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晚,钟文姝抱着自己的被褥和枕头睡在了妈妈身边。
没办法,堂屋里已经有两个打地铺了,总不能钟文西风尘仆仆好几天,好不容易到家了一张热和的炕都没有。
于是,钟文姝大方表示把耳房让出来给二哥住,她要跟妈妈睡。
南北两兄弟举双手表示赞同,他们十分乐意跟二哥挤一挤。
想法很好,可是真的躺在了爸妈的炕上,就听见钟师傅那不同凡响的呼噜声。
震耳欲聋,欲睡不能。
该说不说,到底年轻呢,哪怕晚上没休息好,第二天还是个生龙活虎的可爱姝姝。
“你今儿个怎么了?这么兴奋。”钟文南不愧是除了钟文敏以外最了解她的人,见着这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有事。
钟文姝也憋得辛苦,拉过钟文南小声道:
“一会儿贺石头要来。”
“他不是每年大年初一都要来拜年?”更何况二哥回来了,贺实肯定要来看看的,这又是什么值得兴奋的?
“南南,你看看我。”钟文姝揪了一把堂弟的耳朵,眼睛亮晶晶,“我十八了!”
“我知道啊,你过生的时候还管我要了双皮鞋。”
可贵了,他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因为没有票,还在鸽子市花了高价,想想就肉疼。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个傻子,我说我十八了!可以领证了!”钟文姝叉腰,还有点得瑟。
好巧不巧,贺实就是这个时候拎着东西迈进了后院,将小丫头的话听了个正着。
贺实都能听见,堂屋里其他的人自然也将钟文姝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先不说钟父钟母听到小闺女的话是个什么心情,单是贺实,因为小对象的这一嗓子,把打了一晚上的腹稿忘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钟文姝预想当中妈妈喜笑连连将户口本给自己的场面没见着。
反倒是他们这些小辈都被赶了出去,堂屋门一关,啥情况也不知道了。
钟文姝顺势坐在门槛边上,叹了口气,漂亮的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南南,你说,他们谈得怎么样了?”
南南不知道,但是很想知道,于是蹲在了钟文姝边上,等着第一手消息。
北小弟也不急着出去玩了,虽然三姐挺喜欢欺负他的,但是好歹是亲姐姐的终身大事,想了想也蹲在了堂哥身边。
最后,钟文西也神色复杂蹲在了小堂妹身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姝姝,你啥时候和贺哥处的对象?”他咋啥都不知道!
“去年九月的事儿了。”提起这个,黏哒的钟文姝精神了些,“二哥,你知道不,贺石头说他小时候跟着你混,是因为你是我哥呢!”
小模样,还挺骄傲。
“是跟着二哥混,才想跟你处对象的,不是因为想跟你处对象才跟二哥混!”因果关系,钟文南分得清清楚楚。
毕竟,贺实和钟文西玩得时候,钟文姝才几岁。
要是真的那时候就有心思了......
咦~
禽兽!
但是不管是谁先谁后,老二哥钟文西心里已经开始幻想,贺实叫自己二哥的场景了。
想当年,他们哥几个称霸胡同的时候,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听钟文东和贺实叫自己一声哥。
钟文东是别想了,这辈子也不可能。
但是贺实可以,妥妥的可以。
于是,姝南北三人眼睁睁看着二哥的脸色变幻莫测,最后很开心拍了拍小堂妹的肩膀。
钟文姝看清楚了,二哥的眼睛里明晃晃三个大字:
真争气!
同样很争气的贺实一开门就看见排排坐的姊妹几人,听见开门声,四个脑袋齐齐望向自己。
别说,还挺喜气。
紧跟着贺实身后出来的,还有面上看不出悲喜的钟母。
见着这场面,钟文姝蹿了起来,开口的声音特别甜:
“妈妈~”
一声妈妈,让钟母再也绷不住脸,还是笑了出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孩子那么多,到现在愿意叫自己“妈妈”的就只有小闺女一个。
其他的孩子,就一个单字“妈”,平时没觉得有什么,但和小闺女排在一起,就差了点感觉。
这也就不怪钟母最疼的就是这个小闺女。
“成天妈妈妈的叫,多大的人了。”
“多大,你也是我妈妈呀,妈妈最爱我啦!”
“行了,别贫嘴,跟小贺出去走两圈,顺便给我带瓶酱油回来。”
“好嘞!”钟文姝悄声应了,拉着贺实的袖子又继续问道,“妈妈,户口本呢?”
“要户口本干嘛?”
“妈妈,你明知故问。”
钟母转头回屋,不想搭理这死丫头,一点都不带不好意思的。
别说,钟文姝还真一点害羞的样子都没有,咧开嘴对着还蹲着的兄弟一笑,就拉着贺实跑出了院子。
不给就不给叭,反正大年初一民政局也放假。
“所以,贺哥到底说啥了,二伯娘就这么答应了?”一点为难都没有?钟文南表示不理解。
北小弟故作深沉,开口:“还不明显?我妈一直就喜欢贺哥,比我还多。”
琢磨出点门道的只有钟文西,看乐子般开口:
“我看不一定,这事儿有的磨。”
所以,贺实究竟说啥了呢?钟文姝也很好奇。
“能有什么,就是保证一辈子对你好。”
“就这?”
哪止这些,钟母真的是为闺女想到了方方面面。
他也算是细心的人,但到底缺乏生活经验,很多地方想得不如钟母周到。
就像是钟母问他,拿什么结婚?
他说,这些年除去给家里的钱,工资大部分都攒下来了,手上小几百是有的,四大件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可是这些不够,钟母问,他们婚后住哪里。
他哑言。
他还没有分房的资格,怎么样也得再等上一两年。
那住贺家吗?
这话已经到了嘴边,被他咽了回去。
贺家没有钟家的底蕴,腾出一个单独房间给他当做新房很难。
跟人挤那更是不可能。
人家娇生惯养长大的姑娘,凭什么跟你去过连单独的房间都没有的苦日子?
钟文姝不会愿意,他也舍不得。
到底年轻,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冒然上门求亲,却发现给心上人一个安稳的未来都做不到。
这是贺实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挫败。
所幸长辈们理解,让他好好想想再上门。
“对,就这,伯父伯母盼着的,不就是你过得好?”
贺实知道,钟家父母想看的,并不是他能不能给姝姝好的物质生活。
更想看的,是他有没有跟姝姝一直走下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