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本章之前,为了强化教学效果,我想再进一步以实例论证集中、中央位置、内线所具有的战略优势,当一支海军远离本土时,必然不可避免地要取得些永久性位置,这些位置是保证海军进行有效活动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
为使读者掌握我书中所写到连续性的历史背景,我想先简单地回顾两次战争期间的一些事件,即1652—1654年第一次英荷战争,以及随后的欧洲全面战争。在欧洲全面战争中,英国和荷兰完成了联合,由一个君主统治,实现了克伦威尔所期望的力量集中。联合的时间是1688—1702年,英王威廉三世兼任荷兰执政官、荷兰陆海军总司令。短暂的联合使两支海军在一个最高指挥官下集中。虽然是路易十四的强大也促成了这一局面,然而,没有一个统一的君主,它们也无法在短期内如此完美地集合。克伦威尔一直没有达成的愿望最后由威廉三世达成了。在他执政期间,他打压荷兰,使荷兰陷入瘫痪,从而未能达到克伦威尔所期望的集中。我们先来了解一下克伦威尔统治下的英国海军的行动,威廉三世所统治的联合海军的行动,以及他的继承者安妮女王统治的联合海军的行动。
荷兰海军在第一次英荷战争中幸运地存活下来,但是它所遭受到的损失已使它无法继续战斗。英国海军空前强大地凌驾于欧洲所有海军之上。这一结果,正是来自于它在荷兰的战争取胜,而西班牙和法国的海上力量因为互相交战而各自损伤惨重。
马扎然总结了法国海军破坏西班牙至意大利之间的交通线的成功经验,1642年黎塞留死后,马扎然发展了其海军政策:派遣一支舰队进入一个新的地区。他曾希望法国海军能在地中海获得牢固的基地,然后在此基础上扩大控制区域,扩张法国的政治势力。1646年,法国占领了厄尔巴岛和皮翁比诺港,之后又在那不勒斯扶持了一个对法友好的政权。
第一次英荷战争后,英国海军在直布罗陀海峡的实力和影响力瞬息即逝,其原因在于英国在当地缺乏基地。英国海军在此地曾产生过巨大影响,但是,这些影响是短暂的,而且可算得上是消极的影响。这些影响之所以巨大,应该归结于舰队的存在。法国和西班牙举棋不定,是出自于过多考虑英国舰队一旦投入某一战场所发挥的作用,而并非考虑到英国舰队交战时发挥的作用。这说明,舰队甚至不用战斗就能保证其决定性影响,这种影响极为深远,当年的一些局势就能证明。也许正是因为法国和西班牙的沉默,妨碍了克伦威尔的判断,他并未意识到当布莱克率舰队于1654年11月到达直布罗陀(它这时还是西班牙港口)之时,这支英国舰队所造成的巨大影响,而此时,法国远征军已经登陆那不勒斯,试图再次使它脱离西班牙。这次行动是否能成功的关键在于对海洋的控制。趁着法国国内的投石党运动,西班牙重新夺回了厄尔巴岛和皮翁比诺港,强化了对海洋的控制。位于直布罗陀的布莱克正位于那不勒斯的法国海军和从布勒斯特出发的一支法军增援部队之间。
有赖于布勒斯特分舰队的迟迟不前,布莱克取得了直布罗陀这个中央位置,并获得当地人的盛情接待。1652年,布莱克就曾攻击法国前往敦刻尔克的增援部队,帮助西班牙将直布罗陀收入囊中。如今,布莱克又来到直布罗陀,而法国另一支分舰队还在里斯本停留。正当布莱克等候着这支舰队时,那不勒斯的法国舰队抛弃所担负的任务逃亡土伦。布莱克并没有跟进,而是仅仅依靠中央位置,便逼走了法国舰队,轻易地取得决定性战果。
对此,科贝特的评价很公正,他说,这是“消极性”的战果,人们容易忽视它,甚至没人注意到这对未来行动的影响。日俄战争中,旅顺口可以看成是日本人的胜利,但是没人注意到,之前旅顺口所牵制的在中国东北的日军比俄军多得多,它还为波罗的海舰队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而波罗的海舰队未能及时赶到,并非由于俄国人在旅顺口的失败。克伦威尔没能意识到布莱克所率舰队在直布罗陀的作用,即使他曾经有丝毫的意识,也不能够使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地中海。他一贯秉承英国的传统,把大西洋和美洲当作英国海军的主要目标。
克伦威尔的思想与英国人的固执、保守契合,这种民族思潮又被新教强调,新教要求对抗天主教盛行的西班牙和奥地利。克伦威尔狂热地推崇这种思潮。在他看来,地中海毫不重要。对此,科贝特很遗憾,因为地中海是他研究的主题。
正当布莱克在直布罗陀使法国放弃了那不勒斯,受到西班牙的殷勤款待之时,英国一支袭击西印度群岛的部队已经悄然出发。这支部队于1655年5月夺取了牙买加。
1655年11月,英法正式媾和。1656年2月,西班牙向英国宣战。1657年3月,英法结盟以对付西班牙。盟约规定,法国把从西班牙夺得的敦刻尔克和马戴克交付英国,作为英国舰队和5000辅助部队的补偿。得到两处港口,部分解决了英国贸易大患——私掠船失去了一个老巢,也为克伦威尔提供了一个登陆欧洲大陆的桥头堡。加来的作用曾一度被这两处港口所取代。对此,马扎然非常不满,但是联盟可以使法国在西属尼德兰获得援助。马扎然既想从西班牙口中夺取利益,又想哄骗英国为法国谋利。1659年,西班牙同法国签订比利牛斯和约,法国从西属尼德兰手中夺过阿图瓦省和比利牛斯山东面的鲁西永,又将东部边界向外扩展了。这次战争,使曾经不可一世的西班牙一蹶不振,西班牙从此再也未能主宰欧洲。
继承者指责克伦威尔对法国的援助,使法国实力大增,并能威胁和主宰欧洲。这并非我们的探讨范畴,想要得出一个众人皆能接受的结论更是不可能。人们各执己见,我也难以找出真正的原因。但就军事而言,克伦威尔的执政不仅强化英国的实力,帮助英国建立了强大的海军和陆军,所得到的两处港口也为英国提供了可以干涉欧洲大陆事务的通道。一旦欧洲有任何意外,英国都能确保有利的军事位置,而想要在海外有所建树,如美洲以及东方,则是取决于欧洲的实力,尤其是海军的实力。对于海外基地,欧洲才是基地,想要在海外有所收获,首先要在欧洲取得优势。
在接下来的英法角逐中,英国海军已经不再居于优势地位,它通过与荷兰结盟以求得支援,英国陆军也是如此。查理二世复辟后将敦刻尔克归还给法国,荷兰的港口就成了英国的桥头堡。英国与荷兰结盟,缘于民族和宗教渊源,这种渊源曾使克伦威尔忽略了地中海而将眼光集中在北欧。自威廉三世以来,克伦威尔的政策被证明是正确的,尽管所面对的敌人不同,其态势却相差无几,即陆军在北欧作战,海军则根据形势所需选择位置。克伦威尔的政策是以英国的陆海军实力为依托,而不是斯图亚特诸王的方针为依托,助长路易十四气焰的不是克伦威尔,而是斯图亚特诸王。
1658—1688年,整整三十年期间,英国无论是对外政策还是军事政策都陷于瘫痪,这是由于斯图亚特王朝的两代国王与民众之间的争斗。他们想要摆脱议会,于是就挑拨议会同路易十四的战争,然而,军事行动所需的经费都要由议会拨出。查理二世和詹姆斯二世都同路易十四维持着金钱和个人关系,结果便造成法国在欧洲坐大,而英国保持沉默,尽管英国民众对此颇有怨言。敦刻尔克和马戴克以及地中海的丹吉尔都已相继被放弃,英国的对外政策变得更为软弱和犹豫。可见,国内不稳定,就无法制定成功的对外政策,不论是曾经的美国南北战争还是斯图亚特王朝都是如此。
达夫吕伊的说法真是发人深省:
一个民族如果不能统一,其所有的资源就只够应付国内需求,这就是为何在同苏格兰合并之前,英国无法奠定殖民帝国的基础。这也是法国海军应从路易十四时期算起的原因[1]。这也是德国海军应从德意志帝国成立之日算起的原因。
请注意,德国海军每年经费已经从1875年的不足1000万美元,增至1905年的5000余万美元,在之后的十年里,其预算每年将超过1亿美元。我们还要注意,在奴隶问题尚未解决,各州权力过大时期,对南部调整尚未完成之前,美国还无法建立起一支扬威海外的海军。假如1898年达到顶峰的美西战争在联邦战争之前发生,那么北方就会将战争视为这是南方企图夺取古巴以扩大奴隶制度,这是南方首脑最为喜爱的计划。
关于巩固内部于内于外的作用,可从前文提到的各时期简明地说明。亨利四世逝世之后,直到1622年黎塞留执掌大权,法国经过了整整十二年的虚弱时期。为了达到控制北意大利和阿尔卑斯山诸险隘以将奥地利和西班牙隔离的计划,1624年,法国夺取了科莫湖以东的瓦尔泰利纳地区。由于胡格诺派叛乱,黎塞留被迫于1626年放弃瓦尔泰利纳地区,将兵力集中在法国领土以内。大仲马的《三剑客》所说的拉罗谢尔之围,就是一次突出的决定性事件,由于英国曾经威胁要进行干涉,黎塞留终于意识到海军的意义。1628年10月,拉罗谢尔陷落,标志着新教威胁终于解除。1629年3月,法国夺取卡萨莱,以此控制皮埃蒙特对抗西班牙。1631年,法国资助瑞典国王古斯塔夫·阿道夫[2]以反对奥地利。1633年,法国占领洛林,并从洛林进占阿尔萨斯,拦截了奥西两国沿莱茵河流域的运动,以利于法国入侵日耳曼。1634年,法国与瑞典、荷兰结盟,并于1635年向西班牙宣战。1636年,为了强化对西班牙至北意大利的交通线的控制,法国海军于地中海集中,直至1655年布莱克率领英国舰队进驻地中海。这些连贯性的动作,表明统一的作用,内部统一正是黎塞留制定宏伟对外政策的基础。
在黎塞留的带领下,法国稳步前进,实力大增,这在路易十四亲理朝政的最初三十年里尤为突出。从拉罗谢尔陷落到英王詹姆斯二世被逐的六十年,法国的对外行动推行着黎塞留、马扎然和路易十四的连贯性政策,只在1649—1653年,因为投石党运动,对外行动再次被削弱。
法国实力增长有多方面的原因,主要归结为两点:内部的统一和欧洲的分崩离析。造成欧洲分裂的原因,主要在于英国漠视欧洲大陆权益,英国国王阻挠国家政策的推行。法国实力猛增所带来的危险已经很明显,但是英国在国王的影响下并未采取任何反对措施。
路易十四所进行的最后几次战争,涉及1688—1713年的海战,早在我讲授现已成书《海权对历史的影响》的相应的这门课程时,就已经进行探讨了。科贝特的《英国在地中海》中也有一些关于这一时期的论述。我与他不同,我着眼于指出海军在整个战争中的作用,他则是强调地中海在战争中的特殊重要性。这些战争就作战范围而言,主要是在法国的东部和东北部边境,其中发生激战地点有:弗勒吕斯、蒙斯、那慕尔、施泰因刻克、兰登、布莱尼姆、拉米伊、奥德纳尔德、马尔普拉奎特。较为激烈的战斗主要在低地国家和莱茵河展开,这些地区的战斗关乎全局。尽管尤金[3]在北意大利、彼得伯勒在西班牙都有辉煌战绩,在拿破仑的历次战争中,结局却并非由武装冲突决定,而是由海军在地中海所施加的无形压力决定。
请允许我重申,我特别关注基地同作战的关系。海军一旦开赴新的活动区域,就必须逐步取得一些基地。基地就其永久性而言,与陆军和海军在战役中所占领的位置不同,它类似于在国家边境上建立的永久要塞。在考虑对中央位置、内线、交通线的影响时,对临时占领位置和基地的要求都是一样的。一个基地,在作战时同样可以用于进攻。然而,新基地所长期拥有的自然条件也会引发一些考虑,这些考虑可从我们阐述的实例中说明。多瑙河的位置、流向、河床的自然特点决定了多瑙河的重要,从而人们在一些关键据点上建立了一些要塞,这些要塞既是作战基地,又是控制河流的通路。同样,地中海也是由于它同周围国家的相对位置而显得重要,于是人们在这里建设了港口,既可作为舰队的基地,又可控制海上交通线。海军基地与海军场站的意义并不相同。
地中海,尤其是从意大利半岛至西班牙之间的地中海西部地区从古至今就是无比重要的军事位置,这是科贝特的观点。对此,他的论述非常充分。在这里发生的争端中,优势海军力量曾起到决定性作用,支配着历史的进程。然而,海军想要发挥作用,必须有基地。于是,直布罗陀、马耳他、塞浦路斯、埃及、梅诺卡,以及法国的土伦、阿尔及尔、比塞大等基地就这样产生了。相信我的读者能看到一些德国基地的诞生。除了的里雅斯特、里耶卡外,或许也会有其他奥地利港口会成为基地。现在,我们来研究1688年詹姆斯二世垮台以后一些海洋问题的发展情况。
法国的政治态势决定军事态势,法国的实力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得到巩固,它也拥有了中央位置和资源,得以在欧洲称雄。英国对外资助军费的能力已经被法国取代,法国毫不顾忌地扩张和侵略。法国的这些行动促成了一个广泛的联盟,英国、荷兰、奥地利、西班牙、北意大利,结成联盟防御共同的敌人。
1689—1697年,尽管敌人很多,而且四面受敌,但强大的法国凭借中央位置,使得联盟毫无成效。然而,法国的野心在于夺取西属尼德兰和莱茵河,以向这两个方向扩张版图。它以左翼和偏左的中央攻击盟军右翼,并在西班牙和意大利的右翼牵制敌军。我认为,法国右翼其实是在实行佯动,诱使反法同盟自顾,无暇应付法国在东部和东北部的行动。一旦法国的佯动能使敌人慑服,那么其兵力便可立刻投入东部和东北部的主攻行动中,正如日军攻破旅顺口,便立刻开赴中国东北一样。
在盟国一方,最有效的方法应该是迫使法军在右翼作战,这样就可发挥地中海的作用。兰克说:“现在再次出现了过去两个世纪期间国际政策支配策略方针的情况——即西班牙和西印度群岛同南意大利和米兰的联系居于支配地位。”这一政治联系以地中海的归属而定。对西班牙和其属国那不勒斯和米兰,以及其结盟者萨伏依来说,地中海是一个辽阔的中央位置。受法国威胁的国家,加泰罗尼亚和萨伏依都同地中海毗连或接触,控制住这一水域,在这一地区的军事行动就会受到决定性的影响。
如果反法同盟能在地中海部署一支强大的舰队,那么一旦情况需要,这支舰队就可在这个中央位置支援西班牙或是意大利。反法同盟在西属尼德兰的指挥官马尔伯勒在与尤金亲王的往来信函中曾反复提到这一点。巧妙利用海军,曾经在西班牙同日耳曼之间的交通问题中发挥作用,如今又能在便利的中央位置上为抗击加泰罗尼亚和皮埃蒙特两个地区的敌人发挥功效,使敌人因交通线过长而无法联合。进一步看,法国的战线从西属尼德兰延伸至加泰罗尼亚,而地中海恰好在该线的一翼,法国却想将兵力投入到相反的一翼。在地中海,反法联盟便于对法国发动翼侧突击,如果成功,就将牵制法军在其他地区的行动。这也是地中海在1689—1697年和1702—1714年两次战争中所表现出来的尤为突出的作用。
反法联盟中,英国和荷兰的海军力量优于法国,但它发挥作用还需要时间。第一次战争开始时,詹姆斯二世下台就导致了危急情况,英国舰队不得不在英国诸岛附近驻留。英国忽视地中海,法国便在地中海取得了决定性优势。战争的最初两年,法国从这支舰队中组成了数支分舰队前往英吉利海峡,使其舰船总数在此地多于反法同盟。1690年比奇岬之战,法国以78艘舰船对敌60艘舰船控制着海洋,但因其在南方的海军未采取行动,致使陆上形势因缺乏海上支援而受影响,如其采取行动,形势就会迥然不同。该战役法国失利的部分原因是反法联盟趁土伦分舰队未到即行发起猛攻。1692年的一场胜利,使盟国牢牢控制英吉利海峡和爱尔兰海,从而建立起英国至欧洲大陆的交通线。法国舰队则于1693年返回地中海,准备1694年再战。1694年,法国舰队再次编入一个拥有22艘舰船的兵力集团。然而,并非所有舰船都适用于作战。
法国海军在地中海迟迟不动,使得地中海的政治局势一直动荡。在反法同盟军队恢复了与欧洲大陆的交通,使西属尼德兰成为主要战场之后,法国力量便不断陷入分散。此前的数年里,反法同盟的海军主要致力于巩固威廉三世在不列颠诸岛的统治以及本土水域建立优势。很明显,路易十四高估了法国的持久力,过重的负担,使他转向强化在地中海地区的作战,以迫使西班牙和萨伏依议和,从而撤离这些地区,将兵力转向西属尼德兰和日耳曼。于是,法国舰队在图维尔的带领下突然前往土伦,以支援正在加泰罗尼亚海岸地区威胁巴塞罗那的法国陆军。另一边,路易十四正努力使萨伏依退出反法同盟。
威廉三世主导的反法同盟所采取的策略十分明智。反法同盟海军的主力舰队,及时地追击敌人。法国舰队虽然首先到达战场,却在兵力上不占优势,这是一次舰船能力和速度的较量。最后,法国舰队不得不仓皇退至土伦,而法国陆军因舰队的失败而未能获胜。反法同盟海军的出现,极大鼓舞了萨伏依,它将继续作战,并将利用这个砝码在交战方中间讨价还价。
基地这一问题就是在此时提出来的。直至之后的五十年内,战列舰队每年10月后,都不会在比斯开湾停留。1702年第二次战争爆发之时,英国舰队总司令写道:“我们的舰队的任何贡献都无法弥补其冬季必须返回本土所造成的危害。”为了及时返回,舰队必须最迟8月离开地中海,而拥有土伦的法国便趁反法同盟海军不在地中海时继续作战。舰队为何撤离,我认为并不重要,兵力的转移才是关键。是风浪还是缺煤而被迫转移的结果都是一样,而其补救方法,则都是在当地夺取基地。如果同盟舰队撤离地中海,巴塞罗那就会有陷落的危险,西班牙就会与法国媾和,而萨伏依就可能退出联盟,而在这些地区的法国军队便可开往西属尼德兰和莱茵河地区。
曾经,英国地中海没有港口,查理二世结婚时所获得的礼物丹吉尔港,在他去世之前已被英国放弃。没有港口,就意味着缺少海军基地,也没有安全防卫设施和资源,而战争必须具备这些条件,没有基地,就无法准备这些作战条件。威廉三世所制定的决策中,就已经包含了十年之后攫取直布罗陀。科贝尔评价其为海军史上最勇敢、最重要、最果断的行动之一。麦考莱曾指出,威廉三世或许在战场上并无多少洞察能力,但却具备伟大政治家的精准眼光。他具有战略家的眼光,他知道要压制住低地国家的法国兵力,必须紧紧拉拢萨伏依和西班牙,而唯一的方法就是,继续维持反法同盟舰队在地中海的影响力。因此,反法同盟舰队必须留在该地。威廉三世甚至不顾国内内阁和海军人员的反对,下令舰队在加的斯过冬,这样春季时,舰队就可返回原地。
因为大部分舰队停驻地中海,英国本土海峡的兵力就较为薄弱了。这种情况,美国在未来也有可能会遇到,将舰队调集至大西洋或者太平洋,而使被放弃的海岸处于守势。在威廉三世的决策中,我要提出三个要素来讨论,之后的各章中这些要素将被作为标题,进行分系统的论述。三个要素为:位置、兵力、资源。威廉三世要求舰队停驻加的斯,遭到总司令强烈反对,是因为那里没有港口,而且大不列颠本土很容易被入侵[4]。英国政府曾经建议舰队司令使用那不勒斯、墨西拿和马翁港。对此,舰队总司令回复,那不勒斯尚未设防,缺少力量;墨西拿太小;马翁港不能提供给养。也就是说,这些港口缺乏资源。而加的斯,虽然满足了兵力和资源的要求,又在位置上占优势,却依旧遭到舰队总司令的反对。他认为舰队停驻该地,英国本土就有危险。威廉三世考虑加的斯的理由如下:在此可以对海峡进行监视;对于法国海军在土伦的分遣队和其留在大西洋的分遣队,又居于中央位置;对于向土伦和海峡方面进行运动,也是居于中央位置;拥有良好的交通线,英国的补给可以运达此地,充分弥补该港资源的不足;锚地既宽阔又安全。
法国海军处劣势,加的斯特殊的位置令土伦的法国海军不敢轻举妄动,也就导致法国陆军在加泰罗尼亚地区陷入瘫痪。萨伏依为此坚定了依附联盟的信心。1695年期间,英国舰队留在地中海并返回加的斯过冬。路易十四在加来集结一支部队,扬言将要进攻英国本土。恐惧的英国人要求将派往加的斯替换回国待修舰船的海军分舰队留在英国,民众的呼声就这样干扰了军事部署。这支分舰队1696年停驻唐斯。丧失战斗力的舰船返回英国,本该前往替换的舰船又被扣在国内,加的斯的舰队在舰船数量上居于劣势,地中海便门户洞开。法国土伦舰队趁机逃至布勒斯特。我认为这是盟国的一次失策,因为盟国完全可以依靠当时的优势,在两个地区占据优势。事实却是,土伦舰队逃走了,巴塞罗那陷落了,萨伏依和法国媾和。
英国舰队在加的斯长达两年的驻守。在这两年内,英国舰队保卫了加泰罗尼亚、萨伏依和意大利,从而阻断了法国得胜的势头。这就是军事位置具有战略作用的最佳例证。类似的案例还有:1800年热那亚的法国守备部队为支持拿破仑的马伦戈战役计划所进行的长期抵抗;1899年莱迪史密斯城阻止布尔人的前进;1904年旅顺口俄国海军的抵抗。
最后,作战双方在1697年议和。1702年,新的战争又开始了,法国同西班牙结成联盟,目的是为了波旁亲王能继承西班牙王位。伊比利亚半岛的民众拥立了自己的国王。在日耳曼,巴伐利亚站在法国一边。萨伏依最先保持中立,然后又倾向法国,最后又转而敌对法国。此次战争影响深远,它稳定了欧洲局势,却又酿成了长达百年的殖民争端。该战争于1713年结束,所缔结的《乌得勒支和约》规定了18世纪的欧洲领土归属,将法国逐出了美洲和东印度群岛,大不列颠从而取代了法国的地位。这又一次证明了国外的殖民地有赖于国内的巩固,国内的巩固重于国外的扩张。
威廉三世认为对法国南部施加压力便可影响法国东部和东北部战线,于是决定再次夺取加的斯,以使其成为英国在地中海的舰队的基地。威廉三世的尝试于1702年失败。1704年,英国夺得直布罗陀,并一直占据该地。
威廉三世去世后,马尔伯勒担任英国陆海全面战争的最高指挥官,他继承了威廉三世在地中海的政策。西班牙王位之争,在反对一方来看其目的就是阻止一位法国亲王统治西班牙,然而马尔伯勒认为,西班牙半岛的战争只是旁枝末节。他的着眼点在于盟国海军对巴塞罗那至热那亚海岸地区施加压力,以支援萨伏依封锁波河流域通往法国的道路。对于法国,这是另一条向奥地利进军的通道。封锁了这条通道,则意味着奥地利陆军开辟了一条进攻土伦的道路。攻克土伦,进而控制地中海,才是马尔伯勒的真正目的。占领了土伦,盟军就将获得一处绝佳港口,并可以在这里持续作战,而法国则会因为失去土伦而使局部部队陷入瘫痪。盟国在土伦登陆将迫使法国从增援尼德兰或日耳曼战争的部队中撤回一些部队。
在1704年的海上战役中,英国夺取了直布罗陀。法国失败的原因很复杂。盟国舰队对法国翼侧[5]所施加的压力,使日耳曼和上莱茵河主要战场发生了有利于盟国的变化。萨伏依在盟国舰队和陆军部队的增援下,坚决反对法国。1704年,在意大利担任指挥的尤金亲王于多瑙河流域同自尼德兰南部前来的马尔伯勒部会师,取得了布伦海姆战役大捷,重创法国。盟国的胜利,解除了萨伏依所面临的威胁,这也正是马尔伯勒进军的目的之一。它也不失为一个战争中各个环节互相影响的例证。
1707年,盟国进攻土伦,却以失败告终,但盟国海军、陆军协同在翼侧的攻击,吸引法国部队在此集中,削弱了法国在其他地区的兵力。之后,因为进攻土伦受挫,英国内阁认为,舰队冬季无法在地中海停留。马尔伯勒说:“除非舰队留在地中海,否则你们在西班牙将一事无成。”后来,英国又得到了梅诺卡岛。梅诺卡岛显然比土伦更有价值,就像直布罗陀比加的斯更有价值一样,因为它们都是被割让给英国的,英国可以永久占有。在欧洲,还没有一处港口可以永久占有。
至此,英国就在地中海永久地掌握了固定的海军基地。在这里,英国可以沿海岸线四处扩张势力,而法国和西班牙,由于其领土特点,也急需一支像英国那样的优势海军,以承担在地中海和大西洋的军事、贸易需要。对于以足够兵力控制海洋的海军而言,海洋就是一个链环,一座桥梁,一条公路,一处中央位置。它可以提供内线、中央位置、交通线。想要控制海洋,则需要我所说的固定的永久性基地,即要塞。威灵顿公爵曾经写道:“没有海军控制那些湖泊,则在该处边境上的陆战就无法取胜。”
[1] 更正确地说,应从黎塞留算起,是他巩固了法国的统一。
[2] 瑞典国王、统帅、军事改革家。为谋求波罗的海霸权,他指挥军队先后同丹麦、俄国和波兰进行战争,并取得胜利。三十年战争时期,他率瑞典军队在波美拉尼亚登陆。在布赖滕费尔德会战、莱希河会战和吕岑会战中,他指挥瑞典军队击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和天主教联盟军队。
[3] 即欧根亲王,神圣罗马帝国元帅、军事委会员主席。
[4] 这和主张将美国舰队分开配置于大西洋和太平洋的论点没什么两样。
[5] 即萨伏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