厚行门下习艺,故兄妹中方以他武技最高,他一向也看不起家传武功,这刻想的不是韩清风的训诲,而是暗忖刚才只是过招比武,不能放手比拚,才招败绩,否则战果难料,却不考虑人家亦是处处留手。

圆脸善良但胆怯怕事的四妹韩兰芷笑道:“大伯若能多来我家,我们兄妹的成就定不止此。”

韩清风待要答话。

一把雄壮的声音由广场入口处传来道:“大哥!不要说只有我这做弟弟的怪你,连兰芷也是这么说你,上一次你来这里是三年前的事了,放着清福不事,一把年纪仍马不停蹄,终年奔波,所为何来?”

随声而至的男子五十来岁,方面大耳,一面精明,身材与韩清风相若,样貌形似而态异,没有韩清风沉稳中显威猛的慑人气度,更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官绅。

正是本府主人韩天德,五兄妹的父亲。

韩清风笑道:“三弟你这些年来缩在武昌,天塌下来也不管,只埋首于你的航运生意,拚命赚钱,将来两脚一伸,看你能带得多少走?”

韩天德正容道:“大哥太小觑我了,我赚的钱虽多,但大部分也用在资助我们八大派联盟的活动上,否则何来活动经费?”

韩清风呵呵一笑道:“三弟认真了,我们韩家三兄弟,谁不在为联盟尽心尽力,唉!

可惜道消魔长,黑道人才辈出,反观我们八大派近十年来人才凋零,令人忧虑。“

众兄妹和韩柏等从不知韩家居然是白道的经济支柱,呆了起来。

韩天德眼神掠过众人,心想他们兄妹五人,最少的事芷也有十六岁半了,这些事也应让他们知晓。

他正容道:“大哥!我的看法比你乐观,自十五年前八派联盟后,力栽培新一代的高手,默默耕耘,照我估计,很快便有人可冒出头来,但反观黑道,自三年前赤尊信暗袭怒蛟帮不成,损兵折将而归,‘毒手’乾罗又吃了暗亏,黑道声势大为削弱,一向被压制俯首的其他黑道大小势力,如雨后春笋,纷纷勃兴,进一步瓦解黑道势力的凝聚,所谓聚则力强,分则力薄,黑道的恶势已今非昔比,大哥为何还如此悲观?”

韩清风叹道:“这只是表象,真正的情形,却是令人忧虑。”跟着向韩天德打个眼色,兄弟心意相同,做弟弟的立时知道做大哥的不愿在下辈前讨论下去。

韩夭德长笑道:“这些无聊话儿,不说也吧,你来了多日,我们兄弟俩还未有机会详谈,不如就借现下这点空闲,好好叙叙。”

众人大为失望,这边正听得津津有味,忽地中断,甚是扫兴。

韩柏更是失望,他心中一向羡慕那种戎马江湖、朝不知夕的冒险生涯,偏是下人身分,只能在佣仆间打转,较高级点的家卫和管事者也轮不到他高攀,像刚才那样直接与闻江湖之事,可说绝无仅有。

韩希武刚受大伯所挫,自尊受损,正没处泄气,见韩柏还在呆头呆脑,痴痴望着韩清风两人离去的方向,不禁怒火上冲,喝道:“蠢材,兵器掉在地上也不执拾,是否想讨打!”

韩柏大吃一惊,连忙拾起兵器。自少开始,他也不知给这韩家三少爷大打小打了多少回,故而那敢怠慢,心中同时想道,是否武功愈高的人,愈有修养,否则为何韩清风的脾气便远胜韩希武,而浪翻云的风度气魄更是使人心生仰慕。

大少爷韩希文见三弟乱发脾气,眉头一皱,可是他人极稳重务实,心想三弟此刻气在头上,自己也犯不着为个下人和他伤了和气,硬是忍着。

四小姐兰芷一向怕事,那敢插言,而五小姐宁芷还在气恼适才有趣的话题被临时腰斩,心中盘算着如何从韩清风处多压点出来,那有空闲来理会韩相的困境。

韩希武望着拾起长戟的韩柏道:“蠢蛋滚过来!”

韩柏暗叫不妙,硬着头皮走过去。

这时二小姐慧芷秀眉一蹙,道:“希武!胜败乃兵家常事,你目下得大伯指点,知己不足,应该不恼反喜,努力进修,怎可心浮气躁,尽拿小柏出气。”

韩希武跺脚道:“罢了罢了,连你也只懂帮外人,我这便回师傅处去。”

慧芷嫣然一笑道:“你舍得走吗?待会有贵客前来,其中还有你想见的人,不过你真要走,我也不会留你。”

韩希武反驳道:“只有我想见的人,没有你想见的人吗?”

慧芷俏脸一红,接着兄妹间一阵笑骂,往内听去了,剩下韩柏孤单一人,托着长戟,立在广场正中处。贵客?究竟是什么人会到韩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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