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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又一起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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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华关掉最后一盏灯,慢悠悠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一道刺目的阳光从玻璃窗外射了进来。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日子没看见下午两点的太阳光了。

他每天下午四点半起床,五点半赶到酒吧,在六点前吃完晚饭后,酒吧就开门营业了,直到半夜三点才关门。两年来,他的生活天天如此,要不是酒吧今天必须停业,他可能仍然会磨蹭到下午四点后才起床。

妈的,终于不必再受这份罪了。当初他就对开酒吧没什么兴趣,可跟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哥们跟他说,他能弄到便宜的洋酒,还不如开家酒吧玩玩,虽然工作又累又苦,但好歹自己也有家店。他经不起劝说,最终还是拿出大部分积蓄跟哥们合股开了这家酒吧。

当初他对这家酒吧的前景十分看好,因为酒吧所处的位置相当不错,在它们周边,还有几家风格各异的酒吧。虽然过去他只在街头卖过烤羊肉串,但他相信做生意的门道都是差不多的,通常摊位挤在一起,就能吸引更多的客人,酒吧也是如此。可结果,情况却远没他预期想的那么好。自他们的酒吧开张之后,周边的酒吧就像中了邪般,不是老板出了事,就是发生了安全事故,在半年内,这些酒吧居然通通歇业,这条路就这样突然冷寂了下来。他们的生意也一落千丈。

后来,是哥们挖来了小姐,情况才有了好转。

他不知道哥们是从哪里找来那些性感妞的,但自从她们来了之后,酒吧的客人又多了起来,酒也卖得越来越快。他很为之兴奋,但又隐隐有点担心,因为哥们从来没让他看过那些酒的进货单。事情就发生在一个星期前,半夜十二点,有几个陌生男人走进了酒吧,向他要酒类进货单。他自然拿不出来,后来把那哥们叫来了,那些人只跟他聊了一分钟,就把他带走了。自那天起,那些小姐也像烟一样消失了,再没来过他的酒吧,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第四天,他被告知,这家酒吧必须停业,而他的哥们因为涉嫌贩卖假酒和组织卖淫,可能面临起诉。这样的结局他万万没想到,但除了关门大吉,他别无选择。

从前天起,他就开始陆续整理酒吧里的各种设备,该卖的卖,该扔的扔,到半夜三点关门时,他已经做好了全面撤离的准备。

昨天夜里十二点,他破例提前关门,并且睡在了酒吧里。下午一点左右,他醒来后,出门买了份午饭和当天的报纸,又徐步踱回酒吧。他准备吃完饭后,就收拾最后剩下的东西,关门离开。他坐在酒吧的窗前,一边吃饭,一边看报纸。在没有开酒吧之前,这是他的生活习惯之一,现在他终于又可以回到过去了。他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惬意,然而当抬起头打量酒吧里的桌椅板凳时,心中又涌出无限伤感。

当然,他不愿意想太多。他在心里发了一通感慨后就开始浏览报纸的社会新闻版。他发现今天跟以往有些不同,虽然报道的事都差不多,无非是夫妻吵架、少女出走或者谋杀、车祸之类的破事,但今天,在这一版面的右下角,却非常奇怪地登了一幅图画,那是一条用黑墨水画的鱼,鱼的眼睛向外凸,像是在生气。图片的旁边还附有一小段文字:此画涉及本市一宗凶案,请看到过这幅画的朋友跟警察局的王警官联系,赏金从优,联系电话……

他把“赏金从优”四个字看了好几十遍,最后站起身,走向酒吧的垃圾箱。他可以肯定他曾在垃圾箱里看到过一幅差不多的图。但他记不清了,因为当初只是匆匆一瞥。

他把垃圾箱里的东西通通倒在地上,很快就在一个可乐杯里发现了那个揉成一团的信封。他拿着它回到饭桌前,打开信封,把里面的卡片拿出来摊平。他立刻惊讶地发现,卡片上的图跟报纸上的完全一样。“赏金从优”这四个字再度在他的眼前飘过。他觉得不应该放弃这个机会,但他不想打电话,他准备亲自去一趟警察局。他希望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于是他把卡片放回信封,塞进口袋,然后快速吃完午饭,就锁门离开了酒吧。

在把酒吧的剩余物品搬回家之前,他决定先把这件赚钱的事办完。

对他来说,步行去警察局是最佳的方式,因为他体型肥胖,超过两百斤,医生和家人都劝他多做运动。然而,他才走了不到两分钟,就不得不考虑是否要改变方向。

因为他发现一个男人正朝他迎面走来,那人穿着一双大约四十一码的蓝色平底帆布鞋。他一眼就认出,这个男人昨天来过。昨晚是营业的最后一天,几乎整个晚上的客人加在一起也不超过十个,所以他记得很清楚,就是跟这人坐在一起的女人把卡片揉成一团丢进垃圾箱的。如果不是后来有个冒失的男人进来打听他们,他也不会特意去回想这对男女。

其实这对男女也没什么特别的,他一看就知道,那女的从事的是什么行业,过去这样的女人经常会在他这里进进出出。至于那个男人,看起来好像比她小几岁。他还记得,那个男人付账的时候,钱不多不少,不需要找零,所以他认为,这男人应该不是第一次来,他了解酒吧的排价。

他觉得那个男人在朝他看,他相信以自己的体型,想要被人忘记也不太容易。他本来已经准备好跟对方打招呼了,但忽然之间,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问题。

首先,报纸上说,这幅画牵涉本市的一宗凶案,所谓的凶案,应该就是杀人案吧,警察也没这么傻,会给小案子的知情人发赏金。卡片是那个女人丢的,那会不会这两个人都牵涉在那宗凶案里?

那个男人已经快走到他跟前了,他还看见那人在朝他微笑。

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只是巧合吗?他会不会是特意来找这张卡片的?当他在报纸上看见警察公布的图片,意识到卡片被丢在酒吧的垃圾箱很失策,于是,他想来把卡片拿走?

他也尝试朝那人微笑,但他觉得此刻自己脸上的肌肉像被打了麻药,有点不听使唤了。

那个人仅仅只是来拿卡片的吗?为什么他要选择我这个他妈的快停业的酒吧?是不是因为第二天酒吧就关门了,就算警方要找目击者,也无从查询?

那个男人越走越近,他想若无其事地从对方面前走过,但是,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危险逼近,于是,他毫无征兆地突然转身朝马路对面快步走去。这个转身和那个他刚刚送给对方的微笑之间丝毫没有衔接点,他想,他脸上也许还露出了不该有的恐惧。这等于在告诉对方,“我知道你是谁”——他知道,他露馅了。

现在,除了快点离开这里,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他在马路边的便利店前停了停,透过玻璃窗的反光,他看见那人在马路对面看着他。他蓦然转过身,他们两人隔着马路对视了一秒钟,接着,那人朝他走来。

他赶紧转身向前快步走,一边在心里骂道,该死!这混蛋真的是冲我来的!

他步履匆匆,心想,现在最好是走大路,去热闹的地方。最好是把他引进大商场,那里都有摄像头,只要能留下他的影像,警察抓人就没那么难了。而且大商场人多,也方便甩了他,到时候找机会搭辆出租车直接去警察局应该不难。

然而,当他走进附近一家热闹非凡的大商场后,立刻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他失去了目标,他找不到这个男人了。他不知道这个男人躲在什么地方,他担心自己随时会遭到袭击。

他在顾客中穿梭,向另一个出口快速移动,一边不时胆战心惊地朝四周张望,希望能发现这个人的踪迹。他还在考虑是不是该现在就打电话给警察,说说自己目前的状况。但是他该怎么说?说他遭人追杀吗?警察会相信他吗?

他前面有个打折衣服热卖会,不少满载而归的顾客正从里面涌出来。他试图穿过这堆嘻嘻哈哈的人群继续朝前走,可就在这时,感觉肚子上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应该说是什么东西突然穿进了他的腹部。是什么东西?他惊恐地抬起头,一个男人的脸在他面前一晃而过,接着,剧痛迅速传遍他的全身。他低头望去,肚子上一片血污。

我是不是中弹了?我中弹了吗?他刚刚朝我开枪了?

他想脱下衣服看个究竟,更想回身去抓那个男人,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剧痛使他丧失了行动力,他听到自己像大笨钟那样重重摔在了地上,接着,耳边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惊恐的人们纷纷向四边散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一个人在向他走来。

“各位!保持安静!我是警察。”那人说。

他眯起眼睛,目光所及范围只有地板上警察的那双鞋。那是一双四十一码的蓝色平底帆布鞋。撒谎!他真想朝所有人大吼,这个人就是凶手!但他发现自己已经叫不出声了。不过,他立刻想到,他还有一件事可以做,他把手伸进口袋,从信封里掏出卡片,紧紧捏在手里。

这时,另一个男人皮鞋敲击地砖的清脆声响从远处传来。

“先生,你是警察吗?我是这个商场保安部的负责人,我姓赵,请出示一下证件好吗?”

冒牌警察已经在他身上摸索起来,这时候则不得不分心抬了下头。

“证件?”他反问。

“警察先生。这是规定。”

趁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以最快的速度将手里的卡片从腰间塞进了自己靠近后臀的裤子里。混蛋!你不会想到我把东西藏在屁股后面吧!

冒牌警察仿佛没听到保安负责人的话,继续在他身上摸索。很快,他就从上衣口袋里找到了那个装卡片的信封。

“他怎么样?”保安负责人问道。

“快死了。”

他的听力确实在下降,疼痛感也正在消失,但他仍能依稀看见那个人把信封塞进了口袋。

“警察先生,他……”又是保安负责人的声音。

“他死了。”这次冒牌警察给他下了最后判决,接着,他感觉这个人终于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打个电话叫人来处理尸体。你们什么都不要动,我马上回来。”

“好的。”保安负责人说。

“我马上回来……”

声音越来越远。

他跑了,在弥留之际,他脑子里最后冒出三个字来。

下午三点,谷平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拘留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王立神情激动地冲了进来。

“谷平,他出动了。”

“谁出动了?”

“当然是黑背鱼!”王立“啪”的把一张表格拍在桌上,“快签字,你现在自由了,因为他杀人的时候,你还在拘留室!”

“怎么回事?是五分之四?”谷平在表格的空白处迅速签上自己的名字,交还给他。

王立笑着摇头。

“不像,看起来像是一起突发事件。半小时前,有个男人在A区恒生商场的底楼被枪杀了,接警的警员发现,尸体的裤子里有一张黑背鱼卡片。”王立拍拍自己的臀部。

“是黑背鱼放的吗?”

“不知道。不过,在警方到达之前,有个自称是警察的人擅自检查了尸体。我们出示了你的照片,他们说就是你。哈哈。”

谷平开始收拾自己的简单行装。

“他检查过尸体?有没有拿走什么?”

“保安部负责人说,他在尸体身上翻来翻去,最后从被害人的口袋里拿走了一个类似信封的东西。当时他们以为他就是警察,所以也没敢问。”

谷平注视着他。

“他是不是在找卡片?”

“也许吧。尸体在五分钟前已经被运回来了。上头希望你继续担任这两起案子的验尸官。你收拾一下,办完手续,我在办公室等你。现在我先去盖章。”王立说完抓起表格就朝外走。

谷平上前拉住了他。“喂,后来你们有没有去过我家?”

“当然去过。”王立甩开他,继续朝前走。

“怎么样?”

王立背对着他作了个victory(胜利)的手势,在走廊尽头他转过身说道:“快去收拾行李,我们要干的事还多着呢。”

“这就去。”

“她感动得快昏过去了。”

“呵呵,不会吧。”谷平笑了起来。

叶琪想不到下午三点会接到乌鸦的电话。她当时正在逛街,因为心情好,她在商店买了高级长统靴、法国香水和性感内衣。当她正在试衣间打量自己穿上透明内衣后的魔鬼身材时,皮包里的手机响了。

“嘿,我记得我们约好是晚上九点。”电话通了之后,她说。

“我想早点见到你,越早越好,我不想再等了。”他的声音听上去的确十分迫切,这让她感觉很好。

“可是……我现在正在逛街,而且今天晚上,我还约了人吃饭。”

“你约了人吃饭?跟谁?”他似乎如临大敌。

“其实只是个老朋友。”她拉了拉内衣的腰身,看起来尺寸正合适。

“取消它。”

“你说什么?”她吃了一惊。

“取消它,”他斩钉截铁地说,随后又换了一种她从来没从他那里听到过的无限温柔的语调,“我非常非常想见你,我等不到今晚了,我要现在就见你。”

她沉默不语。其实她在心里早答应了,只是不想让他觉得事情那么容易。

“你就那么想我吗?我可已经是个老女人了。”

“这跟年龄没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你有钱吗?有多少?”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她担心自己说错话了。

“喂。”她叫了一声。

“我在,”他顿了一顿,“是不是给了钱,你什么都干?”

“谁说的?”

“你说你曾经做过伪证,那也是为了钱吗?”

她觉得这话题好无聊。

“我很需要钱。可那次不是,那是为我喜欢的男人干的傻事。为什么要提这个?”她握着电话不耐烦地问道,有点后悔自己上次失言了。

“对不起,我只是很想见你。”他退让了一步。

“呵呵。”她笑了笑。

“我没什么钱,但我精力充沛,我敢担保,你得到的会比你想要的多得多。”

她发现每次这种充满挑逗性的话出自他的口,都像是有了别的含义,这也无形中增加了他的神秘感,所以她觉得他很与众不同。

“好吧,怎么见面?”她松了口。

“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好吧。”她笑着描述了自己所在的方位。

“我马上到。”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把电话放进自己皮包的时候,禁不住咧开嘴大笑起来,心想假如他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其实比他更迫切,不知道会怎么想,会觉得她贱吗?

门一打开,罗黛琳就从客厅的另一头飞奔过去,给了儿子谷平一个热情的拥抱。十分钟前,她接到他的电话,知道他已经洗脱嫌疑,正要把行李送回家。从那一刻起,她就在热切期待他的归来。

“谷平,妈妈好担心你啊。”她搂住谷平宽阔的肩膀,亲了下他的脸。

他显然有些不习惯她的热情,起初想推开她,后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回抱了下她。等她放开他后,她发现他神情有点尴尬。她已经许多年没在谷平脸上看见这种孩子般的表情了,不由得母性大发,看他走进自己的房间,连忙跟了上去。

“谷平,你真的没事了吧?我刚刚还联系了陈律师呢。”她笑盈盈地说。

“谢谢你了。”他说。

“没关系,谁让我是你妈妈呢?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一直都在想你的事。现在你回来,真是太好了。”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背脊。

他躲开了她的亲昵动作,回转身来看着她。

“你有什么事吗?”

这句话让她有点泄气,又有点小小的不快。他一定以为我对他如此热情是另有目的的,她心想,这一次,我偏偏要让你意外。我要向你证明,你妈妈我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你说到哪儿去了?我什么事都没有。不过,你好像有事哦。”她说道。

“我能有什么事?”他直起身子,一脸警觉。

她瞄了他一眼,笑道:“林小姐来过了,我跟她聊过几句,她看上去很不错哦。”

他脸上的戒备迅速消失了。

“我只不过让她来帮忙找点东西。”他低头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蓝格子衬衫。

“是吗?我还以为她是你女朋友呢。所以好好把她看了几遍。”

“怎么样?”谷平看着自己的衬衫问道。

这种反应她早就猜到了。

“她人长得漂亮,又有礼貌,而且看上去也不是那种会贪图你财产的女人。我没得说错吧?”她道。

“她当然不是。”他脱掉身上的脏衣服,换上了干净的衬衫。

“那就好。我很喜欢她!”

“是吗?”

“而且,我觉得她跟你很配。你什么时候再约她来家里坐坐吧,我很想请她喝茶。”

“呵呵,别说了。我跟她没什么。我只是她的粉丝而已。”他说道。她看出他脸上虽然没笑,但眼睛却在笑。啊哈,我终于找到讨谷平欢心的办法了,她心想。以后他一不高兴,我就跟他说林小姐,看他还会不会发脾气?

“来家里坐坐有什么,先熟悉起来再说嘛。”她替谷平把衬衫领子从里面翻出来,柔声说道:“我说儿子啊,你什么时候也该去理理你的头发,买几件像样的衣服了。这件衬衫我看你都穿了几年了。”

他不好意思地躲开了她。

“又没人看我,我买这个干什么?”他嘟哝道。

“你买了以后,自然就有人看你了。还有你的头发,早该找人修一修了,你看,如果在两边打薄一点,你的脸型就会显得更好看。”她把他乱蓬蓬的卷发朝后压了压,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样不错。”

“我现在的发型有什么不好?那是天然卷的。”他推开了她的手。

“夭然的东西未必都好。还记得我们过去的邻居吗,他天生屁股上就有根尾巴,照你的说法,他应该一辈子留着它。”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讨厌去理发店和服装店,在那里,我觉得他们会像看动物一样看着我。”

“那你的衣服都是在哪儿买的?”

“网上。”

“哈,网上!”她不屑地瞄了一眼他身上那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真想从他身上扒下它直接丢进垃圾桶,“谷平,过去你有你的生活方式,不过现在,你应该做些改变了。因为你马上要开始恋爱了。我是说正式的恋爱。”

“她不会喜欢一个法医的。”

“别太早下结论。听着,过几天跟妈妈一起去理发。我认识一个技术一流的发型师,他会为你设计一个新发型。然后,我再替你去买几件新衣服,到时候,包你焕然一新……想想你改变造型后,林小姐再遇到你时,会用怎样的眼光看你?谷平,告诉你,没有一个女孩会不喜欢帅气、富有,又深情款款的帅哥。”

啊哈,也许我真能把原先嬉皮士风格的谷平改造成一个让所有女孩双腿发软的美男子!天哪!这真的太具挑战性了!这个念头让她兴奋不已。

“谷平,你要记住,幸运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对了,你的眼镜最好也换换。”她道。

“那不行。我喜欢我现在的眼镜。”

“好吧,也许眼镜能让你看上去,更诚实。”她注视着他的黑框眼镜,笑着拍了下他的手臂道:“我预感到,她会马上被你迷住的,所以你一定要跟我去理发。”

他看了她一眼,固执地说:“我是不会去的。我跟她真的没什么。”但他拿起摩托车钥匙,走到门口时,又回转身来问道:“你真的要请她喝茶?”

“那当然。你反对?”

“我才不管,随便你。”

他终于展颜笑起来。她相信他会一直笑着下楼。

“后来怎么样?”常冒文问道。

“没什么,杂志都由王警官处理了,我没再去警察局。”小林烦恼地吸了一大口杯子里的橙汁,“我觉得我暂时还是不要跟他见面比较好。你说呢?”

“信文,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二十遍了,我的回答是,“NO。”

“为什么?”

“因为你见了他之后,才会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见他,对他是什么感觉。就好像你跳进游泳池,才会知道你能不能游,没准你会很喜欢他呢?”

“可是我不想见他。我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他突然向我表白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接受他,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绝。”

常冒文抿了一口摩卡咖啡,抬起头扫了她一眼。

“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没决定?”

“对。”

“那你对他是什么感觉?”

她托腮凝望着他旁边的空椅子。

“我自己也不知道。其实我并不十分讨厌他,但也不是……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她耸耸肩。

“那你……嗯……有没有幻想过跟他……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常冒文换了个坐姿,饶有兴趣地望着她,“我觉得这是所有爱情的开始,当你脑子里正在编织某种幻想,那就说明你对他已经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

小林像被吓了一跳。

“我只想过他来参加签售会的时候,我很开心地拥抱了他,这算吗?”

“不算,”常冒文看着她,神情严肃地回答她,“信文,我说的是——性。”

小林快速瞥了他一眼。

“看来,我对他没那种感情。”听起来,她似乎还有点失望。她百无聊赖地玩弄着她的小企鹅钥匙圈,突然问道:“我们到底来这里干吗?”

现在,他们两人正坐在荷花池公园的露天咖吧里。

“我没告诉过你吗?”

“你只是说,你想在这里跟我碰头。”

“我哥常来这里做晨练。”他说道。

“是吗?”她露出紧张的神色。

“我昨天跟我哥以前的一个手下见了面。他说,在一个月前,有个我哥认识的人,也被杀了之后挖了心。那个人叫陆九,”他不知不觉降低了音调,“他说在陆九死之前,曾经在麻将馆里收到一个小孩给他的卡片,卡片上画着黑背鱼。”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报纸,展开后,放到她面前,“你看,就是这样的。”

“啊,画得真不错。”她发出一声赞叹。

常冒文注视着她。她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立刻改了口气:“其实仔细看也不怎么样,虽然鱼的身体线条画得很清晰,神态生动,表情逼真,鱼嘴张开的样子像在笑,整幅画充满了幽默感和自信,但是——真的不怎么样,烂透了。”她以鄙视的口吻说。

“谢谢你,

“別客气。就算那个姓陆的人收到过卡片又怎么样?你怀疑你哥也收到过一张?”

“是的。可是我不敢问警察,我怕我一开口他们就瞎想,现在的警察都是潜在的小说家,”他把报纸重新折好放回裤兜里,“我一直在想,假如我哥也曾经收到过这么一张卡片,对方会在什么地方给他。”

“不能邮寄吗?”

“据说陆九那个案子就不是邮寄的。我想,既然那家伙以同样的方式杀了他们,那没准送卡片的方式也一样。我哥常到这里做晨练。你现在明白我来这里干什么了吧?”

“我知道。你是想调查你哥那天早上有没有来过这里,并且收到过一张黑背鱼卡片。但是为什么不早点来?现在是下午!下午来公园的人跟早上是不一样的。你找谁问去?”小林明显在抱怨他的懒惰。

“是,我明白,但我们至少可以问一下这里的工作人员吧?比如那个人。”常冒文用大拇指朝后指了一下正端着饮料走向另一桌的服务员。

“他能告诉你什么?”

“先问问再说嘛——嗨!”常冒文向那个服务员招手,那人走了过来。

“先生,有什么需要?”长相憨厚的年轻服务员有礼貌地问道。

“我想向你打听点事,”常冒文摆出了一副老板的派头,趾高气扬地望着那个小服务生,“你们这家店早上几点开门?”

“营业时间是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我们不做早点。”

早上十点,看来是不可能碰到哥哥了,常冒文已经有点失望了。

“那你们一般几点来上班?”他又问。

“九点半,有时候会再晚点,因为早上本来就没什么生意,所以我们就算晚点,老板也不会说什么。”

常冒文没兴趣再问下去了,这时小林插了一句。“你们晚上也营业?”

“这里每周有五个晚上有露天舞会,所以客人不少。”

常冒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常豹的照片递给服务员,问道:“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服务生拿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又还给了他。“我没见过。如果那人曾经来过我们店,我肯定能记得,但他肯定没來过,”大概是看出他很失望,服务生脸上露出讨好的微笑,“不过,你可以问问我们老板,他住在公园里,也许他见过。”

“你们老板在吗?”

“现在不在,你们可以明天来找他。今天他有事出去了。”

“谢谢你。”常冒文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塞在了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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