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小弟载着钟母回来的时候,刚好把褚曦这句话听了个清楚,有些不明所以,傻兮兮开口问:“你们说啥呢?啥不是双胞胎啊?”
这孩子干瘦干瘦的,偏巧有个大嗓门,这么一嚷嚷不仅让他身后的钟母变了脸色,厨房那边也传出了碗碟碎裂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钟父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个锅铲,扬声道:“小南去你爷那屋拿瓶白酒过来,给你小姑手上倒点儿。”
钟文南应声起身,钟小姑这时候也走了出来,把人给拦住:“不用小南,这点小口子不算啥,一会儿就好了。”
钟文南停住脚,看向二伯。
钟父挥挥锅铲:“去拿。”
“二哥真不用,我没事儿。”
钟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让钟小姑去歇会儿,厨房这边不用她。
“那成二哥,我歇会儿。”钟小姑顺势应下,又招呼还坐在院子里的闺女,“小曦,你洗个手去给二舅帮忙。”
钟父本来想回厨房的步子一顿,摆手拒绝:“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小敏你来给爸帮忙。”
“诶,来了。”钟文敏看了眼褚家这个小表妹,压下心里的怪异感,跟着钟父进了厨房。
而自打进到后院就没动过脚步的钟母这时候也开了口,她是对钟小姑说的:“晓慧你跟我来屋里,我给整整手,别感染了。”
说着把钟文南手里的散装白酒也接了过来。
钟小姑这次没拒绝,跟着钟母穿过堂屋,进了哥嫂那屋。
她知道二嫂的话只是个托词,更重要的是褚曦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院子里只剩下了四人,褚曦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关月在钟父开口的时候也跟着进了厨房,钟文南则是在整理石桌上的纸牌,北小弟傻愣愣的不知道该做点儿什么。
而钟文姝,不知何时靠上了东面的墙。
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好了,足够她将院子里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就是可惜了,姑娘道行还太浅,表面上的那些尚且有些懵懂,内里的波涛汹涌更是一团乱麻。
只是她想到了一个词,也不知道算不算贴切。
那大约是:“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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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姑嫂俩对坐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残阳罩在钟母身上。
钟小姑瞧着只觉得明明合坐得很近的两个人似乎距离很远,就连看也看不清,就好像二十五年前那个下午。
见着眼前沉浸在自己心绪里的人,钟母可没有耐心等着,更没有和这个小姑子叙旧的心思,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开口道:
“褚曦知道多少?”
钟小姑一怔,这是在自己的预想之中的问题,只是没料到第一个就是它。
但也是这个问题让钟小姑知道,今日这一遭,眼前这个二嫂完全摒弃了姑嫂之间那早就岌岌可危的情谊。
扬起一抹苦笑,钟小姑也没有隐瞒:“小曦只知道小敏是她的亲姐姐。”
“褚家还有谁知道?”
“只有小曦。”
钟母忍不住轻笑一声,刻意压低的声音全是嘲讽:“所以你这带着褚曦回来是想干什么?认闺女?”
“二嫂,我没想......”
钟母毫不客气将眼前人的辩解打断:“你要是真没想,那一个字都不该说。”
口子已经开了,还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补上吗?
补得上吗?
钟小姑的眼眶红了:“小曦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家隔壁那户人家前段时间把丢了十几年的孩子找回来了,我看着就心里难受,小曦看我难受就问怎么了,我没忍住就说了。那孩子也是想和小敏多亲近。”
“亲近?亲近就是去挑拨两个表姐的关系?亲近就去说那些混账话?亲近去给我的姝姝脸色看?”
“二嫂,我知道都是小曦孩子不懂事,我回去...”
钟母真的被气笑了,这么大个人到现在还活在自己的世界:“不懂事的不仅是褚曦这个已经十八的成年人,还是你这个活了半辈子都想当然的妈。”
“明天要只是和李家一起吃个饭,我根本不会叫婷丫头给你去这个电话,明天可还是你亲爹的大日子。”
“二十多年过去了,忘了你亲爹拉下老脸求我这个嫂子想给你挣条活路?忘了老太太直接给我这个小辈跪下了?”
“看着人家孩子回来你难受?难受转头就能把这要命的事儿说出去?你对得起你爹妈吗!”
“不止你爹妈,不止小敏,还有挣钱替你养孩子的二哥,还有本该得到我和你二哥全部精力的姝姝,还有什么都知道却要装傻的婷丫头,更还有我这个被外人说偏心不能开口只能咽去肚子里的二嫂!”
就连给弟妹洗衣服的文东、少年离家的文西、满心赚钱但对几个姊妹特别大方的文南、本来可以多吃一口糖的文北。
这些个兄弟姐妹,甭管多少,哪一个不是钟小姑追求爱情的牺牲品?
可不是一句“孩子不懂事”就可以抹消的。
钟母这毫不留情的话扒开了钟小姑一直尽力裹紧的外衣,领口一敞,刺骨的风直接将她所有的伪装都掀开了。
没有了遮羞布,赤裸裸的人注定连开口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而这一边发泄过后的钟母抚上自己跳得极快的心脏,才发现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
那些就连枕边人都难共情的思绪,要是三言两句就能烟消云散,她也不至于无数个夜晚猛然惊醒后就再无法安眠。
也不至于在枕边人紧张询问的时候不知如何开口,只能说一声年纪大了觉少。
眼前的人,长得好,会投胎,从小到大都被宠着,以至于长大后做下那样要命的事儿都能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反正后面一大堆人给她善后。
她的浪漫有人买单。
这样也就罢了,走了就走了,毕竟当年是自己亲口答应的,怨不得别人。
可是现在这算什么?
看时间久了,看太阳升起来了,就想要来摘果子了?