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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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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之行还成功吧。”

“我们去参见名古屋牧场,可是属极贵价肉类,正考虑入货与否。”

“放高级办馆或替日西餐馆订货。”

“他们多数直接入货。”

“取价廉物美路线,打响字号。”

“利钿太低,划不来呢。”

他从来不曾与月玫这般有商有量,福在却与他谈得头头是道。

“这次,我拥有充分资料,连他们牛群吃的草料远自加拿大缅省运来都知道,东洋人十分尊重我这间

小公司,福在,你有成绩。”

福在连忙摇手。

她很自然地替他披上外套,司机上来敲门,周子文回公司去。

这一段新闻,像所有新闻一样,热闹了三天,然后在报上不了了之。

周末,福在并没有赖床,一早起来做洗熨工作。

她有一式十来件白衬衫,每天换一件或两件穿,天凉了加件深色毛衣,再冷一点披上大衣,一年四季

都靠它们,非洁净不可。

正忙着,门铃响了。

独居,福在更加小心,她一看,是刘少波,便不肯开门。

“刘先生,一分钟之内不走,我会报警。”

飞絮飘零

刘少波隔着门说:“王小姐,我并不企望进你客厅坐着谈话,我在街角咖啡室等你。”

“我不会与你对话,你走吧。”

“王小姐,你已糊涂了好几年,我不想你再受蒙蔽。”

“福在知道再开口说话,等于是鼓励他继续罗嗦,她索性不出声。”

“王小姐,我找到一名在酒吧工作的女子,她在当晚与邵南一起。”

福在一听,打开大门,喝道:“你最好不是胡说。”

刘少波也铁青着脸,“好心着雷劈。”

“警方为什么找不到该名证人?”

“你是酒吧女,你的客人突然暴毙,你会不会让警方找到?”

“你又查得到她?”

“我不穿制服,最近她又手紧,明白了吧。”

“为何那么好心?”

刘少波发呆,半晌才说:“我同情你。”

“嘿。”

他说下去:“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身不由主的女子,飞絮飘零,随命运摆布。”

福在呆住。

她退后一步。

不是由这名调查员坦白说出,她还不知道有飞絮飘零这几个字,福在鼻子发酸。

她镇定一下,“我已找到工作,我已从头开始。”

刘少波看着她,忽然说:“你此刻的男伴叫周子文,你真正认识他吗?”

“这与你无关。”

刘少波叹口气,“我带你去见那个酒吧女,释你心中最大疑问。”

他仿佛什么都知道。

一向以来,这年轻人虽无过犯,面目可憎,可是今日他对她坦白诚恳,福在忽然不那么讨厌他。

“自杀,他杀,抑或意外,你很快会知道。”

福在想一想,取过锁匙及外套,跟他出去。

“这么早,她起来了吗?”

刘少波回答:“这么早,相信还未睡觉。”

他把福在带到闹市一间粥店。

每一件事都出乎福在意料之外。

她满以为风尘女子衣冠不整,一头烟味,残妆,可是她看见的少妇却脂粉不施,衣着整齐,而且还拖着一个三两岁大的小男孩。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喂小儿吃粥,姿势几乎有点虔诚,仿佛这孩子会是她的救赎。

会吗,当然不。

可是该刹那她一脸满足,已足够叫她在凶险的世界活下去。

女子抬起头来,“刘先生,早。”

“你说一说,那个堕楼男子,长得怎么样,当晚,

发生过什么事。”

这时,有一老人过来,把孩子抱开。

她轻轻地说:“凌晨,快两点,以为没有生意,有一男子进来,用手搭住我大腿,他中等身材,三十出头,衣着整齐,可是,已经喝得很醉,这种客人最不好应付,也最易对待,他脱下手表,放到我面前,说:‘跟我走。’”

是敌是友

女子从口袋取出一只金表放桌上。

福在一眼认得这只金钢蠔式手表,这是她送给邵南的礼物,背后刻着字样,事后百忙中她已忘记它。

她翻过手表,果然,看到手表后刻着“给S,F赠”。

一点不错,刘少波的消息完全正确,他没有骗她。

女子说下去,“我把手表在手中一秤,便知道是真货,于是跟他走。”

女子语气十分平静,忽然之间她离了题:“可要把手表赎回?三千元。”

刘少波说:“别忙,你讲下去。”

“我以为他要带我到一个冷僻的地方交易,我们走上建筑地盘,他忽然丢下我,纵身跳下。”

福在瞪大眼睛,这便是邵南生命最后一刻?

“他蓬地一声堕地,我吓得即刻逃离现场,接着,警察来到调查,往后的事,刘先生全知道。”

这时,老人又把幼儿抱了回来。

女子接过,拥在怀中,无比爱怜,轻轻与他说话。

刘少波放下一只信封。

少妇立刻收下。

她抬起头,“这只手表有刻字,很难脱手,便宜点,两千。”

只值两千。

买回来时,可值两万。

在邵南眼中,也许一文不值。

刘少波着着福在,福在轻轻答:“我要来无用。”

她并非赌气,过去的事,让它结束算数,什么恩怨都已断绝。

刘少波又取出两张钞票,付给少妇,取过金表。

少妇嫣然一笑,她还剩一两分姿色。

“刘先生真是好人,我准备回乡生活,从此别过。”

福在默默站起离开粥店。

刘少波轻轻说:“邵南浊气上湧,一半气馁,一半意外,结束了生命。”

福在把事情一件件拼在一起,渐渐得到一幅比较完整的图画。

最主要的一块拼图是,邵南的意外同月玫丝毫关系也没有,月玫却抓紧这机会一直要胁勒索她。

月玫利用旧同学的弱点,引她一步步走入圈套。

这个李月玫,究竟是敌是友?

福在战慄。

这时,刘少波说:“你的嫌疑已完全洗脱,我为你庆幸。”

如释重负

他的语气中有极大安慰,仿佛放下心头一块大石,这个陌生年轻人对福在好象有衷心的同情。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福在深深吸口气,“谢谢你。”

“那是我的职责。”

“保险公司方面---”恐怕要追讨赔偿金额。

“我已辞职。”

“什么?”福在抬起头来。

“我已在个多星期前离职,那份工作不大适合我,所谓调查,不外是公司想省钱:客户长期投保,到了最需要时刻,公司却找种种理由脱责,我觉得不公平。”

福在看着他。

“我用自己的时间找到那女子,我不会把结论告诉任何人知道。

福在脱口问:“为什么?”

刘少波一怔,“为什么?”他喃喃复述,像是没想到会有人这样问他。

忽然他心中有了答案:“因为你日渐憔悴,我想,只有水落石出,你才会慢慢康复。”

福在声音有点沙哑,“为什么关心我?”

刘少波腼腆,他转过身去,过一会,把那只蠔式金表还给福在。

福在摇头,“我不要。”

“你不想留作纪念。”

“我遭欺骗,且被遗弃,我不想记住这件事。”

“那么,我如何处置这只手表?”

“我不知道,我只想速速忘记。”

“做得到吗?”

“事在人为。”

“祝你成功。”他语气中并无揶揄讽刺之意。

福在说:“我得回公司。”

“今日周六。”

“公司一星期七日运作,同事轮流放假。”

刘少波重复一个问题:“你对周子文认识多少?”

福在吁出一口气,“刘先生,再见。”仍然嫌他多事。

不过,这次,她带着微笑,已把刘君当作朋友。

“再见。”

福在回到公司,只觉四肢百骸都松散开来,她伏在办公桌上,如释重负。

秘书把一份文件交给她,“真没想到鸡这种家禽原来最早源自中国,你做的报告对大家有益,增广见闻。”

都好像把悲剧忘却了。

福在抬起头来。

秘书说:“对面大厦有家美容院,按摩师一流,每次享受完毕,我都像年轻十年。”

福在笑了,会有这种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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