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得云开见月明大约最符合李宝来现在的感受了。
心上人的话一落,少年人的嘴角就开始不受控制上扬。
松开车手任由自行车倒地,跨过去了时候还因为腿有些发软差点没直接给心上人跪一个。
站稳身子后,宝来依旧咧着嘴角,磕磕巴巴开口:“文敏,那咱们现在...是对象了不?”
钟文敏:“在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之前,我们还有件事儿要做。”
“什么事儿,文敏你说,我都行!”
“那好。”钟文敏眼中带着笑,“李宝华同志,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钟文敏,今年二十五岁,属羊,家住鹁鸽胡同五号院。现目前还在读书,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收入,但家里条件还算可以,不会有拖累。所以李宝华同志,愿意和我一起建立长久的关系吗?”
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很清晰。
宝来每一个都听得认真,再开口的时候没有磕巴:
“钟文敏同志你好,我叫李宝华,还差三个月满二十五,属猴,家住钢铁厂家属区三栋四楼第二户。现在是钢铁厂运输部的货车司机,工资每个月四十八块五,也还有点其他营生,收入每月不定。家里条件中等,也不会有拖累。钟文敏同志,我...想和以后都和你一起。”
比照着钟文敏的话,每一句都有回应。
钟文敏伸出右手:“以后多多关照。”
宝来眼睛都红了,握上那只手的时候连一句“多多关照”都说不出来。
“然后呢?”钟文姝心那个刺挠啊,最讨厌这种话说一半就停的人!
钟文敏那是半点不急,扬了扬下巴示意自己要吃榛子,剥好的那种。
钟文姝磨了磨牙,很想撂挑子不干,但耐不住强盛的好奇心,拿起小榔头开始砸榛子。
哐哐哐用力真不小。
钟文敏啧了一声,拿起因为大力散开的果仁吃得欢。
就是这速度有点慢,想催一催吧,抬眼看了看那小榔头还在钟文姝手里握着。
算了,慢点儿就慢点儿吧,至少自己的生命安全得到了保障。
在钟文姝咬着牙又砸了十来颗榛子,耐心马上要耗尽的时候,大爷似的人终于舍得开口了:
“然后他送我到了院门口,就骑车走了。”
“就这?”钟文姝握着小榔头的手都用力了。
钟文敏点头,同时把小榔头接过来拿在了自己手里:
“钟文姝同志,姐姐教你一个人生哲理,有的时候呢,不要刨根问底,人生难得糊涂。”
钟文姝觉得敏敏就是在唬弄自己,但也没真的继续抠挠着问,她换了个问题:
“那敏啊,跟我说说到底看上宝来啥了不?”
没有看不上李宝来的意思,就是对钟文敏内心的想法很好奇。
钟文敏想了想,搬着椅子往钟文姝方向凑近了些,道:“我以前爱看的那些小说,里面的主人公要不然是文弱的书生,要不然是家财万贯的贵族,他们都有一个特性。”
“浪漫!”姝姝表示,这题她会。
钟文敏:“这算是一个吧,更多的是那些故事里面的人总有一方面是特别突出的,就像是文弱书生有才华,贵族有钱有地位,但我之前忽略了一点。”
“我们躲被窝里看书那会儿年纪太小,眼光也浅,成天做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就是没想过他们既然能成为主人公,那就说明本身就不是个普通人。”
“我们不一样,至少我,现在看来只是个普通人。”
“宝来也是,没什么特别突出的优点,但也没有让人容忍不了的缺点,反倒是时不时会让我觉得暖心。”
“但似乎这样也就够了,就像‘浪漫’这件事儿,根本就没有一个具体的定义。”
“书生提笔挥墨就是一封情诗,贵族腿一跨就能带着小姐骑马踏青,这都算浪漫的话,宝来其实也可以。”
“就算磕巴,他也能接上我的每一句话,知道我爱吃酸,出去跑一趟车就给我带新鲜好玩儿的东西,还会去书店给我买书,说是小北给买的。”
“而且他从我下乡就开始给我写信,比任何人都勤。”
“姝姝,我们今年是二十五岁,不是十七,年纪不小了,现在还在读书没人催,但是很快我们就毕业了,那时候指定就没完了。比起大娘婶子们见天儿上门给介绍对象,我更倾向于一个等了我很多年的人。”
“爱和被爱,傻子才去选前者,你姐我又不傻!”
“最关键的,宝来真的很好,我也喜欢。”
钟文姝抬头看着上了年纪的屋顶,等到把眼泪逼回去以后,才把头靠在身旁人的肩膀上。
“敏敏,你变了好多。”
“你不也是,变化太大了。”
年少的时候总是为了一颗糖、一口冰棍,还有今晚谁挨着妈妈睡吵得不可开交。
那会儿太忙,只顾玩闹,没有时间谈心。
而越是长大越是容易因为一点儿小事就红了眼眶。
可也是因为长大心更软,更想让在意的人过得更好。
钟文敏轻轻笑了一声,也歪着头靠在了钟文姝的头上。
小姐俩就这么依偎着,透着窗户看着天上金黄金黄的一片,而橙黄的太阳也在慢慢走远。
钟文姝有些犯困,微微眯上了眼,睡过去之前,嘴巴还在嘟囔。
钟文敏听清楚了,她说:
“我的敏敏是好人,一定会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